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温暖地洒照在百泉山上，竟略带些盎然的生机。距离金鸣山大战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锦被消灭后，他们又在宏川市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锦所布下的锁恶阵被他们一一破掉，最后，这场持续已久的斗争以始作俑者毙命而告终。


    但锦遗留下来的麻烦颇多，短短几个月，就犹如细菌肆虐传播，丰润及其佳乐背后的黑暗场所已然成型，想要打散、销毁却是耗费了很多人的精力和时间。


    直到昨天，大部队才匆忙赶回百泉山。


    正部长秦洛迟环顾整间会议室，部门核心成员除副部长于淮远身受重伤，目前正在养伤之外，其余人都在。思及此，凝重的脸上皱纹又加重了几分，此次的内奸问题扯动了部门核心，带出陈年旧伤，然而到现在，他们也还没挖出孙契的目的。


    会议中，秦洛迟简短截说，对百泉山后续的安全保障工作提出了进一步加固的建议，发言完毕后，继而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他身边的副部长苏漓。


    苏漓似有所感，只无声点点头。秦洛迟无奈，奈何两人都不是善言的人，再次交代了重点之后，将米三问与冯住云留下，就宣布了会议结束。


    散会后，肖停语等人陆续走出会议室，凌惜言与姚不颂小跑着跟上她，与林非答一起，四人小声耳语几句。


    大战时两人听从命令老实守在卫安地产，对百泉山上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就连副部长于淮远身受重伤，都是两人按捺不住好奇心，通过多次询问，才将来龙去脉补全。直到会议结束，才知晓全部内情，两人叹道，还真是惊险。


    身边两人叽叽喳喳讨论不停，林非答悄声靠过去，问肖停语，“开会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肖停语一怔，略微困顿地按了按额角，“这么明显吗？”


    林非答顿住步子，皱眉问道，“是还有什么问题吗？”其实在宏川市时他就看出来了，但是忙于后续的处理工作，一直没来得及问。


    “是有点。”但林非答还未继续问下去，肖停语赶紧说，“目前只是一个猜测，我想先自己查一查。”


    林非答神情凝重地看着她，肖停语的做事风格他是了解的，在一切还未查透彻，没有找到实证前，她是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判断的，半晌，同意地点点头，最后嘱托她，“有做不来的也别硬撑。”


    “知道，到时候肯定会去麻烦你的。”


    肖停语是知行里边最让他放心的一个，比他们的师父冯住云都放心。两人揭过话题，随着另外两人走出会议室大楼，刚出去，就被外面的一个高大黑影吸引了目光。


    大楼前的空地上，方遇安穿着与肖停语同款的长裤羽绒服，身高腿长，肩宽背阔，双手随意插进兜里，极目远眺，好似傲然于寒地里的一棵青松。听到身后嘈杂的动静，赶紧回头，看到人们鱼贯而出，嘴角向上咧了咧，小跑着迎上去。


    凌惜言撇嘴，等他跑到跟前，嘲讽道，“你就这么闲吗？这都跟到我们家里来了。”


    姚不颂也好奇，“大半年没回去，你真的不用回家看看？”


    方遇安早就习惯了他的冷嘲热讽，又惯会戳人肺管子怼回去，“那又怎样？我又不用为了吃穿而发愁，在哪都一样。”说完美滋滋迎上去，捉住肖停语的手，“走，我们吃饭去。”


    凌惜言被对方的财大气粗伤到，憋出一口老血，险些破防，最后还是肖停语及时制止，同三人先行告别，拖走了还想拉仇恨的方遇安。


    其实百泉山上并不无聊，吃喝玩乐还算齐全，这里除了食堂，附近几家餐馆也格外受欢迎。川菜，火锅，烤肉，品种丰盛。两人也没商量，方遇安就熟练地领着对方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炒店，坐下后，直接点下几道菜。


    很快，丰盛的饭菜上桌，辛辣得当，有荤有素。


    看到方遇安娴熟地点餐，肖芷语挑挑眉，单手托着下巴好奇问，“前几天在宏川市就想问你了，你就像突然开了窍似的，十分精准地拿捏了我对食物的喜好。”说着又环顾这家小店，这是她下山前常来的，这么不起眼，短短一天时间，都能被他发现。


    事出反常必有妖。


    方遇安信口说道：“真情侣之间的默契罢了。”又大言不惭，“这难道不是男朋友应该做的吗？再说了，毕竟朝夕相处了几个月，怎么可能不熟悉你的喜好。”


    这倒是真的，大半年，往日吃喝都在一起，想不了解都难。只是...还是不对，肖停语放下筷子，最终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地盯着他。


    片刻，方遇安叹了口气，终于老实交代，小声说了句，“好吧，我去找了垚。”


    “我就知道。”肖停语这才又拿起筷子，顺带夹了一筷子锅包肉吃到嘴里，满意地点点头。


    金鸣山大战后，垚也被他们带了回来，现在同卯老头一样，被禁了大半能力，老实待在山上。但也没刻意拘着两只，只稍稍限制了部分自由。


    方遇安反正是闲散人一个，左右无事做，满脑子都是闲下来之后，该怎么带着肖停语吃吃喝喝，既然约会就得遵从女方喜好，近几个月两人经常在一起，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但是，不够。


    思来想去，他就去找了垚。


    有那么个现成的答案摆着，谁不想走捷径，方遇安殷勤地把零食送过去，垚忍不住松口，将肖芷语的爱好一一道出。


    方遇安赶紧举手发誓，保证，“我只是让垚透露一些吃喝上的喜好，再私密的，我没好奇，我发誓。”


    肖停语的脑袋里想的都是，该怎么把自己的记忆从垚的脑袋里删除，听到这，冲他不怀好意地笑笑，“你这算不算作弊？”


    “我有这种便捷方式为什么不用？”见她不恼，方遇安也厚着脸皮，“这叫资源合理利用。”


    “狡辩。”


    刚吃完午饭时间还早，这会儿正是一天中最暖的时候，到处热盈盈的，出了饭店，方遇安的衣服拉链也没拉，大剌剌晃荡着，小心问，“你一会还有工作吗？要不我再陪你会儿？”


    暖阳刺过来，肖停语享受地眯了眯眼，懒洋洋开口，“吃饭地点是你找的，下一个约会地点就由我来定吧。”


    方遇安扬了扬眉，按下内心狂喜，“真的？”


    “这还有假？”肖停语乐了，“我敢保证，那个地方绝对是百泉山上佳的约会地点。”半眯着眼与他强调，“够私密，够安静，够私人。”


    看到肖停语这个笑容，再结合之前，方遇安开始隐隐觉出不对劲。


    半个小时后。


    方遇安久久地站着，内心五味杂陈，不可置信地指着面前门上挂着的白色牌子，身后的阳光倾斜，照在上面，三个大字清晰印在上，资料室。


    “这就是你说的上佳的约会地点？”


    肖停语仿佛没看到对方脸上的诧异：“怎么样？够私人，够隐蔽，够安静吧。”反问他，“这难道不算是一个上佳的约会胜地吗？”


    方遇安无话可说，撇着嘴调侃，“你们这儿的约会场所还挺独特，”


    有了肖停语的担保，得此，方遇安也能够顺利进到资料室。


    一进去，看左右无人，方遇安弯下腰，肩膀蹭着肖停语的，低声低语，“说吧，你到底要查什么？总不能是真的来约会的吧。”


    数十个架子整齐摆放，填满了整间资料室，每个架子上摆满了纸质资料。肖停语先是回身看着他一会，只笑不语，随后走向最里侧的架子前，按照年份，沉默地从架上取出一厚沓报告，双手递给他，“给我仔细看。”


    *


    残阳如血，稀疏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了。


    资料室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成山的资料，空气中沉淀着浓郁的时光的味道，阳光高低错落，温润地在屋子里流淌。


    方遇安用手背按了按发酸的眼眶，叹气，“这么多，我们为什么不多找几个劳动力？凌惜言和姚不颂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找他们一块。”


    “两个孩子还在上学，这半年已经耽误了。”肖停语从密密麻麻的资料上挪开目光，眺望着窗外远处的景色，轻声说，“而且知道这事的人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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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好，免得引起别人怀疑。”


    方遇安扔下资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长臂搭在肖停语的椅背上，侧眸，兴奋道，“这么说，我已经荣升为你最信任的人了？”


    肖停语也侧过身，指尖悬在他的鼻尖上，小幅度点了点，“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方遇安内心美滋滋，主动低头贴上去，再度偏了下头，吻上她的唇，小心地描摹着，轻声道，“至少你没否认。”


    肖停语直接咬了上去，警告他，“赶紧给我干活。”


    他们要找的是当年山都怪发动暴乱的相关记录，这类资料都还没上传到网络，不太好找。又因为距今相当久远，且资料长时间未注意保存，在搬运，誊抄时，造成了缺失，再加上早年间记录粗糙，随意，导致他们至今都没找到想要看到的。


    直至夜色变幻，惨然的灯光下，肖停语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发出如释重负地感叹，“终于找到了。”


    方遇安赶紧凑头过去，等两人艰难看完，肖停语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个卯老头没说实话。”


    当时卯老头一再向他们保证，它们五怪的计划并未实施，但通过当年的资料记载，他们是动过手的。


    即便只是只语片言。


    上面只记录了一句话，有部分山都怪曾在当时的常庆县引发了一场暴乱。


    了解完，肖停语一刻也没闲着，又转身打开资料室里的电脑，过了好一会儿，招呼方遇安，“你再过来看看这个。”


    方遇安放下资料，一边活动着僵硬的四肢，一边走过去，低头瞧着，这是历任部长的资料统计，顺着看了几眼，立即看明白了她的意图。


    远的不说，只说这近百年，副部长的换届任职明显有很大的问题。


    记得冯住云曾经提过，是因为上一任副部长意外去世，苏漓才被提拔为副部长，但是再往上倒几任，方遇安拧眉感叹，“这是诅咒？副部长这个位置风险性有点大呀。”


    肖停语双手抱臂，往椅背一靠，活动着发酸的脖颈，“与其说是诅咒，还不如说是有人蓄意。”


    从苏漓这届往上倒，每隔一到两个，总会有个副部长出现意外从而导致换届，剩下的几个，也统统查不到后续的任职记录。等肖停语打算深入调查下去，却发现查阅此类资料有级别限制，以她的身份，没办法再深入查了。


    一种无形且未知的恐惧包裹着他们。


    很少会有人往前翻上百年来，往届副部长的任职记录，再加上之前都是纸质的，查起来相当繁琐。现在电脑上的记录，都是近些年才誊写上去的，就算有人察觉到了，因为级别限制，也没办法深入查下去。


    要不是纹身的问题，肖停语也不会想起米三问和冯住云谈起的有关于苏漓任职的事，更不会看到历届副部长任职的猫腻。


    “你确认看清楚了？”方遇安又问了遍，他指的是肖停语在金鸣山时看到的苏漓身上的纹身。


    “对。”她肯定点头，当时记忆太过深刻，不可能看错。


    方遇安心有余悸地拉起她的手，捏了捏，“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思索再三，又强调，“如果你有任何行动，一定叫上我。”


    肖停语疲惫地点点头，现在闭上眼睛，满脑子全是跳动的文字，复杂纷繁，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肩头，乖乖听话，“知道了。”


    方遇安伸手顺了顺她有些炸毛的头发，温和哄着，“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查到要查的，两人就不再纠结待在资料室里了，一出去，冬夜的北风肆虐，毫不吝啬地，呼呼直往他们身上兜。


    因为至诚和知行敌对的原因，两方根据地相隔甚远，方遇安把肖停语送回他们的住所，而后才回的至诚。


    望着方遇安离开的背影，肖停语缓缓呼出口气，这会被风吹得清醒了些，她努力缓了缓神，朝着背离知行的根据地走去。


    知行根据地位于部门最西侧，再往远处走只一处平房小院。


    也正是目前暂时关着卯老头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