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部门人员肩上的重担稍稍卸下，感觉整个百泉山的氛围都松散了些，就连清晨的鸟鸣，都带着懒洋洋的腔调。


    肖停语昨晚歇息得晚，难得赖床，起来时，一群人就已经围在客厅。方遇安早早就到了，一直耐心等着。


    一开门，四颗圆脑袋齐齐转过头，目光炯炯盯着她，肖停语被吓得一激灵，握着门把手愣在原地，“干吗？”


    “等着你。”姚不颂回。


    “等我干吗？”肖停语打了个哈欠，不解地问道。


    方遇安抢先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解释，“都商量着要不要出去吃，庆祝这件跨越了大半年的案子终于结束。”说着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她的卧室，很快收回视线。


    肖停语的屋子里布置得很简单，这其实是他们四个人的值班宿舍，肖停语有自己的住所，只是大半年没回来，没时间收拾。所以从回来就一直住在这里，与其说这里是宿舍，但很宽敞，四室一厅，哪怕没事的时候，他们四个更喜欢聚在这儿。


    他接着小声说，“我觉得可以放松放松，顺带让那个人放松警惕，所以我就跟着来了。”


    肖停语听后点点头，问后面几人，“打算去哪？吃什么？”


    姚不颂、凌惜言纷纷举起手，异口同声，“火锅！”


    一直安静的林非答这才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半附和道，“我都行。”


    冬天吃火锅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们难得在饭局中没有提及一句关于工作上的问题，都吃得很享受。


    姚不颂和凌惜言吃完饭意犹未尽，想要接着玩，但奈何冯住云一个电话，将两人放飞的心一下子拉回了原地。


    米三问与冯住云难得这么团结，两人商量好，携着彼此的徒弟，一起去看望还在伤病当中的于淮远。


    于淮远的妻子早亡，两人也没孩子，方便身边的人照应，这次养伤他就待在了百泉山上。等十几个人赶到时，恰逢遇见了同样来探病的苏漓和秦洛迟。


    乌泱泱一群人都挤在这片窄小的地界。


    苏漓还和以前一样，见到他们仍旧话不多，秦洛迟难得开句玩笑，与于淮远调侃，“没想到你人缘这么好。”


    于淮远伤得比较重，最起码还要休养一段时间。他正躺在床上，胳膊上还裹着绷带，看模样，倒是比在宏川医院时精神不少，见到几人，扬起和蔼的笑脸，“这一个月，老躺在床上可把我憋坏了，有你们陪我聊聊天，还能解解闷。”


    有几位长辈在场，小辈们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待着。米三问与冯住云还是老样子，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一会儿就开始拌嘴，让原本沉闷的探病氛围变得活跃起来。


    秦洛迟听得头疼，这俩人吵起来没完，当着小辈也没个正行，暗自叹了口气，怎么就让这么俩玩意当了组织领导，看了眼安静的苏漓，赶紧打断俩人，“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后续我会给大家依次放个假。”


    虽然只是口头上的，足以令在场所有的人兴奋，别的不说，连着不休息实在难熬。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苏漓突然提起，“听说你在申请索要文件查询的权限，是想要查什么吗？”这句话显然是对肖停语说的。


    肖停语不经意抬眸，对上苏漓平静的视线，解释道，“我想要查阅一些资料，我感觉，解禁山都怪的案子可能还没完。”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陷入了长久的诡异的沉默。


    面对众人惊诧的目光，肖停语报以回视，再次冷静开口，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荡起的余波让在场所有人感到震惊，“我觉得内奸可能不止孙契一个。”


    没有谁能预料到肖停语的语出惊人，“什么？”


    只有方遇安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久久瞪着肖停语好一会儿，过了会儿才把目光转到别人身上。


    紧接着，冯住云激动地直起身，若有所思地环顾一周，低头看着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可能？停语你确定吗？”


    肖停语仰头看着他，语气坚定地回答，“八九不离十吧。”


    按照肖停语以往的行为习惯，她不会随意说出猜测，必定手握有证据时才会这么说。如果刚刚大家只是惊讶，那么，在她八分笃定的语气中，众人的心摇摇欲坠。


    林非答也看向她，“你昨天...就是因为这个？”


    肖停语点头。


    正部长秦洛迟面色沉重，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对肖停语说，“一会儿你去到办公室，详细地向我说明情况。”


    苏漓却在这时开口，“现在我们部门的核心成员差不多都在这儿，不如就在这说吧。”


    秦洛迟略带迟疑，“这...”


    就连躺在床上的于淮远也随声附和，“对，不用顾及我的伤，多个人多条思路，有什么问题大家一起解决。”


    米三问也正有此意，赞同地点点头。


    “那好。”


    得了众人的肯定，肖停语首先提起，“起因是我忽然想起当时在悬几山上，我们推测焱把自己的能力分给了内奸。但面对锦时，即便孙契危在旦夕都半点没有显现出反抗的能力。”


    大部队赶到金鸣山时，孙契已经变成了怪物，之前的状态也只有最初的几人知道。


    “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冯住云陷入苦思，自言自语，“火能克金，按理说，如果孙契拥有了焱一半的能力，不可能到那种地步。”


    于淮远咳嗽两声，缓缓坐起身，“会不会根本就不是我们猜测的这样，焱本身就没有那么强悍。”


    秦洛迟：“这事只有和焱交过手的人才知道。”


    “停语倒是和我提起过，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冯住云回忆了下，然后才说。


    米三问看了看自家儿子难看到极致的脸色，思索了一会，又继续追问：“你是不是还查到了什么？”


    “我昨天去过了资料室。”之后，肖停语却沉默下来，过后又补充，“我在资料室里，查阅了当年山都怪发动暴乱的资料，是发现了一些线索，但有些细节我还不太确定，需要进一步证实。”


    现场再次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冯住云最先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部长，我觉得停语说得有些道理。”


    米三问也随后表示：“这事确实不能掉以轻心，查清楚了心里也踏实。”


    最后，秦洛迟也赞同地点点头，“那好，你先查一查，有什么发现及时跟我们汇报。”


    肖停语再次开口，“我还需要权限。“她的视线掠过面上平静的苏漓，最终看向秦洛迟，”我还需要文件查询的权限。”


    秦洛迟顿了几秒才缓缓回答，“好。”


    一切商讨完毕，每个人面上不显，但内心都不如来时冷静，倘若还有掩藏的内奸躲在百泉山，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掉以轻心。


    苏漓望着窗外晴朗的天色，感叹道，“要过年了，希望今年能过个好年。”


    于淮远将身上的被子裹了裹，“今年山上应该会热闹一些吧。”


    米三问笑着回，“哪一年都不会太热闹，今年更是如此。连续几个月，员工们都没好好休息过，现在好不容易能轻松几天。”扫了眼身后的几个徒弟，“就我这几个徒弟，好几个都准备回家过年呐。”说着，又想到刚才讨论的，突然住了嘴。


    “先过好年。”秦洛迟安慰大家，想了想，还是强调了句，“不过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要做好防护，大意不得。”


    ...


    当他们从于淮远的住处离开之后，冯住云叫住了肖停语，两人随后一同去了办公室。刚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问，稍带点责怪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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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你怎么事先没跟我说？”


    “目前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要不是苏副部长问起，我也不太想提起。”


    这是实话，要不是苏漓突然问起，她还不想这么快交代。


    但既然被提起，就索性顺水推舟。现下，她还有一些线索没查清，再往上查必须获得权限许可，惊动他们是必然的事。


    “还有这个查询权限申请，部门里有些资料，我和米老头都不能随便查，得亏秦部长不是什么多疑的人，好说话。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私下说的。”


    肖停语顺从地点点头，她知道冯住云是为了她好，但她现在有必须这么做的原因。


    冯住云也没多说什么，很快，就摆摆手放她回去了。


    等从冯住云办公室出来，肖停语就又撞上早就等在办公室门口的方遇安，她预感到方遇安要说什么，索性提前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师父已经教训半天了，让我耳朵清静清静。”


    无视她说的话，方遇安充耳不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肖停语拖到楼道里，用自己身体把人禁锢起来，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耳语，“你在以身犯险，你疯了！”


    他罕见地对她发起了脾气，“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你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


    肖停语仰起脸，笑着看他。


    “你给我严肃点，收起你的嬉皮笑脸，我现在正在严厉批评你！”


    听到这句话，她更忍不住了，“我不是有你呢吗？”


    我不是有你呢吗？


    这半撒娇的语气谁能招架得住。


    方遇安心口突然一悸，要说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这几个字一直徘徊在他的脑海里，连带着语气音色都半点不差，时间仿佛定格在此刻，经久不散。


    听到这句话，方遇安的内心深处本应该升起强烈的责任感和浓重的自豪感，但他的理智终究战胜了那些缥缈的情感，与那些虚假的自豪相比，他更害怕失去她。


    方遇安深呼口气，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心情，“那这样，这几天白天你不能离开我，晚上别乱出去。”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用近乎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她，“寸步不离。”


    肖停语笑笑，爽快答应，“好啊。”


    她这副模样，任谁都生不起气来，最终，那些窝囊气只能闷在自己心里，方遇安不得不最后妥协。


    说到做到，一连好几天，方遇安比前几天更黏人。


    这几天，肖停语自己的住所也收拾好了，为方便和方遇安交流暗里查来的线索，索性就住在自己这儿了。


    方遇安就一直赖到晚上才依依不舍离开，要不是肖停语的住所实在没有他的地方，他还真就想赖着不走了。


    这天晚上，临走前，他拿出手机，冲肖停语摆摆手告别。


    肖停语转身不再理他，直接去到卫生间，洗漱准备休息。


    躺在床上后，肖停语一边回复着方遇安不断发来的信息，一边整理线索。前几天在资料室查到的线索仍旧困扰着她，这件事正部长知不知道？师父和米三问呢？


    自己该信任谁？


    渐渐地，脑袋越来越沉，感受到了沉沉的睡意。


    肖停语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迷迷糊糊，恍若还在梦里，肖停语抓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临近半夜，这时间点不可能是师弟师妹。


    林非答和师父今日下山去了。


    难道是方遇安？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她打开一看，是方遇安发来的多条消息，最新的一条顶在最上：‘睡了？那我也睡了，晚安，明天见。’


    看到消息，如一记电流在她体内闪过，肖停语后颈发麻，眼神阴翳地望着门口。


    扣扣两声，门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