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进营帐起，织暖能感受到张独寒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她的走姿、仪态、手势皆向夕颜靠拢，眼神尽量娇媚勾人，仅用脚尖轻点地面，昂首挺胸。全无闺阁女子的扭捏娇羞，换之热情自然。


    这一转变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人的能力有时无穷尽，不逼自己一把是不知道的。


    她居然也挺厉害的！


    织暖不禁沾沾自喜，正想着，一抬眸，见张独寒正拧眉神情复杂看向她，中指一下一下敲着桌檐，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他不是该瞪大眼睛，惊讶的思考她为何会在此吗，怎么毫不意外，还一副嫌弃的表情。


    两人目光不期而遇，各怀心思，霎是精彩。


    织暖移开视线前，不忘抛给他个白眼。很快她调整好自己，重新端起姿态，目不斜视。


    慕容暏堇朝二人招招手，嘴角竟难得勾起笑意，只是笑里暗透着股阴森，“来，美人，舞一曲！”


    说着他又豪迈吩咐：“胡笳奏乐！美人伴舞，岂不美哉！早听闻友国地广人灵，让朕见识见识！”


    胡笳声起，任若水率先舞了起来，她是有舞蹈底子在身上的，自然从容不迫，有模有样。


    这可难为了织暖，她只读过书从未学过舞，要论舞技，她瞬间想到了嫡姐秦诗，秦诗的舞姿，婆娑翩跹，宛若仙子。


    凭着记忆，她试着模仿秦诗步子跃动起来，却每一步都涩滞不堪似木偶，笨拙又蹩脚的扭动着腰肢，还要时刻注意着抛个媚眼，不露破绽，可把她忙活坏了。


    织暖穿的少，一袭无袖黑色露脐上衣尽显纤白腰肢，其上裸露在外饱满半圆。赤足踩地，裙边与脚腕上的铃铛随她动作伶仃作响，曳地薄纱长裙下细长的白腿随着她的舞步时隐时现。


    如此美貌，便是块僵硬的木头也没有男人能拒绝，慕容暏堇自然亦是不例外。


    他的目光似贪狼，缩在眉毛下的黑眸时不时游走在织暖身上，甚至发出□□声。


    尽收眼底的张独寒眼眸晦暗幽深，似晕着层黑雾，手心一点点转弄杯盏。


    他并未正眼看织暖，仅余光乜过，只觉好似是在比划什么求雨仪式。


    “行了！”慕容暏堇终于高声制停。


    话音才落，伴着他拍手的掌声，自帐外又走进两位棱角分明艳丽的南冥美人。


    四位美人并排站着。


    “斟酒伺候！”慕容暏堇命令，眸子死死盯着织暖。


    这是要织暖伺候了，其余三位美人见状，纷纷识趣走向旁人。


    织暖滞了片刻，心里安慰自己，只是斟酒又不是旁的，她不能表现异样。


    张独寒不动声色，觑着她动作。


    眼见织暖低着头，手心紧攥，咬牙硬着头皮朝慕容暏堇走近。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张独寒硬生生攥碎了杯盏。


    众人皆循声望向始作俑者，织暖亦悬着一颗心停住脚步。


    只见张独寒不疾不徐，朝织暖勾勾手指，“你，过来清理。”


    随即起身恭敬朝慕容暏堇拱手，“天皇圣明，习俗不同，大兴人臣用着习惯。”


    织暖满脸不可置信看向张独寒。


    虽不清楚他的目的，但他此举无疑是和慕容暏堇对着干。


    慕容暏堇看了眼织暖，又意味深长看了眼张独寒。


    不敢使唤他南冥人，使唤大兴人，倒也算合理。


    送人过桥不如将水搅浑，耶古适时讽刺：“大兴官员如此鲁莽，不过收拾烂摊子这种奴隶干的活，确实该你们来。”


    “耶古！”慕容暏堇厉声呵斥，像模像样充当好人，假惺惺道：“来者皆客，南冥历来以和为贵，这点小事，朕自然不计较。”


    正如张独寒预料那般，慕容暏堇不会放过任何侮辱大兴的机会。


    慕容暏堇嘴上虽如此说着，却丝毫不拦织暖，反而微抬下颌示意她过去捡拾。


    史官扶额沉思片刻后，奋笔疾书写着：宴席之上，大兴官员粗鄙鲁莽，慕容暏堇大度不计较……


    蔡子敬知晓张独寒沉得住的性子，以他对张独寒的了解，张独寒万万不会做这种事。可蔡子敬似毫不意外表现寻常，一言不发。


    张独寒默然拱手。


    慕容暏堇退而求其次朝任若水招招手，来日方长，只要鱼儿在南冥一日，他有的是时间，不急在一时。


    任若水聘婷袅袅走过，强压下心间不适蹲坐在地为慕容暏堇斟酒。


    酒水碰撞杯盏发出悦耳灵动之音，方才帐内的紧张感缓和几分，恢复如常。


    赤足踩过地面，织暖朝张独寒愈走愈近，她一面走一面思索若是夕颜会如何做……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转念一想，既然要演戏，索性就演到底！猛然想起他先前欲送她去官府，心里瞬间有了打算，看她怎么“好好”招待他。


    她壮起胆子，不眨眼直勾勾盯着张独寒，眸子亮晶晶的，似一湾新泉。


    讶异于她的变化，张独寒突觉心上传来阵酥麻，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织暖弯腰去捡碎掉薄片，却被张独寒一把拎了起来。


    他不许她捡。


    织暖只好拿起另一杯盏，斟满酒后递到他唇边，夹着嗓音娇声道：“公子，请喝。”


    张独寒浑身僵直，定定看着她。她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伸手去接酒杯，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竟没握紧，酒水撒了个满怀。低眸瞧她慌乱攥着帕子擦拭，眼神勾人却又楚楚可怜，仔细看去，似又透着股若有似无的狡黠。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给您擦擦。”织暖伏软，撇撇嘴，声音娇柔。


    她使劲擦着他身上的酒渍，注意力却被他腰间吸引了去。


    水青底香囊上的金丝虎眯眯眼微笑，四仰八叉翻着肚皮。


    这不是她先前离开侯府时掉的，怎得在他身上？


    他竟捡到了，还挂身上了。


    正想着，手不知不觉偏移，渐多了分不可名状的触感。


    ……


    软趴趴的，但是很大。


    酒撒的位置些许尴尬，织暖后知后觉低眸去瞧，脸瞬间染上红晕。


    好在张独寒将她推开自己来，否则那个地方她是真的不太敢用劲擦，不，便是碰都不敢碰的。


    她看他的眼神，似谄媚讨好，似楚楚可怜，可张独寒仍是从中看出她的别扭。


    他发觉不对，她的手始终是颤抖的，她在害怕，她不自在。


    瞥过她染涂正红口脂的唇瓣和绯红双颊，张独寒心底突然有些烦躁，她为何要装成这副讨好模样？


    他又难以自控对她产生好奇了。


    慕容暏堇到底做了什么。


    不待织暖反应，他一把将人拽进怀里，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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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腔灌入一阵栀子花洗发水的香气。


    织暖坐在他腿上，身子靠在他怀里，脸涨的更红，浑身僵硬似块石头，本能的有些害羞。她略显迟钝的眨了眨眼，抬眸看他，正撞见他眉心微蹙看着自己，她瞬间心虚移开目光。


    不对，若是夕颜是一定不会害羞的，想了想，又壮起胆子勾上他脖颈。


    张独寒被她的反应搞得一愣一愣的，讶然与她的主动，烦闷与她的异样。能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柔软与温度，竟神奇的让他躁动的心平稳下来。


    他确实不得不承认，他是担心她的。


    可为什么，他会关心分明与他毫无干系的女子？


    他俯身靠近，赤热的鼻息洒在她耳尖，好看的眉眼动了动，在她耳边轻声问：“你还好吗？”


    织暖攀着他脖颈，两人距离极近，脑袋几乎要贴在一起。听惯了他言语犀利，难得听他语气柔和，还有些不习惯。


    还好吗？他怎么好意思问？心里没数吗，他不是想送自己去衙门吗。


    织暖赌气装聋子当作没听到，夹起桌上的一块肥肉反手靠近他唇瓣，少说句话吧。


    张独寒低眸瞥了眼肉，他从不吃肥肉，正欲推掉筷子，又见织暖像只小兔子似的满脸期待的看他。他竟鬼使神差般的唇瓣微张，才张嘴，肉却落了下去。


    肥肉划过她雪白胸脯，落到了裙裾下隐现的半只纤白玉足上。


    张独寒竟俯身，贴着她瓷白的足面，咬牙拾了起来。


    唇瓣贴过她的雪足，织暖一阵颤栗，旋即抽回了脚，藏到长裙下。


    这不是她印象里的张独寒。


    他疯了？


    织暖沉默，皱眉对上他的视线，张独寒一下一下细细咀嚼着，将肉咽了下去。


    帐内推杯换盏，一片哄笑。舞姬与群臣大都靠的很近，气氛暧昧。


    “大兴皆是这种讨好姿态，没什么骨气，连女人也是，哈哈哈！”慕容暏堇的手虚握着任若水的腰肢，看向躺在张独寒怀里的织暖嘲讽道。


    昨日，他见三人时一眼便看出夕颜和鱼儿、任若水的不同，夕颜外放张扬，而另外两人看起来则本分的多。夕颜已死，只有让鱼儿和任若水喝下下了邪术的鸡汤，才能让二人才宴席上出丑。


    骨咒术仅能维持一日功效，却足够他借机讽刺大兴。


    要知道，微妙的举动在两国之间便会被放大百倍千倍。


    大兴连他杀了个议和美人皆能不追究，他也就愈加肆无忌惮。打仗的信念无非保家卫国，保的家不止是国家，更有千千万万个小家。连自己的女人孩子皆护不住，还有何用？


    当一个国家落魄到要靠女人来讨好时，便也离覆灭不远了。


    张独寒不动声色饮酒，无言，继续观望。


    身在异国，敌人将随口而出的无心之言放大不是稀罕事，稍有不慎便会起争执，置身险境。


    他倒是无妨，垂眸看了眼怀里若有所思的人儿，她不行。看起来傻傻的，能把自己送来南冥，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织暖被慕容暏堇的话说的不舒服，正低头左右挪着臀试图坐一边，身子动来动去时被他大手掐住了腰。


    张独寒皱眉看她，只以为她被自己鞶革硌的不舒服，他往上移了移鞶革，低声警告：“别乱动！”


    织暖索性不再装，她看着他，轻声嘀咕，“我不好，我不舒服，能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