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鬼鬼祟祟地把千切豹马和蜂乐回喊了出来。


    他们俩走出训练室的时候，顶着洁君分外锐利的目光，还以为我对他们有哪里不满以至于要单独开小灶。班长有点落寞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洁，你说千切和蜂乐是不是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会扮演比较重要的角色？”


    想着想着，班长的眼里浮现出不甘心，像是在自言自语：“……但那为什么不能是我？”


    “是啊。”


    洁君面无表情地盯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通道，迟迟没有挪开目光。他的眼里掀起让人毛骨悚然的欲望，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唇，仿佛正在试图通过这个动作来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如果我足够强就好了。”


    如果他足够强，那么泉就会按照以前在帝丹时候的作风——


    让他成为泉的代言人，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来负责，这样就不会让泉自己来操心，也不会让泉和别人有更多的单独相处时间……而这一切说到底，都还是因为他不够强。


    班长：“是吧洁？如果我们足够强的话，我们就能在这场比赛中扮演重要的角色，而不是沦为工藤的陪衬……”


    洁君低下头，看着脚下那颗黑白相间的足球，忽然笑了一声。


    班长不明所以地转回头：“？”


    “当角色就满足了？”洁君说：“那怎么行，必须让其他人都成为我进球的拼图，我和泉才能回到以前……”


    班长：“……”


    班长谨慎地问：“你说的以前是指？”


    “……是不会给任何人机会的以前。”


    班长：“…………”


    等等，他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对，哪怕是竹马竹马的关系，用这个来形容未免还是有点过分吧？总感觉得是更进一步的关系，难道说……班长的瞳孔疯狂地震，犹豫了半天，更加谨慎地问洁君：


    “洁，”他顿了顿，“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但你不会是女生吧？”


    洁君：“……”


    洁君：“？”


    ……


    我完全不知道洁君和班长的对话，将千切豹马和蜂乐回拽到一个角落里，满脸认真地叮嘱他们：“之前小世和班长背着我们说悄悄话，所以这次我也没有喊他们两个过来，等下如果他们问你们，也千万不要说出去。”


    蜂乐回点点头，然后顺势提出：“那我和千切帮泉酱保守秘密，那泉酱可以帮我们加练吗？”


    “……都几岁了还说悄悄话啊？”千切豹马无可奈何地捂住额头，叹了口气：“我没有意见。”


    帮他们加练对我来说，压根算不上什么困难，只是略微麻烦一点，就像做小学生三页纸的加减法计算题——所以我很轻松地答应了。然后我就迫不及待地开启我的话题：“你们不觉得小世他最近有点奇怪吗？”


    “……洁有时候是很奇怪。”千切豹马承认，然后疑惑地问：“但你才是和他相处最久的人，你不了解他吗？”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拖长声音：“就是因为我很了解他，我一直知道他有问题，但是……”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洁君时候的场景。那时的洁君小小的一只，还是个看到蚊子就害怕的爱哭鬼，但大家都没有发现蚊子，只有我发现并且为他执行正义。那时候洁君的问题对我来说浅显易懂，我只需要仔细观察一下就能得出答案。


    上了国中以后，洁君的问题开始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可对于我来说，也只是需要在观察的基础上加进推理，虽然过程比起之前要复杂一些，但也不难得出答案。


    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无论我怎么观察怎么推测，都猜不出洁君现在那些问题背后的答案究竟是什么。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又失落又高兴，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没当复仇者，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回我最适应也最舒服的样子。


    唯一毫无疑问的是，有超出我掌控的事情正在酝酿，等待发酵。


    这种主导权不在我手里的感觉让我很陌生，有点讨厌，但更多的却是好奇，因为洁君已经明白我的底线，肯定不会重蹈覆辙。我实在很好奇洁君到底想做什么事——是一件主导权好像不在我手里，但绝对不会让我厌恶的事。


    千切豹马听完我的心事后：“……”


    千切豹马陷入沉思：“……蓝色监狱里有心理导师吗？感觉这种场合应该让专业人士来。”


    “那种东西没有吧。”蜂乐回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他将手枕在脑后靠着墙，想了想：“不过其实答案很明显哦，泉酱。”


    我呆了一下，连忙追问道：“很明显吗？别当谜语人别当谜语人！”


    可恶……居然还有我没能发现，但是别人发现的事情吗？一想到这种可能真的存在，我的脸色就不由得严肃了起来。虽然我没有像哥哥和爸爸那样从事侦探方面的行业，但我一直对自己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十分自信……到底会是什么事？


    千切豹马的反应让我稍微找到点安慰，他面色一变：“等等，是我错过了什么剧情吗？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听懂？”


    在说之前，蜂乐回先向我确认了一下：“泉酱。”


    我：“？”


    “不管怎么都得先问你一下，”蜂乐回说：“有关于你是……的事，可以说吗？”


    千切豹马：“？？”


    我瞬间明白：“可以说，我是女生。”


    千切豹马的表情看起来像是错过了漫画几百话，整个人如遭雷劈，不敢置信地开口：“等等，工藤原来是女生？”


    然而现在没有人理他，我和蜂乐回的重点都在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上面。我依旧满脸严肃，蜂乐回看着这样的我，摸了摸鼻子：“本来有想过要不要等洁自己和你说的，但感觉再这样下去你们有可能会错过……”


    “毕竟泉酱只是暂时回到日本吧？”


    我点了点头，有点着急：“到底是什么？”


    “真的很简单啊，泉困扰的这一切，只要一个答案就可以迎刃而解。”


    蜂乐回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歪头问我：“洁他喜欢你，看不出来吗？”-


    ……等等，什么？


    我完全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到球场上的，一向充斥着各种信


    息的脑袋里忽然被“小世喜欢我”看起来给塞满了。刚走回到训练的球场上，我的目光就不自觉地看向了洁君，洁君刚好也正在看着我。


    他看着我的目光无比专注，金属蓝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


    就好像哪怕他在看到我之前想得再多再复杂，在看到我的这一刻，大脑就会自动清空其他无关的想法，只剩下我。这让我隐隐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我出现在哪里，洁君的目光就会跟到哪里。


    “泉。”洁君直直地看向我，喉结动了动，似乎是想问我刚才去干什么了。但他顿了顿，好像知道我会不喜欢他的这个问题，所以他强行按捺下自己的所有不安和纠结，只问我：“继续训练吗？”


    班长：“……”


    班长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字——“你就问这个？”


    刚现场吃瓜的千切豹马也忍不住看向了洁君，目光里下意识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打量。他的神色还有点恍惚，看得洁君忍不住皱了皱眉——似乎更在意刚才我们背着他说什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站到我身侧，试图用靠近我的动作来满足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这个方法显然是有效的，洁君的表情轻松了不少，接着问我：“如果泉的目标是要让对面一个球都踢不进的话……”


    我看着他，歪了歪头。


    洁君被我这么注视着好像有点紧张，脸不自觉地涨红。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洁君微微躬身，不自在地将右脚踩着的足球换到了左脚下，尝试着对我发出某种邀请：“对面有五个人，我能够……帮的上你，你会不用那么累。”


    我：“……”


    我的声音有点讶异：“小世，对面再怎么说是世界顶级球员。”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现在的小世和这些顶级球员都有不容忽视的差距。这一切是时间、经历和天赋一同造就的，短时间内绝对没办法跨越，所以我对他们的要求其实就是做好防守，尽量不要拖我的后腿，从来不指望他们可以在实质上帮助到我。


    洁君虽然很有野心，但完全不像是……不自量力的人啊？


    洁君迷茫地抬起头：“我知道。”


    “但就算是世界顶级的前锋，”他困惑地挠了挠脑袋，左腿轻轻一动，自发地将黑白相间的足球递到了我的脚边：“那不也是泉的对手吗？既然是泉的对手，那我就应该想办法，想不出办法是我自身能力不足，那么我就应该想办法提高自己……”


    我：“…………”


    如果说我之前还对蜂乐所说的“洁喜欢我”这件事没有实感，那么此时此刻，这句轻飘飘的话就变成了我眼前的事实。由于大脑下意识地在核对以前的事，现在太过紊乱，所以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其实洁君的行为已经打破了他一直以来遵守的准则——他很少会直接将打败一个看似不可能的人作为目标，都是选择通过一步步地吞噬别人来最终完成目标的。


    这种将世界顶级球员直接当成脚下踏板石的事……


    太狂妄了。


    我下意识地踩住足球，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假如我明天的对手是诺亚，你也会这样做吗？”


    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而不是质疑，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洁君不是真的研究出了什么，是不会来我面前说的，洁君也不会在我面前说谎。


    “当然啊。”


    洁君冲我笑了起来，语气无比肯定：“当然会这么做。”


    ……


    因为面前这个少女，是他的猎物，洁世一无比确定地想。


    一想到属于自己的猎物被其他猛兽所觊觎，他那完全出自于本能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就忍不住涌了上来。不管对面是什么样的猛兽，哪怕是他一直以来的偶像也好，哪怕是现在看来他无法打败的也好，全都是他的敌人。


    本来平时要忍受其他人将泉作为对手就已经颇为不易，他还能坚持下来的理由是泉根本没有将那些人放在眼里。但下一次比赛的对手不一样，泉难得认真，这种自己已经盯上的猎物被其他人分去注意力的感觉，他完全无法忍耐。


    是他的。


    这应该是他的。


    明明应该只有他一个人能为她设下陷阱，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存在于她的眼中，其他都是多余的、需要清除的敌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她太近的原因，洁世一浑身上下，甚至于每一块肌肉都忍不住绷紧。与泉以为他是因为紧张而脸红不同，他是由于他们俩的距离很近，血液在这一刻兴奋地冲上大脑，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粗重。


    他仍然因为泉的眼中出现多余的人而焦躁不已，但他也因为能马上在别人面前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他和泉的亲密关系——甚至能够间接地宣示主权而兴奋不已。


    ……


    说真的，我现在真的很惊讶。


    因为我能明显感受到洁君身上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这是以前我从来没有在洁君身上见到过的——仿佛接下来的比赛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输掉的比赛。


    ……不过，洁君能想出对付五个世界级前锋的计划，听起来完全天方夜谭，虽然我相信洁君但是……


    难道爱情能够激发人的潜能吗？


    我狐疑地想。


    经过蜂乐这么一说，再根据以往的种种迹象，我都能够确认洁君对我抱有不一样的感情。这么看，洁君喜欢我似乎对我来说……并没有坏处？


    我一直都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人，如果别人发现多年认识的朋友喜欢自己第一反应可能是慌张，而我不是，因为我很有自知之明。虽然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等等，我反应过来，洁君喜欢我的话，那我不就是可以完全掌控他了吗？


    ——虽然洁君喜欢我这件事，看似主导权在他本人手上，但实际完全在我这里。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洁君在对我抱有这种感情的时候，还和别人网恋？


    难道说……


    我看着洁君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可置信了起来。


    难道说，洁君原来是渣男吗？！


    洁君：“？泉怎么这样看我？”


    因为太忧心忡忡，所以我顺嘴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小世，原来你是渣男吗？”


    “我绝对不是渣男啊？！”没想到洁君对于这个问题的反应大得可怕，几乎瞬间就从原地跳了起来，脸上写满急切：“为什么泉会这么认为？我对感情是很认真的，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还是你误会了，我都可以解释的！”


    我：“……”


    有种我随便报一个名字，洁君都会迫不及待地带着足球找上门，用足球把他的脑袋给踢飞的感觉。


    我：“……但你不是网恋了吗？”


    一边网恋一边喜欢我，这不是板上钉钉的渣男是什么？


    “……我……”


    洁君有一瞬间的语塞。


    可不知道是不是在蓝色监狱足球踢多了，洁君的脑子明显也比以前要好使太多。他一开始还是丈二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可渐渐的，多年青梅竹马的默契让他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怪异了起来——仿佛完全没想到我会意识到他喜欢我。


    虽然他的表情不断在喜悦和担忧之间切换，但毋庸置疑的是，他的眼睛是很亮的。他紧紧地盯着我，目光贪婪地描绘我的眉眼：“没有渣男，至于那个，我以后可以和你解释。”


    我：“……”


    怎么还玩上谜语人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有点烦闷地鼓了鼓脸，心里对洁君居然会瞒着我的选择非常不悦，但心里又忍不住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洁君没有变成渣男。可没能完全掌控洁君的不开心仍然在，偏偏我又不想完全表露出来，那岂不是显得我很在意洁君瞒着我这个事？


    明明是他喜欢我好吗？


    所以我哼了一声，抬起右脚，毫不犹豫地将足球踢进球门。


    “解释什么？”我微微抬起下巴，洁君的个子要比我略高一些。他低头看着我，风吹过少年暴露的脖颈，以及脖颈上的血管。尽管他现在因为在训练没有戴上那根银链，但我能毫不费力地想象那根挂着和我眼睛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红宝石的银链，在他脖颈上勾勒出的痕迹。我盯着他的脖子，面无表情地宣布：“我才不听。现在的重点完全不是这个，你不是说你能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帮到我吗？”


    洁君确定地点了点头。


    我伸手比了个“请”的动作：“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少年当即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走向了那颗黑白相间的足球。


    第62章


    隔日，人造球场。


    等我们走近的时候，通道尽头的金属门应声而开，在球场上抱着手臂聊天的几个顶级球星停下闲聊，望了过来，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好奇和打量。没过多久，五个顶级球星的目光就都锁定在我身上。


    哪怕一米七的我在日本女生里已经算得上高挑，易容的时候也偷偷垫了几厘米的增高鞋垫，但无论如何还是和这些相当高大的球星不能比的，更别提他们比我老多了。不清楚是不是绘心先生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几个凑上前，将我完完全全地包围起来。


    “这就是蓝色监狱的NO.1？”其中一个黑皮大猩猩问，撇了撇嘴：“一点都不壮啊，看起来也没什么肌肉。”


    另外个金发白皮大叔收回目光，眼神轻蔑：“算了吧，感觉看起来完全不厉害。”


    剩下一个金发男沉默片刻，若有所思：“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好像和谁很像……”


    我：“……”


    我一向懒得和这种见面就令我讨厌的人计较，解释太多我嫌累，所以我选择无视。我转过头去，目光掠过洁君，却发现洁君的脸色从来都没有这么难看过。他脸上原本的温和全然消失了，暴躁像是火焰窜过他身体的每一根血管，在金属蓝的眼睛里最终汇聚。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还在说英语的世界球星，像是下一秒就会引爆。


    ……啊，我忘记现在洁君的英语很好，听清这些人说话不是问题了。


    我从来没有在洁君身上见过这样极端的攻击性——仿佛只要我一声令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将这些人完全撕碎。然而或许是目标不是我的缘故，和以前不同，我完全没有觉得危险。


    我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喊：“小世？”


    洁君转过头。


    在他看到我的那一刻，我才发现火也会融化。


    “怎么了？”洁君变脸可谓神速，所有的怒气与不满在碰到我的第一瞬间就消失了，低头问我：“是想做什么吗？”


    “你常用的水杯在你的背包里，现在想吃零食的话不要吃太多，我给你准备了一点糖，等踢完比赛就可以吃了。对了，你的毛巾在我的包里，如果现在要找的话我递给你……”帮我找毛巾这件事完全转移了洁君的注意力，尽管我什么都没说，但他已经在他随身的百宝箱里变出我可能会需要的东西。


    不过，找东西的间隙，他抬眼冷冷地盯着那几个球星，显然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我：“……”


    我忍不住放低了声音：“你看起来好生气，小世。但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么麻烦的事？”


    我之所以说这件事麻烦，是因为和这群自视甚高的世界顶级球员争执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显然他们没有将蓝色监狱的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哪怕是我。与其和他们吵，倒不如等下在球场的时候再用力一些，有时候，物理说服比语言说服更加有用。


    但是洁君看起来，远远比我本人还要生气得多，也要在意得多。


    洁君拿糖的动作顿了顿。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我能看见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低头看向他自己的袖口，目光在刚在被我扯过的地方徘徊了几圈，很认真地反驳我：“泉的事情从来不是什么麻烦。”


    正当我有点感动的时候，就听见洁君咬牙切齿地继续说：“泉都难得为他们制定了作战计划，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做，更别说这么对我过……这本来就是他们的错。”


    我：“……”


    结合蜂乐之前的情报——洁君喜欢我，那么现在他的表现是……吃醋？


    ……等等，这个先放一边。


    “什么叫做‘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做’啊？”我的关注点瞬间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不满地眯起眼睛：“难道说在小世的心里，我是那种从来都不动脑子踢球的人吗？”


    洁君明显一愣，慌忙地摆手：“不，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抬手一把将洁君手掌里的所有糖都抢了过来，一颗都没给他留：“我听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真的没有，我只是……”洁君就算有百口都莫辩，更别提他现在只长了一张嘴：“我只是觉得泉很难得认真，但那些人却……”


    由于洁君现在正蹲身帮我拿东西，所以现在轮到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瞪大了眼睛，坚决不背这个锅：“难道小世的意思是我以前踢球不认真吗？我明明每一场都是想赢的！”


    就是比起干脆利落的胜利，除非太赶时间，否则我还是更热衷于将对方玩弄一番再结束。所以有时候可能会给人造成我不愿意使出全力的错觉……但我确确实实是想赢的，玩可以，但不能翻车。


    洁君没有理会我们身边其他人复杂的表情，无比急切地盯着我，连脸都急红了，甚至有眼泪隐隐约约地在他的眼眶里打转。这看得我不由一愣，于是也没有注意到他趁机轻轻搭在我手腕上的手。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似乎是方便我更能看清他眼底的泪珠——而且此时此刻，只有我一个人能够看清。


    ……感觉自己的占有欲被莫名其妙地满足了？


    “我只是觉得他们不能这样对泉，就算泉根本不认识他们，以后也不会和他们来往……”洁君搭在我手腕上的手悄然用力，但力度却又刚好不会弄伤我：“但他们不能光通过泉的外表来判断泉……他们完全没有眼光。”


    我：“？”


    我：“我的外表怎么了，你说清楚？”


    洁君这回终于学聪明了，见情况不好，当即灵机一动：“……泉非常漂亮，所以他们完全没有眼光。”


    “……我说。”


    班长在边上听了许久，转头就见到千切豹马和蜂乐回不忍直视地捂住脸，头上忍不住冒出一个问号：“洁和工藤这两天是怎么了？感觉他们之间好像稍微有点奇怪，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千切豹马看天看低就是不看人：“……没问题。”


    班长吐槽：“这种表现完全就是有问题吧？！”


    蜂乐回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到时候问问泉酱愿不愿意和你说吧，毕竟再怎么样都得经过泉酱的同意。”


    班长


    顿了顿，脸色一变，怀疑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我没有被排挤，对吧？”


    “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蜂乐回悄悄地将他的头转到那几个满脸茫然的世界顶级球星的方向：“起码你还听得懂日语，那些完全听不懂日语的人，才是被我们排挤的，对吧？”


    班长：“……”


    御影玲王看着那几个一开始还拽得不行，后来发现根本没人搭理他们的顶级球星：“…………”


    本来准备上去给我出头的班长，结果发现似乎完全不需要他，喃喃道：“这也行？”-


    行，怎么不行？


    不过等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双方已经站到人造球场上开始对峙的时候，工藤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把球星们给孤立了。她蹲下身，重新系了一遍鞋带，听见耳边传来西班牙国脚莱昂纳多卢纳的吸气声：


    “我终于想起这个人和谁很像了！”


    另一个金发男，英格兰国脚亚当布莱克冷淡地掀了一下眼皮，仍然没有多大兴致：“谁？”


    “那个写暗夜男爵系列的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真的很像，尤其是他们没有表情的时候……”莱昂纳多的声音顿了顿：“等等，我记得工藤优作很早就搬到美国了……如果真的是他的孩子……”


    阿根廷国脚帕布罗卡瓦索斯接过话茬：“……不可能不懂英语的。”


    工藤泉系好鞋带，站起来，疑惑道：“我本来就听得懂啊？”


    她脱口而出的是流利的美式英语，略带一点洛杉矶那边的口音。与此同时，御影玲王随手捋起一边袖子，开口便是十分正宗的伦敦腔：“不会真的觉得我们听不懂吧？”


    法国国脚朱利安洛基转过头：“看来他们都听得懂……这下翻车了，摩尔瓦。”


    巴西国脚，也是工藤泉嘴里的黑皮大猩猩，达达摩尔瓦：“……就算被他们听到也没有关系。”


    “喂喂，”蜂乐回特别小声地问千切豹马：“千切，你也懂英文吗？”


    千切豹马疑惑地点点头：“听得懂啊，只是不太会说，学校里不是都教过吗？”


    蜂乐回：“……”


    蜂乐回低头扳手指数数：“你也听得懂，洁听得懂，泉酱听得懂，玲王听得懂……只有我听不懂。”他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抬头，问千切豹马：“难道我才是被大家排挤的那一个吗？！”


    “……”千切豹马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别想多了，明明是玲王被排挤。”


    蜂乐回想想也是，瞬间松了口气。


    御影玲王：“……我听得到！再说一遍我真的听得到！”


    不过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御影玲王只能暂时先把这件事给押后。


    莱昂纳多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工藤泉，忽然开口：“我现在想起来，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在糸师冴的口中。既然糸师冴这么认可你，”他的嘴角略微向上勾起：“那这场比赛应该会有点意思吧？但你怎么不和糸师冴一起来俱乐部？糸师冴说过，我们世界第一俱乐部的青训队早就对你发出了邀请。”


    “……”


    问题好多，工藤泉想。


    洁世一讨厌这些人，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耐心一一回答。所以她甚至都没有看莱昂纳多，眼里闪过很淡的嘲讽：“那又怎么样呢？”


    她的语气很轻，仿佛完全不将这些所谓的世界第一球星和世界第一俱乐部看在眼里。这放在别人的身上怎么都得评价一句不知天高地厚，但洁世一却不这么认为——他一直对于工藤泉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认为如果泉要走职业足球的这条路，那样她肯定会是超规格的世界第一。


    莱昂纳多：“……”


    莱昂纳多笑着摇了摇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看来你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虽然绘心对你抱以厚望，但以你现在的水平就想要打败我们……还是有点太早了，我比较期待几年之后的你。”


    洁世一听不下去了，当即站到工藤泉的前面要说什么，但工藤泉却摆了摆手，意思让他闭嘴：“是吗？”


    她勾起嘴角的弧度，分明露出了甜美的梨涡，但语气却和甜美毫无关联：“那你还不如珍惜现在。”


    莱昂纳多：“……珍惜现在？什么意思？”他的目光瞥过洁世一，意有所指地道：“蓝色监狱的这群球星原石，和世界的原石可千万没办法比。”


    “因为你会永远记住今天的。”工藤泉说。


    她鲜红色的眼睛里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仿佛只是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但非常熟悉她的洁世一却能明显感觉到其中的不同——泉现在似乎有一点生气，就好像刚才莱昂纳多他们突然踩中了她什么雷点。


    可是……洁世一不太确定地回忆了一下。


    泉连莱昂纳多他们低估她的实力都不会生气，那还会因为什么而生气？但他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倒计时已经开始，他只能匆匆地回到之前安排好的位置上站着，深吸一口气，等待电子哨声响起。


    而在电子哨声响起的一刹那，工藤泉就带着球开始动了。


    因为她的速度实在太快，以至于洁世一根本无法用肉眼来捕捉到她的身影来预测，所以他干脆心一横，干脆完全凭借自己对于工藤泉的直觉来判断她下一步的行动。


    泉现在是想……


    进球。


    洁世一猛地睁大眼睛，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运转，整个球场，所有球员——哪怕那些世界级的球员，此时此刻都出现在了他的拼图之上。而他现在是为了泉能进球这个结果拼图，那么需要的就是……


    抢在五个世界级球星包围工藤泉之前，洁世一猛地提高嗓门：


    “千切！”


    突然被喊到名字的千切豹马脚步没有停：“……追上工藤也是需要时间的，好吗？”


    高速度带起的狂风吹乱了他的红色长发，在洁世一喊到他名字的那一刻，千切豹马就明白了自己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果不其然，在他刚刚到达球门前的时候，工藤泉就抬起腿，毫不犹豫地抓住球星包围的空隙，将黑白相间的足球传了出去——


    千切豹马下意识地接住了球。


    “……”


    好厉害。这种连眼神和话语都不需要的交流——


    这就是洁世一和工藤泉的默契。


    千切豹马来不及继续感叹，毫不犹豫地抓紧机会，带着足球灵活地越过来阻拦的摩尔瓦。正当他想干脆直接射门的时候，耳边忽地刮过一阵风，他控制不住地瞪大了眼睛——


    该死，这个洛基不愧是神童洛基？这也太快了吧？！


    “你的速度很快，”洛基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就是破绽太多了。”


    千切豹马咬牙道：“关你什么事？”


    可世界级别的球星确实是世界级别的，起码不是千切豹马现在能够应付的。他很快就被洛基追上，心里不由得一咯噔——谁知正当洛基要抬脚去抢千切豹马的足球时，洁世一瞬间冲进他们两人的空隙之间，抬脚勾走了原本在千切豹马脚上的足球！


    “Thankyou，千切，”洁世一的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笑容无比灿烂：“谢谢你把足球送到这里。”


    千切豹马的脸当即黑了下去：“……洁！你这家伙！”


    洛基依旧没有什么兴致，转过身，几乎毫不费力地就追上了洁世一，还有闲心评价道：“你比他的破绽还要多。”


    “……是啊，”洁世一轻声说：“我是还有很多不足，但是——”


    他忽然停下脚步，与此同时以一个假动作灵活地避过前来抢球的摩尔瓦，猛地将足球踢向空中——然而他本人却被摩尔瓦制住了，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跳起来去踢那个足球。


    摩尔瓦：“但是什么？你们果然很好对付。”


    洁世一蓦地露出一个笑。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但是，泉会做到的。”


    摩尔瓦和洛基同时一愣：“……什么？”


    不愧是多年参加世界级赛事的顶级球员，他们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洁世一不过是一个幌子。这个足球看似是洁世一想要试图射门的举动，可压根就不是，实质上是洁世一要传给两秒过后就会出现在这里的工藤泉。


    然而一旦预判失误，现在再想阻拦，那就已经根本来不及了。


    而这就是洁世一在这场比赛里的作用。


    由于各种原因，工藤泉和御影玲王他们的配合肯定不会像和洁世一一样默契。但面对顶级球员，这样的配合是肯定会露出破绽的。既然如此，就由洁世一来组成工藤泉和其他球员之间的纽带——他接受并安排其他球员的信息  ，然后再传递给工藤泉。


    这很难，但——


    他们并不是做不到。


    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需要洁世一突破自己大脑思维的极限，可是他们这群利己主义者们，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有默契了。


    工藤泉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洁世一的身后，她轻轻松松地跳到半空中，伸脚勾住了足球居高临下地看着球门，鲜红色的眼睛略微眯起，彻底锁定了射门的方向。然后脚腕猛地发力，砰——！


    足球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怒吼着冲进了球门！


    尖锐的电子哨声划过球场，蓝色监狱在和世界顶级球员的对局中率先得分。


    “这下我是真的明白糸师冴和绘心了，我必须要代表我们俱乐部向你发出邀请……”尽管输了一球，但莱昂纳多看向轻松落地的工藤泉，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工藤泉要做到刚才那样，需要多可怕的身体素质和球感：“在日本你都能踢成这样，如果来我们青训队，你会站上更大的舞台……现在是日本局限了你，你不应该只在这里，你应该和我们一样站在世界顶级的球场上……！”


    工藤泉耸耸肩膀：“我不打算踢职业足球。”


    不止是莱昂纳多，另外的几个球星也明显一愣：“……？”


    “足球只是我的业余爱好。”


    这下轮到莱昂纳多急了：“但你很有天赋，踢职业足球的话会成为首屈一指的球星——”


    工藤泉挑了挑眉：“可我就不踢，怎么样？”


    第63章


    “……有点意思。”


    亚当站在绿色的球场上望着工藤泉，无论是眼睛还是大脑都在反反复复地提醒他，工藤泉一点也不强壮——起码从表面上来说，看起来和他们这批世界顶级运动员完全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的个子根本不算高，肌肉也不发达，但在刚才的身体对抗中，亚当布莱克正是输给了这样的她。


    本来亚当已经察觉到洁世一的意图，要拦下工藤泉顺便抢下足球，不过他从前那战无不胜的身体对抗居然失败了，因此没有阻拦成功，还是被工藤泉抢到了球。


    引以为傲的武器居然落了下风，这无疑是让亚当布莱克很不能接受的。


    但还有人比他更不能接受。


    刚才眼睁睁看着工藤泉射门的摩尔瓦脸色沉了下来，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转而便冲亚当发脾气，完全不能接受有人居然在他的面前射门：“你在做什么布莱克？难道你连他们这里最瘦弱的人都对抗不过了？”


    ……最瘦弱的人？


    亚当的嘴角一抽，他的右手臂还在因为刚才和工藤泉的对抗而隐隐作疼。想到刚才那股蛮不讲理的力道，他甚至怀疑工藤泉还留手了。


    不过，单单从外表上来看的话，工藤泉确实是蓝色监狱里最瘦弱的人。


    “……”


    难道时代变了？


    可根据刚才摩尔瓦轻松制住洁世一的举动来看，好像只有工藤泉一个例外。


    此时此刻，这位例外正面无表情地接受御影玲王和千切豹马的欢呼。能在世界级球星面前率先进一个球，这让其他人看见了曙光，也看见了更多的可能性——比如御影玲王已经开始尝试用钞能力激发工藤泉的更多斗志，生怕她嫌麻烦决定偷懒。


    “绘心先生给你什么价格进一个球？”御影玲王不等工藤泉回答，就毫不犹豫地道：“我出两倍。”


    工藤泉的目光显而易见地游移了一下：“……”


    两倍。她想。


    再加上绘心先生原本的那份钱，那么她能同时拿到两份钱，怎么看都不亏。而且今天她本来的目标也是要进球，拿双倍的钱还不用做多余的工作，怎么看怎么划算。


    三秒后，工藤泉做出了决定：“成交！”


    洁世一：“……”


    洁世一不由叹了口气。


    他现在一点都不担心御影玲王会变成自己的情敌，反倒有点担心御影玲王的钱会变成他的情敌。而为了打败这个情敌，他必须要踢出成绩来，那么问题又回到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和俱乐部签约上来……


    总之，他现在有情敌，完全不是泉的错，是他的能力不足。


    想到这里，洁世一不由得握紧了拳。


    “不过接下来进球，就没有那么容易，刚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轻敌，我才能这么顺利。”


    钱不愧是洁世一目前的最大情敌，为了更多的钱，工藤泉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洁世一敢发誓，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泉的脸上居然会出现这样的神色。她抬起眼睛，光明正大地打量着那几个顶级球员：“等下他们肯定不会继续这样做。”


    御影玲王若有所思：“那工藤你觉得，这几个人里面，谁会是你最大的麻烦？”


    工藤泉收回目光：“唔，都差不多吧。”


    御影玲王：“？”


    “因为等下肯定不是一对一，估计是好几个人围我一个。”这回轮到工藤泉叹气了：“为什么世界顶级球员也是这招？就不能换一个吗？”


    御影玲王：“……”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不是别人的问题，是你自己太超纲的问题？


    “这样没关系吗？泉酱？”蜂乐回有点担忧：“泉酱一个人面对他们，压力会很大吧？”


    “所以我会帮泉的。”


    站在工藤泉背后的洁世一声音无比坚定，眼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我们绝对不可能输。”


    前三年他根本没有再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和泉一起踢球，现在他们不但并肩站在足球场上，面对的敌人还都是世界顶级的——那就是洁世一的目标。先不论输赢，光想到这个，他每一根血管里的血液就开始不由自主地沸腾。


    更别提这些顶级球员之前当着他们面放的那些话，对洁世一来说完全是火上浇油。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有必须赢这场比赛的理由。


    工藤泉：“……”


    工藤泉转过头看他，投去幽幽的目光：“你在说话的时候，可以先放开我的手吗？”


    “……啊啊啊抱歉泉！我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就……”洁世一满脸慌忙地道歉，“我以为我抓的是自己的手来着……”


    旁观的蜂乐回：“……”


    千切豹马压低了声音：“你觉得洁是故意的还是刻意的？”


    “反正绝对不可能是不小心的，”蜂乐回将手臂枕在脑后：“泉酱肯定知道，只是她现在没空和洁计较，等下就说不好了。”-


    果不其然，在电子哨声再度在球场上响起后，工藤泉想要再进攻，就远远没有刚开始那么容易了。她抬头看着眼前的亚当，余光瞥过封锁她右边传球路线的摩尔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本来不应该这样对你，毕竟你是你们蓝色监狱唯一的希望，这种事应该是反派才会做的。”亚当说：“但如果让你太抢风头，他们会生气的。”


    摩尔瓦险些爆炸：“哈？生气？布莱克，我是来赚点小钱的，不是来给这种连俱乐部都没有加入的小鬼当踏板的！”


    “……我说。”


    摩尔瓦和亚当立刻沿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工藤泉看起来有点苦恼：“你们还是听不懂人话啊。”


    摩尔瓦立刻提高嗓门：“……你这小鬼！”


    “摩尔瓦！”不远处，马上就要射门的洛基不知怎地，忽然心头一跳：“别让那个人过来！”


    “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由我和布莱克在看着，我都想不出来这个小鬼要怎么才能越过我们……”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摩尔瓦其实并没有放松任何警惕，目光不停地来回扫视着工藤泉。


    这很正常。


    哪怕性格再怎么糟糕，摩尔瓦的水平都不容置疑，是世界级别的。


    他并没有天真到觉得刚才工藤泉的进球是巧合，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强者的气息。直觉和大脑都在告诉摩尔瓦，眼前这个一米七左右的小鬼强得离谱，天赋可怕得离谱，假如再不认真点，是真的很有可能会翻车的……！那


    他们岂不是白白来日本一趟，还丢着脸走？


    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可尽管摩尔瓦这么警惕，工藤泉却甚至连瞥都没瞥他一眼，更没注意到他的心思。


    很简单，因为她的目标只有进球，摩尔瓦充其量只算个路障，谁赶路的时候会跑去研究路障呢？知道那里有个路障不就行了吗？


    下一秒，工藤泉忽然开始加速。


    说时迟那时快，哪怕亚当在工藤泉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就意识到她要加速，已经抬腿去拦——但还是没有拦住。


    因为她实在跑得太快了。


    当高速运转的大脑配上足够强悍的身体素质，结果不会有别的。球场上的人要么意识到她要跑但追不上，要么能追上但没那么快意识到她要加速。洁世一属于前者，但幸运的是尽管他自己赶不上，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大脑支配球场上的其他人跑到泉需要他们所在的地方，来完成他所想要的拼图。


    洛基属于后者，可洛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这并不意味着洛基哪里弱，首先作为世界顶级球员，就算他的武器是速度，但他的意识也绝对不可能弱到哪里去。他只是单纯的倒霉，毕竟他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像工藤泉这样蛮不讲理的怪物——


    谁能想象到，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工藤泉就从球场边缘闪到了洛基的身后？


    听见身边忽然多出的脚步声，洛基惊讶地转过头：“……”


    没想到除了可怕的力气之外，速度也是这个人的武器。不过洛基在速度这方面从来都没有输给过任何人，所以他还能维持表面的镇静，但脚下的步伐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摩尔瓦真没用，布莱克也没用，他们都没拦住你？”


    “你们踢球的时候，”工藤泉歪了歪头，完全不理解：“话都这么多吗？”


    洛基：“你说什么——”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原本他已经再次提高了自己的速度，想甩开工藤泉，可能想到工藤泉居然还能跟上？


    甚至……超过了他？


    ……为什么那么惊讶？


    工藤泉困惑地想，你们不是应该已经知道我很强了吗？难道在知道我很强以后，还是小看我了吗？


    没意思。


    世界顶级球员的素养让洛基及时回神，立刻将右脚的足球拨到左脚，尝试用自己的盘带来越过工藤泉。可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工藤泉居然一眼就识破了他的意图，然后看准时机——


    足球直接被这个还比他小一点的少女给强行抢走了！


    更恐怖的是，抢球的功夫，工藤泉根本没有放慢脚步，因此也根本没有给洛基能追上自己的机会，腿一刻不停，以相当可怕的速度带着足球向对面的球门冲了过去。


    如果是以前的比赛，她现在应该直接射门。但现在的对手是世界级别的，哪怕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也绝对不会落后太多。她想要射门的举动北欧帕布罗彻底看穿，而本来就守在自家这边的莱昂纳多更是露出一个笑容。


    “我就知道他们拦不住你。”被那么多次拒绝，莱昂纳多仍然没有气馁，再一次对她发出了邀请：“真的不来我这边吗？”


    工藤泉：“……不来。”


    无论是哪条射门的路线，都被她面前这两个人给堵死了。与此同时，摩尔瓦和亚当正在向她步步逼近，很快她就会带着足球陷入被四个人包围的窘境……和以前不一样，她这次不能轻而易举地摆脱这些人，得想另外的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


    ——对了，她为什么不能摆脱这些人来着？


    因为他们是顶级球员，她从身体素质和大脑思维哪方面都没办法完全碾压——


    可她为什么不能碾压？


    ……她甚至都没尝试过。


    莱昂纳多：“……工藤，怎么不动了？认输了？”


    擅长预测的帕布罗猛地睁大了眼睛：“等等，莱昂，这是……？”


    “真的很烦啊。”工藤泉说。


    她鲜红色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不知名的火焰，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冲破她一直以来为自己设下的束缚，开始肆意地燃烧。然后她仰起头，看见了从天而降的灵感。在这一瞬间，球场上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化为数据淌入她的大脑，成为她眼眸中火焰的燃料。


    大脑从来灭有运转得这么快过。


    仿佛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台无比精密的电子计算机，在人类根本察觉不到流逝的零点几秒内，就已经将接下来的计划推演完成。成为燃料的数据越来越多，她眼眸中的火焰也越来越旺盛，但她注视着对手的目光却仍然是冰冷的。


    “我明明都说了，”工藤泉的表情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我不去啊？”


    莱昂纳多猛然察觉到什么，立刻向右边挪了一步，想要阻挡工藤泉——


    然而明显陷入奇怪状态的工藤泉比之前要更难对付，几乎是一个错身，工藤泉凭借自己绝佳的柔韧性在空中转过身体，同时也以一个假动作完美地骗过莱昂纳多的预判。她在以盘带技术为武器的莱昂纳多面前轻轻松松地秀了一下自己的盘带，然后抢在洛基追上来之前，成功将他过掉。


    ……泉这是进化了吗？


    答案是毫无疑问的，工藤泉吞噬掉了身为世界顶级球员的莱昂纳多、摩尔瓦、洛基和亚当，成功进化了。洁世一注视着工藤泉的眼睛亮得可怕。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心里想要吞噬她的欲望前所未有地强烈。


    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既然泉进化了，那么想要吞噬泉的他……必须也要想办法进化才行。


    ……


    与此同时，蓝色监狱主控制室内。


    帝襟杏里的手撑在桌面上，眼睛控制不住地睁大，整个人凑近屏幕，似乎相当难以置信：“绘心先生，难道说工藤她这是……”


    “没想到工藤泉的盘带技术居然也这么高超，看来是之前蓝色监狱的其他球员还没能让她做到这一步。她凭借速度超过了以速度为武器的神童洛基，凭借身体对抗过掉了以这个为武器的亚当布莱克，球在她这里，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那位阿根廷国脚帕布罗卡瓦索斯……”绘心甚八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这就稍微有点难搞了。毕竟这位阿根廷国脚很可能是现在球场上脑子转得最快的人……杏里，别再凑近了，挡住我看屏幕了。”


    听到这里，帝襟杏里悻悻地后退了一些，将本来被她一人占据的球场监控屏幕给让了出来：“但，绘心先生，现在工藤她是那个状态吧”


    绘心甚八的眼神无比平静，毫无波澜：“对，是「心流」。工藤泉会这个，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可是「心流」诶绘心先生？！”帝襟杏里搭在桌上的手指不断颤抖：“而且还是……工藤泉的「心流」。她本来平时就是个怪物了，进入「心流」状态下的她……会是什么样的？”


    绘心甚八：“……”


    绘心甚八静静地看了屏幕几秒钟，忽然开口：“你说得对。这是工藤泉的「心流」，之前是我低估了。”


    帝襟杏里吞了口口水，自己都觉得这个假设有点天方夜谭：“……那是不是就证明，蓝色监狱的这一队……”她越说声音越抖，“是有可能赢那几个世界顶级前锋的？”


    “……”绘心甚八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抬手指了下洁世一：


    “要看他。”


    帝襟杏里：“？”


    帝襟杏里疑惑道：“为什么要看洁世一？”


    绘心甚八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先调出了三年前全国大赛的录像。


    录像上更加年幼的洁世一和工藤泉正在绿色的球场上肆意奔跑，绘心甚八盯着他们看了几秒，说：“在还没有看过他们比赛的时候，我曾经产生过类似工藤泉没有洁世一也可以的拙见。”


    “本来就是吧？”帝襟杏里问，“没有洁世一，对工藤泉不会有特别大的影响吧？她不是一样可以赢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绘心甚八话锋一转；“这是因为那样的比赛对工藤泉来说根本不够格。”


    “……毋庸置疑的是，工藤泉在足球上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球感还是大脑思维，每一项能力都是点满的，她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任何弱点。”绘心甚八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但这个时候，她的队友就会成为她的弱点了。”


    “先不说身体素质，单说思维的不同步，就是致命的。她的队友会显而易见地跟不上她，没有办法好好辅佐这位甚至都能被称为神的天才，那么就很容易被对面抓住弱点攻破。一对一来说，没有累赘的工藤泉是无敌的，但足球是十一个人的运动。”


    绘心甚八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难道她要拖着几个完全跟不上她的累赘，去和世界顶级球员踢吗？”


    帝襟杏里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但洁世一本身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洁世一和工藤泉是完全相反的类型。”绘心甚八说，“从一对一上来说，洁世一现在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优势。但如果放在团队里……洁世一就像是个催化剂，像化学实验一样，能促进很多球员的化学反应。他当然也是天才，但他是适应性的天才。”


    帝襟杏里终于听懂了：“而他和工藤泉放在一起的话，他也能适应工藤泉，不但不会成为工藤泉的累赘，而且还能适应剩下其他人，让那些原本跟不上工藤泉的人，可以跟得上工藤泉？”


    “就是这样。”


    绘心甚八打了个响指，关闭以前的录像，重新看向屏幕：“现在的球场上，进入「心流」状态的工藤泉如果说是神，剩下的那群原石就是凡人，而负责代替神向这些凡人传递旨意的……”


    “就是洁世一。”


    绘心甚八眼也不眨地盯着屏幕上的洁世一，轻声问：“接下来，你会怎么向其他人传递你神明的旨意呢？”


    第64章


    刚开始和工藤泉当队友的人，在比赛结束以后，经常会一问三不知，压根不清楚这场比赛是怎么赢的——仿佛他来参加只是为凑齐十一个人的人头，然后他在球场上挂机就可以了。


    但要说的话其实也有例外，先不谈别人，洁世一自己就是。或者说，如果他和其他球员没有区别，那么他和工藤泉的关系可能都不会有后来那么好，很可能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与御影玲王和赤司征十郎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无比真实的人造球场上，中央空调吹出的风拂过蓝色监狱大家兴奋的脸，捎上数道期冀的目光一起奔向那位扎着黑色高马尾的少女。自从开启「心流」状态以后，她那双鲜红色眼睛里的红色火焰就从未熄灭，美丽得近乎妖冶，实力更是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别看她进入「心流」状态才不过一两分钟，但球场上的每一秒都瞬息巨变，更不用说几十秒甚至一百多秒，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比如帕布罗预测了几十种工藤泉可能会射门的情况，然而他压根没想到工藤泉会突然来了灵感——情况是可以预测的，而灵感这种东西，往往是不可预测的。


    尖锐的电子哨声划过球场上空的一刹那，蜂乐回就激动得从原地蹦起来欢呼：“2：0！”


    “没想到在世界顶级前锋面前，泉酱还是这么厉害，这样下去我们真的有可能会赢诶？！”蜂乐回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也相当激动：“那这绝对意味着，泉酱现在已经是世界级别的前锋了？好厉害啊泉酱……”


    千切豹马随手擦去额头上的汗，刚才他一直努力想要追上工藤泉和那些世界顶级球员，这对他的体力造成了一定消耗：“但在这样下去的话，风头就被工藤一个人出完了。”


    他话里的不甘心多得要溢出来：“如果这样赢的话……”


    蜂乐回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


    他垂下了眼睛：“……也是，我们已经完完全全被泉酱落在后面了。洁，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起码从现在球场上的情况来看，那几个世界顶级球星对工藤泉实力的认识严重不足，也没有什么情报。在他们好不容易适应比分1：0时的工藤泉后，结果工藤泉猝不及防地开了「心流」，原先搜集的情报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因为她的「心流」和其他人的表现形式并不相似，这和泉一直面临的情况有关——她的身体素质、大脑思维和空间认知能力本来就是全世界顶尖的，在踢足球的时候很少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更别说能给她压迫感的了。面对这样无趣的足球太久，现在终于感受到来自世界顶端前锋的压力，工藤泉仿佛一下子吃下了几万点经验，等级疯狂攀升。一路暴涨。


    ……以至于一开始还因为她瘦弱而小看她的这些顶尖球员，现在他们的额头上已经布满汗水，眼神也一个比一个沉。即便如此，工藤泉的表情看起来也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依然不太想理会他们，脸上连一点得意洋洋都找不到。


    ——如果要借此来认为她真的不骄傲，那就是对她天大的误解了。


    工藤泉抬手随便拨开了摩尔瓦，走出被球星包围的人群，看见洁世一的瞬间，她的尾巴就翘了起来。


    “在那里愣着干什么，小——世？”她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我的毛巾呢？”


    洁世一低头笑了声，走到球场边上认命地替工藤大小姐拿出干净的毛巾，再递到她面前。他看着工藤泉擦去一滴两滴的汗珠——「心流」状态对体力消耗极大，哪怕是工藤泉也不例外。


    工藤泉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的毛巾看，仿佛恨不得自己是那块毛巾。


    “……”


    她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想起洁世一还没有对自己的表现发表评价，抬起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刚回神的洁世一：“？”


    他完全不能抵抗被工藤泉这么看着，吞了口口水，舌尖无意识地抵住上颚：“……”


    工藤泉：“……？”


    他怎么还不夸我？难道眼睛刚才瞎了？


    洁世一：“……”


    完蛋完蛋完蛋泉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难道说泉突然发现他很帅吗？不吧这绝对不可能，刚才进入「心流」状态的是泉又不是他，难道泉对他失望了？觉得他跟不上自己的脚步吗？如果泉要对他失望的话，那也是应该的，毕竟他现在和泉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想到这里，他的神情渐渐地黯淡了下来——


    真的吗？


    洁世一重新抬起眼睛，金属蓝的眼睛里有和工藤泉十分相似的火焰不动声色地燃起，区别只在于，工藤泉的火焰是红色的，而洁世一的火焰是蓝色的。他看向工藤泉的目光仍旧温和，但同时也无比坚定：“泉很厉害。”


    工藤泉别过头去，语气里仍然有点不满：“……现在才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因为刚才在想怎么样才能追得上泉的脚步，”洁世一满脸抱歉：“如果彻底被泉甩开，那我就完蛋了吧？”


    肯定是完蛋的。


    如果猛兽被自己看中的猎物轻而易举地甩开，那何谈进食？


    然而工藤泉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她只是敏感地察觉到洁世一现在似乎在想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但没能猜到这上面去。她将毛巾塞回洁世一手里后，因为洁世一的问题而陷入沉思：“但如果要不被我甩开……”


    “还是挺难的。”


    洁世一比谁都清楚，工藤泉说的是实话。


    球赛马上要继续，他看着工藤泉站到球场正中央，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这一瞬间，他的手指猛地掐进了他的掌心。猎物被其他人所觊觎，属于自己的领地被他人想抢夺，雄性占有的本能立刻就在他的每一根血管里开始燃烧。尤其是看见工藤泉对莱昂纳多不耐地皱了皱眉以后，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抢过工藤泉的目光，让她只能看着自己  。


    那是他的。


    任何人都不应该越过他，去触碰到她。


    仿佛工藤泉的注意力对洁世一来说是什么上瘾的东西，他一旦失去，整个人就会变得极其焦躁，非常想做些什么来刷点存在感。但熟悉的电子哨声再次冲上云霄，他现在能做的，只不过是将注意力全部投进球场里，只能通过想办法拿到足球，来强迫让泉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不，光是拿到足球还远远不够。


    此时此刻，洁世一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既然都拿到足球了，为什么不能想方设法进球呢？


    但球赛并没能像之前那样顺利下去。


    “呀咧呀咧，如果真的让你赢了这场比赛……”莱昂纳多彻底收起脸上的玩笑，金发碧眼的美少年脸上是罕见的认真：“还不能把你带回我们俱乐部，那我应该怎么回去？”


    工藤泉望向他身后，目光忽然滞了一下。


    现在足球在蜂乐回的脚边，蜂乐回的盘带不愧是他的武器，哪怕是面对世界顶级球员的抢球也没有丝毫落于下风，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游刃有余。


    但从那里射门是绝对不行的，所以蜂乐回只能先选择传球。他传球的对象毋庸置疑是工藤泉，而此时此刻——


    亚当布莱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沉默地截断了蜂乐回和工藤泉之间的传球路线。


    但这没有关系。


    亚当出现的下一个瞬间，工藤泉几乎立刻提高了速度，莱昂纳多的视线只来得及捕捉到她的残影。这时候再想阻拦就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已经如利箭般蹿了出去，瞳孔略微眯起，大脑已经开始生成射门的灵感——


    “要想知道你在做什么，真的很不容易。”


    ……什么？


    工藤泉的脸色微变，只见场上唯二能在速度上与他比肩的洛基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身侧。可刚才蜂乐回见她成功从亚当和莱昂纳多那儿脱身，已经将足球传了过来——这当然不怪蜂乐回，只是洛基凭借着帕布罗的预判已经成功绕到了她的身前，现在已经纵身一跃，哪怕工藤泉可以比他跳得更高，可也已经来不及了……这几个世界顶级前锋居然开始配合了？


    不是刚才还在各踢各的吗？


    如果是原本的工藤泉，很可能会错过这一球。


    但这是「心流」状态下的工藤泉。


    原本极速运转的大脑，在这一刻自动清空了其他无关的东西，只剩下那颗正在空中如流星急速下坠的足球。


    洛基拿得到球吗？


    拿得到。


    但他只能用头接到这个球，否则就会被跳得更高的我抢走。那么这就意味着，他在接了足球以后，只能选择传球。那么他会传球给谁？


    工藤泉的目光迅速地瞥过整个球场，正当她想找到洛基的那条传球路线时，余光无意中忽然瞥到了洁世一。只见洁世一站在球场的另一边，他们二人的目光分明没有在半空中交汇——现在也不会给他们对视的时间，但工藤泉就是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


    她只要放心去做，小世会明白，也会帮她的。


    所以她果断地排除掉了几种可能，得出答案。


    果不其然，一切都向工藤泉预料的那样发展。


    洛基毫不犹豫地用额头先接住了足球，然后整个人在空中静止片刻，上演一出绝妙的停球骗过在场的几个人后，才将黑白相间的足球给顶了出去。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以极快的速度向最近的摩尔瓦冲去。摩尔瓦嘴边咧开一个笑，已经看好射门路线，正准备接住足球然后迎接进球的时候——


    洁世一忽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哈？”摩尔瓦的声音十分讶异：“你可不像工藤，你难道以为你抢得过我吗？”


    眼瞅着足球就要落到他们的头顶，摩尔瓦已经如同一头雄狮般在那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抢球。虽然嘴上不把洁世一放在眼里，但有工藤泉的先例在前，摩尔瓦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可下一秒，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半路杀出个领会洁意图的御影玲王，完美复刻了洛基刚才的以头抢球的举动，使出浑身力气将足球拦在半空中，然后传了出去！


    摩尔瓦：“……你们这群小鬼，原来还是有两下子的啊？但你这是在给谁传球，那里根本没杀人。”


    洛基：“马上就会有人了。”


    御影玲王伸手揉了揉额头，嘴角忽然露出一个笑：“反正洁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Nice玲王！”洁世一夸完后就没有回头，“千切！”


    千切豹马：“——正在加速。”


    一道红色的身影如风般奔过球场的边缘，超过瞳孔猝不及防放大的洛基，抢在他前后截住了那颗将将要落地的足球。


    千切豹马抬起头。


    这一刻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在场上的人都接近静止的时候，他的余光里出现了工藤泉。她并没有看千切豹马，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脚下的那颗足球，紧接着，在这边静止中——


    千切豹马脚腕一转，以一个无比精彩的外脚背贴地传球将足球送到了工藤泉的脚下。


    只可惜电光火石间，虽然落后一步，但帕布罗的预判还是完成了。凭借着世界顶级球员的意识和身体素质，帕布罗不需要费很多力气，只需要稍微挪动一下脚步，其他人便能心领神会，在工藤泉拿到足球的这一瞬间，彻底封锁住了工藤泉的射门路线。


    并且他们五个正呈包围之势，试图将工藤泉彻底往角落里逼，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办法。


    五个世界顶级球员带来的压迫本来就是极为恐怖的，更别提他们其中随便一个人都要比工藤泉高多了。然而她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这种压迫，额头上只是多冒出了几滴汗。「心流」状态下，她的盘带技术甚至都得到了完美的提升，他们一时半会儿很难从她这里抢到球。


    她知道这点，对手当然也知道这点，于是愈发向她逼近。


    他们之间已经离得相当近了，马上莱昂纳多就要出脚抢球，然而正当他抬起脚的时候，却看见工藤泉勾起了嘴角。


    莱昂纳多：“……？”


    下一瞬间，借着他抬腿想抢露出的那个空隙，工藤泉脚腕一转，瞄准机会，毫不犹豫地抬脚重重地一踢，足球沿着莱昂纳多和亚当布莱克的手臂间的狭小的缝隙冲了出去。


    目标是……


    因为没人注意可以尽情无球跑动，已经站在对手球门前的洁世一。


    下一秒，所有人都看见洁世一仿佛顺应多少年来刻在DNA里的本能，抬起脚腕硬生生地接住了这个球——他进球的拼图在这一刻彻底完成。下一秒，他一个转身，狠狠地将足球踢了出去！


    足球在空中撕开一个弧度，轻而易举地绕开守门机器人，险险地擦过球网上框，冲进了拦网里。


    示意蓝色监狱再次得分的电子哨声再度吹响。


    蓝色监狱VS世界顶级前锋，目前的比分是3：0。


    洁世一踢完那一球后，就失去了身体的平衡，倒在了球场上。他心满意足地看着那颗黑白相间的足球停留在兜网上，慢悠悠地滚下来，嘴角的笑容无比灿烂。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多了一双白色的球鞋。


    他仰头望去，脸上全是运动后出的汗，和看起来状态还算不错的工藤泉比起来，未免有点狼狈。但是他的眼底闪烁着无比耀眼的光：


    “——我进球了，泉。”


    “唔。”


    工藤泉双手撑着膝盖，半蹲下身，歪了歪头，困惑道：“这是想要我夸你的意思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近到洁世一甚至都能闻到她发尾洗发水的香气。他在这股淡淡的香气中好不容易找回了神智，错愕地望着她：“……不可以吗？”


    工藤泉重新站直，那股很浅的香气也随之远离了洁世一。


    她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然后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要。”


    洁世一：“诶？！”


    他看起来快碎了。


    “刚才你都没有第一时间夸我，那我现在当然也不夸你。”工藤泉抬手将这个快碎成玻璃渣的洁世一给拉了起来，完全搞不懂他为什么在被自己拉起来以后，表情忽然阴转晴了：“而且这不是你该做的吗？”


    洁世一低下头，注视着他们交握的手，机械性地回答：“……是的。进球是我应该做的。”


    工藤泉松开了手，摇摇头：“才不是这个。”


    刚拼好的洁世一看起来又快碎了。


    “我是说，让你进球是我的命令。”工藤泉抬起下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小世完成我的命令，不是应该的吗？”


    “……”


    洁世一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仿佛刚才那股细腻的触感还停留在他的指尖。


    “是的。”他看起来再次被拼好了，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泉说的对，是应该的。”


    可在少女得到答案，转过身蹦蹦跳跳地远去之后，洁世一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既然我完成你的命令是应该的，那你的命令只有我一个人听得懂，也是应该的吧？


    第65章


    对于这五个世界顶级球员来说，这场比赛很糟糕。


    对于蓝色监狱这边的五位来说，这场比赛很成功。


    这几个世界顶级前锋，本来只是抱着赚快钱的心思来到蓝色监狱，根本没有想在和非职业球员的对局中使出全力。或者说，如果他们需要使出全力来和蓝色监狱的人踢，那才丢人。


    所以即便他们在意识到工藤泉根本不是看上去那样简单，也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后——他们还是仍然守着自己的自尊，顶多开始尝试和队友配合，却不愿意用上全力。


    直到这场比赛的比分来到4：0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样下去是绝对不行的。但这时候领悟过来为时已晚，大势已去，在比赛时间即将归零的前一秒，工藤泉将最后一个足球踢到了他们的球门里。


    蓝色监狱五人VS世界顶级前锋，5：0。


    “……绘心先生。”


    胜负已分，帝襟杏里吊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回原处。长时间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后果，是额头一阵一阵地疼，但此时此刻日本足球出现希望的喜悦让她足以忘记一切。


    她压根顾不上别的，双手撑在绘心甚八椅子的扶手上，眼睛里全是光亮，语气相当激动：


    “蓝色监狱会在这场对抗世界级前锋的比赛中获胜……难道说，这也在你的预料中吗？”


    绘心甚八：“……”


    和灿烂的帝襟杏里不同，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是克制冷静的，声音也十分平静，毫无波动：“不。”


    “本来就算有工藤泉在，我推算的结果里，他们输的概率也应该是99.99%，因为工藤泉和其他队友根本无法配合。实力水平相差太大，这是必定的结果。但我没想到的是……”


    “洁世一弥补了这点不足。”


    绘心甚八若有所思地盯着工藤泉和洁世一的资料，转了转笔，点评道：“可惜了，本来这两个绝对蓝色监狱风格的利己主义者能有这样的化学反应，在一个球场上会有很好的效果。”


    帝襟杏里：“……”


    她本来还想问为什么说可惜，接着她就意识到，工藤泉是女生，肯定不会出现在正式的男子足球球场上。而且工藤泉对女子足球也没什么兴趣。


    ……但凡她要是有一点兴趣，绘心甚八就绝对会去拉资金建造蓝色监狱女子分部，而不是还坐在这不见天日的控制室里了。


    想清楚后，帝襟杏里像是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冷水泼了一身，整个人顿时毫无精神，只有眼睛还直直地盯着屏幕上工藤泉那张精致的脸，语气幽幽：


    “……曾经沧海难为水。”


    绘心甚八：“……”


    绘心甚八心里也很惋惜，只是没有像帝襟杏里那样表现在明面上，毕竟他还是得面对现实：


    “……既然工藤泉已经进化到了这种程度，那么在别人通过世界顶级选手测试结束后，就可以正式开启第三轮了。”


    帝襟杏里的声音依然无精打采：“……在第三轮里选出会和U20国家代表队踢球的选手吗？”


    “不过，”她有点怀疑：“没有工藤泉，我们真的能踢过有糸师冴的U20吗？”


    在帝襟杏里看来，希望其实不大。


    U20日本代表队即便在世界的赛场上排不到名次，但也是日本境内的最强。更别说蓝色监狱的成员全是前锋，而U20代表队好歹是有完整的球队体系的……


    更别说他们现在还有糸师冴。


    不是，蓝色监狱没有工藤泉，这怎么赢啊？


    一片漆黑的控制室里，只有数十个监控屏幕在发着清冷的白光。绘心甚八抬起手，扶了一下眼镜，嘴角勾起：


    “那就看第三轮能选出哪些人了。”


    帝襟杏里：“……”


    绘心先生这是又有什么计划了？


    不过既然绘心先生心里有数，那就还好。毕竟现在和世界顶级前锋的比赛都赢了，帝襟杏里也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毕竟和世界顶级前锋比起来，日本U20代表队也还是不够看。


    哪怕没有工藤泉，应该……也可以吧？


    帝襟杏里不太确定地想。


    不过，想到这里，她又想起来一件事。


    “绘心先生，”她捡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文件夹打开：“足协那边要请你过去一趟……说是谈谈经费的问题。还有，”她顿了顿，补充道：


    “之前你答应过工藤泉，如果工藤泉赢了，就将那几个世界前锋的工资给她……还是打到她那个账户上吗？”


    绘心甚八：“……当然。”


    他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嘴角流出嘲讽的笑：


    “有日本足协这么抠门的老头子在，也难怪工藤泉不愿意踢足球。”-


    “阿嚏！”


    我揉了揉鼻子，疑惑地看了一下四周。从刚才起我就一直断断续续地打喷嚏，难道是有人在背后偷偷夸我……？


    既然这样，我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洁君的表现却比我本人还要紧张。


    下了球场之后，他就一直像个蜜蜂似的围着我转，仿佛只有在我身边，他才能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理智，暂时满足他的饥饿感。他听见我打喷嚏的声音，立刻担心地皱起眉：“是刚才的比赛太累了吗？”


    “也是，就算泉的体力很好，但一直开着心流肯定多少还是会有点影响……”我根本没有开口，洁君就自行填补完我生病的原因：“但医务室在哪里？完全不知道……”


    他自顾自地陷入沉思：“不过妈妈好像在我收拾行李的时候给我塞了药，应该放在行李箱的某个角落里面……”


    洁君顿了顿。


    似乎是药在他行李箱这事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借口，他垂眼看着我，语气里带着略微的紧张：“不然，泉来一趟我的寝室？”


    ……？


    有那个必要吗？


    我刚想拒绝，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但洁君眼巴巴地盯着我，仿佛很在意我的身体情况——其实就是不想在接下来的岔路口和我分别，所以千方百计地想出借口来挽留我，试图把我拐到他那里去。


    可他们宿舍也不止他一个人吧？


    我向他身后望去，大家的反应不一。


    千切豹马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这样不太好的话——毕竟他知道我是女生，然而他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蜂乐回捂住了嘴。


    千切豹马：“？？？”


    蜂乐回拼命地朝他使眼色，意思好像是大不了他们可以去别的寝室那串串门。


    千切豹马：“……”


    看千切豹马的表情，貌似是觉得这样也行。


    在一旁围观他们二人转全程，却一头雾水的班长：“……”


    “……从几天前起我就感觉有问题了，”班长略微眯起紫色的眼睛，狐疑地打量着他们俩：“你们


    真的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吧？”


    蜂乐回：“……”


    蜂乐回对我投来询问的目光，这一瞬间，洁君露出了“好烦不想和别人分享这个秘密”的表情。


    他似乎因为蜂乐回和我的眼神交流而难受得不行，但他又不愿意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偏偏要盯着我和蜂乐回，仿佛这样就能终结我们的眼神对话。


    ……他这样怪有意思的。


    我忽然有了坏主意，对蜂乐回点了点头。


    洁君的表情一顿，看起来像是被雷劈了一道，神色无比落寞，整个人像是染上了灰色，仿佛在崩溃的边缘。


    但他似乎是知道我特别喜欢看他这副崩溃但没有完全崩溃的模样，每一个表情都恰到好处，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


    所以我扬起了一点嘴角。


    说实话，这样的感觉其实也不坏……如果洁君真的是一只单纯的小绵羊，那就很没意思。但他明明是一只老虎，却在我面前被迫装成温顺绵羊的样子……


    驯服老虎虽然有风险，但成就感是驯服绵羊完全不能比的。至于我在老虎眼里到底是个主人，还是块肥美的肉，那这就得看洁君自己了。


    不过，现在有人比洁君更加崩溃。


    班长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反复地眨了眨，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工藤是女生？”


    他第一个反应是不信，甚至还在努力地帮我解释：“你们搞错了吧？工藤只是喜欢女装而已，明明是男生啊？”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经过蜂乐回和千切豹马十分努力的解释，班长终于接受了我是女生这件事。他看着我和洁君，瞬间恍然大悟，即刻就明白了什么：“……原来如此。”


    我：“？”


    原来什么？


    等等，班长不会这么快就得出洁君喜欢我的洁君吧？


    ……这样的话，那么久还没察觉的我岂不是很逊？


    我顿时蔫了下去，嘴角也随之放平，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罪魁祸首洁君见我这副样子，仿佛一下就不崩溃了，神情无比紧张，小声问我：“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泉？”


    我没精打采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完全不想和他说话。


    洁君：“……”


    洁君小心地问：“是因为我吗？”


    我点点头。


    洁君：“！”


    洁君连原因都没有问，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始道歉。


    只不过，在他那连声的道歉背后，似乎藏着更多的东西。


    ……


    好爽。


    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一想到泉会因为他而心情发生变化，甚至难得生出沮丧的情绪……洁世一的心脏就跳得飞快，几乎根本掩饰不了声音里那份扭曲的快感。


    他恨不得在少女身上对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印记，恨不得所有见到少女的人第一时间都会想起他。


    洁世一就是这样一只贪婪的猛兽。


    可这样一只贪婪的猛兽，却会因为少女的心情仅仅随他而动一次，便会生出快意。即便只是瞬间的，并不能让他得到满足，就足以让他的饥饿感得到短暂的缓解。


    ……可他又不愿意让少女继续沮丧下去，想方设法妄图让她露出笑容。


    真是奇怪。


    他是一只因为她的喜好，而披上温顺外皮的怪物，理所当然的，会对她生出更多渴望和贪婪来。但在对她生出吞噬欲望的同时，他自己却先一步被她给吞噬。


    哪怕他在不断进化，变成新的模样，可新生出来的部分再怎么张牙舞爪，只要还是他，见到她的瞬间就会被她无比轻松地吞噬。


    可她在无意中吞噬他的时候，也一步一步地走进了他的陷阱，慢慢地被他所蚕食。


    ……他们之间的胜负，很难判定-


    最后我还是没有去他们宿舍。


    倒不是说我不愿意去，只是我们本来以为今天和那群世界顶级前锋踢完以后就可以暂时休息了，结果绘心先生像是看不得我们闲下来——准确地说，他应该是看不得我闲下来。


    然后就交给了我们一项任务。


    “Monday，Tuesday……”蜂乐回指着书本上的单词，一边摇头一边晃脑地念：“接下来是什么？”


    班长：“……Wednesday，蜂乐，不然你还是从音标开始学起吧？”


    蜂乐回挠了挠头：“现在从音标开始学还来得及吗？”


    “……肯定来得及，因为这里要恶补英语的现在只有你一个，大不了大家轮流帮你。”千切豹马摘下一只蓝牙耳机，对着桌子后面的我和洁君喊：“工藤，洁，你们在干嘛？”


    我闻言抬头，没有表情地举起手上的数学试卷：


    “给小世补习数学。”


    洁君慌乱地将没及格的试卷纸拿了过来，小声道：“喂喂泉……不要给他们看啊……”


    千切豹马：“……你们忙，蜂乐，书拿过来。”


    我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拿笔戳了戳桌面：“可是小世这张试卷连及格都没有……”说到这里，我就想起之前没有我，小世的英语成绩立刻飞升，不由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难道说没有我，小世的成绩其实会更好？我的辅导反而没什么用？”


    洁君立刻出声打断我的话：“怎么会！”


    他望着我的眼睛，仿佛相当珍惜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但天知道，我已经快给他辅导数学一个礼拜了。


    “如果没有泉的话，我肯定学不好的……只是英语我还能强行背单词和语法，可数学，”洁君苦恼地挠了挠头，“数学的每一题都长得不一样。”


    我又叹了口气。


    最近为了给洁君辅导数学，我回兔子先生消息的频率越来越少。好在兔子先生似乎也很忙，没有像以前那样一天到晚给我发消息，基本上都是攒着等晚上一起发。


    说起来，昨天晚上的消息我都没看。


    正好，帮洁君辅导数学作业辅导得我有点心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兔子先生的聊天框。和往常一样，兔子先生发的消息大多都是他日常生活中的琐事，我选择一眼带过，视线落在了他发的那张[小草撞大树真的假的.jpg]表情包上。


    ……好可爱。


    右键点击保存。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在心累的时候看兔子先生消息。


    不知道怎么回事，兔子先生总有一堆奇奇怪怪但很可爱的表情包，我根本不能拒绝这些，看到的时候，心情自然而然地就会好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


    洁君：“……”


    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洁君阴恻恻地盯着我的手机屏幕，和刚才那个小可怜判若两人。


    他又抬眼看看我的嘴角，接着又回去阴暗地盯着手机屏幕，好像是对于别人抢占我注意力这件事很不高兴，但偏偏我又笑了，所以他只能隐忍不发，在心里默默嫉妒。


    我的余光瞥到洁君难看的脸色：“？”


    “你不和你的网恋对象聊天吗？”我随口问，还记得他之前对他的网恋对象欲言又止，似乎这事有某种隐情。


    说不准……


    洁君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网恋对象？


    我若有所思地想，毕竟我从来都没有看见他在我面前和人聊天。而且洁君也不是那种，明明喜欢我却还会和别人谈的渣男。


    洁君：“……”


    洁君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将刹那间生出的快感给藏了起来后，结结巴巴地回答：“……现在不聊。”


    “这样。”


    我没有看他，目光依然停留在表情包上：“小世会网恋，那对方一定是你很喜欢的女孩子吧？是什么类型的？”


    “……”洁君像只受惊的猫，浑身炸了开来，瞪圆了眼睛：“这这这这这这这这——”


    他看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让我愈发认定，他这个所谓的网恋对象，绝对是有鬼。


    “这问题没那么难回答吧？”


    我转过头，单手点了点洁君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代数题：“如果觉得说不出来的话，那就做这道题目吧，题目的答案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答案。”


    洁君的大脑片刻宕机：“……？”


    洁君低头看着那堆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只觉得头晕，憋出一句：“可是我完全不会做……”


    我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谁让小世的数学这么差——自己想办法，绘心先生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洁君：“……泉？！”


    洁君下意识地想抓住我的衣角，但什么也没抓着，眼睁睁地看着我走出了这个房间，像只被单独丢下的可怜小狗。


    他看着那道数学题，无可奈何地捂住了脸，嘀咕道：“……这我怎么可能会做啊？”


    “那个，”班长终于没忍住，出声道：“工藤没有不让你找外援吧？”


    洁君的眼睛瞬间一亮，像是对班长的提议心动了。但他随后想到了什么，脑袋上的呆毛又蔫了下来：“但泉让我做题目，不能去网上搜答案。”


    班长：“……”


    可洁君自己拿着笔看了半天题目，草稿纸倒是打了一堆，答案却一个都没有写出来。


    班长：“…………”


    班长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教你做不就行了？”班长站了起来，拿起洁君的试卷，目光落在最后一题上：“已知条件是x=y-2xy＋3xz……这题很简单，我会做。”


    洁君默默地递出了笔，听班长给他讲解过程。


    “……所以，最后的答案是？”半小时以后，御影玲王终于停下了笔。


    洁世一总算摸清楚解这题的思路，认真地写下了最终答案——也就是工藤泉告诉他，他应该告诉她的答案。


    520？


    这什么意思？


    这回不单单是他，连御影玲王也不知道了。千切豹马凑过来看了一眼，选择默默地打开手机开始谷歌，找到答案后眉毛忍不住一挑，将手机屏幕递到他们俩面前。


    洁世一凑过去一看：“在中文里是……”


    我爱你的谐音？


    他错愕地睁大了眼睛，完全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他的心脏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似乎是因为跳得太快，这下他真的彻底头晕目眩了。


    泉知道我喜欢她……


    泉知道……


    而且没有表露出厌恶的意思，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很有希望？是不是也意味着，只要他不做让她讨厌的事，他喜欢她，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他的心脏瞬间跳得更快了，整个人陷入极度的狂喜之中。


    但随后，洁世一又冷静了下来。


    他想起这件事的源头，想到那个莫须有的网恋，意识到这肯定是泉讨厌的事。


    ……这该怎么办？


    他不后悔这么做，但他也不想离开泉。


    泉可以接受他，再多一点吗？可以的吧？


    洁世一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连绘心甚八的通知都没有听清，只是浑浑噩噩地跟着御影玲王他们一起走出了房间。直到周围的那几扇门应着脚步声打开，凪诚士郎和马狼照英他们一起走了出来，他才反应过来工藤泉还没有来。


    甚至等所有晋级第三轮的人到了这个房间以后，工藤泉还是没有来。


    屏幕上的绘心甚八开口之前，洁世一就率先举手打断了他：“那个，绘心先生，泉还没有过来。”


    绘心甚八：“……”


    绘心甚八语气毫无波澜：“不用等工藤，现在开始宣布第三关的考核。通过第三关考核的人，可以代表蓝色监狱参加和U20代表队的比赛中。你们输了，蓝色监狱就没了，如果他们输了，U20代表队就归我们了。”


    这话在大家之中惊起了不小的波澜。


    洁世一也完全没想到第三关会是这样的形式，尽管泉不在他身边，但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坚定。因为他相信，以泉的表现，无论如何都会代表蓝色监狱参赛的……


    等等。


    泉是女孩子啊？


    平常的联系赛还好，这种正式的比赛怎么办？


    绘心甚八：“安静。”


    “接下来开始宣布第三关的考核内容。”


    洁世一勉强清空杂乱的大脑，抬起头专心听着。可他完全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他听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屏幕那儿传来：


    “——在宣布之前，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紧接着，工藤泉那张无比精致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她的美貌本来就是很有杀伤力的，这么一放大，杀伤力更是成倍地增加。


    她似乎看得到洁世一这边，特地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蓝色监狱里很少有人会不认识她，当即换来一片吸气声。


    “大家好，我是工藤泉。”工藤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脸上的梨涡相当甜美：“接下来会是你们第三关的敌人，请多多指教？”


    洁世一：“……？！！”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第66章


    听到泉那句“接下来我会是你们第三关敌人”的时候，洁世一的第一反应是——


    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终于又有了一个挑战泉的机会。


    和泉成为队友当然很好，他和工藤泉之间一直会产生非常特殊的化学反应，能促使他不断进化。但比起这种模式，他现在还是更加青睐与泉成为敌人。


    尽管洁世一很清楚，现在的他距离打败工藤泉还很遥远，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不过……


    如果她是敌人的话。


    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这样才能更好地吞噬她吧。


    一想到有这种机会，洁世一的心脏就砰砰直跳，金属蓝的眼眸中染上贪婪的欲望。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


    虽然他其实不介意继续慢慢陪她玩那种装绵羊的小游戏，让她逐渐走进自己的陷阱里，但果然还是让自己变成她眼中的猎物，她就绝对会追过来——这种方法来得高效。


    他必须要抓紧时间，所以要采取更高效率的办法。


    毕竟工藤泉这次出现在冰冷的屏幕上，而不是和以往一样站在他们的身边，洁世一已经意识到，或许第三轮结束以后，泉就会离开蓝色监狱。


    那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更何况根据他以网友身份打探到的消息，泉这次回去以后会回归到她的乐队，接着面临的就是出道。哪怕这几年他对泉这方面的动态一无所知，但凭借着洁世一对于工藤泉那堪称盲目的自信心，他都不会认为泉出道以后会寂寂无名。


    ……那张脸在，怎么可能不火？


    所以，之后泉的空余时间绝对会更少，而他想把这些给全部吞掉。


    至于泉让他做的数学题目的答案……泉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喜欢她，那么她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好，她都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这么多年他们之间都没有别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而且当年是她说的，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讨厌自己……


    那他踩着她的底线，做得过分一点，她也肯定不会讨厌吧？并且，他发现泉对他的容忍度……


    在不知不觉中，居然越来越高了——虽然这份容忍度有他听话作为前提。


    仗着工藤泉在屏幕那边看不清楚，洁世一弯起一点嘴角，盯着屏幕上少女的眼神，扭曲却又无比执拗，像是一头潜藏于黑暗中的老虎，正在盯着自己的猎物瞧-


    控制室内。


    我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就将屏幕还给了绘心先生，完全不想介绍接下来的第三关是什么规则，低头开始研究控制室的按钮。


    绘心先生的额头上清晰地浮现出一个“井”字：“……”


    他面无表情地清了清嗓子，将他自己的眼神从我身上强行挪开，声音像是没


    有感情的机械：


    “我选出的六名球员，分别成立ABCDEF组，AB为一队，CD为一队，EF为一队。每队派出每个组的一个成员，先内部对战，获胜者和工藤泉踢球，假如能在工藤的手下得一分——”


    绘心先生的眼镜反射出冰冷的白光：“那么就会被列入蓝色监狱对战U20国家代表队的候选名单之中。当然，最终谁会上场，还是由我个人武断地决定。”


    “对此还有疑问吗？”


    蜂乐回元气满满地举起手：“有！”


    绘心先生：“？”


    “这是泉酱和我们每个人都要1v1的意思吗？”蜂乐回不懂就问：“可是那为什么还要分组？”


    “……看来是我的表达让你误会了。”绘心先生说：“不是1v1，是2v1。”


    其他球员：“？！”


    “简单来说就是AB两组各出一名球员，代表自己所在队和CD、EF打一轮，胜出的那两名球员和工藤泉一个人比赛。”绘心先生顿了顿：“还有别的问题吗？”


    其他球员当然有问题。


    “不管怎么说……”有人不理解地出声：“就算是工藤泉，但让我们2对1，不是太欺负人了吗？”


    本来以为绘心先生会出言嘲讽，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洁君居然抢在绘心先生之前开口。


    “欺负人？你觉得你能欺负泉？”这个“欺负”仿佛踩到了洁君的地雷，他盯着那个人看了几秒，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抱歉，泉以5：0赢了世界级前锋，你呢？”


    那人：“……”


    那人一脸震惊：“5：0”


    “而且我都没说什么，”我歪了歪头，靠近屏幕，有点不解地问：“为什么你倒是觉得1V2对我来说不公平？其实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点不公平啦……”


    绘心先生转过头：“？”


    “因为在座的各位大部分对我来说——”


    我勾起嘴角，对洁君比了个wink：“都是蚂蚁哦。两只蚂蚁还想打人，有点勉强吧？”


    “……”


    诶，他们的表情怎么都这么难看-


    第三轮选拔正式开始以后，我倒是闲下来了。


    原因很简单，光是这几个组比来比去就要费很长时间，而且他们比赛之前还要训练，于是我顺理成章地过上了一段混吃等死的生活。


    毕竟我出狱后马上就要出道了，能像现在这样悠闲的生活，过一天少一天。


    我们乐队的吉他手妹妹听完我的摸鱼理由，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亲爱的，万一到时候我们扑了怎么办？”


    “？”我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手机果断开始谷歌：“难道世界所有的耳朵都坏了……这么大的新闻怎么没有上热搜？”


    吉他手妹妹：“……”


    “就算他们耳朵坏了，那眼睛应该没坏。”我对着电脑那边的吉他手妹妹，满脸严肃地宣布：“凭我们的脸，我们出道就不可能失败！”


    吉他手妹妹：“……甜心，不愧是你。”


    “停停停，各位，现在是空闲时间，禁止讨论工作。”贝斯手姐姐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比起讨论工作，你们就不想八卦我们亲爱的爱丽丝吗？”


    我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我？”


    贝斯手姐姐：“对，就是你，亲爱的。”


    鼓手叼着棒棒糖从贝斯手姐姐身后探出了脑袋：“你不是在网恋吗？你的那位网恋对象怎么样了？”


    “……哈？”我下意识地皱起眉头，条件反射地想开口纠正她们：“我没有网恋，我和那个人不是那种——”


    话说到一半，我顿了顿。


    ……等等，之前的确不是网恋的关系。


    但现在是啊！


    正是这片刻的停顿，让贝斯手姐姐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东西。她的眼珠转了一圈，不知从哪里看出来的，忽然无比肯定地说：“你和他在一起了。”


    我：“……”


    我硬着头皮解释：“不是很正式的，玩玩而已。”


    “你好渣甜心，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贝斯手姐姐感慨地摇了摇头，想起了什么：“不过你这次不是去男子足球训练营？里面就没有什么让你很心动的男生？”


    心动的男生……


    非要说的话，我只想得到洁君。


    可是我并不清楚我对他的感情算不算得上是心动，还是被他过多的付出所打动。


    我知道他喜欢我。


    现在哪怕我已经不和他们一起训练，但洁君还是固执地和前两天一样，会尽快完成自己的训练和比赛后来食堂帮我再加工饭菜。他甚至还抽空做完了数学试卷，放在我的房间门口，好像我们现在根本不是对立状态……不过这些都不是能打动我的原因。


    真正打动我的，还是那场和世界顶级前锋的比赛期间。


    无论我提出多么异想天开的要求，洁君都会想方设法地满足我，从来不质疑我，如果他自己做不到，就会不惜一切让自己变强……


    比如对战前夕的某一晚，时间已经很晚，洁君还在健身房的跑步机上无比认真地训练。


    他的脚步分明已经快迈不开，手臂的动作也开始迟缓，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脸色惨白得吓人。


    班长建议他休息一下，或者说今天就到这里了。


    “身体素质不是一天两天的加训就可以提高的，”班长尝试说服他：“洁，你已经到达你身体的极限了……”


    洁君粗重的呼吸中似乎带着铁锈味：“还、还没有……”


    班长：“？不要逞强啊！”


    “泉说，现在的时间，还不是我的极限……”洁君明显已经累到极点，整个人现在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力撑下去的：“泉说我可以做到，我就一定可以做到……”


    班长：“……”


    班长：“等等，可是工藤不会这么逼你的吧？”


    但洁君好像已经完全没有精力可以分给听觉了。


    无奈之下，班长跑了一趟，特地把在隔壁训练室练睡前普拉提的我给喊过来。我一头雾水地走进健身房，看到洁君仍然在跑步机上，第一眼注意到他苍白的面孔。


    我大惊失色：“小世！你生病了？”


    洁君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了，只是回头对我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


    班长：“……他不是生病，他是给自己跑成这样的，你给他的训练单是什么样的训练量啊？再这样下去他绝对会透支的。”


    “只是比之前加了一点点吧……”我仔细地回忆了一番：“跑步机的话，让他再调高一点坡度，再多跑十分钟？”


    班长：“他都快多跑一百分钟了。”


    我意识到不对，立刻走上前去，刚想说什么。


    可跑步机的时间在这一刻终于达到了洁君想要的那个数字，他顿时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整个人一歪，险些从跑步机上摔下来，多亏我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怎么回事？是我写错了吗？”洁君趴在我的肩膀上不停地喘着气，尽管他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但还是很小心地没有压到我，我问：“小世？”


    班长拿过来绘心先生提前准备好补充能量的运动饮料，我递到洁君的手上，不太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小世？你还ok吗？”


    可洁君此时此刻，却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状态如何。


    他整个人已经相当疲惫，但眼睛却是闪闪发光的：“没事……泉，我做到了。”


    他根本没有询问是不是我写错了，也没有任何抱怨：“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就是，”他实在是太累了，本来灿烂的笑容现在看起来都没什么力气：“就是有点狼狈，刚才吓到你了。”


    我：“……”


    我顿了顿，把他的胳膊搭过我的脖颈，站了起来：“嗯。”


    ……


    只不过抱着这样自己都不是很确定的心情，我也不清楚继续下会不会发展成恋爱的感情。


    我的沉思


    让眼尖的鼓手发现了。她随后想到了什么，取出了手里的棒棒糖，瞪圆眼睛：


    “等等，亲爱的爱丽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对你们监狱里的某个男生心动了？”


    我：“……”


    我：“……什么叫做‘我们监狱’？”


    贝斯手姐姐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错乱：“等等，爱丽丝她不是有网恋对象的吗？所以她是在和人网恋的情况下……”


    贝斯手姐姐立刻兴奋了起来：“你劈腿了？！太棒了！”


    我：“……”


    我面无表情地徒手捏断了一支笔：“所以我现在想和那个网恋对象分手。”


    贝斯手姐姐立刻蔫了下去。


    ……怎么，还是脚踏两条船更能让你兴奋吗？！


    “听起来爱丽丝那个网恋对象挺可怜的……追了爱丽丝这么久，好不容易有名分，结果还没两个星期就要被后来者给剥夺了。”吉他手妹妹感慨道。


    我：“……不，我现在疑似心动的这个，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非要说的话，其实就是他先来的。”


    吉他手妹妹：“……等等。”


    “如果我没猜错，爱丽丝你现在心动的这个人……之前你一直把你的网恋对象当做他的替身。所以这次竹马居然赢了天降？正主还赢了替身？”


    我：“……”


    不是，这些人平时都在看什么东西啊？！-


    总之，虽然我尚且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如何，但我还是决定分手了，即便兔子先生的表情包真的很可爱。


    反正当时答应交往的时候就已经提前说过我的情况和要求，如果双方遇见心动的人一定要提出分手……尽管我们交往的时间实在有点短，但网恋嘛。


    今天在一起明天分手的又不是没有。


    我打开手机，点开兔子先生的聊天框，开始组织语言。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如直接干脆明了地提出来原因和结果。至于要不要补偿……感觉没什么好补偿的，我又不是钱多到没地方花。


    说起来，兔子先生今天的消息很多都还没有回……现在第三轮正式开始后，他的消息莫名其妙地又开始多了起来。


    不过反正都要分手了，看不看消息都无所谓吧。


    抱着这样的心情，我点开聊天框，开始打字。结果就在这时，我听见了宿舍外传来敲门声。


    ……知道我宿舍在哪儿的人很少，会来主动找我的人更少。


    只有洁君。


    因为知道是洁君，我也就懒得继续易容，以我本来的样子给他开了门。洁君手里拿着一盘切好叉好牙签的西瓜，看见我的脸时愣了愣，面上飞快地升起两朵红晕。


    “是来给我送西瓜的吗？”我想接过他手中的盘子，但洁君仿佛根本不愿意让我端，居然灵活地避开了。


    洁君进门后随口问道：“是，泉在做什么？”


    我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他的。


    洁君将西瓜端到桌子上放下，我叉起一块，回答道：“在想怎么和我那个网恋对象分手。”


    说起来洁君的网恋对象的事……他是不是还没有告诉我来着？我将西瓜放进嘴里，甘甜的汁水在口中溅开，我若有所思地想。


    按照道理来说，洁君的反应……知道自己喜欢的人要分手了，第一反应不应该是高兴么？


    但洁君却不是。


    洁君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盯着我，那双金属蓝的眼睛里，有一些令我陌生又熟悉的东西正在酝酿。


    “……是吗？”和他的表情不同，他的语气是一种相当诡异的轻柔：“是他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吗？”


    ……洁君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好在洁君精准地把握着我的底线，他身上的奇怪气息哪怕将我彻底包围，也没有让我感受到任何进攻性。


    “其实他人挺好的，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我给兔子先生发了一张好人卡，却发现洁君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了，就像他是兔子先生一样：“但我现在不确定我是不是喜欢别人……”


    洁君有些粗鲁地打断了我：“那泉就是喜欢别人了。”


    他幽幽地盯着我，声音依然很温和，却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有点毛骨悚然：“……对吗？”


    等等。


    我这才忽然意识到——


    洁君不是在我面前完全消失了进攻性。他只是知道我不喜欢他这样，于是就将自己进攻的那一面给彻底伪装了起来。


    ……我，工藤泉。


    不可能在进攻这方面输给任何人！


    我扬起下巴，瞥了他一眼，问：“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就是那个和我网恋的人，而且——”


    我拖长声音，鲜红色的眼眸将他金属蓝的眼睛彻底锁定：“我现在不确定喜不喜欢的那个人。”


    “是你哦。”


    第67章


    泉在说什么？


    她刚刚说的是什么？


    洁世一本来只是想借送西瓜的理由，睡前来和泉见上一面，结果猝不及防地听见自己网恋要被甩的消息。本来他刚想质问，然后知道自己被甩是因为自己。


    洁世一：“……”


    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


    可丢下这颗炸弹的工藤泉，好像完全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继续低头叉起一块西瓜放入口中。


    仿佛她刚才说的话不是对洁世一疑似心动，而是西瓜真好吃再来一块。


    ……等等，不对。


    根据他的记忆，泉在此之前没有对任何人表白过，也没有和除了他之外的人交往过，那么她这样表达属于异性的好感应该是第一次——问题来了。


    洁世一捂住自己通红的脸，听着自己胸膛传来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浑身的每一根血管都地沸腾。


    他的大脑在球场上除了面对泉以外，可以堪称无往不利，但现在却什么也想不到，因为他的所有神经都用来向中枢传递高兴的情绪了。


    只是三年前被工藤泉丢下的经历，让洁世一在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激动中找回了理智。


    他垂下眼，金属蓝的眼睛里映出少女因为吃西瓜而变得格外湿润的嘴唇，语气却很小心：“……泉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对我有那种……？”


    工藤泉吃西瓜的动作一顿。


    顶着洁世一越来越炽热的眼神，她慢慢地皱起眉：“由于我没什么经验，所以现在我还不能确定……不过。”


    她话锋一转，伸手捂住洁世一的眼睛，不太高兴地下了命令：“小世。”


    “不可以这样看我。”


    洁世一乖乖地闭上眼睛。


    但少女温热细腻的手心覆盖在他的眼皮上，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没能克制住内心奇怪又陌生的躁动，抬手握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


    他的眼睫毛也不安分，在工藤泉的手心时不时地扇一下，不痒，偏偏让工藤泉头皮有些发麻。


    洁世一试探地问：“那这样呢？这样泉觉得可以吗？”


    工藤泉：“……”


    为什么明明是她给他下了命令，反而有种她的里里外外都被他给彻底包围的感觉……？


    说起来，刚才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血脉中相传的侦探DNA让工藤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她没有挪开放在洁世一眼皮上的手，但小拇指轻轻地点了点他的太阳穴，若有所思地推理道：


    “……等等，你喜欢我，那么在知道我和网恋对象分手的时候，照理来说应该高兴，再怎么都不会是刚才的那种反应。”


    话音刚落，她明显地感觉到掌心里的眼睫毛滞了一下。


    “为什么小世会有点生气？为什么小世会那么在意？”工藤泉继续接着往下推测：“很有可能，其实你一直认识我那个所谓的网恋对象。说起来，他参加的所谓体育集训从时间上来看，和蓝色监狱刚好对上，你说对吧小世？”


    在她手


    心之下的洁世一，整个人都颤了颤。


    工藤泉微微眯起猩红色的眼睛，目光锐利得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仿佛能够穿透她和他的皮肤，能直直扎破洁世一脑子里刚才还在迅速膨胀的激动与欣喜。


    洁世一有些不知所措：“我……”


    他张了张嘴，本来以为自己的内心会慌乱得像个杂乱的毛线团，结果他居然出乎意料地平静。


    毕竟他对于这天的来临，一直在做心理准备，也一直在未雨绸缪，洁世一从来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性格。


    至于泉会有什么反应——肯定会生气吧？他想。


    瞒着她的确是他的错，到现在他其实也没有什么确切的把握，还不知道泉会不会原谅自己。但是她就快离开蓝色监狱了，现在被发现真实面目他还能见到她……


    如果她在离开之后才发现，那他还得想方设法去找到她，就像三年前那样被动。


    他已经不想再落入那样被动的局面了。


    既然有可能不被原谅，那么他再做过分一点的事也可以吧？反正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怎么可能再让她那么轻松地抽身？


    ……得和他一起被这份夹杂着恨的爱意，吞噬才行。


    在工藤泉的手掌心下，洁世一睁开了那双执拗的眼睛，里头的兴奋多得让人毛骨悚然。


    就好像他等这一天，其实已经等很久了。


    洁世一静静地听着工藤泉继续往下推测：“那就可以缩小范围了。而且你有网恋对象的时间也很巧，怎么我有了，你刚好就有了？所以综上所述……”


    “小世，”工藤泉定定地站在那儿没动，西瓜也不吃了，从她的语气里根本听不出来任何情绪：“你就是那位兔子先生。”


    洁世一：“……”


    洁世一没有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低声答道：“我……”


    他刚想说“我就是”，结果工藤泉却忽然松开了一直捂着他眼睛的手。在黑暗里呆了一会儿的眼睛刚见到光还不适应，他不由努力眨了眨，因此声音也顿了顿，没能一气呵成地承认。


    这就给了工藤泉可乘之机。


    工藤泉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落在了洁君的腹部上。


    蓝色监狱的球布料不清楚是什么材质做的，轻薄透气又贴身，将洁世一腹部肌肉线条的形状暴露无遗。而她的记忆力很好，再加上当时网友的那张腹肌照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么一对比……


    不过这衣服还是有点碍事。


    工藤泉不满地啧了一声，礼貌地问道：“方便把你的衣服掀起来让我确认一下吗？”


    洁世一：“……”


    洁世一：“？！！”


    方才还在酝酿着各种各样黑泥想法的大脑瞬间宕机。


    工藤泉的确不太高兴。


    所以她的询问只是处随便走个流程，洁世一答不答应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会直接上手。


    她的动作十分简洁明了，目的也很明确，然而她用的力气透露出她现在没那么平静的心绪——一不小心就将洁世一腹部的衣服扯开了个口子。


    工藤泉：“……”


    工藤泉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布料，又看了看洁世一腹部隐隐约约露出的那些皮肤，轻轻地嗤了一声。


    “完全一样啊。”发现真相果然如她所想后，她笑了一下，却没有急着质问洁世一：“……其实我很早就有感觉。”


    眼下的状况早就超出了洁世一的预料。


    他刚宕机的大脑根本不能分析，只是下意识地追问：“什么感觉？”


    “很像啊，说话的语气，甚至还有些习惯。”


    工藤泉抬头看了他一眼：“小世的演技很烂，没多久我就感觉你和他很像了。但因为时差一直对不上，所以我很早就否定了那种可能……”


    她漫不经心地道：“为了骗过我，你这几年过得还蛮辛苦的嘛。”


    洁世一：“……”


    这时候该怎么回答？


    他好像在之前的某个晚上提前想该怎么说，对，这时候千万不能承认自己辛苦，然后要借机将话语权重新抢回来……


    洁世一的回答刚酝酿到一半，就听见工藤泉疑惑地问道：“那你怎么居然没有一点黑眼圈？”


    洁世一：“……”


    她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


    算了，泉的话，这也正常……


    “不过我果然还是很生气。”


    工藤泉转过身，随手将碎了的布料扔进垃圾桶里：“小世你一开始隐藏身份的目的，应该就是怕我知道你想办法找到我以后，我会生气，后果你也肯定都想到了，但还是做了。”


    洁世一伸手攥住自己的衣服上新增的那道口子，总觉得现在的情况有哪里怪怪的：“因为我……我当时被你惩罚了。”


    “嗯，”工藤泉回过头，随手抽起一张纸巾：“我本来以为你会很乖。在我面前一直装乖装得很辛苦吧？”


    ……这话不太对，有风雨俱来的预兆。


    洁世一现在有点拿不准工藤泉到底是怎么想的，看着少女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这边走过来，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别看现在恢复原本面容的工藤泉像个再精致不过的洋娃娃，如海藻般的黑色长发松松垂在背后，身上的草莓色睡衣甜美可爱。但她这具身体里其实藏着相当可怕的力量，比如能轻而易举地单手拎起一个成年男子。


    ……想到工藤泉一般有话直说，有事直做的风格。


    洁世一忽然想到一个听起来很离谱，但对工藤泉来说又很正常对的可能。


    很小的时候，对付向日葵幼稚园里那些不听话的男生，工藤泉采取的方法很简单。


    ——不行就揍一顿。


    难不成……泉现在想要用对付别人的手段来对付我吗？


    想到这里，洁世一的心里不由得涌上了一阵莫名的委屈。


    工藤泉站在洁世一面前，手上那张餐巾纸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仍然躺在她的手心里。


    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连呼吸都能够交缠在一起。洁世一看向她那双鲜红色的眼睛，发现她仍然是很平静。


    “但我不会体谅小世有多辛苦的。”她说，“这样的小世依然要被惩罚。”


    ……这次的惩罚，会是什么？


    洁世一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


    下一秒，洁世一如坠地狱。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工藤泉语气无比平静地宣布：“所以我要撤回之前说的那句话——‘我现在不确定喜不喜欢的那个人是你’，就是这句，我撤回。”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文字，洁世一之前听到的时候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刺耳。他整个人彻底成了灰色，不断颤抖着，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工藤泉。


    工藤泉：“……”


    工藤泉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点莫名的紧张。


    可洁世一的大脑将近崩溃，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分析她的行动。他完全处于本能地向工藤泉渴求更多的触碰，只停留在手腕的接触已经不能够满足他，手指蛮横地想挤入工藤泉的指间缝隙，却被她轻巧地避开了。


    不行。


    ——不能走。


    洁世一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想法，以及无穷无尽想将她吞下的欲望。


    可再下一秒，他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因为工藤泉忽然右手一把扯下他的衣领，左手的纸巾盖住了他的眼睛，吻上了他的嘴唇。


    她的吻技显然很不熟练。


    与其说是吻，不如用咬来形容更合适。几乎第一下她就将洁世一的嘴唇给咬出了血，带着铁锈味道的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但她却一点没有为之迟疑，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劲，果断咬了第二下。


    这个不像是吻的吻，仿佛将工藤泉那些恨不得将这个人给吞下肚、却偏偏又因为各种原因而顾忌的心情，诉说得淋漓尽致。她像是因为洁世一而生气，又像是为这样的自己而恼怒不已，所以只能采取别的方法来发泄。


    ……不管洁世一设想了什么样的可能，但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嘴唇上传来一阵阵刺痛，可洁世一现在却丝毫没有心思管这些，更没空管自己的伤口，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了——


    那一点柔软濡湿的触感，正是工藤泉的舌尖。


    洁世一是适应性的天才，对吧？


    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当下的状况，然后毫不犹豫地向他新的目标发起进攻——


    他颤抖地卷住了那一点舌尖。


    第68章


    虽然洁世一的视线因为纸巾的遮挡而变得模糊，但他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刚开始工


    藤泉蛮横地咬上来的时候，那张盖着他眼睛的纸巾就隐约透出她左手的影子。她像只突然发起进攻的猫咪，即便洁世一根本不反抗，也警觉得要命——似乎是觉得单手按住他的姿势还有点风险，所以她咬着咬着就换了个姿势。


    她腾出一只手来按住洁世一的肩膀，改为用额头抵住那张险些要飘下来的纸巾。


    然而就是这个瞬间，让洁世一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机会，也集齐了他最后一块拼图。


    在无数细密的疼痛之中，他精准地找到那藏在牙关后的濡湿。


    顷刻间，攻守易势。


    ……然后他的大脑轰地一声炸开，仿佛在这一刻，有无数朵烟花在他的世界点燃升空。


    一直忍耐许久的占有欲与饥饿感，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到现在为止从未体验过的狂喜和快感将他彻底淹没，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


    我：“……”


    我：“————？！”


    洁君的舌像条灵活的毒蛇钻进来的刹那，我几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下意识地就要咬上他的舌尖。可他的舌目标相当明确，几乎立刻就狡黠地缠住了我的舌。


    舌尖相缠带来的陌生濡湿触感，让我的大脑宕机了片刻。还没等我弄清楚什么情况，洁君的舌就彻底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他的动作很生涩，没什么技巧可言，却像头等待已久的老虎一样，他的舌带着我的，卷过我唇内的每一处。


    ……仿佛要将我风卷残云地给吞下去。


    但矛盾的是，他的力度是很轻的。


    他快速且眷恋地舔舐着每一寸，就好像是狱中的犯人终于等到了最后一顿断头饭，狱卒端来的是他心心念念一直没吃过的食物。他分明已经压抑不住进食的欲望，可又因为觉得吃完这顿再也没有下一次，每一次舔舐都带着小心翼翼与不舍，还带着点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茫然与懵懂，不知道该怎么吃。


    我下意识地想向后退，却发现洁君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到了我的背后，像条铁链一样，牢牢地箍住了我的腰。


    衣物的摩擦带出了沙沙声，无比私密的口腔第一次被人闯入，出于本能反应，我下意识地蹙起眉，但带来的陌生生理刺激又让我顿了顿。


    宿舍异常安静，除了轻微的水声和明显的呼吸声以外，什么都没有。


    过了几秒，我终于回过神。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但超出了洁君的预料，也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咬在他嘴唇上的力道瞬间加大，含混不清地命令：“……小世？你给我停……”


    洁君将我没说完的话全部都给吞了下去。


    本来刚才他眼睛上盖着的那张纸巾，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滑下去了，他抬手捏住我的脸，主动低头凑了过来。那双金属蓝的眼睛正无比炽热地盯着我，亮得吓人。


    我猛地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脸上都是红晕，等等，我不是还要算账的吗？


    我的大脑瞬间清醒，一把按住洁君的手，再次命令道：“停下！”


    洁君的动作停滞了片刻，似乎有点不甘心。


    但过了半秒，他还是主动退了出来：“好。”


    真奇怪，我忍不住想。


    洁君明显已经将事情想象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刚才完全将这个不太像样的初吻当做最后一次了，所以才会那样不管不顾。可没想到的是……就算这样，他还是很听我的话。


    “……对不起，泉，我刚才做得好像有点糟糕。”洁君低声说。


    他落寞地垂下头，将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一点莫名的沙哑，问：“以后我还有机会吗？”


    我：“……”


    他听鬼的话吧。


    我面无表情地板起脸：“没有了。”


    本来就是对他的惩罚……怎么有种变成他奖励的感觉？完全本末倒置了。


    “……”洁君沉默片刻，眼睛灰暗了下来。


    但他的眼睛里却浮现出更多不可说的欲望，因为老虎一旦开始进食就不可能轻易停下。


    明面上，他只是轻微蹭了蹭我的脖颈，说：“我听泉的。”


    我扯了扯嘴角：“不信。”


    “信不信都行，泉如果想惩罚我，怎么样都行，喜欢我或者不喜欢我都可以，泉开心就可以。”洁君的语气听起来异常平静温和，但平静的大海底下藏着深不可测的东西：“——但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抛下我了。”


    我眯起眼睛，抬手掐住他的下巴：“我做什么都行？”


    这个动作让洁君脆弱的咽喉完完全全地落在我的手心里，还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那正在一下下跳着的脉搏。


    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画面，所以我强行移开了目光，盯着洁君的眼睛。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的眼睛里连一点慌张都没有。


    ……不是吧，适应性的天才，连现在的情况也能这么快适应吗？


    “是啊。”洁君腼腆地笑了一下，脸有点红，但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坚定：“因为我最喜欢你。”


    ——因为我最喜欢你。


    听到这个，我忽然愣了愣。


    说实在的，我知道我应该因为洁君隐瞒身份接近我而大发雷霆，或者干脆直接将他轰出这个房间，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但我完全没想到，洁君适应得这么快。


    他甚至能压下自己的心绪，适应前几分钟还在和我亲吻，后几分钟我就毫不留情地翻脸，只因为是我的意愿。


    ……喜欢有这种魔力吗？


    不，洁君的喜欢才有这种魔力。


    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我虽然长得好看，但想一出是一出，仗着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天才就蛮不讲理，忽视很多规则，也因为无法理解也不懂得怎么体谅和安慰别人，更别说去挽留什么亲密关系。


    但洁君强行地和这样的我建立起了亲密关系。


    他让自己以最快速度适应我的各种变化，从来不抱怨我，不管别人说什么都第一时间站在我这边。


    我突然想到，难怪洁君在球场上的表现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能适应蓝色监狱。


    说这里面有我的功劳，一点不过分吧？


    洁君似乎因为我不出声而误会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了一点，眼眶里也蓄了一点眼泪。


    我盯着他的眼泪，看了几秒钟。


    幼稚园因为不能和我一起回家而哭鼻子的洁君，在下着雪的夜晚牵我手腕哭的洁君，重逢后在这儿哭着道歉的洁君……还有前不久的球场上，因为在和世界前锋的比赛中获得了胜利，完成了我们共同的愿望，笑里带泪从对方球门向我跑过来的洁君。


    无数个过往的身影在我眼底重合，变成现在的洁君。


    “……”


    我突然弯了一下嘴角。


    洁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刚才说以后你再有没机会了。”我松开掐着他的手，抱着手臂放在胸前，扬起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才问：“对不对？”


    洁君：“……”


    洁君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表情，有点艰难地回答：“……对。”


    “但以后不是现在。”


    “……”


    我将垂落的发丝理到耳后，明明脸颊很烫，但还是面无表情地


    盯着他，命令道：“现在，亲我。”


    下一秒，完全没有弄明白前因后果的洁君，毫不犹豫地吻了下来-


    洁世一被工藤泉轰出门，悄悄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宿舍的灯已经彻底关了，他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具，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了一下——虽然其实他有那么一点不是很想刷牙。


    但不刷肯定是不行的。


    做完这一切，他带着手机和蓝牙耳机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将被子拉到头顶，打开手机，点进前不久下载好的录音软件。


    里面密密麻麻地列了许多录音文件，假如仔细一看文件的日期就会发现，在他遇到工藤泉之后的每一天都有对应的文件。而他和工藤泉一队的那几天，文件更是多到可怕。


    洁世一深吸一口气，戴上蓝牙耳机。


    尽管这样的动作他已经重复过很多遍，但他完全不想被别人听到泉的声音，每次都很小心。今天自然更不用说。


    他先是谨慎地看了一眼蓝牙耳机的电量，确认是满的以后，还不忘记切出去随便点开一首歌试验了一下，一切都没问题以后，他才点开那个最新的文件。


    一个多小时前少女熟悉的声音，现在在他的耳边再度响起：“……是来给我送西瓜的吗？”


    夜深人静的宿舍里，时间在静静流淌。洁世一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听着少女被亲吻时不自觉发出的声音，无意识地抓皱了枕头，不自在地舔了舔唇。


    ……他甚至对一个小时前的自己生出了无比羡慕的情绪。


    紧接着，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无比笨拙的动作和糟糕的表现。于是他顿了顿，红着脸点开谷歌，开始搜索该怎么提高自己的吻技。


    不过搜索着搜索着，洁世一忽然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泉今天确实借着“现在不是以后”的理由让他亲她。


    但问题是明天算不算以后？后天算不算以后？想到这里，洁世一猛地瞪圆了眼睛，这怎么能行？


    ……什么都没体验过之前，或许他还能忍受。


    但在体验过和泉那么亲密之后，要他收手，那完全不可能吧？！


    第69章


    提前设置好的手机闹钟叮叮咚咚地响起，一开始我本来没打算搭理，但想到今天有几场比赛要踢，才翻了个身，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起。


    ……好困。


    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穿上拖鞋，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想今天早上吃什么。


    然而就在我准备挤牙膏的时候，忽然注意到洗漱台上方多了一团黑白相间的布料。


    第一时间我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将训练服给随手扔在这里了。


    我伸手捡起来，刚想放进自己的脏衣篓里，忽然发现大小不太对劲。


    等等，我的训练服外套……似乎不是这个尺寸的？这明显要大一号啊？


    我下意识地抬头去找训练服上的写着名字的名牌，接着“洁世一”几个字，横冲直撞地闯入了我的视线里。


    我：“……”


    昨晚的记忆忽然像潮水般涌了上来，拿着衣服的手顿时一僵。


    ……是因为昨晚有点混乱，所以洁君最后拿错衣服还是不小心落下了吗？


    等等，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一开始洁君不过是来我房间送个西瓜而已……这件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能在半夜三更给带西瓜过来的男生开门。


    但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不过就是接个吻而已——要说感受的话，嘴唇稍微有点肿，倒不是洁君太用力了，应该只是因为时间过长。


    所以我没继续纠结，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先找了个袋子将洁君的训练服给装了起来，打算等下遇到他的时候再给他，就提着袋子小跑着去吃早饭了。


    ……什么事都没有吃饭大！


    本来我以为这个点，洁君也会在食堂，刚想放下装着衣物的袋子去找他，却不由被千切豹马餐盘上那香气扑鼻的美式恰巴塔虾仁滑蛋三明治给吸引了注意力。


    千切豹马：“……”


    千切豹马先是尝试在附近找了一下洁君，然后他发现，往常无比准时的洁君今天居然不在，大概是因为昨晚睡太迟了。


    他不由松了口气。


    “这是在那边的窗口领的，”千切豹马抬手给我指了一下具体是在哪里，“我不清楚你的那份是不是也一样，但实在不行可以和我——”


    我身后某处黑暗角落，飘出了一个洁君。


    洁君抬起眼睛，相当平静地对上了千切豹马的目光。乍一看没什么，可仔细看就会发现，洁君的眼睛里藏着几分晦暗。


    千切豹马：“……”


    什么情况？


    出于直觉，千切豹马临时改口：“……可以和我前面的那位说，洁的话，一定非常乐意帮你搞定的！”


    我好奇地瞥了一眼千切豹马，问：“可是直接和绘心先生说的话，会更有用吧？”


    千切豹马：“……道理是这个道理……”


    “不过……太麻烦绘心先生也不太好。”洁君走到我的身边，偷偷看着我，神色有点忐忑。


    他今天似乎要比以前更加紧张一点，好像是因为摸不清楚我现在的态度。


    然而我的心已经彻底飞向了恰巴塔三明治，完全将他和昨晚的事一起抛在脑后，随口和他说句早上好，就急匆匆地奔向食堂窗口，甚至都忘记要将衣服扔给他。


    洁君：“……”


    千切豹马注视着我的背影，安慰地拍了拍灰暗的洁君，语气无比真诚：“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还是有戏的，洁。”


    洁君眼睛一亮：“真的吗？”


    千切豹马：“起码工藤只是去拿吃的，而不是见到你转身就走，对吧？”


    洁君：“。”


    他定睛看了几秒千切豹马，挑了挑眉，神情里有种微妙的愉悦，就像是他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偷偷中了彩票。


    他还是没能忍住，但只透露了一点点：“不对。”


    千切豹马：“……”


    千切豹马面无表情地看着洁君打完餐走向我，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决定再也不主动掺和工藤泉和洁世一的事。


    ……他又不是他们play的一环！！！-


    自从昨天晚上开始，洁世一的心脏就砰砰地跳个不停，像有一头小鹿在他的心里反复蹦迪。他根本难以控制自己，更别说让自己冷静下来，所以昨天睡得很晚——还是想到今天要训练，强行逼着自己清空大脑才勉强睡着的。


    可他刚睡着，就陷入了一个过分美妙到不真实的梦境。


    ……以至于他今天起晚了。


    如果不是洁世一已经将起床的时间几乎刻在就DNA里，否则他可能还是醒不来，也会错过在食堂出现的工藤泉。


    那样的话，就太糟糕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和泉做过很亲密的事，昨晚也的的确确得到了满足。但他一不在工藤泉的身边，比以前反而更剧烈的欲望就会在他的心中疯狂叫嚣。


    想要和她无时无刻地呆在一起。


    想要她那双鲜红色的眼睛里只有自己。


    想要做昨晚梦中没能完成的事。


    他喜欢和泉皮肤接触的感觉，甚至可以说得上相当着迷。


    因为恍惚之中，他会生出一种将泉完整地吞下肚的错觉——仿佛他和这个少女几乎要融为一体，出于本能的掠夺天性让他完全无法抗拒。


    ……可问题是，他有这个资格吗？


    他和泉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说朋友，肯定不止于此；但如果说是恋人，那又肯定不是。


    而且……洁世一想起了工藤泉说过要撤回对他的喜欢。


    他顿时更想见到她。


    泉会不会喜欢他这种事，如今洁世一已经基本不抱有任何的希望，更别说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泉怎么可能会有错？


    她只是对他做出了惩罚而已，就算她过分，那也不是因为他有错在先吗？


    来食堂


    的路上，洁世一一直在做各种心理准备。以泉的性格，会红着脸不敢面对他这种可能很低……但他昨晚已经见过红彤彤的工藤泉，还是忍不住期待了一下。


    或者泉会生气吗？会故意不理自己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泉也没有原谅他。


    不管怎么样，他都能够接受。


    ……只要泉的注意力在他身上，那他就都能接受。


    可是现在洁世一面无表情地站在食堂里，看着少女兴冲冲地端着盛三明治的盘子从他身边走过去……不能说是视若无睹，起码她还会和他打个招呼，但洁世一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相对而坐，工藤泉和往常一样，认真地埋头吃着她自己喜欢的食物，对于不喜欢的就单独挑出来，放到餐盘上，等最后再解决。而洁世一机械地舀起一勺味增汤，再夹起一块米饭，动作不断重复，和工藤泉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工藤泉很快就吃完，无比熟练地从洁世一的口袋里拿出了纸巾，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顺带理直气壮地将自己不喜欢的菜全部都夹到他的餐盘里：


    “交给你了小世！加油！”


    洁世一：“……”


    他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


    而正当他夹起一片绿色的叶子，要放入口中的时候，大脑里忽然有一道白光闪过——


    他好像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提问，他和他的青梅昨晚吵架后接吻了，但今早她的表现像是完全忘记这件事，对他的态度还和之前一样，什么变化都没有……


    这属于什么情况？


    洁世一的瞳孔猛地放大，抬头看向已经开始刷手机的工藤泉，心里钻出一个可能——难道说，泉打算根本不认账？


    那怎么行？！


    等等不对，泉不会这么做的……再等一下，泉干出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吧？万一她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处理起来太麻烦，所以选择干脆直接skip跳过……那他怎么办？


    洁世一如遭雷劈，捏弯了手中的勺子，从来没有感觉人生如此灰暗-


    我坐在座椅上，噼里啪啦地按着手机键盘。


    【贝斯就是正义：所以你终于接吻了！天呐甜心，我们中间的初吻终于全部送出去了！为了庆祝，今天晚餐我决定点个炸鸡，我会帮你把你的份也吃完的，不用谢我。】


    【想成为鼓手却成为主唱这对吗：……你只是想吃炸鸡了对吧？】


    【我才是真正的鼓手：接下来呢？接下来要和你的那位交往吗？】


    【想成为鼓手却成为主唱这对吗：严格来说我们其实可以算是交往的关系……可感觉我根本没空谈恋爱。】


    【吉他吉他吉他：原来如此！还处于date阶段，不过说真的，我们都支持open关系，真诚建议你多找几个男的试试看，千万不要只选一个……】


    我：“……”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连续两次都是栽在洁君的身上，沉默了片刻，选择暂时先退出聊天室。


    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目光后，我才发现洁君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吃饭，而是眼也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


    我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洁君的餐盘和餐具，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洁君的目光里一下子充满了期待。


    “没关系小世，你等一下，”我打开手机的通讯录，无比熟练地点开绘心先生的电话：“我马上就帮你！”


    洁君者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等等泉！”


    但是嘟的一声，电话已经接通。


    手机那头传来绘心先生毫无波澜的声音：“工藤啊……什么事？”


    “食堂的菜品品控是不是有问题，绘心先生？”我忧心忡忡地问：“我一个人吃不下也就算了，现在小世也觉得菜很难吃，真的不能改进一下吗？比如引入点其他国家的菜系，对了英国菜还是算了，隔壁国家的那个真的不考虑吗？”


    ……


    洁世一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他听着少女和绘心甚八有来有回的交涉，听着少女反反复复地强调“小世不喜欢”，不知怎么的，心里钻出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想法——


    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敢直接和绘心先生这样对峙吗？


    不管遇到什么，她总是一副胆大包天的样子，貌似根本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永远是无所畏惧的。


    她可以是任性的公主，随时需要他的照顾，但却将他视为她的所有物，说撤回就撤回，还不讲道理地下命令让他亲吻；可她也能是骄傲的女王，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她捧上王冠，她说会赢就一定会赢，说他能做到他就真的能做到，下意识地让人信任，并且在觉得他被欺负的时候，会提起裙摆拿上她的长剑，毫不犹豫地从天而降，一剑轻轻松松地杀掉来者。


    然后她会打个哈欠，又回到自己高高的王座上，继续接受人们的仰慕，故意不直说，但自己做的事没被夸赞一定会闹脾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她这次回日本的真实目的其实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来看一眼他过得怎么样。


    忽然间，泉打电话打着打着，随意轻轻地向他瞥了一眼。


    但他心脏却重重地跳，一下比一下有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其他人和其他声音都沦为远去的背景，不知从何而起的微风吹起少女额前的刘海。


    真奇怪，洁世一想，昨天的亲吻过后，他更喜欢泉，而这一刻泉只是在他面前……


    他还是会更喜欢泉。


    她是高悬于天空中的太阳，而他疯狂地追逐太阳，也疯狂地汲取太阳的温暖。


    他顿了顿，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中，轻柔却坚定地握住了她空着的那只手，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指，挤入少女的指缝之中。


    她的皮肤比起他来说，要细腻得多，也要白皙得多。但其实非要说的话，她的体温是比他要略低一点的。


    ……可这对洁世一来说，独一无二的温暖。


    大脑所有的细胞在此刻为她而沸腾。


    不管别人怎么看，不管泉怎么想……


    洁世一的眼睛里满是执拗。


    他们的关系，都不可能再回到普通的青梅竹马，也不可能再变成普通的朋友，更别说是陌生人。


    他们已经拥有彼此生命里许许多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逃课，第一次一起踢球，第一次加入足球部，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


    这无数个第一次，不单单是他们关系越来越亲密的证人，也同样将他们以前的生命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以后的生命也是。


    泉今年十七岁，但他已经占据她人生中十四年的光阴，也就是十七分之十四。


    而随着他们长大，这个比重会越来越大。


    谁还能将他们分开？


    第70章


    吃过早饭，完成训练，我打开了绘心先生来的赛程安排。他想通过我和蓝色监狱里其他球员的比赛，来筛选出一批会产生特殊化学反应的、能在和国家队U20有一战之力的球员。


    除此之外，或许他还希望多少有球星原石会在对抗我的时候突然爆seed进化。


    我沉思片刻，然后恍然大悟。


    ——原来我真是那种专门等待着大家一起来车轮战的关底BOSS啊！


    完全没想到，国中时期的畅想竟然在蓝色监狱里阴差阳错地实现了。至于为什么分明是BOSS，但之前我还是和其他球员一起接受了对应的训练，绘心先生是这么说的。


    “如果让这群自视甚高的球星原石直接对上你的话，那他们是毫无胜算的，虽然他们现在也毫无胜算……”绘心先生说着玩说着，顿了顿。


    我敏锐地意识到隐藏的真相：“其实你就是希望我和他们能多踢几场吧？”


    绘心先生：“……”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再加点钱的话……”


    绘心先生：“……等等，就是因为足协那群人威胁要断掉蓝色监狱的经费，所以他们才要踢U20的，”


    于是我的加薪计划惨遭失败。


    这么看来，我离开蓝色监狱的日子已经可以进入倒计时了。乐队对此敲锣打鼓，恨不得我早日回归——倒不是想念我斯巴达的音乐作风，而是她们实在受不了日夜颠倒的作息。不过这倒是让我想到了洁君披马甲装时差党的过去几年……


    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仔细一想，会是我那颗并不存在的良心隐隐作痛的程度，


    总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人……


    但事情发生都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想也没有用，更何况那时候我并没有对洁君产生青梅竹马之外的感情。我及时收敛发散的思绪，转而想该怎么和洁君解释……可其实也不用怎么解释，洁君自己肯定是清楚我早晚都要离开的，就和以前一样。


    不过这次，有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是我。


    我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面前的两人，在他们警觉的目光中眯起眼睛。


    “希望这场比赛可以结束得快一点，”我伸了个懒腰，随便活动了一下关节：“等下还要想事情……还是我完全不擅长的事。”


    对面的千切豹马有点忍无可忍：“喂喂，就算是你，一对二说出这样的话也太过分了吧？”


    “过分吗？”我歪了歪头，表示不理解。


    “当然过分啊！”


    我：“可我不是一直都很过分吗？”


    “……”


    我不擅长安慰人，也不擅长哄人，而且我还没有因为洁君瞒我而消气——哪怕事出有因，但我也不想谅解。


    在气头上还能考虑如何对洁君解释我马上要离开，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像洁君那样退让，也不可能因为这份感情而放弃回到美国的计划。在现阶段和我的人生中，这份感情只不过是意料之外的调味品，我的安排根本不会因此而受到什么影响。


    但洁君和我完全不一样。


    我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比赛，走出球场的时候，发现他正背着包靠在金属通道的墙壁上等我。


    刚好在我出来的一瞬间，洁君抬起头，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一分一秒都不差，仿佛经过精准计算过。


    “比完了？泉？接下来是不是还有两场？”


    他想主动牵我的手，似乎已经忍耐了很久，迫不及待地想和我身体接触来确定什么。但我还没有习惯和别人这样触碰，下意识避开了：“过一个小时还有一场，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被安排在晚上。”


    似乎是因为我的拒绝，洁君的眼眸黯淡了一些。可他仍然执拗地盯着我，这让我莫名有种被头饥饿的野兽盯上的错觉。仿佛他下一秒就会由于缺乏安全感，毫不犹豫地将我吞下肚。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人不由毛骨悚然：“泉之前说撤回喜欢我，所以现在是讨厌我吗？”


    我：“……”


    比我更能做阅读理解的人出现了。


    “不是讨厌。”我诚实地说，而话音刚落，洁君下一秒就得寸进尺地抓住了我的手：“但我现在好歹还是男装形态……怎么也得稍微注意一点吧？”


    结果洁君不知怎么回事，再次对我的回答进行了过分解读：“那泉的意思是，不是男装的时候就可以吗？”


    我：“……也不行。”


    我果断地将自己的手从洁君那儿抽了回来——经过这些天的加训，洁君原本就不容小觑的手部肌肉显然更加发达，现在我已经不能随便挣脱了。


    我看了一眼略微发红的手背，没好气地瞥他一眼，问：“你是不是忘记我还在生气？”


    洁君盯着我手背上的那道红痕瞧。


    不知道他犯了什么毛病，仿佛在我身上留下痕迹能让他特别有成就感，明明是在被我训，目光却莫名地越来越灼热：“……没有忘记。”


    接着他迫不及待地问：“所以泉对我的惩罚是什么？”


    我：“……”


    不是，怎么有种他很期待的感觉？


    难不成洁君就等着我发泄完，然后就能做一些别的事情了？这不就是猎人故意伪装成猎物的形状吗？


    我瞬间提起了警惕。


    不过昨天我还真的想了一下要怎么惩罚洁君，不见他毫无疑问是最好最有用的惩罚，也能很让洁君难受——但这样做的话，我肯定不会像以前一样坚持很久的时间，说不定哪天就在洁君的眼泪里败下阵来。


    我毕竟被洁君隐瞒了这么久，自然也不想放过洁君，不可能会让洁君长痛不如短痛的。


    ……洁君想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或许同样是喜欢的心情作祟，我自然也想在洁君的身上留下痕迹。


    光是身体上的远远不够，必须是更细密绵长的，更深入骨髓的痕迹……哪怕我还不清楚自己对洁君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有朝一日就对洁君失去新鲜感。


    我思忖了一会儿，抬起下巴，说出对洁君最终的判决：


    “首先，我们的网恋关系就此结束，我们分手了。”


    洁君：“……”


    洁君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无比急切地打断我：“等等，泉，原来我们之前的网络关系没有结束吗？”


    “……”


    他怎么一副“完蛋了我错过了什么”这种表情？难道在洁君的心里，我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完全不认账吗？


    ……不过，我确实会。


    但我还是有一定的道德底线的吧！


    “我虽然之前说要分手，但昨天根本没有和你正式提出来啊。”我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不过现在是真的分手了，小世。”


    洁君：“……”


    “第二，除非你成为世界第一前锋。”我扬了扬眉：“我们才会继续发展下一步关系。”


    洁君低声问我：“……这是惩罚吗？”


    我抱着手臂看着洁君，他垂下眼睛，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像是在苦苦压抑着什么情绪。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这个惩罚对于洁君而言，刚好是他的梦想，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但偏偏也是这个惩罚，是洁君需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有机会完成。


    这并非是我的原因，而是他的原因。


    ——是他的实力不足。


    这让他脑子乱哄哄的，甚至有些难堪，有些茫然地望着我。但令我惊讶的是，我没有在他的眼睛中找到任何一点恐惧害怕或者迟疑。


    更令我惊讶的是他接下来的回答。


    “……可本来就只有世界第一前锋，”他的语气依旧茫然：“才能够配得上泉啊？这本来就是我的目标。”


    我：“……”


    我愣了一下，不由看向他的眼睛。


    ——他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他是真的认为只有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才能配得上我，想把所有他认为最好的小心翼翼地捧到我面前。


    门外的灯光并不强烈，落在洁君金属蓝的发梢上，却将他那微微晃动的小草似的呆毛，映得一清二楚。


    他仍然垂眸看着我，声音微哑：“不过……我做到可能需要花很长时间。”


    ……


    明明她是如此宽容，洁世


    一想。


    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目标看似很遥远，完全没有尽头，但和见不到泉、不能和泉说话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


    泉不搭理他，哪怕是只是短短的几秒钟，都能轻而易举地勾起他前三年苦苦等待的那份阴暗回忆，让他痛不欲生。


    他应该为之庆幸，可是他需要花很长时间，才有可能成为世界第一前锋。


    他怎么不可能不甘呢？又怎么不可能不难过呢？


    一想到要等待那么长时间，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他和泉在一起——他光是想象就几乎要疯掉。


    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难以忍受的折磨，而且泉呢？泉凭什么要等他成为世界第一前锋？凭什么要等他这么久？这不都是因为他不够强吗？


    他知道泉可能根本不在意这些，或许对她而言这都算不上等待，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替她不甘。


    ……他昨天是不是不应该捅破窗户纸，现在不该对泉说喜欢？可想到那个令他顿时从地狱飞到天堂的初吻，他咬了咬唇，又怎么都舍不得。


    但要洁世一就此放手，像她一样说什么宽宏大量的话，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各种纠结混合在一起，尽管洁世一已经努力克制，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自从遇到她之后，眼泪成线成串地掉。


    他又哭了。


    人造球场外通道的光很亮，亮到连洁世一脸庞上掉下的每一颗泪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紧紧地咬着唇不出声，但腿却向前迈了几步，将少女搂进自己的怀里。


    大底是没想到他会哭，泉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避开，而是叹了口气，悠悠地开口：


    “哭可没有用哦，小世。”


    洁世一闷闷地应了一声，抱着少女的手不由更用力了一点，顺势将头也埋至她的颈侧，无比贪婪地享受着和她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皮肤贴着皮肤，头发贴着头发，呼吸也贴着呼吸。


    他将外人眼中无比灿烂的太阳束缚在自己阴暗的怀抱里。


    “小世也不想以后被别人说，那个超级有名的乐队主唱的男朋友居然是个普通素人吧？”工藤泉挑了挑眉，说：“到时候看见那些不般配的新闻，你会比现在更难过吧。”


    ……那是当然的。


    洁世一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沙哑，恰到好处地掩饰了他内心正在疯狂生长的占有欲：“我绝对会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


    ……你绝对别想甩开我。【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