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易若云就是会劝苏毓灵拿下的。


    “阿云，我是觉得，这对我来说是非常没有必要的。”苏毓灵耐心解释道。


    “怎么就没有必要了？”易若云才不管她三七二十一的，直接把文件放在她手里，“签字！”


    旁边的楚栖舟也劝她收下。


    苏毓灵看着眼前两位好友的架势，正是因为知道他们是好心，所以才不忍心说出重话。


    她沉默半晌。


    脑海中天人交际大战。


    易若云正要开口再劝两句，楚栖舟拉了一下她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


    让她好好想想。


    易若云读懂了他的意思，一下子泄气了。


    终于，苏毓灵抬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楚栖舟。


    “好，我收下，”她看着他们，也学着开玩笑：“你们说得对。怎么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对啊对啊，他自己都有数，如果不是心虚的话为什么要把东西给你？”


    易若云说着，还指指点点的，好像非常看不惯陆本，“说到底，这还是你应得的东西，他不给你我们还不乐意呢……”


    陆本听着屋里对她的谴责，蓦地觉得易若云也没那么讨喜，即使她才帮了他一个大忙。


    但所幸，透过门缝的光线，他看到了苏毓灵正在一点点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呼吸渐渐紧张起来。


    他一眼也不敢错开地看着那支平平无奇的笔。


    等到纤细的手指写下最后一笔“灵”字时，才松了一口气。


    陆本在门外调整着呼吸，等到呼吸平稳了，才敲门。


    苏毓灵和易若云楚栖舟二人对视一眼。


    把文件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对门外朗声道：“进。”


    “饿了吧？”陆本带着托盘来到苏毓灵面前，微笑着：“这是你喜欢吃的蛋羹，现在口感正好，先吃一些吧……”


    苏毓灵镇定地嗯了一声。


    “陆先生，什么时候改行做厨师了？”楚栖舟看着他殷勤的样子就来气，语气不由得带刺。


    陆本依旧不紧不慢地动作着，面色平静，好像没听出来他的恶意，“灵灵喜欢吃我做的饭。”


    接着笑眯眯地抬眼看着苏毓灵，“灵灵，好吃吗？”


    苏毓灵被他看得一阵恶寒，说不上来的诡异，她试探道：“……还行？”


    其实没什么感觉。


    任谁被他这样看着都会没胃口的吧啊喂！


    她吞了吞口水，实在被他盯得没招了：“你吃什么？”


    陆本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不用担心我，我等你吃完再吃。”


    “……”又沉默了会儿。


    苏毓灵挣扎道：“要不然你先出去和他们一块儿吃饭？”


    楚栖舟早就在陆本黏黏糊糊缠上来的时候就被恶心得不清，还顺手把易若云也拽走了。


    虽然说两个人在门外，但还是时不时地悄悄过来确认苏毓灵的状态，看着她冲门外点头才放下心来。


    “不用。”陆本的笑容淡了淡，再次重复：“我等你吃完。”


    苏毓灵还要说些什么，陆本打断了她。


    他假装才发现这份她签过字的文件：“灵灵，你愿意接受了吗？”


    苏毓灵默默咽下了嘴里的话，轻轻应了一声。


    哪怕只有一声回应，陆本仍然很高兴。


    这种高兴和他在门外看到苏毓灵落笔时候的高兴不同，是一种溢于言表的愉悦和轻松。


    苏毓灵没理他，听他自顾自地喃喃，一会儿开心一会儿不安的，活像是得了失心疯。


    她漫不经心地嚼着嘴里的食物，思考着什么。


    “灵灵，再多吃点。”


    苏毓灵听到陆本不赞同的声音，才发现原来因为她在思考，饭都是一粒米一粒米夹的，到现在也只吃了薄薄的一层。


    怪不得陆本突然提醒。


    她应了一声，夹了一-大口饭扒到嘴里，“我一会儿要和他们一起走。”


    陆本笑容僵了下，随后又恢复正常：“嗯，我知道。”


    “……你不坚持了？”苏毓灵放缓了吃饭的动作，惊讶道。


    陆本苦笑，“这不是我坚持不坚持的问题，我能看出来你现在不想在这了，而且……”


    “我很高兴你能收下这份礼物。”他突然没头没脑来了句。


    苏毓灵一头雾水：“啊？”


    “不管怎么样，我尊重你的选择。”他第一次这么讲道理地说出人话，苏毓灵都惊呆了。


    “……你现在知道尊重我的选择了？”她有些憋屈，这话也是阴阳怪气的。


    而陆本面不改色，甚至还点了点头赞同，好像和之前逼着苏毓灵回到这里的不是一个人。


    “你愿意收下这些东西，我很高兴、很高兴。”他再次提到了这个话题。


    苏毓灵莫名有点理解他的意思了，就是说，她收下了这些，反而让陆本变得有安全感了？


    她古怪地看着陆本，他是真的有什么病吧？


    丢了钱比得到钱还要高兴。


    “嗤。”楚栖舟突然出声，凉凉道，“如果你喜欢这种方式，多赚点钱给苏毓灵打工不也是很好吗？”


    “相信苏毓灵应该会很开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易若云又重新进来了。


    他嘲讽地看着陆本，语气不善。


    “我会很高兴我对灵灵来说是有用的，”他淡淡道，彷佛听不出他口中的嘲讽，只是看着苏毓灵轻声道：“灵灵，你喜欢吗？你希望我这样吗？”


    苏毓灵看着他的眼睛，光晕撒在上面，为他覆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幽深晦暗的瞳孔，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男人嘛，问多没意思，直接给才比较大方啊陆总。”易若云也插嘴，阴阳怪气的。


    苏毓灵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易若云吐了吐舌头，在后面做鬼脸。


    “嗯，”陆本淡淡地应了一声，“灵灵肯收下的话就最好了。”


    苏毓灵轻咳一声，扯开话题：“我感觉舒服多了，一会儿就可以走了。”


    说着，她看向易若云，意有所指：“阿云，等会你能帮我一下吗？”


    “帮你什……”易若云一头雾水，看到苏毓灵的表情又明白了些什么，“噢噢噢，我知道了，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吧，行。”


    她胡乱说了些什么，佯装听懂了的样子点头。


    陆本默默听着，没有质问也没有反驳，恍若未闻一样。


    “咳，陆本，你方便出去一下吗？”


    陆本没吭声，点了点头。


    苏毓灵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在这边，留下易若云也是想问问她，她还没发信息给他们，怎么她和楚栖舟都一起过来了。


    “楚栖舟先来找我的，”易若云解释道，“他说感觉不太对劲，你这么有计划的一个人，就算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也会在两三天解决，现在过去那么久了没有一点消息就不太对……”


    “正好我看到了你文件夹定位变了，想到了我们之前的约定，担心有事，就和他一起过来了。”


    说着，她顿了顿，向四周望了一圈，小声道：“……还有一件事。”


    “我和楚栖舟在你家发现了微型摄像头，应该是陆本放的。”


    苏毓灵眼睛微微睁大，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见她脸色没有变化，易若云才补充道：“在书房发现的。很小，几乎拍不到什么，楚栖舟说，更可能是窃.听器或者是定位之类的东西，但具体的他还在查。”


    苏毓灵点了点头，思考，“如果是他安装的话，很有可能是在……上次。”


    “上次？”易若云疑惑。


    苏毓灵简单说了说上次的情况，易若云恍然大悟。


    “那这样来说，我记得当时发现的时候，确实痕迹很浅，周边也没有什么灰尘，看样子是才安装不久。”


    说着，她气愤道：“但是按照时间线来看，他那时候才把你手机上的定位拆了，就立刻在你家里放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苏毓灵点头，平静道，“他有病，还可能病得不轻。”


    这句话没在开玩笑，陆本此人，真可能精神疾病很严重。


    “他的病怎么都是冲你啊……”易若云抱怨，非常不满。


    苏毓灵轻笑，摸了摸易若云的眉头，开玩笑道：“嗯……可能我倒霉？”


    “呸呸呸！”易若云拍开她的手，“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是他的问题啊。”


    两个人一番东扯西扯的，总算是收拾好了，一起出门。


    一出门就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楚栖舟和陆本两个人在对峙。


    苏毓灵：“……”


    就知道这两个人不能在一起。


    “又怎么了？”她揉了揉额角，头疼道。


    楚栖舟白了一眼陆本，撸了撸头发，撞开陆本：“没事。”


    说着就看向苏毓灵：“可以走了吗？”


    陆本也没在乎他，一样看向苏毓灵，没说话，但眼中满含.着各种情绪。


    苏毓灵避开他的眼神，看向楚栖舟：“我们走吧。”


    楚栖舟轻哼一声，像是在炫耀，他站在易若云和苏毓灵身旁，下巴微微扬起，接过易若云手上的东西，“车就在楼下。”


    苏毓灵嗯了一声，跟着他们一起出门。


    陆本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和谐的场景，没动作。


    直到苏毓灵即将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蓦地出声。


    “我不是他。”


    声音低沉，如果不是苏毓灵恰好听到，恐怕都会以为是听错了。


    她面色不变，脚步顿了一下，片刻后恢复如常，继续和身旁的易若云说着接下来的打算，“嗯，先去楼下拿些东西再走，还有……”


    “我能帮你……调查。”


    陆本又说了一句，最后两个字几不可闻。


    这次易若云也听到了点什么，她疑惑，正要回头看看，就被苏毓灵拦了下来，苏毓灵冲着她轻轻摇头。


    她立刻就懂了，听话地没回头，神色如常，语气欢快：“我还记得之前来的时候有家店没去成来着……”


    楚栖舟在前面，催促着，“两位大小姐，快走吧。”


    一边说着，一边摁下电梯门，做出“请”的姿势。


    看着谄媚地不行，一下子就把她们两个逗笑了。


    易若云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楚栖舟，你什么时候变成门童了。”


    楚栖舟也不恼，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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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嘻嘻地应了：“是是是，两位大小姐，我们快走吧？”


    说着，似是等不及一样，走到两人身后，一手推着一个往前，顺势甩掉了陆本。


    陆本脚步顿住，站在电梯门外，看着他们。


    在电梯门关闭的一瞬间，再次直勾勾地看着苏毓灵：“灵灵，我说的，你考虑考虑。”


    “没什么需要考虑的，”楚栖舟嫌他晦气，直接伸手拦在苏毓灵面前，挡住两人的对视，“前夫就要有前夫的自觉。”


    陆本眼神变暗，表情变得阴鸷，戾气横生。


    下一秒，看到苏毓灵探究的眼神，又猛地垂下眼，堪称乖巧道：“灵灵，我等你。”


    苏毓灵嗯了一声，“我会好好想想的。”


    没理会楚栖舟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听到她的回答，陆本才放下心来，松了肩膀，笑着说好。


    直到电梯门彻底关上，他才垂下手，默默转身回到寂静的公寓。


    苏毓灵不在，这座屋子仿佛也空了下来。


    他慢慢地走进去，缓缓坐在沙发上，那个苏毓灵经常在的位置。


    好像还留着她身上的香味。


    他倚靠在背后，意外发现有些硌人，从身后掏了掏，发现是一个小抱枕。


    ——是苏毓灵喜欢的。


    那个鹅黄.色的，是小鸭子的形状。


    她经常抱着看电视，或许是因为这样，上面有非常浓郁的香味。


    就好像她还在一样。


    陆本看着这个枕头，手掌渐渐收紧，还是忍不住，把头猛地埋在里面，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这样可以缓解他的焦虑似的。


    楼下。


    和上面的孤寂不同，有着易若云的叽叽喳喳和楚栖舟的反驳，一个娇俏，一个清澈，再加上苏毓灵时不时的劝阻，显得非常热闹。


    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楚栖舟我真的懒得说你了，你真的很笨很笨，当时灵灵不和你一起回家的时候你就该问问我，现在好了吧，拖到现在……”易若云抱怨，说着还一脸怨念地搂着了苏毓灵的胳膊，似是在补偿这段时间的失落。


    楚栖舟满脸无奈，低声下气：“姑奶奶呀，你那么讨厌我，我怎么敢因为这一点没确定的事就找您啊……万一错了，你不得骂死我。”


    易若云看到他狡辩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这还怪我了？怪我之前和楚少爷关系不好？”


    说着，阴阳怪气道：“楚少爷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不待见你。还不是因为你鼻孔朝天看人……”


    眼见着就要扯到小时候的窘事了，楚栖舟连忙求饶：“我的问题当然是我的问题，您小人不记大人过，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这还差不多，”易若云满意地点头，“算你识相。”


    可苏毓灵却突然低头笑了起来，易若云疑惑地看着她。


    谁料，苏毓灵笑得更开怀了。


    楚栖舟也一脸憋笑的样子。


    易若云更加不解：“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苏毓灵看了看楚栖舟，收敛了笑容，看着易若云：“你没听他刚刚说的什么吗？”


    易若云满头雾水，见状，苏毓灵只好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他说你小人呢。”


    而此时，身旁的楚栖舟也憋不住了，一下子笑出声来。


    易若云这时才反应过来什么，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这样的。


    她说呢，怎么楚栖舟道歉那么坦然，原来是给她挖坑呢！


    她磨牙，尖叫出声：“楚栖舟你完蛋了！”


    追着他打。


    楚栖舟更是连连求饶，一边笑着一边说再也不敢了。


    苏毓灵看易若云也打得差不多了，才憋着笑上前劝阻：“好了好了阿云，他一直都是这么欠欠的，没事没事，你下次继续打他……”


    好一顿安抚，这才让易若云勉强消了气。


    楚栖舟也笑嘻嘻地上前：“云大小姐，我错啦错啦，我这是真的认识到错误了。”


    苏毓灵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许再惹易若云。


    楚栖舟摸了摸鼻子，连忙举起手来保证。


    易若云哼哼两声，决定先放他一马，“灵灵，你来拿什么啊？”


    听到正事，楚栖舟也正经起来：“是啊，你要拿什么东西啊。毕竟他在楼上，保不准……”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他们都懂，楚栖舟轻咳一声，“反正，我们俩都来了，你肯定要和我们一块儿走吧。”


    苏毓灵没吭声，笑容淡了淡。


    楚栖舟急了：“你怎么想的？不会真的还打算在这儿待几天吧？陆本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别真的被他骗了，不管他说的什么都直接不要考虑。”


    看她不回应，易若云也顾不得和楚栖舟的矛盾了，连忙附和：“是啊灵灵，他说的什么都不要信，我们赶快拿完东西就走吧。我陪你去办离婚手续。”


    苏毓灵没看他们两个，慢慢走进书房。


    语气坚定：“我要在这边待几天，不是因为陆本说的话。”


    说着，她抬头看向担心的两个好友，安抚道：“别担心，我不是因为他心软。”


    垂下眼，“我有一些事情还要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