16.婕妤

作品:《陛下今天也偏要宠我

    贺祁问得太过直接,令贤妃刹那间呆愣。


    回过神来,她连忙起身告罪:“陛下息怒!竟有这样的事,臣妾从未发觉,是臣妾失职,请陛下责罚!”


    “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你不知情,确实失职。”贺祁哂笑。


    贤妃心跳如鼓,咬了下唇:“请陛下责罚!”


    她想过陛下或许会迁怒她。


    却实在想不到像这样一上来便当着一众妃嫔的面质问。


    被当众下了脸,贤妃倍觉难堪,也感觉到贺祁对此事的不满与怒意。几乎下意识的,她看了眼薛芙,若非有人煽风点火,陛下何至于此?


    薛芙觉察到贤妃的视线,平静与她对望。


    便是贤妃这一眼让薛芙明白一件事:贤妃也不明白杜采女何种处境。


    不明白,不见得是被蒙在鼓里。


    也可能是不在意。


    恰如江采女在绿绮轩所言,一个小小采女,卑微言轻,谁在乎?


    当初那个在冷宫的“薛芙”一样无人在意她生死,一样无人在意她被孙绮瑶日复一日欺辱。


    贺祁一定在意一个采女吗?薛芙不觉得。


    但被袁贵嫔肆意凌辱的杜采女,他却永远不会不在意。


    德妃与贤妃皆家世显赫,根本无从体会皇帝心思。那个曾十数年在父兄夹缝里艰难长大的少年郎君,如今得登大宝,势必最是看不得这样的事情,亦会厌恶因为这样的事情回想起自己曾经的遭遇。


    罪魁祸首从来不单单是一个人。


    作恶的,视而不见的,在皇帝眼里谁会无辜?


    而皇帝对贤妃如此直白、如此不加掩饰的质问,薛芙体悟到自己当初的推测大抵大差不差。他借机敲打,真正更为不满的无疑是贤妃身后的倚仗。


    “贤妃何必如此?”贺祁单手虚扶贤妃,“朕自然晓得你是无心之失。”


    贤妃满脸羞愧起身,安静坐了回去。


    视线扫过德妃与苏昭仪,贺祁面无表情又道:“不是审问袁贵嫔谋害薛美人一事?你们继续,朕姑且听一听。”德妃与苏昭仪起身应是,随后苏昭仪命人去将昨日在御花园服侍的几个宫人带过来。


    “陛下,这几人昨天皆在御花园服侍。”


    “他们有人瞧见薛美人扑蝶,有人瞧见袁贵嫔独自往湖边去。”


    苏昭仪与贺祁一福身:“启禀陛下,以他们所言,的确是在薛美人因扑蝶往湖边去后不久袁贵嫔便也往湖边去了。”这话说得委婉,但言下之意,袁贵嫔是跟在薛芙后面去往湖边的。


    无缘无故为何跟踪薛美人?


    偏偏发生那样的事,自然是袁贵嫔蓄意为之。


    直到这时,德妃开了口:“臣妾也审问过绛云殿的宫人,据说上一回袁贵嫔在桃园罚跪过薛美人之后,贤妃赏赐过袁贵嫔两罐子香粉。”


    “德妃此话何意?难道是想说袁贵嫔是受我指使吗?”


    贤妃脸色难看,语气有些激动。


    德妃但笑:“我不过将审问的结果呈禀陛下,贤妃何必这样激动,反而显得心虚。我从不曾说过袁贵嫔是受你指使,但这会儿被贤妃一提醒,忽然觉得袁贵嫔受人指使也不无可能。”


    “陛下!”


    贤妃不与德妃多言,望向贺祁,“德妃这般血口喷人,臣妾绝不答应。”


    贺祁面上辨不出太多情绪,亦没有理会德妃与贤妃这番话,只说:“把袁贵嫔带过来。”贤妃更多替自己辩驳的话堵在嗓子眼,她一脸冤枉,眼底有盈盈泪光。


    薛芙无辜看着殿内的这一出戏。


    这么点儿事情,无论袁贵嫔是否受贤妃指使,皇帝都不至于动贤妃,她也不会有这方面的期待。但贤妃被皇帝敲打过,又会被德妃盯着一举一动,想来之后贤妃要过一阵子谨言慎行的日子了。


    薛芙想着,视线不动声色扫过殿内妃嫔。


    她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毕竟负责审问此事的是德妃、贤妃和苏昭仪,牵扯的是袁贵嫔。


    其他人只须看戏即可。


    念头转动之际,袁贵嫔被带过来了。


    薛芙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仿佛一夜之间她便憔悴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三魂七魄,神情麻木而呆滞。


    殿内其他妃嫔同样在看袁贵嫔。


    纵然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心思各异,但此时无人眼中有对袁贵嫔的同情。


    德妃看过几眼袁贵嫔,转而又去看贺祁。迟迟不见贺祁开口,她便对跪在殿内的袁贵嫔道:“袁贵嫔,我们已经审问清楚,昨日的确是你跟在薛美人身后去往湖边,你可还有话说?”


    “妾……无话可说。”


    袁贵嫔张一张嘴,艰难挤出这么几个字。


    德妃又沉声问:“那杜采女之事呢?你可还有话说?”


    袁贵嫔彻底说不出话。


    德妃再看一眼贺祁,暗自斟酌中吩咐道:“来人,传杜采女。”不一会儿,杜采女也来了,不过她是被江采女扶着进来的。绛云殿内发生的事,六宫妃嫔大多不知情,只是对袁贵嫔多少有所了解,苛待采女的事袁贵嫔做得出来。


    在杜采女出现时,薛芙面有不忍别开眼。


    半个时辰前,贺祁把杜采女喊去绿绮轩也命人传医女。


    亲眼见过才知江采女口中的那句“伤痕累累”究竟有多么触目惊心。


    她并非没有见识过喜欢拿小妃嫔撒气的。


    可做到袁贵嫔这种程度,叫杜采女身上没有几块好皮的,这是唯一一个。


    新伤叠旧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甚至不允杜采女医治……不少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而渐渐溃烂。若非江采女偶然知晓此事,又为其寻药治疗,哪一日杜采女死在绛云殿也不稀奇。


    薛芙向来认为自己心够硬。


    但果真天外有天,若和袁贵嫔比起来她一点儿不够看。


    “袁贵嫔,杜采女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做的?”


    余光瞥见薛芙偏过头,贺祁伸手拍了拍她手背稍作安慰,冷眼看袁贵嫔。


    贺祁话音落下,红着眼的江采女撩起杜采女的衣袖,那些伤口暴露于殿内妃嫔们眼前。众人相继看过去,在看清楚那些伤口的模样时无不骇然,不少人以帕掩唇,掩饰自己的震惊,最后几乎都如薛芙那般别开眼去,不忍心多看。


    贤妃也看清楚杜采女身上的伤。


    她第一次晓得这样不堪,震惊中霍然起身,不禁怒骂:“袁贵嫔,你怎可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杜采女哪里得罪过你要被你如此虐待?!”


    难怪陛下迁怒……


    若从前知晓袁书玉下手这么狠,她必不会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贤妃更不意一直垂着头的袁贵嫔会忽而抬起头来。对上袁贵嫔幽怨的目光,贤妃心下犯憷,总觉得此人即刻就要发疯,做出些疯癫事情。但很快袁贵嫔移开视线,冲皇帝磕了个头:“一切皆是嫔妾之过。”说罢,她吐出一口黑血,人便软绵绵倒下去。


    事情来得突然,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福顺喜上前试探袁贵嫔鼻息,低声禀报说:“陛下,人没了。”


    一句话使得满殿妃嫔哗然。


    贤妃心口也猛然一跳,今日之事不至于影响到她地位,她没有想过要料理了袁贵嫔,可现下……


    是谁做的?


    回想前一刻袁书玉幽怨的目光,贤妃心口又跳了两下。


    袁书玉死了便死无对证,不会是有人想要害她而故意假借她名义做这件事,那么唯有一种可能。贤妃暗暗深吸一气,闭一闭眼,不得不接受袁书玉没了的事实。


    福顺喜抬手之间,几个小太监涌上前把袁贵嫔的尸首抬了下去。


    地上的那口黑血也被迅速清理干净。


    若不是杜采女依然跪在那里,便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一时间,妃嫔们愈发沉默。


    袁书玉的死同样在薛芙的预料之外,她与袁书玉的纠葛牵扯不到其他人,哪怕有杜采女的事情在,亦不至于损害到贤妃多少利益。尤其方才看贤妃的表情变化,不似作伪,难道贤妃事先也不知情?


    但临死之前的袁贵嫔只望得数息贤妃的方向。


    哪怕不是贤妃亲口命人做的,背后真相多半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薛芙又去看贺祁。


    年轻皇帝俊朗的面庞此刻似有乌云密布,而殿内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发话。


    “罢了。”静默半晌,贺祁的声音终于响起,“袁氏谋害薛美人、苛待杜采女,其心险恶,其行不正,撤其贵嫔封号,降为采女,以采女之仪下葬。薛美人无辜被害,为表安慰,由正五品美人晋为从四品婕妤。杜采女为袁氏所害,为表安慰,由从七品采女晋为正六品宝林,着太医院尽力医治。江采女一片赤诚,挺身而出,为表嘉奖,由从七品采女晋为正六品宝林。”


    “朕瞧着后宫事务繁多,既然德妃、贤妃两个人管不过来,那往后苏昭仪也同你们一起管理后宫的一应事务。朕不希望后宫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贺祁说至最后,德妃与贤妃俱笑不出来。


    他却没有在意她们是何种反应,径自起身对薛芙说:“你身体尚未痊愈,早些回去休息。”


    薛芙跟着起身福一福:“是。”


    殿内妃嫔也站起身来,贺祁又道:“天色已晚,朕也该去处理朝务了。”


    “恭送陛下!”


    德妃与贤妃领着一众妃嫔福身行礼,直至皇帝步出正殿才起身。


    纵然今日最后苏昭仪得管理后宫事务之权,薛芙晋封婕妤,但有袁书玉之死与帝王震怒在前,无论真心假意,谁也说不出恭喜的话。在德妃、贤妃等高位妃嫔离开后,众人各自散去。


    薛芙步出殿内时,依旧看见姜嫔在等她。


    “回去吧。”薛芙走上对姜嫔道,但同一刻有位小太监走过来,与她们行礼后对薛芙恭敬说,“薛婕妤,陛下命备下轿辇,送薛婕妤回绿绮轩。”


    薛芙看一看不远处停着的轿辇。


    她耳边听见姜嫔说:“薛婕妤身体未愈,的确不宜走动,但得陛下体贴,定能早日痊愈。”


    “多谢姜嫔关心,我会好好养身子的。”薛芙自然不会拒绝皇帝的一番心意,她冲姜嫔点点头,复被小太监引着上得轿辇,先一步离开。


    姜嫔目送轿辇之上薛芙的背影远去,而后才步出廊下,身后忽地响起高婕妤的声音:“姜嫔真真是宽容大度。”她想起之前在御花园高婕妤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冷暖自知。”


    姜嫔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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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高婕妤,把之前高婕妤在御花园说过的话送还回去。


    只这么四个字,姜嫔径自抬脚离开。


    高婕妤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绞着手中帕子,终是惨淡一笑。


    真好命啊,薛芙。


    有姜知蕙这样的人帮她,有什么事会不成呢?


    “奴婢知错,娘娘息怒!”无双殿内,一应宫人被屏退,唯有大宫女芳蕊跪在地上向贤妃告罪。


    贤妃看着自己这个大宫女,心里说不出滋味。


    回到无双殿后,她问得一声,芳蕊便和盘托出——正如她所想,是芳蕊做的,芳蕊以袁书玉的母亲和妹妹性命做威胁,强迫袁书玉吃下毒药。是以,袁书玉死前看她的眼神充满幽怨。


    “何必做到这一步。”


    过得好半晌,贤妃才拧眉说出这么一句。


    芳蕊抬头,往前膝行两步:“娘娘不是说过不必保她吗?既然如此,不如料理得干净些。”


    贤妃愕然无言,她说过这话不假,可何曾要求过取袁书玉性命?


    何况……


    “不是福公公安排的人看着她吗?你如何有机会接近?”贤妃拧着眉问。


    芳蕊垂下眼回答:“奴婢做得隐蔽,娘娘不必担心。”


    贤妃抿唇,不满她自作主张,想责罚却下不去手。到底芳蕊跟在她身边近十年,是真心为她好,否则谁愿意做这些脏事呢?身在后宫,有一个一心为自己、十分得用的大宫女尤为重要。她不能让芳蕊寒心也不能让芳蕊同她离心。


    “罢了,你既这样说,我自是信你的。”


    伸手扶芳蕊起身,贤妃语气软下来,“但往后无论什么事,千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欺瞒于我。”


    “奴婢记下了。”


    芳蕊冲贤妃深深一福,“只要娘娘得偿所愿,奴婢万死不辞。”


    贤妃一叹,勉强笑了。


    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你的。”


    昭熙殿。


    德妃气闷在罗汉床上坐下来,同魏琅抱怨:“忙来忙去,谁知道今日最后是便宜了苏昭仪,叫她得了协理六宫之权。陛下对贤妃不满,怎得我也被牵连?”


    魏琅笑,替她倒一杯茶:“往日你不是嫌这些事情头疼,现下有人帮你,你又不高兴了。”


    郑月雅哼哼两声:“谁让她占我便宜。”


    “旨意既下,再难更改。”


    魏琅将茶杯塞到郑月雅手里,“左右更应该头疼的人是贤妃。”


    或许从苏昭仪一起审理这桩案子开始便注定今日结果。


    只是没有真正下旨之前都做不得数。


    听言,郑月雅茶杯递至唇边的动作一顿,压低声音:“那事……难道是贤妃做的?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这样迫不及待灭口?”


    魏琅摇摇头:“人没了,也无处求证,此事唯有暂且揭过了。”


    顿一顿她补上一句,“陛下会有数的。”


    郑月雅深以为然,陛下心中有数比什么都强,如此一来往后自然不会待贤妃像从前那样好。思及此,她心情好转,慢慢喝得半杯茶,松下一口气,疲惫感涌上来:“琅姐姐,我有些犯困了。”


    “困就睡吧。”


    魏琅说罢,郑月雅起身绕到她这一侧,直接不客气枕着她大腿躺下来,笑嘻嘻说:“琅姐姐借我靠靠。”


    魏琅低头正对上郑月雅含笑的眸子。


    她伸手覆上她的眼睛,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睡吧。”


    待在望春楼的花宝林焦急不安半日,终于知晓今日审问的结果。袁贵嫔没了,薛婕妤、江宝林、杜宝林以及苏昭仪往后与德妃、贤妃一起管理六宫事务……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平安无恙。


    花宝林惊喜不已。


    没有人追究那两条蛇的事情,今日过后想来也不会再被翻旧账。


    她不用日夜提心吊胆。


    只要往后不招惹薛芙、安分守已,便不会被抓到把柄。


    花宝林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她心情愉悦,甚至在江宝林搬出望春楼、搬去清竹阁住时高高兴兴携着贺礼去道贺,没有半点儿往后两个人要平起平坐的不满。


    薛芙确实有意放过花宝林一马。


    一来花宝林做的事没有那么让她恼火,二来正因花宝林,诸事有了更好的结果,也称得上“将功抵过”。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心思和花宝林计较这么点儿事情。


    正如她对姜嫔说的,她得好好休养。


    六宫经过这么几桩事情,势必能消停一阵子。


    正是养身子的好时候。


    诚如薛芙所想,被晋封为婕妤后,六宫妃嫔将皇帝陛下对她的偏爱看在眼中,又有孙绮瑶、袁书玉的前车之鉴,再如何看她不顺眼的人也歇了招惹的心思。


    与此同时,送来贺礼祝贺她晋封的妃嫔比往日多了些。


    不仅孟婕妤让大宫女送来贺礼,连向来看她不顺眼的郑太后也让身边的大宫女送赏赐来绿绮轩。


    郑太后赏给了薛芙一支百年老参并一支赤金累丝并蒂芙蓉步摇。送走郑太后的大宫女,薛芙将步摇拿在手里端详过片刻,淡淡一笑。太后娘娘自无须对她一个小妃嫔示好,不过是借此机会提醒她,她一直被盯着呢,别太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