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 81 章
作品:《揽春色》 第81章
他话说得动人,倒像是贺寒声一贯的作风。
和旁的男子不一样,他这个人,向来不会因自己出身高贵而自视清高,觉得身边的女子就当贴着他行走。
反而,他只会觉得自己给得不够多,觉得自己的爱太浅薄,反而成了她的束缚,加之他如今武功已废,不再能成为她的庇佑之所,伴她左右,护她周全。
所以他一边不舍得,一边挣扎着把主动权交给她,如此矛盾又拧巴,还要假装云淡风轻地告诉她,他是爱她的,而她,依旧永远自由。
沈岁宁气笑了,她毫不留情地抽回手,后退一步,“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贺寒声,”她一字一顿,“你我山高路远,各自珍重。”
贺寒声闭了闭眼,说“好”,而后他脱下自己的鞋,半跪在雪地之中,一言不发地替她穿上。
他没有起身,只是在一阵长久的无言之后缓缓抬起头,轻声说:“雪天路滑,夫人……当心脚下。”
沈岁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茫茫大地之中,只有贺寒声久久未曾站立的身影,和他面前决绝的脚印。
沈凤羽看着沈岁宁的背影,又看向贺寒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她咬牙,红着眼半跪在地,“属下办事不力,少主她……她只是一时赌气,侯爷你又何必——”
沈凤羽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仿佛失了魂魄的贺寒声,重重叹气,站起身,“我去把少主哄回来。”
“不必了。”贺寒声哑声开口,良久后,他站起身,轻轻抖落身上的雪。
“少君!”沈凤羽是真急眼了,她改了称呼,又气又恼道:“少主在生死之际都不曾放弃过你,怎么可能在你内力尽失的时候这么狠心?她一向嘴硬要面子,你刚刚就不能……不能给她个台阶让她下来,非得弄成这个样子吗?”
追着过来的沈彦看到这一幕,也叹了一口气,“凤羽,你去找宁宁吧,这里有你荀叔和玉楚在。”
大约是看出来沈凤羽的愧意,沈彦上前拍了拍她肩膀,“好孩子,别往心里去。想来允初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只是宁宁有她自己的想法,你去陪陪她,这大雪的天路不好走,她若要回扬州,也让她先缓些时日。”
沈凤羽仍旧未动,似是因自己的疏忽而导致了如今的局面而非常在意。
沈彦周旋在这些孩子中间,一时间只觉格外心累,他吐出一口白气,原地走动几步,回过头,语重心长地劝说:“不论是你们哪个人,当时要救宁宁的命,都免不了会是这个结果,你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成日里形影不离的,还不了解她的性子吗?”
“老爷的意思是……”沈凤羽动了动嘴唇,好半晌才似是反应过来,“少主她赌气,不是因为看到少君留的那封放妻书,而是气少君为她废了自己的武功?”
沈彦看了眼贺寒声,轻“嗯”一声。
他看到沈凤羽神色看起来终于好受了些,催促道:“行了行了,既然知道原因了,你明白该怎么做。快去吧。”
“是。”沈凤羽应了声,赶紧顺着脚印去追沈岁宁了。
沈彦松了一口气,看向呆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贺寒声,他“啧”了一声,一拳打在他肩上,“这是个什么表情?让你爹娘瞧见,还以为是咱老沈家的闺女欺负了你这个做女婿的!”
他一把拽过贺寒声,像拽稻草人一样轻易。
沈彦拎着贺寒声进了屋,就看到沈岁安盘膝坐在火炉边,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面前早已整整齐齐地放好了两个蒲团和小桌几,茶水点心一应备齐,工整放置在两张桌几上,摆放得几乎一模一样,似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
见沈彦进来了,沈岁安眼也不抬,面无表情地比了个“请”的姿势。
“……”沈彦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你个小兔崽子!”
……
这场雪足足下了两日才放晴。
雪一停,家家户户都拿着扫帚自扫门前雪,将街道清理出来,城防军也收到了指令,全力疏通华都各个要道,以保障百姓们的生活不受影响。
贺寒声回到华都一个多月,一直对外称病养在家中,这两日才去早朝。
永安侯府向来树大招风,贺寒声又年轻气盛,一向容易被针对,当初周符伏法之后,文武百官就城防军的节制权归属问题便争了几日,最后虽是李擘一言之词给了贺寒声,但朝中一直对此颇有微词,如今眼看着贺寒声身体抱恙,似乎不像从前那般威风,竟又有人将此拿来做文章,要求收回城防军的节制权,仍旧归兵部所有。
幸好贺寒声据理力争,又有沈彦、林翎等人帮衬,这才短暂地平息了此事。
退朝之后,贺寒声刚走出金銮殿,就被林翎叫住,他追上来,两人并肩下台阶。
林翎打量片刻,忍不住出声问道:“小侯爷一向神采奕奕,怎么入冬之后,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贺寒声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没理会林翎,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他一般。
直到他径自走出了一丈远的距离,贺寒声才猛地回过神来,转过头扯了扯嘴角,“抱歉,林兄刚刚说什么?”
最近他时常这样,林翎已经习惯,并没有往心里去,只压低提醒:“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侯爷如今腹背受敌,更当好生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贺寒声顿了片刻,道了声“多谢”,便匆匆告辞了,徒留林翎一人在原地叹息不止。
刚出皇城门,江玉楚便迎了上来,神情焦急:“侯爷,长公主殿下她……”
贺寒声瞳孔一缩,不等江玉楚把话说完,立马翻身上马,往侯府赶去。
今年华都的这一场大雪压坏了许多窝棚,连同地里的庄稼和牲畜也冻死了不少,许多贫民百姓吃不上一口热乎饭,只是相护依偎在牛栏马棚里相互取暖,想着先活下来,等着雪化之后,再去计议生计的事情。
长公主一向乐善好施,这场雪来得突然,她知道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早早命人开始施粥,想着尽一份心力帮他们度过眼下这个寒冬。
可好心之人未必能得好报,有人当街掀翻了施粥的棚子,大骂公主伪善,骂天家不作为。
这样的事年年都有发生,长公主本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不知从何处听说了贺寒声已写下了放妻书,欲与沈岁宁和离,登时她便急火攻心,吐出一口淤血来,不省人事。
贺寒声火急火燎赶回府的时候,才发现沈岁宁比他还早到。
她守在病榻前,抿着嘴唇一言未发,看到他来了,轻点了点头,毫无往日温情可言,又寻常得和她平日里无异,只是眼里多了几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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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担忧。
贺寒声错愕少许,垂眸自嘲一笑,走上前跪坐在她身旁,他身上官服未来得及脱,一身绯色,衬得他的脸颊格外苍白。
他坐定后,迟疑片刻,“你……”
“爹让我来的。”沈岁宁猜到他要问什么,直接打断他。
沈彦与贺长信当初情同手足,对彼此的妻儿自然也会多加照拂,只是沈彦到底是外男,不方便探视,让沈岁宁前来关心也是情理之中。
贺寒声没再多问,他这几日就在沈彦府上,压根没见过沈岁宁。
“宁宁……”
苏溪杳给长公主施了针,她有了意识,眼还未睁开,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喊沈岁宁。
沈岁宁握住她的手,长公主安心片刻,缓缓睁开眼,看到沈岁宁和贺寒声都在,灰白的脸上总算露出了几分欣慰的笑容,她反握紧沈岁宁,虚弱开口:“宁宁,你不要同阿声计较。他同他父亲一样,向来不懂女人的心思,总是只按着自己的想法,可是他心里有你的。”
沈岁宁愣了片刻,怎么也没想到长公主一开口会先说这个,她一时不知如何接,沉默一阵后,只说:“那些打翻了粥食的人大约都不是真的百姓,他们的话,您不用放在心上,且安心养好身子。”
听了她这话,长公主瞬间明白她的意思,闭了闭眼,似是哀痛至极,却也只能说一声“好”。
许久之后,她颤抖着松开沈岁宁,又重复了一声:“好。”
沈岁宁抿抿唇,给苏溪杳递了个眼色后,起身离开了。
贺寒声的目光追随她离开,挣扎许久,而后遣散了屋中其他人,只留了明乐明喜近身伺候,他跪坐在长公主床边,轻唤了声:“母亲。”
长公主眼尾淌下一滴眼泪,她缓缓抬手擦去,轻吐一口气,问:“陛下……还是没有要处置贺不凡的意思么?”
在云州的时候,贺寒声便通过当年刘春英在任时的一些文书残信,追查出刘春英当年和贺不凡确有私下往来的蛛丝马迹,尤其是三年前贺长信出事前后,贺不凡的幕僚崔荣暗地里去过几次云州,拐着法子给刘春英送了许多钱,直至刘春英意外暴毙之后,他的那些财物便都被家眷卷走,连同往来的痕迹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故而这三年来,贺寒声怎么查也找不出任何线索。
贺不凡串通刘春英谎报军情坑害贺长信一事板上钉钉,但苦于时间久远没有证据,不好当众揭发,而贺不凡因先前与兵部户部贪饷一案扯上了关系,又背上了周好这条人命,按照大成律法,这两件事本已足够治贺不凡死罪。
可林翎却告诉他,大理寺负责此案的官僚包括他在内,已上书几次请求陛下裁决,可李擘却迟迟没有要处置他的意思,一拖再拖,便从深秋拖到了冬季。
于是时至今日,贺不凡一案当如何裁定,仍旧悬而未决,但贺寒声可以断定的便是,至少现在,李擘不想杀贺不凡,否则以他最初对贺不凡牵扯进此案的态度,不会留他至今。
所以当长公主问起时,贺寒声沉默许久,轻声道:“陛下有他的苦衷。”
“苦衷?”长公主冷声大笑,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侧躺在榻,一双病眼满是血丝,她握紧拳头使劲捶打着床榻,全然不似往日端庄,几乎嘶吼出声:“他的苦衷,大约就是没有早十年处死靖川和本宫这个亲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