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蝉衣，青姝！”


    三人原本聚集在一起议事，青姝神情疲惫，揉了揉眉心：“最近战事不断，低阶弟子撑不了太久，此处再无安全之地。”


    姜蝉衣收敛了吊儿郎当的神情，专注地看着地图：“未来也许是只有禁区，成为避难之所。”


    孙如霜率先开口：“不行！那是小萝的重生之地，灵气浓郁助她重塑身躯，不能放开！如果他人发现，会存在不可控情况！”


    青姝和姜蝉衣叹了一口气：“已经千年，你和千瑞雪还没有放弃吗？”


    孙如霜抬眼，认真：“就算是一万年，我也不会放弃，我会死，但我的傀儡不会死，我会在死之前放入傀儡，要求他守护禁区！”


    千萝在门外听着她们三人的对话，才知道天衍大陆已经被尊者牢牢占据，他多次发动战争，杀死反叛之心的修士，野心勃勃。


    “不用担心了，我已经活过来了。”


    千萝笑靥如花，眨了眨眼睛，突然窜出来，给她们一个大惊喜。


    三人大惊，愣了好一会儿，尤其是姜蝉衣嘴巴大张：“大白天的，我怎么可能头昏昏的，不会是昨天醉酒，才没有醒吧！”


    反应最沉默，动作最快的是孙如霜，飞扑上前，给了千萝一个温暖的拥抱：“……”


    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青姝眨了眨眼睛，泪水不自觉地滚落：“很多年……我们都等了很久。”


    千年之前的练气女修竟然成了她最在意的人。


    身后的千瑞雪走了进来，看向千萝：“你明知自己会死，早就留有后手。现在你才结丹初期，如何在短时间之内提高修为？”


    千萝擦了擦眼泪，灵力一动，感应到微弱的反应，她神色一喜，不过须臾，有异物从南北方出现。


    “储物手镯！”


    “你不是自爆了吗？储物手镯怎么会！”


    如果是一般的储物手镯自然会碎裂，可蝴蝶夫人给的储物手镯不会，坚硬无比，宿主神魂不死，不可能强制性打开。


    千萝拿出一朵散发着幽光的漂亮兰花：“这是千年前，我在兰家得到的碧落幽兰，可以帮助我从结丹期突破到元婴，重新恢复。”


    “早就听说兰家宝贝不少，没想到还真是。可惜，兰家现在独木难支，族人流落在外……”姜蝉衣摇摇头，遗憾了一番。


    千萝听闻，眸光黯淡，意料之中，无需烦忧，目前最要紧的是元婴修为！


    刚一服下，只听“轰——”一声，灵力暴涨，地动山摇，金光大盛，光芒万丈，天空之中隐隐约约出现异象，不等人仔细分辨，早就散去。


    有弟子奇怪：“似乎灵气浓郁不少？”


    ……


    千萝花了一个月时间，巩固修为，重返元婴，耗时不少，但是冰霜兰芝凝聚的新身体，充满无限力量，天生与她契合。


    “虽然元婴已突破，但还没有办法和尊者相抗衡……”姜蝉衣情绪低落，看见千萝醒来，她先是惊喜，但担心被囚禁的姜家姥祖，不知生死……


    正在这时，青姝开口：“我记得石小小临死之前，让你去她的墓地一趟，说你来了就知道。”


    “她拥有预知未来的天赋，也许临死之前，留下残魂，等待你的苏醒。”


    千萝看向千瑞雪，千瑞雪点点头：“化神机缘。”


    之后，千萝独自一人去了石小小的墓地，草木茂盛，郁郁葱葱，简单朴素，真像是她的风格。她看向一排排墓碑，上面都是她的伙伴：柳小晴，柳小晚，江书玉，石小小……


    “这么多年了，物是人非。”


    心头怅然，大道无情，唯有向前进。


    突然，一道亮光出现，将她拉进去。


    ……


    虚空之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早已预知你的未来，这里是记忆星海，是下三区所有凡人和修士生前的记忆。”


    她们处在一片虚无的空间里，除了她们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这里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冰冷得让人害怕。


    满目银白色，所有的记忆被凝聚成一团星云，点缀着冰冷而寂静的夜空，散发着或莹润，或璀璨，或黯淡的光泽。


    而她的到来，让寂静的空间热闹起来，那些流转的画面逐渐发亮，隐隐约约有人声传过来。


    一幅幅画面像画卷一样展开，露出她们的人生轨迹。


    山洞里，柳小晴下跪磕头，声嘶力竭，如杜鹃啼血：“求求恩人，救救我妹妹！”


    柳家村里，多年的委屈和不甘终于发泄出来了，她像疯子一样，披头散发，大声质问：“小晚，绝对不会死！你们等着吧！我一定能把小晚给找回来！”


    ……


    大街上，女人逆着光，高高的发髻威严华丽，眼睛不可直视：“因为千萝小姐的花瓣只杀敌人，不杀凡人！”


    她们手中都持着寒光湛湛的长剑，她们不会剑法，但是提剑杀人，只要快准狠就够了，不少貌美的女人的脸上沾着血迹，却能开怀大笑。


    “宝珠姐，今天杀得痛快！”


    “每一个进入天上阁的修士都不得好死！”


    ……


    “玉珍阿姨！！！”


    声音响彻云霄，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江书玉也能感受到了眼下火焰燃烧，扑面而来的热浪，令她不断后怕，看着眼前的几个人，猛然发现认识的人一个个死去……


    这比身体上的折辱更痛苦，是精神上的凌迟，是情感的悲痛，她抓着石小小的腿，热泪盈眶，心脏像是被一块块大石头压住，无声呐喊，痛彻心扉。


    向上是生门，向下是死门。


    她们又该何去何从？


    ……


    年老的石小小鬓发花白，继续佝偻着身躯，拄着拐杖向前走，为她一一介绍：“你最熟悉的人，柳小晴，她自知进阶无望，没有吃延寿丹。说要把延寿丹留给未突破元婴的修士。一方面最舍不得她的妹妹和她的父母，看不破红尘，执迷于亲情，最后寿元已尽。”


    “刘宝珠，看不破凡人修仙，执迷于长生问道，即便学习武技，也永远看不满足。可恨天道没有赐给她灵根，不然我们几人之中，只有她有永不放弃的野心。”


    “江书玉，王思雨，王文珠……这些人的修为也不过结丹，千年已过，友人逝去。她们都没有服用延寿丹，即便你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是丹药只有几颗，她们也不会自私自利的人，都想把希望放在天赋更加出众的人身上，助你一臂之力。”


    她叹了一口气：“也许，在你的眼里，我们不过是你波澜壮阔的人生中一颗小石子，平平无奇，路过就结束了缘分，可是在我们所有人心里，你是汹涌的海洋，我们是流水的小溪，你对我们而言，犹如天神。”


    “千萝，她们都是因为你才存在的。”


    “记忆星海，所有的记忆都是为了帮助你脱凡，成功化神。”


    “我预见你的困难，向她们说了，很多人二话不说献出自己的记忆，而她们的灵魂可能要被困在这里永生永世，直到你化神成功。”


    “十年，百年，千年……我等不到，但她们等得到，我的灵魂也能等到，我们都会在这里陪着你，助你化神。”


    明亮的虹光，浅淡的星河，犹如大海向她奔赴而来。


    “生死、杀戮、命运、因果、轮回、痛苦、痴迷、亲情、危难……”


    这一幕幕划过千萝的眼前，恍若昨日，她们的一生是如此短暂而平凡，也许只有和千萝的那一刻，才知冒险的热血，生死间的义气。


    千萝和她们相识时，都是最好的年岁，一个个年少无知，细心谨慎，遇事冷静，目光澄澈。千萝也只是看到了少年的她们，与她们分别之后，从碎片里窥见她们忙碌且充实修炼生涯，与亲人生离死别之苦，进阶筑基的兴奋，教育弟子，处理杂物。最后的最后，她们逐渐变老，两鬓斑白，皱纹爬上了她们的脸颊，岁月雕琢了她们的和蔼。


    从少年到老年，只在几个记忆碎片之间。


    怅然若失，千萝垂下眼，不知怎么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好像才反应过来，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已成往事，离她而去，胸腔中涌起一股悲恸，情绪牵动着她的元神，巨大的痛苦将她淹没。


    “千萝，你的化神意境究竟是什么呢？”


    “也许，需要你自己想清楚。”


    “如今的我也将归于成土，散于星海，来看看我的记忆吧。”


    话音刚落，眼前微笑的女人已经随风而逝，化作几缕星光碎片，上面闪烁着她的记忆碎片。


    ……


    “预知？我居然拥有这样的能力，太神奇了！”石小小站在青姝面前，听她说起自己的能力，不由惊喜。


    接着她预知问道山一场兽潮，带领众人战胜妖兽，立于山巅，头一次感觉到兴奋，没想到她永远这样的天赋，比单灵根修士还要厉害！


    她也并不是平平无奇。


    “死亡？怎么会？”再一次，她预知到柳小晴父母死亡，接着又是柳小晚的去世，柳小晴痛不欲生，元神险些溃散。


    “画面上，柳小晴父母是不小心失足落水，岸边桃红柳绿，一定是春季，看她们穿的衣裳，刘阿姨穿的是红裙子，刘叔叔穿的是蓝色长袖长裤。”


    石小小决定挽救柳小晴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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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命，不是寿元已尽都好说。她开始留意柳小晴父母前来看望时所穿的衣服。


    一天，石小小碰见了柳小晴，发现她拿了两套衣服，赫然是红裙和蓝色长袖长裤，她的心“咯噔”一下。


    柳小晴解释：“这是最新制作的低阶法衣。我怕我父母遇到妖兽攻击，所以特地为她们购买的。正好她们结婚纪念日快到了，我准备送给她们当做结婚纪念日礼物。”


    石小小：“结婚纪念日？那是几天后？我也想为阿姨叔叔做准备礼物。”


    “三天后，到时候我爸妈会在问道山下踏青，御剑飞行。她们一直想试试御剑飞行的感觉，法宝阁新研制了自动飞行的低阶法器，我买了一把送给她们。”


    石小小心里一惊，难道是因为御剑飞行出了差错，导致两个人失足落水？


    “小晴啊，我觉得如果你不在她们身边，她们自己操作低阶法器，万一有什么意外……”石小小做出一脸担心模样。


    柳小晴倒是没有想到这，最近她的工作也比较忙，而且结婚纪念日，她作为女儿去，自然也是不合适的，听到石小小这么一说，有点犹豫，可是御剑飞行是父母的愿望。


    石小小看见她犹豫不决，直接告诉了她实情：“你也知道的我有些预知的能力，所以我有点担心这次结婚纪念日。不管是御剑飞行还是湖边踏青，要不然这一次就别去了吧？”


    柳小晴一听，当即一愣：“怎么会！我爸妈她们……”她从来没有想过死亡会离她们这么近，要不是小小告诉她，万一真的发生……她完全接受不了父母离她而去，她们相聚才没有多少时日。


    结婚纪念日当天，柳芸娘和柳樵子并没有去湖边踏青，也没有御剑飞行，而是在家度过了平淡的一天。


    柳小晴和石小小终于放心了，两个人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


    当时意外来得猝不及防，三个月后是柳小晴的生日，柳芸娘和柳樵子穿上了新衣服，进问道山为女儿庆生，因为女儿叮嘱过，不能走在湖边，两个人还特意避开湖边。


    万万没有想到，当天她们进入问道山，正遇上炼丹阁炸炉，地动山摇，两个人又正巧站在问道山湖边等待女儿下班，她们以为进入问道山不会再有事了。


    但世事无常，两个人还是失足落水，偏偏那天没有修士经过，也没有修士发现异常，一切看起来像是意外，又像是巧合。


    那次之后，石小小自责不已，她一向知道自己的预知很准，但是没有想到还是躲避不了既定的事实。


    之后，她遇见了其他修士的意外，没有对外说，而是通过自己默默的帮助，改变了当日的意外，发现最后事实还会发生。


    慢慢地，她有些疲惫。


    原来明明知道事情发生的结果却阻止不了事情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痛苦无奈。她头一次痛恨自己的预知能力，带来的不仅仅是喜悦，还有痛苦。


    之后她再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死亡的日期和死亡的经过，因为那根本无法改变。


    上天早就安排好你的一切，从你出生到死亡，中间经历的种种，无论是人还是物，命运自有轨迹，一切皆有因果。


    石小小也预知了自己的死亡，但她并不意外，反而感觉很轻松，等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她。


    唯一的变数。


    “天衍四九，大道五十，人遁其一。”①


    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


    这就是石小小的经历，也是她的人生感悟。预知带来的不一定是幸福，也可能是灾祸。


    “人类逃脱不了生死，正如逃脱不了命运。”


    千萝喃喃自语，仿佛有有一瞬间的灵感！


    命运……她反复咀嚼这这两个字，发现修仙模拟器不正是命运轨迹的演变！一种选择代表一种命运轨迹，每一种命运的尽头代表着她的死亡。


    “命运？生死？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和死亡，也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


    “你以为战胜了命运，殊不知这只是命运中的一环。”


    千萝仿佛看见眼前有两道大门，巍峨高大，远古之气扑面而来，一道大门上写着生死，一道大门上写着命运。她卑微如蝼蚁，站在门前，犹豫不决。


    她的意境到底是生死还是命运？


    漫天虹光为她发亮，星海璀璨，空灵虚幻，眼前的一切记忆碎片都是她曾经的友人或者信仰她的人，她们到底想告诉她什么？


    还是她能从中得到什么？


    “天衍四九，一线生机。”


    石小小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她闭着眼，无风自起，再次睁眼，眸色清亮，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命运之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