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日子，总是舒坦。陶之意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练俩小时的琴，吃完午饭接着午睡，醒来再玩玩手机又准备吃晚饭。


    大概是到了年纪，小时候放假她总爱往外跑，现在大了只想宅家里，做只懒惰虫。


    这样一天过一天，直到小年夜，叶芝女士实在看不下去，一早敲响她房门，从床上给她拽去了市场。


    陶之意呵欠连天，看着手里几袋生鲜蔬菜，发牢骚道：“妈，这种苦力活你为什么不喊陶之杭啊，我好困……”


    叶芝在海鲜摊挑挑拣拣：“你说你回来一个多星期了，除了扔垃圾，就没下过楼，我不喊你喊谁？”


    陶之意没睡饱，眼睛又肿得难受，实在撑不住：“那我去买杯咖啡，你喝不喝啊？”


    叶芝：“不喝了，你去哪儿买？”


    陶之意在手机上找到连锁咖啡的门店：“就在附近，你好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拎着菜走了。


    门店单量多，陶之意在小程序上下过单，到了店里还需要等候，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恰好迟衡发来微信，问她起床没有，她随手给一大袋蔬菜拍张照，回复：【一大早就被拉出来做苦力了「困」。】


    迟衡：【难得见你这么早起。】


    陶之意：【我现在的状态就是活人微死，买杯咖啡回个魂。】


    陶之意：【你又一大早去健身啦？】


    迟衡：【今天没去健身房，爬山去了，这会儿刚到家。】


    接着，他发来一张由山顶俯瞰下去的风景照。


    陶之意：【「强」这么冷的天，你牛。】


    回来的这阵子，迟衡基本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分享一些日常。陶之意渐渐了解，他很喜欢运动，除了网球外，篮球也擅长，甚至每天都会去健身房。


    抱着好奇的心，她问他：【你不会整个假期，每天都在运动吧？】


    迟衡：【也不是。】


    迟衡：【现在准备练琴。】


    陶之意震住，瞪大了眼，人都清醒了几分：【练琴？？？什么琴啊？？你还会乐器？？】


    迟衡发来一张琴键照：【会一点钢琴。】


    陶之意出乎意料：【我去，可以啊你！】


    这时，吧台的咖啡师报了取餐号码，正是陶之意的。


    她起身过去，打开取餐码扫了下，见咖啡师准备打包，出声打断她：“给我就行，不用打包。”


    抬眸的一瞬，陶之意和眼前人的目光对上，同时接来她手里的咖啡。


    下一秒，咖啡师开了口，语气些许惊讶：“陶之意？”


    陶之意一根吸管刚插下去，还没来得及吸上第一口，愣了下，这才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咖啡师一把扯下口罩，惊喜笑道：“是我啊！”


    “祝思娅？”陶之意简直意外，“你在这儿上班吗？”


    “对，寒假兼职。”她重新包好口罩，一边打包新单子，一边问，“你放假刚回来吗？”


    “回来一周了。”


    工作台有人在叫，祝思娅回头应一声，对她说：“你等我一阵啊，一会儿咱们加个微信。”


    陶之意点点头：“行啊，你先忙。”


    不过多久，祝思娅抽空和她加上微信后，又马不停蹄忙去了，说之后有空再聊。碰巧叶芝女士打来电话，两人道过别后，陶之意便离开了。


    和祝思娅的相识，也是在安屿小学。祝思娅是她的同桌，迟衡突然转学后，她就和祝思娅渐渐走得近了。不过也仅一年，六年级一毕业，初中她就回了黎州。


    后来上高一，她在黎州一中和祝思娅重逢，再次成为同班同学。到高二文理分班，陶之意分去了艺术班，两人又被迫分开，自那以后，就没再怎么联系。


    本以为和祝思娅之间的寒暄都只是客套话，加了好友也只是冷着，倒不想晚上她就发来了微信。


    【祝思娅：你去哪儿上大学来着？】


    【陶之意：京淮呀！】


    【祝思娅：还是学大提琴吗？我记得你从小琴就拉得好。】


    【陶之意：是大提琴专业，但是在我们学校，我只是渣渣。你在哪儿读大学呢？】


    【祝思娅：谦虚了。我没走，还是在黎州，黎州科技大学，我不想去太远的地方，咱们同高中的还有好多都跟我一个学校呢！】


    【陶之意：哈哈哈那也挺好的啊】


    【祝思娅：你啥时候有空啊，咱们好久没见，要不要约着出来吃顿饭呢？】


    小学的时候，她和祝思娅就玩得很好，后来断联也并不是因为闹矛盾，如今重新联络起来，陶之意想好好珍惜这段情谊：【好啊，我随时都有空的，你看看约哪天提前说就行。】


    【祝思娅：我兼职到除夕当天，年后你没走亲戚的话，咱们初二约怎么样？】


    【陶之意：好哦！那到时候见。】


    【祝思娅：OK「亲亲」】


    -


    放假的日子像按了快进键，转眼便到了除夕夜。


    陶之意家里的年夜饭一如既往，由陶文彰同志掌勺。一早从买菜洗菜到准备食材再到开火烧菜，忙活了一整日，六点准时吃上了年夜饭。


    “新年快乐！”


    张灯结彩的日子，大家举杯同庆。陶之意收到了来自爸妈的新年大红包，心花怒放：“谢谢爸，谢谢妈！”


    她看向若无其事夹菜的陶之杭，问：“你的呢？”


    陶之杭下巴轻抬，嚣张得很：“你给我？”


    陶之意磨了下牙根，哼哼：“小气鬼。”


    话刚说完，一封红包“啪”地甩到了她面前，响亮厚重，陶之意拆开瞄一眼，翻脸如翻书：“哇！这么多！谢谢哥！你可真是世界上除我爸之外最好的男人！”


    陶之杭那下巴，得意地翘得更高了。


    吃过年夜饭，一家子收拾了餐桌，把碗筷扔进洗碗机后，围坐在电视前看起了春晚。


    陶之意对节目没兴趣，坐一旁玩手机。


    迟衡发来新消息，祝她除夕快乐，宿舍群里也在晒今天的年夜饭，陶之意一一回复完，忽然想起，她还没和程婉安李子青提过，她已经间接被周梵拒绝的事。


    思虑了会儿，她最终还是没说。大过年的，她怕提这事儿又难免伤感。


    迟衡这时又发来：【正月里你有去走亲戚吗？】


    陶之意回：【明天会回趟安屿看奶奶。】


    她本想问他有没有打算也回安屿看看，但转而一想，他在安屿的那些年过得艰难，大概是没什么好留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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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衡又问：【什么时候回来呢？】


    陶之意：【住一晚就回啦！】


    迟衡：【嗯，好。】


    陶之意熬不到凌晨，十点就回房睡了。


    翌日一早，一家子开车前往安屿。一个小时的车程，眨眼就到。


    每年的正月，他们都会回来。爷爷在陶之意出生前就去世了，奶奶一个人在安屿住惯了，不愿去黎州，加上年纪大了行动不便，陶文彰便请了个钟点工，日常帮奶奶做饭做家务。


    以前回来，记忆总是很单薄，今年却清晰地想起许多小事儿。


    或许是因为和迟衡重逢，埋在心底的回忆又重新被挖了出来。


    “意意。”院子里，奶奶端了红豆汤来，慈祥的笑容始终没变，只是岁月又在她眼尾添了几笔痕迹，“北方城市冷不冷？”


    汤还冒着热气，是奶奶新熬的，陶之意接来，依偎在奶奶身旁，说：“冷，可冷了，但是会下雪，特别漂亮！”


    “上大学累吗？”


    “不累，很开心，室友们都很好，我还遇到以前在安屿读书的小学同学！”提到这个，陶之意目光亮了起来，“就是那个男孩子，你记得吗？那时候我们经常一起上下学的那个！”


    奶奶想了会儿，恍然大悟：“哦！就是住海沙头的那个黑小子是吧？”


    “对对对！他现在住京淮了。”


    “他搬去京淮了啊？”奶奶讶然，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听说原来的陆家不是他亲爸，怪不得经常打骂他。”


    陶之意吃惊：“连你都知道啊？”


    奶奶拍了下大腿，越说越激动：“前阵子陆家那个阿嬷去世了，他们去吊唁都议论呢！那个陆明啊，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这么多年都没踪影，连他妈去世了都不见回来，大家都说他死外边儿了。”


    陶之意心下一愣，第一反应是，恶有恶报。


    奶奶拍拍她，又问：“那孩子现在还好吗？”


    陶之意点点头：“好呢！变得又高又帅，人也很好。”


    奶奶笑起来：“那就好，他也算苦尽甘来了。”


    海边风大，奶奶禁不住低温，在院里没坐一会儿就回屋了。陶之意一口饮尽红豆汤，给迟衡发了条微信：【我奶奶居然还记得你。】


    迟衡：【是吗？你到安屿了？】


    陶之意：【到一会儿了，刚刚和奶奶聊起你，你是不是好久没有回来过了？】


    迟衡：【去年暑假回过一趟。】


    陶之意：【哦这样。】


    未免引他伤感，陶之意没再继续多问，新起了个话头：【对了，你记得祝思娅吗？他以前也是安屿小学的，和咱们同学，她应该和你从一年级就认识了吧？】


    迟衡：【嗯，记得。】


    陶之意：【我前阵子遇见她了，还加了微信，好神奇啊，失联了这么久的朋友，还能重新联络起来。】


    迟衡：【是呢，我们不也是这样吗？】


    屏幕前的陶之意愣了下，失笑出声，按住说话，发了条语音：“你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总觉得和你一起玩很久很久了。”


    放下手机，眺望远方，落日彩霞将海和天染成了金色。海风微凉，陶之意心口却温热。


    失而复得，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