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 82 章

作品:《揽春色

    第82章


    “母亲!”


    贺寒声赶紧出手制止长公主这般伤害自己的行为,他克制着情绪,咬牙开口:“陛下如今年长,到底念及起姊妹情深来,母亲您又抱病在身,切莫气坏了身子。”


    自从贺长信逝世后,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永安侯府再无威慑,李擘对长公主母子多有庇佑,他是贺寒声的亲舅舅,向来待他不薄,这也是贺寒声先前从未疑他的缘由。


    即便时至今日,贺寒声也仍旧如大梦初醒一般,恍惚中带着悲凉,错愕中带着愤恨。


    那是他亲封的永安侯,是在他籍籍无名时坚定选择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送他登上至尊之位的部下,是他口口声声以兄弟相称的手足,他怎么能、怎么敢在天下将将太平之时,便过河拆桥,做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


    “他杀我丈夫,欺你我孤儿寡母无人撑腰,收回本属于我永安侯府的权力,如今眼看着朝中两党林立,他孤立无援,需要你这个亲外甥做他的好帮手,倒假惺惺地怜惜起姊妹之情来,”长公主绝望地讥笑出声,“难道他这样,就可以掩盖他身为帝王却不辨忠奸、残害忠良的罪行了?”


    贺寒声握紧双拳,他极力克制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母亲也当早些养好身子,趁陛下尚未疑心您,找个理由离开华都,回您的封地晋陵,也好保全自己。”


    长公主闭上眼,点点头,她原也是这样打算的,既知皇帝与永安侯府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她一个妇人,虽不能为丈夫报仇,但也不能成为拖累,她离开华都,贺寒声也更能放开手脚。


    “那……宁宁她……”


    长公主迟疑开口,观察着贺寒声的脸色。


    知子莫若母,贺寒声心里揣着什么事,长公主这个做母亲的都看在眼里,他性子虽然内敛,可对沈岁宁那般深重的情谊,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不是现在时局所迫,他又哪里舍得写那样一封恩断义绝的放妻书给她?


    所以看着他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长公主轻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既如此不舍,又何必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当真是和你父亲一副德性!一点都不懂女人的心思!”


    暖炉里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味,是沈岁宁特地拿来给长公主安神用的,明乐撒了一把进去后,长公主便有了倦意。


    贺寒声嘱咐了明喜明乐几句,安静地离开了。


    从长公主的住处出来后,贺寒声迟疑许久,还是没忍住去问了景跃:“夫人她……”


    景跃奇怪看他,想是整个侯府如今都晓得沈岁宁要和他恩断义绝了,他却仍旧称她为“夫人”。


    贺寒声心里一梗,抿抿唇,“出了这门,她是沈岁宁。可只要她回来,她永远都是我永安侯府的夫人,明白吗?”


    “属下明白,”察觉到贺寒声的不悦,景跃赶紧躬身回应,他看了眼贺寒声的神情,犹豫开口:“刚刚王公公来过,大概是陛下听闻长公主身子抱恙,特地来问询,夫人刚刚……跟着王公公进宫里去了。”


    闻得这话,贺寒声猛然转过头,“你说……谁?”


    半个时辰前。


    沈岁宁面无表情地从长公主卧室出来,纵然府上众人都晓得她已同贺寒声和离,但每个人仍旧毕恭毕敬地待她,甚至连称呼也不改。


    刚开始沈岁宁还会纠正,后来人多了,她也就懒得明说了,一直走到前院她准备出去的时候,就和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王敬德撞了个正的。


    此前每次入宫,沈岁宁都没见到过王敬德,唯一一次和他打照面还是他宣旨封沈彦为侯的那次,但沈岁宁对这人印象很深,因为他虽是个阉人,却不像宫里其他太监那样总是挂着谄媚的笑,相反,他总摆着一张臭脸,好像谁欠他银子似的。


    都说王敬德是李擘身边的一把手,沈岁宁虽然心下不喜,对他也算是尊重,主动上前,“王公公。”


    王敬德挥了下拂尘,微微欠身,“棠溪郡主。”


    沈岁宁眉心微蹙,方才一路出来她解释多次,王敬德是唯一一个她没开口却主动称她为“郡主”而并非“夫人”的人。


    她长了个心眼,纠正:“在永安侯府,公公当称我为‘夫人’。”


    王敬德常年伴在君王左右,自是个人精,他长长地“哦”了一声,似是恍然大悟一般,“都道贺小侯爷与夫人和离了,咱家才改的口,原来,是咱家误会了。”


    沈岁宁笑着解释,“小打小闹,都是夫妻情趣罢了。”


    “原来如此,”王敬德轻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还以为贺小侯爷胆大包天,竟敢公然抗旨、忤逆圣意呢。”


    听出王敬德话中的警告意味,沈岁宁笑容瞬间消失,这才想起贺寒声原先似乎也说过,她与他是皇帝赐婚,若是和离,便是违抗圣意。


    沈岁宁低头轻笑一声,收敛起情绪,“长公主今日身体抱恙,贺寒声在跟前服侍,恐没那么快出来,还请公公稍待片刻。”


    说完,沈岁宁便吩咐今日跟她一起来的灵芮去喊贺寒声。


    王敬德却制止了,说:“原是太后许久不见长公主殿下,想念得紧,要传召殿下进寿康宫说说体己话。既然殿下抱恙,想来有侯夫人进宫相伴,太后心里也是会高兴的。”


    沈岁宁神色微僵,顿时明白了王敬德今天的来意,就是要带她进宫去的,还专挑长公主不好的时候。


    不过沈岁宁心里向来没有怯场二字,尽管她并不知道在拨云诡谲的华都,人人心里究竟都揣着什么目的,她只让灵芮先回去,叫来了缃叶和鸣珂,陪同她一起入宫。


    这是沈岁宁第二次来太后的寿康宫,虽算不得轻车熟路,但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


    她进了正殿,看到太后在上面坐着,似是已等待多时,便跪地行礼,“拜见太后。”


    “起来吧,”大约是皇后不在,太后今日看着比上次和善不少,她给沈岁宁赐了座,“听闻晋陵自入冬以来便一直卧榻在床,身子倒比哀家这个老太太还要不利索,声儿又忙于前朝,不得空来后宫,哀家只好诏你前来问问。”


    沈岁宁想了想,答:“太医说长公主是旧疾发作,并无大碍,只是需要费些心思调理。”


    “她那哪是旧疾?分明是心病。”太后轻笑一声,似是早已看穿一般,“晋陵一向与那永安侯伉俪情深,自他故去之后,晋陵的身子便一年比一年差。如今声儿好容易把他父亲的遗骸接回来安葬,又遇上前朝纷争不断,声儿的处境也颇为艰难。你既已嫁进侯府,也该为晋陵和声儿多分担些。”


    沈岁宁袖中双手暗暗攥紧,没有说话。


    太后打量着她,思索片刻,又问:“平淮侯近来可好?”


    “回太后的话,”沈岁宁垂下眼眸,“我已嫁进永安侯府,平淮侯府的动向,自然是不知的。”


    “你这孩子,倒是心眼儿实。”太后笑了,可那笑意分毫未达眼底,平淮侯自还朝以来屡次让皇帝破例,先是封了侯,后又无功加官,掌京中兵力调配之责,如此殊荣即便是昙花一现,那也是旁的人无可比拟的,再加上和永安侯府的这层关系,她可不能让太子的党羽抢占了先机。


    太后正要再开口的时候,外面的宫女来报,说是贺小侯爷来了。


    “瞧瞧,平日声儿半月都不进一次寿康宫,今日才把你叫来多久,他便来了,”太后假意笑得温和,吩咐宫女看座,“去请小侯爷进来吧。”


    贺寒声进来之后,同样先给太后请了安,等太后出声了,他才起身落座,和沈岁宁肩并着肩,他坐的位置离太后更近些。


    他看了眼沈岁宁,面向太后,“不知太后特地诏宁宁前来所为何事?”


    “寻常聊聊,关心你母亲罢了,”太后看出贺寒声的警惕来,有几分好笑,“怎么?哀家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的宝贝夫人不成?”


    “孙儿倒不是这个意思。”


    贺寒声一来,太后便不再提前朝的事情,只聊了会儿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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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地想起一事,道:“往年冬至宫宴,都是这皇城里最热闹的时候。今年这个光景,你母亲怕是来不了了,她一个人在家怕是会寂寞伤心,你们做儿子儿媳的,平日也该多陪陪她,莫叫她总想起同你父亲的那些伤心事来。”


    贺寒声应了声“是”,太后觉有些乏,便让两人先退下了。


    两人一路离开宫城,沈岁宁不愿跟他并肩走,始终故意落后他半步,等到终于出了宫城门,贺寒声转过头来看她的时候,只有缃叶和鸣珂还跟在后面,沈岁宁早已经不见踪影。


    贺寒声站在原地僵硬片刻,轻吐出一口白气,似是格外伤神。


    他转身上马车,刚掀开车帘,就看到姑娘坐在里头倚靠着车壁,手里拿了本不知是什么册子在翻看,见贺寒声上车,她眼也不抬地道:“我去兰平街,顺路捎我一程。”


    贺寒声眼里露出欣喜,他极力克制,应了声“欸”,便吩咐江玉楚去兰平街。


    兰平街是永安侯府所在的平江坊和兰江坊相连的一条街道,长公主往日布施平民便是在此处。


    贺寒声坐上车,和沈岁宁面对面,大约是今日进宫,她穿了一身宝蓝色大袖常服,外面披了件保暖的银白色狐裘大氅,因马车里有火盆,比外头暖和不少,她便把狐裘脱下放在一边,大约是因要去布施现场面见灾民,她特地把头上华丽的珠玉发钗取下来放在一旁,只留了支素些的簪子坠着与她衣服颜色相像的宝蓝色流苏。


    沈岁宁向来喜欢这些华贵之物,但却很少用这些物什来装束自己,大约是今日太后召见,她才特意如此。


    她习武出身,身姿一向端正挺拔,光是端坐在那,就已是亭亭玉立之姿,加上这一身衣服的衬托,倒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妩媚娇憨,多了些不容亵渎的清冷疏离之感。


    贺寒声看她许久,终是不忍出声搅扰,他怕他一开口,她便又不理他了。


    马车吱呀吱呀地前行,沈岁宁头上的流苏也跟着轻轻晃动,她翻了页手上的册子,突然开口:“所以皇帝身边的王敬德其实是太后的人。”


    贺寒声微微一顿,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同他说话,更没想到她问及的居然是这件事。


    他没有隐瞒,轻“嗯”了声,“我朝忌惮外戚已久,陛下明令禁止后宫不许与前朝往来,太后便与陛下身边的宦官串通,架空了陛下的实权。”


    “这倒稀奇。”沈岁宁的家庭关系一向和睦,似乎难以理解这种母亲和儿子相互猜忌和忌惮的关系。


    她依旧眼也不抬,“他们母子之间是有什么仇怨吗?”


    “仇怨谈不上,芥蒂是肯定有一些的。”


    “怎么说?”


    贺寒声迟疑片刻,问她:“你可还记得蔽月公主?”


    “嗯。”


    贺寒声解释:“蔽月公主是陛下的长女,她母亲是太后的侄女,也是陛下心爱之人,蔽月公主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早年陛下尚未登基之时便想要娶她作为正妻,但太后认为蔽月公主生母的家族无法成为陛下当时的助力,逼他改娶了如今的皇后,导致蔽月公主的生母饮恨而终。后来蔽月公主薨逝,自此,陛下便几乎不再去寿康宫了。”


    不仅如此,自从李擘的心爱之人徐瑾死后,太后便一直害怕皇帝羽翼丰满后会清算她,从李擘登基伊始,太后便开始串通宦臣制衡皇帝,后又借抚养昭王与前朝产生交集,对抗太子集团,两个阵营相互抗衡制约,早早地架空了李擘的实权,这也是为什么李擘称朝中已无纯臣,因为几乎没有人是他的。


    贺寒声解释完太后和皇帝的关系,沈岁宁便不作声了,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将贺寒声视为空气一般。


    “宁宁,我……”贺寒声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被沈岁宁无情打断:“别叫得那么亲密。”


    她看也不看他的,仿佛他是同她毫无关系的人一般,“我会坐你的马车,是因为宫墙耳目众多,不想落人口实。我现在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