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最近训练结束，我总是会在蓝色监狱机械风格的走廊上，遇见几个慕名而来围观的人。


    比如一个黄粉毛从拐角唰地闪出来，抬起眼睛，颇有兴致地打量着我：“你就是绘心说的那个绝对天才？拥有超级怪力和超级速度，还有超级大脑？”


    我：“……”


    这位叫士道龙圣的见我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站在那儿陷入沉思，挑了挑眉：“怎么不说话？”


    “泉应该只是在想，士道你的声音和我们一位国中同学非常很像。”洁君说。


    不清楚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特地加重了“我们”这个词，似乎是在隐晦地强调我和他之间的特殊关系。


    士道龙圣嗤了一声，看起来完全不信：“喂喂，怎么可能是这种理由啊？洁，我说你想帮工藤，怎么也得找个听得过去点的理由吧？”


    “而且大家不是都知道工藤不太爱搭理人吗？”


    “是吗？”


    洁君状似疑惑地转过头，眼也不眨地盯着我，金属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点点明知故问的笑意：“泉，我怎么没感觉？”


    我：“……”


    这人完全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因为我只是不太爱搭理别人，不想浪费时间。”我懒得揭穿洁君，却又故意不想说他那句最想听的话，索性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洁君仍然牢牢地盯着我，但目光仿佛有点黯淡。然而我并没有发觉，他眼睛之所以会黯淡下来，是因为眼里正在酝酿令人毛骨悚然的晦暗。


    “不过，这次不是。”


    我坦然承认：“的确如小世所说，我只是觉得士道你的声音和野崎前辈特别像……”


    我说着说着就转回头，去找洁君求证：“对吧小世？”


    在我看过来的这一瞬间，洁君眼里的晦暗一扫而空。


    似乎是由于我注视着他，他的脸上还升起两朵可疑的红云，即便他紧张得连手脚都不敢往别的地方放，却还是舍不得放弃和我对视：“……是的。”


    我：“……”


    士道龙圣：“……不是，怎么感觉我有点多余？”


    “嗯。”洁君下意识地应了一句，看见我扶住额头的样子才倏然想起来自己昂才说了什么，脸色立刻变白，连忙慌张地对士道龙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士道龙圣的嘴角忍不住一抽。


    “如果你道歉的时候，看着我而不是看着工藤，”他说：“那可能还比较有说服力。”


    洁君：“……”


    我：“…………”


    我目送着士道龙圣怀疑人生的背影，露出家传的死鱼眼，结合这几天洁君随时随地都盯着我的经历，开口问：“……所以你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洁君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委屈，似乎是因为我从他身上挪开目光。他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故意挡住我的视线，有些幽幽地说：


    “因为我很想一直看着泉。”


    我沉默：“……”


    我的头上冒出了一个问号：“可是这样看不会腻的吗？”


    都不用说别人，我自己设身处地地代入了一下，感觉如果我盯着一个东西看一段时间，就会产生视觉疲劳。


    而且我还是个相当喜新厌旧的人，所以这个所谓的“一段时间”，很可能就等于几分钟而已。


    “怎么可能会腻？”但洁君的想法仿佛和我完全不一样，他瞪大了眼睛，语气里不禁染上了急切：“我恨不得可以无时无刻都看得到泉，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现在算得上是敌人，我们就可以一直呆在一起……”


    我：“……”


    我忍不住吐槽：“那会更快腻的吧。”


    ……完全不能想象我和另一个人，一天到晚地都像连体胎那样黏在一起。


    洁君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忽然不出声，更不用说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句话都不说，金属蓝的眼眸宛如大海，好像妄图想将我彻底吞没。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弥补他缺失的安全感。


    和少女达成协议以后，他反而要比以前更加没有安全感。


    他一直追逐着的太阳终于落到了他的怀中，可他并没有吸引太阳留下的任何筹码和能力，也无法确定太阳会不会随时因为喜新厌旧而转身离开。


    他不能伤害到他，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一直看着她，以防她忽然丢下自己而离开。只要能够看着她，他身上每一根血管里的血液就会沸腾，神经也会振奋起来，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哪怕训练再累，他也会一瞬间复活。


    可现在她却觉得这样的行为会腻……


    要放弃吗？


    他的眼眸中出现动摇。


    可下一秒，洁世一就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这个选项。


    想都别想。


    他早就说过了，她根本不用再想可以甩开他了。


    至于会觉得腻或者厌烦……只要他每次出现都能够给她带来惊喜，不就行了吗？


    我完全不知道短短几秒，洁君的心里经过了一番激烈斗争。


    我只看见洁君的目光在我的唇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忽然抬起眼，视线巴巴地在我的眼睛和唇上来回扫过。


    我：“？”


    洁君知道闹腾对我来说完全没有用，只会加速消耗我的耐心。他脸色苍白，目


    光却是充满渴望的，声音很轻地说：“那可以再亲一下吗？”


    我：“……”


    等等，话题是怎么突然跳到这里的？


    洁君补充：“我……我这几天抽空去学习了一下。”


    我大为震撼：“……”


    因为据班长他们说，最近洁君几乎是什么都顾不上，完全将自己往死里练。


    那么恐怖的训练量，他还有时间去研究这个？


    ……莫名感觉自己确实小看了男高中生的精力。


    不过，洁君既然这么说，我有点好奇他学习的成果。


    第一次亲吻的时候，与其说是吻，更像是洁君不断的舔舐和吮吸，完全称不上有什么技巧。但其实也是舒服的，尤其是在洁君努力收敛着他自己，以我的感受为第一的前提下。


    说起来，在我们国中的时候，身边就有好多对情侣在这方面已经很熟练了……


    以前我还对这些没什么感觉，现在仔细一想，这不代表着我落后了吗？


    我的瞳孔瞬间紧缩，身体里那头名为胜负欲的狮子也在这一刻苏醒。


    洁君还在眼巴巴地望着我，似乎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


    然而我已经下定决心，等回去之后也要好好研究一下亲吻的技术……如果在亲吻上被洁君打败，那我岂不是很丢人？


    都怪洁君。


    明明大家都没有经验，为什么他要偷偷努力？


    洁君还在眼巴巴地看着我——也看着我的嘴唇。


    和我想象的会看腻完全不同，洁君甚至看起来还要比之前略微兴奋一些，连眼睛也更亮了一些：“泉？”


    “不行。”


    我回过神，拒绝了他：“不可以亲。”


    洁君的表情完完全全地僵硬了：“……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道歉的话语成堆地窜了出来你，他看起来无比慌张，不自觉地向我走近了几步，双手抵在我背后的墙壁上：“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可以用告诉我吗？”


    我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洁君的胸膛，示意让他和我保持距离：“停。”


    洁君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稍微往后退了一点。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要脸，就算平时再直接，也不可能直白地告诉洁君我是要背着他偷偷先练习一下，于是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反问他：“现在你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想办法被绘心先生选上，成为蓝色监狱出战U20的队员吗？”


    洁君：“……”


    洁君：“这不冲突吧。”


    “这怎么不冲突？”


    我满脸严肃地告诉他：“现在小世，你不应该为其他的事情而分心，应该专心将所有的经历都放在训练上……”


    洁君：“……”


    洁君垂眸看着我，忽然笑了一声：“总觉得泉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这家伙要不要这么敏感？


    青梅竹马就是这点不好，由于太有默契，有时候我的很多想法都能被洁君给猜到。


    瞒着只会给洁君抓小辫子的机会，现在得想个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转了一圈眼珠，忽地来了灵感。


    洁君还在观察着我的表情，似乎正在努力追上我的思路，眼瞅着他那奇奇怪怪的拼图就要完成，我连忙踮起脚尖，抬起头在他的侧脸上很轻地碰了一下。


    洁君：“……”


    洁君：“”————？”


    他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错愕地捂住自己的脸，呆呆地看着我，大脑一片空白。


    而他那本来快完成的拼图，自然也被这样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给粉碎得干干净净。


    他正疑心是不是他的错觉，就看见我对他得意地挑了挑眉，哼了一声：“现在可以好好训练了吗？小世？”


    洁君：“……”


    这时候的洁君，不管我我说什么，都只会呆呆地点头，根本说不出什么话。


    正当心满意足地完成转移洁君注意力的任务，刚要继续往前走时，手腕忽然被洁君拉住了。


    他低声开口，像是询问，又像是命令：


    “再来一次？”


    第72章


    我怀疑洁君每天都在想着亲亲。


    如果说他以前的脑子里装的东西是足球和我，那么现在就多了一个……不算今天这次，已经是他第72次讨要亲吻了。


    至于为什么他是讨要，而不是直接主动亲，大概是因为他还不确定我在亲吻上的忍耐程度和底线，毕竟我们现在的关系比较微妙，还算不上是恋人。


    如果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或者是我放宽一点底线，洁君很可能就会顺杆上树。


    虽然我不讨厌被他亲吻的感觉……


    而且那时候洁君的脸比我还要红，金属蓝的眼睛闪闪发亮，就连头上的呆毛也一晃一晃，非常可爱。


    但不清楚是不是男生在这方面确实更有天赋，还是如何，那时只亲了一次，在我还一头雾水的时候，洁君后来就明显摸索到了一点技巧。


    我：“……”


    不会吧，难道洁君最擅长的事情出现了？


    只是，就算这真的是洁君擅长的事，那我也不会认输。事先声明一下，我的字典里完全没有认输这个词。


    所以在我有把握能在kiss这个项目上碾压洁君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


    听到我的拒绝，洁君垂下眼，面上带了一点莫名的惋惜，声音也有点委屈：“真的不能再来一次吗？”


    现在又没有必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不为所动：“不行。”


    洁君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看起来好像是将这件事暂时给放下了。


    然而等我们走到蓝色监狱食堂的时候，洁君刚帮我推开食堂的大门，便突然不死心地出声：


    “真的不能再来一次吗？”


    我：“……”


    刚才没人的地方不行，现在有人的地方当然更不行吧？哪怕我这几年都在美国，多少受了点当地date文化的影响，但也完全没有开放到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亲吻啊？


    而且洁君不是比我容易i害羞多了吗……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啊？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洁君似乎也没有对我会答应抱有太多期望，见我拒绝，就没有像前几分钟那样不放弃地追着我问。


    他抬起眼睛，在我即将走出他手臂范围内的时候，修改了一下自己的请求：“那等下可以吗？”


    我：“…………”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想再来一次啊？这东西有那么上瘾吗？不就是嘴对嘴吗？


    我对此完全不能理解。


    洁君说：“我可以再等一会儿。”


    ……不是，你等什么？


    我刚想再度拒绝，却清晰地看见他的耳根红红的，声音故意放得很轻，却黏黏糊糊得像朵刚出炉的棉花糖：


    “好不好？”他的尾音似乎带着一点钩子：“小泉姐姐。”


    我：“……”


    我：“…………”


    分明恳求的人是他，决定的人是我，但莫名有一种主动权在他手上的感觉……该死，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就是知道我非常吃他这一套。


    而且洁君是4月份的生日，我是1月份的生日……要说的话，洁君的确能喊我姐姐。


    但能喊是一回事，真喊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在这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被洁君喊过姐姐。


    ……可恶。


    我的脚步不自在地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他，而洁君正一脸无辜地也看着我。


    我抿了抿嘴巴，有些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败给了这声姐姐，但又确实没有办法抗拒——被洁君这么狗狗眼地喊姐姐，招架不住也是人之常情吧？


    就没有什么既能让洁君吓一跳，又能满足我现在心里那股奇怪欲望的主意吗？


    最好还能将主导权重新收回我手中。


    我和洁君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片刻。


    不止我稍微有些无措，就是洁君自己也不太好意思，脸变得通红不说，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也带上了一点小心翼翼，谨慎地观察着我的表情，似乎生怕我对这个称呼有抵触的情绪。


    我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我忽然觉得现在的洁君特别像条被雨淋湿的小狗。


    ……那么我想摸一下，甚至亲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吧？


    这个想法是忽然自己跳出来的，但我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我说干就干，顶着洁君有些惊讶的目光，踮起脚尖凑近，在他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也是大家的视线盲区——用唇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然后立刻毫不犹豫地退开，转身就奔着食堂的打饭窗口跑去，把洁君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洁君：“……”


    他的眼神依然出于本能地跟着我，但人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直到少女已经站到食堂窗口前，他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只要这样时间就能回溯，他能再感受一次刚才的触感。


    无论是少女温热的呼吸，还是柔软的唇瓣，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为0，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亲密。


    一想到这里，他的每一根神经就会兴奋地跳动，连胸膛里的那颗心脏也砰砰地跳撞着嗓子眼。


    博取


    少女的同情和心软，利用这些，享受这些，他就能离少女更近一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和少女的距离近到什么程度，他才会满足。


    或许除非彻底融为一体，否则他永远都不会满足。


    “洁？”


    他身后传来御影玲王的声音：“你怎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挡在食堂门口，连忙向旁边走了一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御影玲王：“没事啦。”


    御影玲王：“对了，工藤呢？”


    谁能想到刚才还一脸慌张的洁君，一听到别人提起我的名字，几乎是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玲王找泉有什么事吗？”


    御影玲王：“……”


    凪诚士郎诶了声，好奇地看了一眼御影玲王：“完全被当成敌人了呢，玲王。”


    御影玲王提问：“……我不是要来和你一起挑战工藤的吗？洁这家伙到底在警惕什么啊？”


    凪诚士郎回答：“总觉得每一个靠近工藤的人，不管是因为什么，洁都会很警惕。”


    御影玲王：“……你说的也是。”


    他总觉得洁世一对于工藤泉有一种很奇怪的占有欲，偏偏和别的


    “要挑战泉？”洁君看起来稍微放松了一点，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玲王，凪，泉明天已经被我和凛约了，你得等到后天了。”


    御影玲王：“……”


    凪诚士郎：“……啊，突然看洁有点不爽……”


    “啧。”御影玲王面无表情地说：“我也是。”-


    洁君很快就会来挑战我，这我是知道的。


    但洁君选择的搭档是糸师凛……这我就没有想到了。毕竟糸师凛一直以来都看洁君不怎么顺眼，虽然我觉得他看谁都好像不太顺眼……


    那好像又正常了。


    “我承认这个路人确实有点可取之处。”


    糸师凛踩着足球站在我的面前，冷冷地盯着我，眼神锐利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杀人：“但和那个家伙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了，你的眼光简直糟糕透顶。”


    “我一定会证明我才是对的，我这次绝对会杀了你。”


    我：“……”


    开始了，又开始了，杀手他又来了。


    我已经对糸师凛的挑衅习以为常，所以完全没有什么反应，不过洁君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随后，他缓慢地露出一个笑容：“凛，你不会觉得自己真的能做到吧？”


    “哈？”糸师凛拧起眉，不可思议地道：“你难道不想打败工藤？”


    洁君：“我当然想。”


    他一字一顿地道：“比任何人都想。”


    “——那你？”


    “所以如果有人站在泉的面前，成为有可能打败泉的对手，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我，”洁君抬起腿，将糸师凛脚下的足球给抢了过来：


    “不会是别人。”


    糸师凛：“……”


    糸师凛的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以为连我都踢不过的你，还能当工藤的对手？”


    “1V1的话，我现在确实踢不过你。”洁君很爽快地承认了这一点，然后补充一句：“但如果不是不能和泉一对一，我也不会选择你当我的队友。”


    “因为你太多余了，凛。”


    糸师凛：“……”


    糸师凛：“…………？”


    糸师凛的脸彻彻底底地沉了下来。他阴鸷地盯着洁君，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杀意：“你想死吗？”


    洁君语气仍然很平静：“该死的应该是你吧？”


    我：“……”


    感觉他们俩下一秒就要在球场上打起来了。等一等，停一停，他们俩不是这次的搭档吗？


    我本来没想插手，只想站在一边看热闹顺便带薪挂机。然而再这样下去，球场的焦点就会转移到他们身上了。


    ……果然还是不能让他们打起来，出风头的机会怎么能给他们呢？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抬起了腿，将洁君底下那颗黑白相间的足球给勾了过来。


    我将食指抵在唇前：“禁止吵架。”


    糸师凛不耐地啧了一声，而洁君看起来有点莫名的委屈，和刚才那个浑身上下涌出黑气的他判若两人：“我没有吵架。”


    ……我又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


    我无语地道：“你刚刚差一点就和他打起来了。”


    洁君巴巴地盯着我，看起来更委屈了：“可凛的意思，难道不是说泉选择和我做搭档，是眼光不好吗？”


    “……”


    糸师凛冷冷地嗤了一声：“你难道不是只会以这种博同情的方式，留在工藤身边？”


    ……不是，难道我是什么很容易中美人计的人吗？我看起来就这么像昏君吗？


    我毫不犹豫地瞪了糸师凛一眼：“和你有什么关系？谁问你了吗？”


    糸师凛：“……”


    糸师凛：“……？？？？”


    洁君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第73章


    第三轮的正式比赛，是蓝色监狱的球员和我进行二对一对决。虽然在人数上我不占什么优势，但每场比赛的比分一直锁定在5：0，从来没有变过。


    声明一下，是我5，他们0。


    如果说出去，在大众认知中其实挺离谱的——不谈别的，两个身高力壮的体育男生怎么可能还踢不过一个女生？


    但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我也没办法。


    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大脑思维，还是最吃天赋与时间的球感，我没有一项短板。


    ……怎么这么像反派BOSS的自我介绍？


    不过我也确实是。


    顺便再讲一下第三关选拔的规则，绘心先生并不要求他们打败我，而是根据他们在比赛中的表现会进行相应的打分。得分越高的人，进入蓝色监狱代表队的可能性自然也就越大。


    毕竟哪怕他们已经对我有一定的了解，不会重蹈世界青年队那样的覆辙，想要打败我也是天方夜谭的事。


    ……哪怕是洁君，也不会是例外-


    “这就不行了吗？”


    工藤泉抬起腿，脚腕在空中弯起一个近乎不可思议的弧度，轻盈地将黑白相间的足球向后一挑，灵活得像山林间的豹子，避开了糸师凛和洁世一的包抄。


    洁世一的心里咯噔一声。


    紧接着，她嘴角弯起一点弧度，像是在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抬腿精准地接住了那颗她自己挑起的足球，然后无比流畅地将足球运到左脚，并瞄准因为糸师凛和洁世一向后扑去而露出的前方空隙，绷直脚背——


    她会怎么做？


    大力抽射吗？


    洁世一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许多种可能，眼前同时出现很多工藤泉的射门路线，但是……


    可恶。


    他咬紧了牙关。


    他不是千切豹马，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追上这颗足球并且拦下……那如果是糸师凛呢？凛他能够预判泉的射门路线吗？


    答案是或许可以。


    尽管还不确定，但洁世一已经提前调整了自己的思路……如果是凛的话，会怎么做？


    整个足球场恍若一个巨大的棋盘，不论是谁，都是他的棋子，都是他的工具，都是为了让他吞噬掉工藤泉——那颗对面的国王棋而服务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糸师凛提前反应了过来。


    他眼皮一跳，暗道不妙，立刻不管不顾地跳了起来，根本不管这样的姿势起跳，等下他绝对会重重地摔在地上——因为他料定足球会出现在半空中。


    以工藤泉鲜明的暴力美学足球风格，她素来无比擅长以自己的身体素质碾压一切，这个距离对她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她的前方也没有防守，只需要一记简单的大力抽射就可以射门。


    ……只不过，想要用头拦下这颗足球，可能会面临脑震荡的风险就是了。


    但糸师凛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战胜工藤泉的渴望在他眼里轰地燃烧起来，胜利彻底占据了他的大脑，足以盖过一切。所以他根本没有犹豫，然而……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足球并没有如糸师凛和洁世一所料的那样，出现在半空中。


    ——因为工藤泉根本没有选择和往常一样的大力抽射！


    她眨了眨眼睛。


    她的选择和大力抽射截然相反，这是一记看似蜻蜓点水的外旋弧线球，足球几乎是擦着球场地面低空险险飞了出去，而紧接着却越飞越高，在空中擦过一个相当漂亮的弯。


    ……还可以这样？


    洁世一愣愣地想。


    这记射门看似轻松，实际上难度根本不下于那些暴力射门，并且需要相当深厚的功底，尤其对于工藤泉这种力量远远超出正常人水平的人来说，更需要非常精妙的控制力。


    他们两人这边的守门机器人根本措手不及，没能拦住这记射门。


    足球擦着白色球框的上方，像一片羽毛般坠入了球网。代表着得分的电子哨声顿时响起，可在场却完全没人开口。


    “……艺术。”


    总控制室内，帝襟杏里望着屏幕上的那颗足球，喃喃道：“她踢足球，完全就是艺术。”


    “永远想象不到工藤泉到底有多少种可能性，她下一步会做什么，她会以什么方式攻破对面——”帝襟杏里的语速越来越快，眼里闪起了无比赞叹的光：


    “她拥有无限的创造性和可能性！”


    “……”


    绘心甚八扶了扶眼镜，没有附和，但是脸上流露出几分惋惜。


    “拥有这样的对手，是蓝色监狱的福音，也是蓝色监狱的灾难。”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点评道：“有人会因为想打败她而激起斗志，但有人面对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对手，会失去斗志，也会失去信心。失去斗志的人，蓝色监狱是不需要的。”


    话说到这里，帝襟杏里明白了一些绘心甚八的用意。


    假如工藤泉横空出世，那对于蓝色监狱全体球员的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她不是职业球员，这几年以来的重心甚至都没有放在足球上，非要说的话，她只能算是一个……


    业余足球爱好者。


    但天才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而她是天才中的天才，道理更是由她来制定的。哪怕她花在足球上的时间远远少于别人，也足够吊打世界上99.99%的人。


    如果这个天才pro一直和蓝色监狱的球员保持相对遥远的距离，他们的感受是不会这么深刻的，只会将自己失败的理由推给一次偶然——谁还没输过呢，不是吗？


    而当这个天才pro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们了解了一些以后，才会更大程度地激起他们其中一些人的不甘与斗志。


    凭什么？


    明明都是同龄人，凭什么？


    不过，肯定会有些人因此而崩溃。


    但那些人并不是蓝色监狱要培养出的球员，所以帝襟杏里并没有多少可惜之情，更不用说同情。体育竞技本身就是很残酷的。


    她只会因为工藤泉明明有这种天赋，却不愿意在世界的足球舞台上发光发热而可惜。


    “……对了，绘心先生。”


    帝襟杏里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看向绘心甚八，好奇地开口问道：“工藤她有说过之后要去干什么吗？”


    “如果她对于踢足球不太感兴趣的话……”帝襟杏里踌躇了片刻，下定决心：“其实我，我也不是不认识负责其他项目的运动协会成员……”


    绘心甚八：“……”


    绘心甚八开口，平静地摧毁了帝襟杏里的幻想：“她不打算将运动作为职业。”


    帝襟杏里试图挣扎：“……就没有什么能吸引她的运动吗？网球？排球？不行游泳也可以的吧？”


    “不。”绘心甚八想了想，改口道：“起码现在来说，这些运动对她来说毫无魅力。”


    帝襟杏里：“……那她是要去？”


    绘心甚八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签合同的时候，她好像稍微提过这方面。”


    “我没记错的话，她是要组成乐队在美国那边出道，和她的母亲一样成为明星。”


    帝襟杏里：“……”


    帝襟杏里的心情一时间十分复杂，半天憋出一个：“……啊？”


    “往好处想吧杏里，”绘心甚八向后靠在椅子上，说：“足球得不到的天才，其他运动也无法得到，我们可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帝襟杏里：“……”


    帝襟杏里本来就其实不太想给工藤泉介绍其他的运动项目，刚才是忍痛割爱，现在立刻迅速地被绘心甚八给说服了，点头说：“也是。”


    他们得不到的……


    其他人也千万别想得到！


    控制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而球场上的气氛却如同一张绷紧的弓。


    洁世一双手撑着膝盖，眼睛虽然看着球场碧绿的地面，但脑子里仍然回放着刚才工藤泉的那一记射门。


    太不可思议了。


    他明明已经预测到了数十种工藤泉的可能，照理来说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然而工藤泉的这记射门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这就是泉。


    泉永远在他的意料之外。


    ……但正是这样的她，吞噬起来才有意思，不是吗？


    他织下密密麻麻的网要抓住这只轻盈的蝴蝶，蝴蝶每一次的挣脱，他都能意识到蛛网的疏漏再哪里，这样他下一次才能编织出更加完美的蛛网。


    只不过……


    完美还不够。


    可是，他应该怎么做？


    洁世一缓慢地抬起那双金属蓝色的眼睛，人造球场上现在分明亮如白昼，但他的眼神却幽深晦暗，像不知哪里爬出来的鬼魂。


    虽然最近他特别注重身体素质的训练，也卓有成效，可是想要在这方面打败泉……那未免也太难了。


    但如果他追都追不上泉的脚步，那他还能够怎么拦住泉的射门？


    ……他越想越不甘心。


    “怎么这副表情，小世？”


    工藤泉相当自然地忽略了糸师凛要杀人的目光，在洁世一面前站定。


    她疑惑道：“不会吧？不会要哭了吧？”


    洁世一：“……”


    怎么感觉她还挺期待的？


    糸师凛：“……”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工藤泉：“那我就是这么强嘛，踢不过我很正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哦？”


    洁世一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的眼睛：“可是我根本追不上你……”


    如果追不上泉的话，就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抛下吧？


    洁世一之前被抛下的恐惧与担忧，隐隐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但他没想到的是，工藤泉看起来更疑惑了：“哈？”


    “你有追得上我过吗？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洁世一：“……”


    洁世一彻底灰暗了：“…………”


    “而且，”她瞥了洁世一一眼，语气随意：“你不一直都是用脑子来追上我的吗？难道你还能用腿追我？”


    这句轻描淡写的疑问，对洁世一来说却像一记雷劈，他从混沌的黑暗中清晰地看见了光亮。


    ……他好像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第74章


    他走进了一个非常严重的误区。


    洁世一仍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只有那双金属蓝的眼睛偶尔会跟着工藤泉转一圈，但他的大脑却是在以极高速度运转。


    —


    —什么误区？


    大脑几乎立刻就给出了答案。


    他很清楚他自己的弱点在于身体素质和盘带能力比较薄弱，为此他近期下了苦功夫，想弥补自己的缺陷，这是人之常情。


    而由于最近都在训练这方面，踢球的时候自然也会不自觉地带出来，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如果，他想要凭借这很短时间里的进步，来挑战完全的六边形战士，那听起来未免有些天方夜谭。


    而如果这个六边形战士姓工藤名泉，那就不仅仅是战士而是战神——更加天方夜谭了。


    他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和盘带技巧，一是因为不想再被人抓住弱点和漏洞直接击破，二是因为……


    这样，身体就不会拖大脑的后腿。


    他刚才本末倒置了。


    洁世一抬起眼眸。


    ……泉说的对，他从来都是用大脑去追逐她的，而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蓝色监狱控制室内。


    “二对一果然要比五对五看得清楚多了。”绘心甚八盯着监控屏幕上的人造球场，若有所思地转了一下笔：“不过这么一看，蓝色监狱里能跟得上工藤泉反应的球星原石……”


    “寥寥无几啊。”他面无表情地说。


    “不过绘心先生，这也不能怪他们吧？毕竟工藤她这种级别的天才，之前我们本来就没有遇见过……”帝襟杏里犹豫片刻后，补充道：“而且，不是还有能跟上她的人吗？”


    她抬起手，指向屏幕里如鬼魅一般出现的洁世一：“比如他？”


    绘心甚八：“……”


    绘心甚八：“嘛，洁世一确实是非常有潜力的攻击性球员，哪怕他今天一开始稍微乱了阵脚，但也以很快的速度调整过来了。不过他确实有着不能忽略的弱点……这样吧。”


    绘心甚八比了个数字1：“一个球。”


    “工藤泉已经进了四个球，这场比赛的胜负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其他可能，能稍微改变的只有比分。只要工藤泉再进一个球，这场比赛就会结束，而我需要从一堆被0：5的人中挑人……”他顿了顿，评价道：“这简直是折磨。”


    “假如洁世一和糸师凛的组合，能在工藤泉手底下再进一个球——”


    “那他们根本不需要我打分，可以直接进入蓝色监狱代表队。”


    帝襟杏里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非常难吧？他们两个人好歹都在世界前锋队那里进了一个球……”


    “不，”绘心甚八打断了她，说：“很难。”


    他双手交叉抵住下颚，眼也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那道瘦弱的身影，眼神无比专注：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给工藤泉找个队友？”


    帝襟杏里疑惑地：“……难道不是因为我们预算不够了吗？”


    绘心甚八：“……”


    绘心甚八：“因为工藤泉一个人的时候，是最强的。”-


    ……不行，还是做不到。


    洁世一努力地提了一下嘴角，却发现他现在根本笑不出来。


    因为哪怕他和糸师凛占据了人数优势，但在球场上，他们却毫无疑问是劣势的一方。


    在绝对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他们有几个人根本不重要——反正足球只有一个。


    洁世一已经将整个球场的模型都分析完毕，关于工藤泉的行为预测就设想了不下数十种可能，大脑已经运转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速度，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计算，预估，行动，然而……


    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换来工藤泉轻飘飘的一眼。


    他仍然记得刚刚他出现在她想射门的路上，工藤泉发现足球被他半路拦截，“诶”了一声，可然后没过几秒，她就出现在了洁世一自己想要射门的路径上，拦下了足球。


    她的所作所为，看似只需要用一句话来描述，但其实难度非常高。


    因为当时工藤泉其实是被糸师凛给缠住的，一米九的大高个杵在她的面前，严重干扰了她的球场视野，也会干扰她对于洁世一射门路线和想法的判断。


    假如换做别人被这样限制，那洁世一的这记射门肯定会成功。


    但这是工藤泉。


    ——她在糸师凛分明已经影响到视野的前提下，仿佛长了透视眼，无比精准地预判到洁世一会在哪里射门，然后以她那绝对不讲理的可怕速度，及时冲到了自家的球门前，成功拦下。


    她抬起头，看了洁世一一眼：


    “足球还是在我这里比较好喔？”


    接着便是一记夸张到仿佛只存在于动漫中的超远距离射门——要说是怎么计算的，或是怎么考虑的，工藤泉自己其实都说不上来什么原因。


    因为她只是单纯地觉得……


    在这里射门的话，挺帅的。


    所以她抬起了脚。


    所以足球隔着接近大半个人工球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对面白色的球网。


    这或许就是名为灵感的存在。


    万事万物都是有共通性的，工藤泉这几年的重心在音乐学习与创作上，她已经不自觉地养成了到哪儿都要捕捉灵感的习惯。写歌是如此，踢球当然也是如此。


    而在这一瞬间，在外界看来或许只过去零点几秒钟，但在工藤泉的脑海里却已经被无限拉长，所有信息如同河流般汇入她大脑里的那片海洋。


    由于运算过程实在太快，甚至她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所以才会直接给出结论。


    这就是她和其他人的差距。


    在其他人还在努力地通过视野搜集信息，构建模型和预测结果的时候，这一步已经被工藤泉在一开始就无意识地完成了。


    要类比的话，这个行为对她来说，就像饭前会说“我开动了”一样简单日常。


    ……但这是很多人根本做不到，就算做到也不擅长，就算擅长也要花一定时间才能完成的事。


    天才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光光凭借努力就能追得上了。


    如果想要跟得上她，不被她远远地甩在后面……哪怕他现在和工藤泉已经有了一点亲密的关系，但那根本不是他能够倚仗的筹码。


    他明明站在绿色的人造球场上，但是三年前的大雪仿佛在这一刻，又出现在了洁世一的眼前。


    不过，不同的是，和那时候他的迷茫比起来……


    现在，洁世一已经能看到他所需要的真正筹码是什么了。


    他抬起头，金属蓝的眼睛里迸射出名为灵感的蓝色火花，是前所未有的浓郁。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走入了雪中。


    工藤泉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气息。


    本来她已经背过身，要走到球场中线上，蓦然回过头，鲜红色的眼眸立刻锁定洁世一，看起来相当惊讶。


    ——因为此时此刻的洁世一，尽管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但他的浑身上下都冒着蓝色的火焰。


    那一点名为灵感的火花，刚开始还只是在他的眼眸里燃烧，可过了刹那，便已经无所不在。


    这样的状态……


    工藤泉稍微有点熟悉。


    她的瞳孔略微放大，玩味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点认真：“小世？”


    洁世一平静地说：“泉。”


    与此同时，控制室内。


    “绘心先生绘心先生？！”


    帝襟杏里激动地一拍桌子，连堆着的那些文件都掉到了地上：“那个那个，那个是那个没错吧？”


    绘心甚八：“……”


    “如果你说的是‘心流’的话，”绘心甚八的眼镜反射出一道白光：“那么洁世一现在确实处于这个状态。”


    绘心甚八完全没有料到，在这群蓝色监狱的球员中洁世一会率先进入心流状态。


    “原来如此，是因为看到自己和工藤的差距越来越大，所以自己强行逼着自己进化吗？”绘心甚八喃喃：“……所以这才是工藤泉以前会选择洁世一作为搭档的理由。”


    不单单是因为洁世一能领会她的意图，跟上她的思维。


    而且是他永远不会由于他和她的差距过大而气


    馁，更不用说崩溃，无论怎么样都会逼迫自己进化来尝试缩小差距，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人造球场上。


    哪怕洁世一已经开启了心流，但工藤泉的面色并没有太大变化。


    她说：“心流么……”


    出乎其他人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夸奖洁世一，分明她其实是个从来不吝啬夸奖的人。


    就当洁世一没有等到那句想要的夸奖，攥紧了拳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工藤泉又开口了。


    “我觉得小世早就应该会这招了啊。”工藤泉看起来有点苦恼，歪了歪头，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疑问：“——难道是我估计错误了？不可能，我就没有在这方面失误过……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算了不管了，反正接下来应该会变得稍微有意思一点了。”


    这话虽然没有一字带夸奖，但无疑是对洁世一的认可。洁世一自己都愣在了原地，更别说是一直觉得洁世一就是个路人客串角色的糸师凛了。


    糸师凛难以置信：“他……？”


    然而工藤泉根本没有打算和他们俩详细解释。


    她转过身，走到球场中线上，催促这两个人：“快点快点快点，心流状态很耗费体力的，我可不想和小世还没踢几分钟，小世就因为体力不支倒下了——”


    洁世一：“……”


    那他的体力倒也没有这么差吧？


    糸师凛：“……”


    该死，他是不是彻底被忽视了？


    “还有，忘记说了。”黑白相间的足球在洁世一的球鞋前，眼看着球赛马上要继续，工藤泉突然说道。


    洁世一下意识地抬起头：“什么？”


    空调的微风微微吹起一点工藤泉的长发，她那双鲜红色的眸子平静地扫过洁世一的面容，像是他们之前无数次的对视那般，并没有带多少情绪，只有一点好奇。


    她说：“小世现在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心流状态的特别，洁世一的大脑里下意识地开始推测工藤泉下一句要说什么。


    是评价他的心流吗？


    他的心不由得加速了，砰砰砰地撞着胸膛，整个人也紧张了起来。


    工藤泉弯了弯嘴角。


    她嘴角的梨涡仿佛是一个漩涡，能将人给不自觉地吸进去：“非常好看。”


    第75章


    四年前，帝丹国中。


    下午三点，太阳仍然高高地悬挂于蔚蓝色的天际，工藤泉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对着那张社团申请表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填，她想。


    为什么不能加入所有社团，非要从中选一个？明明她什么都擅长……老师就不能为她考虑一下吗？


    比起在这里纠结，还是去找负责这块的老师语言battle一下吧。


    说干就干，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正要回忆一下教师办公室在哪儿，眼前却蓦地闯入一抹金属蓝。


    “小泉！”


    洁世一根本遏制不住自己言语里的兴奋，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连语速都不再是平常温吞的模样，快得像机关枪：“多亏了之前新一哥在，帝丹的足球部真的超级棒——棒呆了！在日本全国都是非常有名的足球强校！我已经递交了足球部的申请，我相信我一定能够入部，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上场比赛……”


    洁君果然选择加入的社团是足球部。


    虽然一直和他一起踢足球，但工藤泉对于足球其实并没有多少热爱，在她看来，足球不过是她取得胜利的途径之一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果然还是和洁君不一样。


    她也完全无法理解洁世一对于足球的特别，那是几乎恨不得将他自己给彻底燃烧，仿佛他就是因为踢足球而出生的，只要能到更高的地方去踢足球，那他是根本不会顾及自己受到多少伤的——


    他几乎是将整个自己都献祭给了足球。


    这就是洁世一。


    工藤泉点了点头，回答：“你一定能做到的。”


    那么，这样的洁君，应该是来说服她加入足球部的吧？


    毕竟他光光靠自己一个人，却想要站上世界的舞台，那还远远不够。她倒是无所谓加不加入足球部，也没有什么排斥，不过如果可以，她还是更想所有社团都加一遍，然而这个想法有点难以实现就是了。


    洁世一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点紧张。


    但他努力装出一副不那么在意的样子，问：“泉打算加入什么社团？”


    工藤泉倒没有瞒他的意思，拿起那张空白的社团申请表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没填。”


    洁世一几乎一秒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泉是想加入所有社团吗？”


    “……我能带他们拿冠军的社团吧。”工藤泉想了想，加了个前提：“毕竟我又不需要其他的名次。”


    洁世一感慨道：“好厉害，泉。”


    但是工藤泉没有等到他的下一句话。


    他们俩大眼对大眼地看了彼此一阵，最终率先败下阵来的还是洁世一。他的脸颊泛起了一点红晕，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张了张口道：“泉？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工藤泉皱了皱鼻子，反问道：“不是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吗？”


    洁世一：“诶？”


    然后他低下头琢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那颗在球场上无往不利的脑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上了点迟疑：“……是我想的那样吗？在这里说好像有点太不正式了……”


    工藤泉：“……”


    什么东西？他说的是日文吗？


    虽然洁世一总是能摸清工藤泉在想什么，但工藤泉自己有时候根本完全搞不懂洁世一的脑回路。


    “……”她挑了挑眉，索性单刀直入地问：“你不邀请我加入足球部吗？”


    洁世一愣了愣，看起来居然有点奇怪的失落：“原来泉说的是这个吗……”


    工藤泉：“……”


    那不然呢？还能是什么？


    “我当然想泉加入足球部，但泉不是要加入那么多社团吗……里面肯定会有足球部的吧。”


    “泉加入社团的目的只是为了收集冠军奖杯，不说别的，足球部有我在，泉肯定不会很累，也要轻松很多，泉是肯定会放过这种偷懒的机会的。”洁世一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不太擅长别的方面……只能在这里帮到泉。”


    工藤泉唔了一声，忽然起了戏弄他的心思：“那如果我不参加足球部呢？”


    洁世一完全没想到这出：“？！”


    “洁君说了嘛，”她故意拉长声音：“在足球部的话，我肯定会轻松一点，但太简单会让我完全失去兴趣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洁世一：“……”


    他的脸色变白了。


    工藤泉几乎要忍耐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刚想开口解释清楚没有这回事，却听见洁世一说：


    “那对我呢？”


    这回轮到她愣了一下：“？”


    “……泉对于足球会失去兴趣，那对我呢？”


    工藤泉：“……”


    洁世一向前迈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极近，那双金属蓝的眼睛锁定她，像是想把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执拗：“那我呢？”


    工藤泉：“……你先离我远一点。”


    洁世一顺从地退后了一厘米，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闹呢？”


    “如果洁君能一直进化，而不是一成不变的话……”工藤泉无奈，开口道：“那应该不会吧。毕竟我对足球没什么兴趣，只能在洁君的身上找兴趣了。”


    “我？怎么在我身上找兴趣？”


    “……当然是看你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没有玩过养成游戏吗？养成游戏的快乐不就是在于角色的无限可能吗？”


    洁世一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难道说，在泉看来，我是有无限可能的吗？”


    工藤泉：“……”


    工藤泉：“……是是是，我要去找老师了。”


    他本来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工藤泉已经抬手推开了他，肌肤相触一瞬间的触感，立刻让根本没有什么经验的他红了脸，大脑空空地站在原地。


    但他却无意识地记下了这句话。


    工藤泉后来自己都可能已经忘记，洁世一也没有在她的面前提及，甚至也不会很刻意地去想起。


    可这句话是他在一难高中的救命稻草，是他一次次徘徊在全国大


    赛边缘却没崩溃的理由，更是支撑着他在蓝色监狱里没有后退的动力。


    一难高中明明是足球名校，但和帝丹国中却完全不同，踢足球的理念也截然相反。升入一难高中以后，洁世一的名字渐渐地沉寂了下来，原本拿过许多奖杯的名字上多了一层灰。


    这几年以来，没有人认为他还能重新站到足球的最高舞台上。


    除了能够轻易站在最高舞台上的工藤泉。


    如果要和她诉说自己遇到的种种挫折与苦恼，或许她会流露出一点惋惜的神色，然后说原来如此吧。


    但洁世一唯独不想在她脸上看见这种表情，更不用说是对他。那样的话，她会对他失去兴趣，然后毫不犹豫地转头接着走她自己的路吧。


    而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他必须将自己更彻底地献祭给足球，谋取更强大的力量，他们才可能会有交集，而不是彻底变成平行线。


    比如现在……


    他成为了和她一样，开过心流的人。


    这带来的成就感几乎完全盖过了突破的快感，洁世一的眼里闪着无比耀眼的光——


    整个球场，几乎臣服在了他脚下。


    工藤泉那数十种可能的行动路径是如此明晰，是想给她自己传球，还是直接射门的概率也一览无余。


    唯一不妙的，是他的体力相较于之前，基本是成倍地消耗。那么他能抢在这最后几分钟的功夫……


    洁世一抬起眼，看向了不远处那白色的球门。


    以及球门前的工藤泉。


    他能抢在这最后几分钟，吞噬她吗？


    糸师凛错愕地望着洁世一：“……你这家伙……”


    “别烦我，凛。”洁世一语气冷酷：“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糸师凛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哈？！”


    他刚想说些什么来攻击洁世一，只见工藤泉略微抬起一点下巴，噗嗤一声露出个笑，问道：“小世，你不会以为现在的你就能打败我吧？就算有凛也做不到的。”


    洁世一：“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


    他的语气里带着微妙的不爽，但好像不是因为自己不能打败工藤泉，而是因为她喊了凛的名字。


    “有些目标只能是目标。”


    代表着开始的电子哨声响起，可她的语气却无比轻松，鲜红的眼眸里掠过一点狡黠：“那小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我当成目标吗？”


    糸师凛有点忍无可忍：“……你们两个……”


    下一秒，他脚下的足球便轻而易举地被工藤泉给夺走。


    黑白相间的足球无比驯服地待在工藤泉的球鞋前，洁世一瞳孔骤然一缩——


    这座人造球场上，唯一不会臣服在他之下的变数出现了。


    她轻声道：“因为你其实知道，根本没办法打败我啊。”


    “如果你一旦打败了什么人，无论对那个人有什么样的感情，你都不会去在意。所以就是因为你无论如何都没法打败我，才会对我有非常特殊的执念，甚至会恨我，你整个人都会被打上我的印记，彻底变成我的东西。”


    “我做事情，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她脚腕灵活地一转，灵活地避开了糸师凛的抢球，足球稳稳地停在她的脚腕上。


    整个球场被她映入眼底。


    最后一个球，怎么说都有点意义，那么用很鲜明的工藤泉风格来结束，好像不错。


    她忽然想到。


    “和你变成平行线？还是成为你生命里的普通朋友？”她扯了一下嘴角，语气沉了下来：“别开玩笑了，既然你都被打上了我的印记。”


    但她嘴角的弧度却越发大了：


    “——那就得老老实实地做我的东西啊。”


    洁世一的脑海里下意识地浮现出无数种可能。


    他和工藤泉尽管没有对视，但在这对峙的短暂功夫，他们的思维已经博弈了无数次。


    下一秒，他们所有的防守都被她的假动作给骗过，所有进球的可能都被她彻底粉碎。


    因为足球居然灵活地跳到了她左脚的鞋尖上。


    然后——


    砰！


    足球像一只翱翔的鹰，猛地从地面跃起至半空中，划出一个相当漂亮的弧度。


    因为力道过大，这颗足球已经彻底变形，但它仍然义无反顾地向白色球门撞去。


    足球蛮横地越过了守门员机器人，凶狠地冲进了球网，白色的球网几乎要被它带来的冲击力给扯破。


    代表着进球和比赛结束的电子哨声划过球场，也划过球场上洁世一和糸师凛无比震惊的脸，还划过控制室内完全愣住的帝襟杏里和绘心甚八的耳边。


    工藤泉转过头，问：


    “你看，我说的对吧？”


    第76章


    哨声划过球场上空的那一刻，电子显示屏上的比分从4：0变成了5：0。


    和别的对局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帝襟杏里迟缓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有从刚才那一记射门的余波中清醒过来：“天啊……”


    “刚才的录像呢？放慢倍速放慢倍速，我要再看一遍……”她语气中的激动多到几乎要溢出来，不过这是人之常情：“那绝对是世界波……不对，世界波都不足以形容了……”


    “她明明在对面的半场，甚至在对面的球门前啊……哪怕我们的球场会比正式的要小一些，但是这样的射门距离还是太夸张了吧？！”


    “这是运气吗？还是……”


    “不是运气。”


    绘心甚八扶了扶眼镜，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样的苗子却无法成为蓝色监狱的一员，也不会出现在世界杯的舞台上……怎么想都会觉得很可惜。


    “我本来以为，开启心流状态的洁世一，能使用糸师凛来进一个球。但我没想到的是，最后一个球会这么结束……”


    绘心甚八主动承认道：“是我对工藤泉的实力估算不足。”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世界上就是存在着这么一种人，看起来无所不能，想做到什么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不是他估算不足，而且他没有想到工藤泉仍然有如此可怕的成长空间。


    ……这下好了。


    蓝色监狱的每一个球星原石，都一定会记得工藤泉。


    她会成为他们终其一生也没有机会克服的挑战，是永远挂在天上熠熠生辉的太阳。


    尤其对于洁世一来说吧-


    比赛结束后，我还来不及和洁君说上几句话，就被绘心先生喊走了。


    在确认我对女足方面也没有任何发展的兴趣以后，帝襟杏里幽怨地一边挠墙一边碎碎念，内容大概是“日本你不配”“足协那些老家伙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好在别人也得不到”之类的话。


    我对这个场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


    毕竟从小到大，我见过许多想要挽留我留下专心发展某项特长或是某种才能的人，比如我那位还想女承父业的老父亲。一开始听还会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听的时间长了，我已经彻底麻木。


    别人的建议可以听，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绝对不是一成不变的生活，也不是只能拘泥于一项事业的人生。既然我有这对应的天赋，那么没人规定我不可以贪心一点，什么都尝试一下吧？


    ……不过，就算有人规定，我也不会听。


    和美国高中的朋友们组建乐队出道，倒也没有什么想成为世界组合的想法，只是觉得喜欢和她们在一起唱歌，喜欢我们的氛围，大家也想体验一下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感觉。


    至于在一些人眼里，我的行为可能是不明智的，甚至选择了低人一等的路……


    拜托，现在都21世纪了好吗？


    如果真的有很多人喜欢我，能在我身上汲取到她们想要的力量，这样的职业怎么可能低人一等啊？


    从某种方面来说，我还算是女承母业了……说起来，工藤泉这个名字在日本国内有一定的知名度，有点麻烦，要出道的话还是分清楚比较好。


    不如干脆继承妈妈的姓氏，艺名就叫藤峰泉吧？


    感觉没什么问题。


    绘心先生清了清嗓子，将神游天外的我召唤回来。


    他递过来一沓资料：“这是目前还留在蓝色监狱的那些球星原石。”


    “我暂时还没有对他们公开分数。”绘心先生说，“你对这些我的愚见有什么看法吗？”


    ……我能有什么看法？


    当初说好的工作里又没有这项内容，已经是工作之外的范畴了。但最近坑绘心先生的钱，坑得实在有点多，就当个消费赠品吧。


    我粗粗地翻了一下资料，浏览的速度很快，转眼就看完了，只是翻到洁君那页的时候我停住了。


    “这好像是我看过的……”我说：“最高的分数？”


    绘心先生坦然地点了点头：“是的。但如果不是今天你和他的比赛，我并不会给他这么高分。”


    我沉默了片刻。


    ……说个笑话，洁君的分数是72分。


    然而这已经是那些人中最高的分数——不知道绘心先生拿什么做标准答案。


    不过哪怕只有72分，洁君进入蓝色监狱代表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蹙着的眉心不自觉地松开了一些，呼出一口气，表示对绘心先生的分数没有异议。


    结果绘心先生突然扶了扶眼镜，问我：“你觉得蓝色监狱会赢有糸师冴在的U20吗？”


    我：“……”


    我的第一反应是——糸师冴是谁？


    好在糸师凛最近一直热衷于用他杀人的眼神刷存在感，我从他们一样的姓氏里get到了什么，终于想起那位不知道在我记忆那个角落里的红毛。


    “我不太了解他。”我老老实实地说道：“这几年我都没有关注过世界足坛，他现在怎么样？”


    帝襟杏里的声音飘了过来：“他可是世界足坛新生代的十一杰——”


    “……那他怎么会来日本这么没前途的地方？”


    绘心先生：“……”


    帝襟杏里捂住胸口：“……好过分的实话。”


    具体理由尚且不清楚，可能和他那个整天都想杀人的弟弟有关吧，但我并不关心这个。


    “他应该看不上U20的其他队员，可能根本不会花费时间了解他们，更不用说和他们一起训练。”我想了想：“他和U20的那些人应该是没办法配合的，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也没有办法产生什么很好的化学反应。”


    “所以，我觉得蓝色监狱会赢。”


    绘心先生若有所思：“因为？”


    “因为小世在嘛。”我耸了耸肩，“小世肯定不会放过这种致命的弱点，而且他本来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绘心先生：“……”


    绘心先生镜片一闪：“这样，你出道的时候会出专辑吗？能提前给我一份海报之类的吗？”


    我：“？”


    绘心先生挤出一个假笑：“以防他到时候没有动力。”


    我：“……”


    不至于吧？-


    大部分比赛都已经结束，我离开蓝色监狱的日期也越来越近。尽管我还没有开口，但洁君好像明白了什么，越来越粘人了。


    比如不管我在哪个训练室做练习和工作，洁君总能精准地找到我，并且一定要和我一起回宿舍。


    我：“……”


    我无比诚恳地对他说：“我们只有幼儿园的时候是这样手拉手去休息的，小世。”


    我的言下之意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很没必要，但是洁君不知道理解成了什么，眼睛一亮，牵着我的手愈发紧了，但力度掌握得刚好，不会让我感到疼痛：


    “那时候我们都是睡一个房间的……我今天可以睡你房间里的沙发吗？”


    我：“……”


    这话说得……难道我的沙发是什么奢侈酒店的床吗？


    我想都没想就果断拒绝：“不行。”


    这不对吧？这人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啊？


    怎么感觉摊牌以后，我越来越搞不清楚洁君的脑回路了……要说的话，洁君比以前更加主动也更黏人了，就算被我拒绝也不会很失落，而是努力寻找下次的机会，想方设法达成他的目的。


    洁君看向我，眨了眨眼睛，暂时没有继续纠缠。


    但他却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刚拒绝他，牵个手而已，随便他吧。


    我无所谓地想。


    可是走了一会儿，我却有点不自在。


    洁君的手指并没有很厚重的茧，但男生的皮肤天生就比女生要更粗糙一些，肌肤相贴的时候愈发能感受到差距。而且他的体温也要更高，整个人像个熊熊燃烧的火炉，幸好现在是冬天，夏天的话，估计牵着没几秒我就会嫌热。


    光这么牵着手，我倒是觉得很简单，也不排斥。


    然而洁君的手掌牢牢地包裹着我的手掌，甚至还努力地将他的手指挤入我的指缝，仿佛想要和我更紧密地接触，恨不得融为一体。


    即使感觉有点奇怪，但这正好证明了洁君是我的所有物，所以我也没有挣脱。


    ——直到下一秒，我清晰地察觉到洁君的手指正在摩挲着我的皮肤。


    他仿佛遇见了什么克制不住的诱惑，刚开始是轻轻地摩挲一下就抬起眼观察我的表情，见我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他就忍不住碰了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奇怪的是，明明我都觉得没什么，但洁君一直这么轻轻摩挲，我却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


    ……不是不舒服，可是……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起来，洁君自己不会觉得有什么吗？总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感觉吧？


    我不服气地抬起头，看向洁君，只见他面带红晕，表情里带着一点好奇，但是目光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金属蓝的眼睛深处，似乎闪着莫名的火苗。


    ……虽然不清楚他现在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总感觉他看起来好像很享受？


    不行。


    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不自在？


    我在大脑中搜罗了一圈资料，上至小学时候看的文学名著，下至前几天贝斯手姐姐鬼鬼祟祟给我分享的漫画，试图找出应对的策略。


    ……但那些都太限制级，被我毫不犹豫地pass。


    还是干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我尽量忽略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伸出小拇指，很轻地挠了挠洁君的手掌心，然后就故意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不过，洁君已经察觉到了。


    第77章


    洁君像只受惊的小鸟，整个人猛地震了一下，但却没有松开拉着我的手。


    他的目光缓缓地往下移，落到我的手腕上，一言不发地盯着看。


    我：“……？”


    我有点没搞明白，这是什么反应？


    洁君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明明我挠他手掌心只是一瞬的功夫，可他却精准地找到了刚才的始作俑者，然后伸住小拇指缠住。


    ……等等，以前那个动不动就脸红害羞不自在的洁君呢？被人给顶号了？


    即使洁君的脸还是红彤彤的像苹果，可手上的动作却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甚至和我贴得更紧了些，仿佛一头猛兽遇见了美味的肉，于是忍不住多咬好几口。


    如果放在以前的话，洁君应该僵住才对……喜欢一个人，难道也会让胆子变大脸皮变厚吗？


    胆子变大就算了，脸皮变厚就大可不必，那样会让我失去很多逗洁君的乐趣。


    ……不过，倒也不是不能随机应变一下。


    我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招对洁君已


    经不管用，他已经不是那个我一戳就会蹦起来的洁君了，那如果我不戳他呢？不碰他呢？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洁君果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做，整个人一愣，手掌无意识地张开，像是想要抓住我的手，但又克制住了。


    他迷茫地问：“泉？”


    “请你注意，小世。”


    我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宣布：“我们现在不是那种能随便牵手的关系——离我远一点，太近了。”


    洁君：“……”


    他垂着眼睛，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可我对于现在的距离仍然不太满意，接着说：“再远一点。”


    洁君：“…………”


    洁君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似乎想了很多。从他不断变化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把自己最近做过的事都想了一遍，足球场上锻炼出来的高速思考大脑在这一刻起了作用——与此同时，他还在观察着我的表情，试图在上面找到什么痕迹。


    “泉？”他发现我脸上有点错愕，立刻主动开口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


    我定定地盯着他。


    我好像成功了，我困惑地想。


    洁君的表现和我想象中的一样，见我不说话，整个人顿时变得有些慌张。但是……却没有任何作弄成功的喜悦。


    是因为我不喜欢洁君了吗？


    那应该不是，既然如此，那会是因为什么？我有点想不明白。


    或许我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洁君现在慌张的表情而已。


    “……刚才是逗你的。”我抿了抿嘴，头一次没有主动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而是转移了话题：“感觉不能让你太得意……”


    但这也不是假话。


    我确实不想看到洁君在我面前翘尾巴翘得太过分，也不想看到洁君露出那样慌张不确定的表情。


    前者是因为我本能的恶趣味和征服欲，后者则是因为我的感情。


    就没有什么能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洁君：“……诶诶诶？我我我刚才有得意的很明显吗？抱歉抱歉抱歉，泉，我可能有点太兴奋了……没办法，我最近经常这样……以后我会努力控制自己的，请原谅我这回吧？”


    “是我没想清楚。”我皱了皱鼻子，觉得有点麻烦，很小声地抱怨道：“踢足球比这个容易多了。”


    洁君：“……”


    洁君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之前一直无法确定，泉对他抱有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正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很了解泉——如果是泉的话，做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当然不能排除她是出于好奇才会选择和他亲密接触的。


    毕竟如果非要选择的话，他对她而言是最省心的一个，她也对他有兴趣，不是吗？


    所以他一直在忍耐。


    哪怕和她触碰的想法无时无刻不在占据着他的大脑，哪怕目光随时随地都给跟着他，哪怕缺乏的安全感正在苦苦地折磨着他，他也成功克制住了自己。


    ——不能打草惊蛇，不能功亏一篑。


    即使她对于他的感情更多是新奇与征服，并没有像他对她那样浓烈，但他更加无法忍受让她有这方面想法的会是别人。


    他像是个一直输的赌徒，越输却越想赢，好不容易看见了赢的希望，自然更加不可能放弃，于是决定倾家荡产赌上一切，甚至不惜赌上自己，只为了赢。


    可是现在，他却忽然不确定了。


    如果泉真的只是出于新鲜好玩，才会和他发展这样暧昧的关系——那她怎么又会纠结怎么对他？


    她本来应该执着于将他逗哭，然后心满意足地欣赏他的眼泪，是因为他的眼泪对她完全没有吸引力了吗？


    还是别的原因……？


    他的瞳孔不住颤抖。


    他明明不敢继续往下想，却偏偏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毕竟那个可能像是伊甸园里的苹果，对他这条毒蛇而言太过诱人。


    如果她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我正纠结该如何不让洁君太得意，又不会让他慌张，对他的种种想法一无所知。可这时，我却惊讶地瞥见洁君的眼角有一点晶莹在闪烁。


    “……”我悲哀地发现自己果然是个变态，还是很喜欢看他的眼泪，所以完全没有递纸巾让他擦掉的想法：“等等，不会你是因为我说踢足球简单就哭了吧？”


    洁君愣了愣，立刻出声解释道：“没有！”


    他低声说：“我知道足球对你来说本身就很简单，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泉对于足球才没有什么兴趣。


    但这样的泉，却觉得亲密的感情关系要难得多，嫌麻烦也没有任何要放弃的意思。


    这一瞬间，他完全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只能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兴奋到极致的大脑，任由泪水不争气地沿着眼角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


    ——他在漫长的等待和折磨中锻炼出的可怕耐心，终于得到了回报。


    我低下头，看着手背上的那一点水痕，好奇地眨了眨眼睛。还没等我说什么，洁君就慌忙地拿出口袋里的纸巾，小心翼翼地帮我擦去。


    他垂着脑袋，后脑勺那小草似的呆毛在我眼前一晃一晃，像是在彰显着他此刻忐忑的心情。他擦干后舒了一口气，将纸巾捏成一团攥在手心里。


    我好奇地问：“那你是为什么哭？”


    “……”洁君老老实实地承认：“太开心了，所以就……”


    我露出死鱼眼：“……”


    不懂。


    他怎么一下不开心一下开心的？


    不过我心里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洁君好像一直都很爱干净，洗澡洗得比谁都勤快，即使我们刚才离得那么近，我也并没有从他身上闻到什么剧烈运动过后的气味。


    他似乎一直很避免让这样的自己出现在我面前。


    我没有想太多，而是揉了揉手腕，随口说道：“再过两天，绘心先生就会公开蓝色监狱代表队的名单。”


    洁君垂眼看着我的手背——准确地来说，他是看着刚才他眼泪落下的地方，不清楚又在脑补什么，眼里浮动着不明的晦暗，嘴上只嗯了一声。


    “那时候我就走了。”我说，“后天下午的飞机。”


    洁君又嗯了一声。


    但下一秒，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错愕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


    对于我要离开蓝色监狱这件事，洁君之前一直有点隐隐的排斥，但他已经被我锻炼出绝佳的承受能力，再加上好像他最近突然吃了颗定心丸，反应比我想象中得好很多，起码没有崩溃。


    我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好好训练，小世。”


    洁君盯着我。


    鬼知道他突然get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说：“我会好好赚钱，也会成为世界第一前锋的。”


    我：“……”


    不，我只是觉得如果他在比赛中输给糸师冴，说不好会碎掉……我自己现在都对他碎掉这件事有点纠结，怎么能让别人来干呢？


    但这也算是我的目的，因此我并没有否认。


    蓝色监狱的其他人知道我要离开以后，态度


    比较不一。比如千切豹马一脸不爽地说自己还没有打败我；蜂乐回叹了口气说这天还是来了；班长则忧郁了会儿，说我这样的宝物还是不属于他……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反应最大的人是糸师凛。


    似乎是因为大家八卦的时候都不带他玩，糸师凛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女生，知道我要离开以后，仿佛自动触发了他的ptsd。


    “我绝对绝对会杀了你这种人……”他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语气中的不忿多得几乎要溢出来：“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我：“……”


    洁君的目光骤然严肃起来，但我诚恳地说：“那你不然排个队吧？”


    洁君：“？”


    糸师凛：“？”


    我：“啊，因为想杀我的人比较多。这几年经常和爸爸一起出现场，想杀我的人更多了。”


    让爸爸提起兴趣或者出手的案件一般都是大案子，凶手一般都是什么连环杀人犯，我见得已经太多了，帮爸爸抓的人也已经太多了。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恨我，但他们也只能无能狂怒。


    上次是不是有人越狱出来想杀我……结果被我一脚踹进icu，人差点没抢救回来？


    其实监狱对他们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糸师凛：“…………”


    “……等等，泉，美国原来这么危险的吗？”洁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忧心忡忡里夹杂着几分私心：“好像之前是看到过很多治安不好的新闻……要不然在日本多待一阵吧？”


    “不，”我瞬间想起我们家附近那可怕的死亡率，语气深沉道：“日本有我哥在，这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洁君：“……”


    他一下子完全想不出什么话能够反驳我。


    我：“小世一定要努力训练，早点离开日本。”


    洁君：“……嗯。”


    糸师凛：“？”


    怎么感觉这两人在加密通话？


    第78章


    但我们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为糸师凛解答疑问。


    我是因为哥哥的身份现在比较微妙，倒不是那么适合对外人介绍；而洁君似乎是因为不想和外人分享我们的生活。


    不过糸师凛对于八卦没有什么兴趣，比起这些，他更关注的是：“喂喂，你这家伙以后——”


    他顿了顿，好像难以接受再也没有机会打败我的这一事实：“难道就不踢足球了吗？”


    洁君的目光沿着这个问题，也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挠了挠下巴：“之后应该都没有什么时间吧。”


    这当然是实话，我这几天抓紧时间摸鱼，就是因为接下来我要面临特别多的工作——再过不久，我的乐队就要正式出道，到时候的工作只会更多，自然没有什么时间分给足球了。


    糸师凛：“……”


    糸师凛：“…………”


    他看起来像是彻底碎掉了。等他反应过来，想拉现在的我去比赛的时候，走廊上早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回去的路上，洁君显而易见地有点不安。


    焦躁的情绪几乎化为实质性的绳索，一点一点将他勒紧，让他完全喘不过气来。即便如此他也克制得很好，没有将自身的焦虑传染给我，假如不是我看到自动售卖机停下脚步，顺带看了他一眼，我应该也不会发现。


    我拿出钱包，取出硬币塞进自动售卖机里，问：“怎么了？”


    洁君：“没、没……”


    我没回头看他，食指抵在嘴唇上，比了个嘘的动作。


    洁君立刻不继续编下去了，但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我的嘴唇上。


    “我只是想……”


    他的声音低落下来：“我只会踢足球，别的也不擅长，泉如果以后不踢足球的话……我们会不会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到时候泉觉得我很无聊……”


    我：“……”


    我的脑袋上钻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是怎么从那么简单的一句话，联想到这么多的？怎么这么能脑补？


    男生真的好复杂。


    “我只是说我没有时间踢足球。”


    砰的一声，可乐掉在了自动售卖机的货物槽里，我弯腰取了出来，对他挑挑眉：


    “又没说不踢球了。”


    洁君愣了愣，连忙追上我的脚步：“诶？！但是这样的话，泉会不会忙不过来？”


    “再怎么忙，真要抽出时间，肯定还是可以抽出时间的。”我拉开可乐的易拉罐拉环：“我是去上班的，又不是去上刑的。”


    洁君眼睛一亮，有些不好意思：“那……那泉和凛那么说，是不是因为泉不想和他踢，想和我踢？”


    我：“……”


    我默默地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


    洁君：“哎哎哎竟然不是因为这样吗？”


    “除非我哥不踢足球。”


    “在我哥擅长的地方打败他才有意思，”我握紧了拳头，背后燃起莫名的火焰：“为了能继续嘲讽他！我是不可能会放弃的！”


    洁君：“……？”


    洁君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等等，可是新一哥他最擅长的不是推理吗？”


    “关于这个嘛，我早有准备。”


    我打开手机，给洁君看了我专门的警官通讯录：“这几年在这方面也一直在努力……下次他破案的时候，我要直接剧透凶手是谁！”


    洁君：“……新一哥绝对会气死的吧。”


    “他应该已经习惯了。等等，小世，你不会是站在我哥那边的吧？”


    洁君一秒都不到就立刻叛变：“那肯定不会！我肯定是站在泉这一边的！”


    非常好，声音特别大。


    我满意地点点头，决定下次让他当着我哥的面说。


    面对我的离开，洁君这几天比较焦虑——毕竟他之前被我抛弃，有点这方面的ptsd。但和U20的比赛马上就要到来，他似乎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我，所以他没有怎么表现出来，掩饰得很好。


    只是越发地喜欢围着我转。


    我本来以为之前的洁君已经很粘人了，但我是真没想到，他可以更粘人。


    比如早上起床，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就看见洁君拎着从食堂打包好的早饭站在门口，元气满满地和我打招呼：


    “泉！早上好！”


    我：“……”


    等等，现在不是五点半吗？


    我起床是因为要和美国那边对接工作，他为什么这个点出现在我门口？


    “因为想泉方便一点，”洁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解释，然而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奇奇怪怪的满足：“我帮泉带过来早饭的话，那泉就不用去食堂了。”


    也不会有讨厌的人在她面前晃了。


    他在心里补充道。


    虽然从宿舍到食堂的距离其实不远，但少走几步路肯定更好。我接过他手中的早饭，随口问道：“那你呢？”


    “现在训练室基本上都没有什么人，我打算先随便挑一间开始晨练，泉早上还有空吗？”洁君垂下眼睛盯着我：“会不会觉得监狱里的食物有点腻？”


    我：“……诶？”


    要说腻的话，其实没有。


    蓝色监狱对于胜利者的待遇相当优渥，只要进球，想吃什么有什么，就算我很挑食，也挑不出多大毛病来。


    但洁君的目的肯定不是这个，应该只是借口。


    果然，洁君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


    “那……泉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吃饭？”他似乎是怕我拒绝，在发出邀请以后打了一连串的补丁：“之前进球的次数还有，我可以兑换外出……泉不是好久没有回日本了吗，你以前喜欢的那几家店都还开着，不然可以去试一下？我会照常完成训练量的，就是不清楚泉有没有空……如果没有空的话，”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也没关系的。”


    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盯着他看了几秒，出声问道：“小世这是想和


    我约会吗？”


    洁君：“——？！”


    洁君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我有这么明显吗？”


    我被他这副模样给逗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他看起来貌似更紧张了，好像是因为不能确定我的答案。


    约会啊……


    我对约会的了解只来源于少女漫画里那些罗曼蒂克的场景，或者是洛杉矶高中里那些随处可见的亲密情侣。如果是洁君的话，会是属于哪一种类型？


    “好啊。”


    我将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洁君明明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但整个人却像是突然从灰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骤然明亮起来。他眼睛里盛着的兴奋浓郁得几乎要将我整个人给包裹住：“那我现在就去和绘心先生请假——”


    “等等。”


    洁君刚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就被我伸手扯出了衣服。我用的力气不大，其实是没办法强行拉住他的，但洁君感受到那股微弱的力道以后，仿佛被莫名的绳索给束缚住，立刻停下了脚步，回头盯我。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目光已经在无声地催促。


    我：“……”


    不是我的错觉吧，他怎么这么急不可耐？


    “这两天都已经有安排了。”我话音刚落，洁君的神情就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默默地握住了我的手，仿佛是在寻求什么补偿，被我瞪了一眼却不肯收敛：“……如果要出去约会的话，选在我离开的那天怎么样？”


    一听我提到离开，洁君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


    我又瞪了他一眼，他才不情不愿地放开牵着我的手：“可那样我们只能约会一次。”


    我：“……”


    那你还想要几次？一次还不够吗？


    我没好气地说：“就一次，这样你只要请一次假，约会结束以后还可以直接帮我提行李，送我去机场。”


    “……好吧。”洁君叹了口气，看起来非常惋惜。


    “对了。”


    我没管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到日本名以后，我一直都没有去越前叔叔那里拜访……就是我们家在洛杉矶时候的邻居。”即使走的时候再去拜访，听起来稍微有点奇怪，但也好过完全不去：“所以到时候可能要先去他们家一趟……”


    洁君自然并无不可。


    “不过，他们家在哪里来着？是在东京吧？”我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当时根本没有问，干脆打开手机，在社交账号里找到龙马：“问一下龙马就知道了。”


    洁君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信号：“龙马？”


    我低头噼里啪啦地打字，随口回答道：“越前叔叔的儿子，之前我经常和他一起打网球。”


    洁君：“……”


    洁君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等我打完字，他才问：“泉以后也会打网球吗？”


    我总觉得洁君问这个问题，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但我没想太多，只是诚实地回答道：“还没想过。”


    和足球相比，网球对我来说更像是消遣，毕竟网球只要两个人就可以打，不用费神和一群庸才相处，更不用去考虑我那些专门拖后腿的队友，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总之，谈不上有多喜欢，但也不会有多讨厌。


    洁君垂下眼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轻声说：“这样啊，是因为龙马吗？”


    我：“……”


    感觉洁君好像更奇怪了。


    “为什么会是因为他？”我莫名其妙地看了洁君一眼：“是因为越前叔叔。”


    洁君压根没想到答案是这个，整个人一怔。


    “我只是觉得越前叔叔那种可惜我不去打职业网球的样子非常好玩，和绘心先生有时候有点像，”我说：“不行吗？”


    洁君：“……”


    洁君松了口气：“……行。”


    可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什么，一把签住我的手，语气无比惊慌：“泉已经对我失去兴趣了吗？”


    我：“？”


    “那怎么要从别人身上找乐趣？”


    我：“……”


    我面无表情地喊他的大名：“洁世一，先给我放开你的手。”


    ……不要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啊！我没那么容易中计的啊喂！


    第79章


    蓝色监狱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球员外出的，但进球次数多就能够兑换一张一日外出劵。洁君是有足够进球次数的，可我没想到的是……


    他的进球次数居然真的多到——可以连续兑换好几天的一日外出劵。


    “当时想如果进不了球的话，就应该再也见不到泉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能站在泉面前的机会。”洁君一边对我解释，一边露出了爽朗的笑容：“都已经无路可走了，没理由不拼点命吧？”


    我：“……”


    我稍微设想了一下，如果洁君被早早淘汰，我在蓝色监狱里没能见到他的后果，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


    ——假如洁君真的因为一时的失败而认命，那我们确实可能会彻底变成两条平行线，再也不会有交集。


    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我现在也很少和以前的朋友再有什么联系。明明我还没有彻底长大，但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


    我觉得这没什么，要走散的人肯定是会走散的，不会走散的人终将一日会重逢。就算这个对象是洁君，我也是这么想的。


    洁君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洁君和我其他的朋友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只是关系更好，相处时间更长一些吗？


    洁君对我的容忍度在哪里？他真的是永远都站在我这边的吗？不管我做什么？


    ——哪怕我伤害的对象是他，他也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这都是我想知道的答案。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小孩不太一样，所以根本不会期待别人能够理解自己。当然这其实并不是他们的错，毕竟我是天才。


    因为从没有过期待，所以当洁君努力地向我跑过来的时候，我实在很惊讶——这一切就像是上天注定安排好的。


    洁君追逐着高高在上的我，我恰好低头，发现终于出现了一个能理解我的存在。


    我们以后会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下去吗？还是会变成其他的样子？


    我没办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但如果我害怕失去，而不敢尝试的话，那就已经是失去的开始。自从他喜欢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不可能再变回以前的朋友关系了。


    而且——


    享受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我才十七岁，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东西？


    “哈？让我补上十七岁的生日礼物？”电话那头的哥哥露出熟悉的死鱼眼：“我不是送给你过了吗？托老妈给你的，你没收到？”


    我：“收到了啊。”


    哥哥：“那你还——”


    我理直气壮地问：“但我不能多要一个吗？”


    哥哥：“……”


    哥哥开始拙劣地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我：“今天。”


    我清晰地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他松了口气的声音。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估算着他现在已经露出笑容来，才慢慢悠悠地开口道：“但今天我和小世想来看看你，柯南君。”


    听声音，哥哥简直快跳起来了：“？不是，你怎么突然要来？怎么感觉你喊这个名字很奇怪……等等，”名侦探的直觉让他敏锐地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小世？小世是谁？”


    我选择直接跳过这个问题，故作神伤地叹了口气：“那好吧，既然哥哥不想让我来看你，那我就不来了。”


    “……没有说不想啊？等等你这个家伙给我说清楚！小世到底是谁啊？！”


    我又叹了口气，然后果断挂了电话，将手机调至静音放回口袋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后我抬眼扫了一圈房间，确定没有东西落下后，满意地点点头，拉上我的两个巨无霸行李箱走出房间。


    洁君已经在房间外等我了。


    他今天的发型和服装显然都是经过挑选和打理过的，白色毛衣搭配黑色长裤，外套一件咖色风衣，脑袋上那两根小草形状的呆毛时不时动一下。


    他单手插兜靠着墙，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对着屏幕上的文字快速地碎碎念。我刚推开门，就被他“电影院要买情侣座要给小泉买爆米花”“小泉不管买什么都要说好都要掏钱包”“帮小泉拎东西”“要当个靠得住的男人”类似碎碎念给扑了一脸。


    我：“……”


    洁君居然这么紧张吗？


    可是我们以前不是一起出去玩很多次，难道约会真的有什么特殊的魔力？


    我难得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吧，我


    一点都不紧张，甚至没有什么感觉。


    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吃得也很香，直到现在看到洁君，我才有点意识到，今天和我们以往一起出去玩是不一样的。


    洁君自然地接过我手上的两个行李箱，轻松地提了起来，我见状忍不住诶了一声。


    洁君无比期待地看着我，仿佛希望能得到我的夸奖。


    而我陷入沉思：“这两个行李箱都装满了……等下买东西的话没什么地方放，还是再去买一个行李箱吧。”


    洁君：“……”-


    通过重重门禁走出蓝色监狱以后，洁君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没有碍眼的人了，他想。


    结果他一回头，就发现我正若有所思地回头盯着蓝色监狱，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忍不住开口问道：“泉？你在看什么？”


    总不会是在想那些人吧？


    “……感觉绘心先生的设计，”我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这里有点像是神庙逃亡……真可惜，本来可以玩一下的。”


    洁君：“……”


    洁君捂住脸，叹了口气，主动牵起我的手：“走了，泉，约好的出租车到了。”


    根据洁君的计划，我们先要找地铁的寄存柜将我的两个行李箱暂时封印，然后先一起去看电影，再吃饭，再去越前家拜访，最后他送我去机场。行程比较简单，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洁君必须当天就赶回蓝色监狱。


    “否则你会少一天没有训练的。”出租车上，我严肃地对他说。


    洁君：“……”


    虽然其实缺这么一天，对于总体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他们马上就要和U20代表队踢，日子用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出租车司机也附和我：“是的，一定要好好训练啊。”


    “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他笑眯眯地道：“没理由不好好训练吧？别人应该羡慕死你了。”


    洁君的脸砰一下红了个彻底。他先是小心翼翼看我一眼，观察我的表情和反应，然后慌乱地摆了摆手澄清道：“不不不不，我们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


    出租车司机踩下刹车：“那你要抓紧啊。”


    洁君：“诶？”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肯定很多人追的。是还没有表白吗？”出租车司机好奇地问，“还是被拒绝了？不过如果你表白的话，赢面应该很大才对。”


    洁君还没说什么，我就抢先回答：“他表白过了。”


    出租车司机：“？”


    然后我干脆利落地补充：“被我拒绝了。”


    出租车司机：“！”


    “不过，”我瞥了一眼灰暗下去的洁君：“我目前暂时决定再给他一点机会。”


    洁君又明亮了。


    仿佛我手里掌握着他心情的开关，能够轻而易举地决定他心情的好坏。


    可没想到的是，刚刚还热衷于撮合我们的司机大叔，却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如果他犯了什么很严重的错误……”他诚恳地建议：“那还是不要再给他机会了吧？”


    我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洁君看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干这行接过很多小姑娘的，明明一个个都长得那么漂亮，”司机大叔踩下油门，十分不理解：“和男朋友分手后却都在车上哭，问起来都说明明自己原谅他了，但他却依然过分之类的……上次还遇到一个，说自己给了他好多次机会仍然不改正……”


    “这种男人就应该直接抛弃，世界上的男人多了去了，难道还就他不可了？”


    我点了点头：“确实。”


    然后我转过头，看向洁君，语气疑惑：“怎么感觉放在我们身上的话，坐在出租车上哭的应该是小世？”


    洁君：“……”


    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敬佩：“……这样吗？”


    “没关系。”


    “就算泉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也没有关系。”洁君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握住了我的手，声音平静得有些诡异：“——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出租车司机：“……”


    看起来这位大叔有点想报警。


    “那你可要加油追上我，我会变得越来越棒的，所以说——”我语重心长地叮嘱洁君：“小世要好好训练，那场比赛绝对要赢。”


    洁君：“……”


    他看起来其实有点不能理解，话题为什么最终又回到了这个上面来，但他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蓝色监狱到东京市区有相当远的距离，再加上东京不容乐观的交通，路上要耗费许多时间。于是我拿出了手机，打算刷刷视频。


    结果一打开手机，一堆未读消息冲了上来。


    我选择性地跳过哥哥的消息，翻了几下后，目光瞥过一个名字，忽然凝住了。


    【超绝可爱世界第一大美人妈妈：呐呐，小新和我说，小泉要和小世玩——小世不是洁那个孩子吗？】


    【超绝可爱世界第一大美人妈妈：好久没见你和他一起玩了。对了对了，你以前不是都喊他洁君的吗？怎么开始喊小世了？】


    【超绝可爱世界第一大美人妈妈：[拜托了我是真的很好奇.jpg]】


    我：“……”


    我默默地捏紧手机，难得感到一点无措。


    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


    ……打小报告的哥哥，你死定了。


    第80章


    洁世一以为他们今天的约会是这样的。


    ——比如，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一天，他和工藤泉走出蓝色监狱，站在人来人往的东京街头，他借着买水的借口离开，然后拿到提前预定好的花束，发现泉已经钻进了一家周边谷子店，哭笑不得地找到她，最后抱着送给她的花束和一整袋谷子走出来。


    虽然过程和结局与正常少女漫相比，有一些出入，但总体也还算是浪漫。


    ……就算不那么浪漫，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洁世一坐在车窗上，即使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没有很崩溃，可他的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工藤泉和工藤有希子打电话的声音还萦绕在他的耳边：“啊？小世就是小世啊？妈妈你听哥哥给你说了什么——他连自己的事情都没解决还管我的事？”


    “不要想转移话题，泉酱。”电话那端的工藤有希子优雅地拿起一颗樱桃，塞住了工藤优作刚张开的嘴：“你你还没有和妈妈说你的事，难道泉酱已经连小秘密都不愿意和妈妈分享了吗？”


    不愧是日本国宝级别的女演员，下一秒，工藤有希子的声音就变得哀怨万分：“泉酱是觉得和妈妈没有共同语言了，还是泉酱也要像小优一样，一天到晚出去和别人约会不和我玩？”


    工藤泉：“……”


    工藤优作：“……”


    此时此刻，大洋彼岸的工藤父女一起陷入沉默。


    “我先声明一下，妈妈，”片刻后，工藤泉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头：“一天到晚和别人出去约会的不是我。”


    工藤优作：“……有希子，我也没有，我那是应酬。”


    工藤有希子：“不管，你就有。”


    工藤优作：“……”


    工藤泉：“然后，这是我第一次约会。”


    工藤有希子立刻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什么？！是和小世吗？终于开始约会了吗？你比新酱棒太多了泉酱！”


    她拿着手机自顾自地走出客厅，完全不看身后那位已经彻底实话的工藤优作。


    而另一位旁听者，洁世一的呼吸都要暂停了：“……”


    虽然他从小就见过工藤夫妇，也曾经脑补过和泉在一起后，要怎么面对他们……但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他和泉刚开始约会，就被工藤叔叔和工藤阿姨给知道了？


    ……救命。


    洁世一僵硬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无意中瞥到驾驶座上的出租车司机大叔回头，对他做了个不要怕的口型。


    洁世一：“……”


    他很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来，


    点了点头-


    等我好不容易应付完妈妈，感觉人已经快走了。


    妈妈对我和洁君突然的“复合”十分好奇，如果不是我和洁君还在约会，我严重怀疑她能拉着我聊一天。


    这时出租车也载着我们到了目的地，洁君付过钱以后拉着我下了车。等我们将行李箱寄存在柜子里以后，我转头问洁君：“我们的第一站是哪里？”


    洁君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他像是变魔术一样，轻松地从手掌里变出了两张电影票：“去看电影怎么样？这个在日本刚上映，是以前你很喜欢的英雄系列。”


    我疑惑地抬起头，问他：“不看爱情片吗？”


    洁君：“……”


    洁君面色一变，像是因为没有察觉到我的喜好发生变化而阴郁了一瞬，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在我面前，马上就恢复过来，声音听起来也毫无异样：


    “这样啊，泉现在喜欢看爱情片吗？”


    “不是。”


    我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将屏幕递到他面前：“只是我之前查过，数据显示，尽管现在电影的种类越来越多，但爱情片仍然是许多情侣的第一选择……所以小世的选择为什么不是爱情片？”


    难道是因为小世对爱情片不感兴趣？


    我疑惑地想。


    洁君的声音有点奇怪，像是在忍着什么，语气微妙：“你之前特意做过攻略？”


    “对啊，”我低着头专心继续谷歌：“之前和她们出去玩的时候都是我做攻略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总是能计算出性价比最高的方案，而且她们对于我的选择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难道我这次攻略做错了吗？


    但这不应该——我不可能会错的。虽然我做攻略的目的只是为了了解更多知识，不能在这方面输给洁君。


    洁君：“……”


    洁君刚上扬的嘴角被奇异地捋平了，但面上没有透露出什么异样。


    他牵起我的手，像是要确定什么，然后才闷闷地说：“我们就看你喜欢的特效英雄片。”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洁君：“……不行么？”


    那双金属蓝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我。


    我：“……”


    我：“……我要吃爆米花。”


    洁君从善如流：“那家电影院里有据说东京最好吃的爆米花。”


    于是我们进电影院以后，买了一大桶爆米花。进入影厅找到位置坐下，我迫不及待地拿了一颗尝了尝。


    刚出炉的爆米花泛着焦糖的香气，刚咬下去是脆脆的，恰到好处的甜在口腔里迅速地蔓延开来。这对于在美国天天面对一堆糖分严重超标食物的我来说，说是天堂也不为过。


    不管今天的这部片子拍得怎么样——但冲着这份爆米花，我觉得这次应该是个相当不错的体验。


    然而电影开始以后，我就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即使我之前看宣传预告片的时候就有点预感，可当我坐在电影院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主放过了反派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窒息。


    搞什么啊！


    反派是不可能放弃毁灭世界的啊？！


    洁君以前是陪我一起看过这部系列的电影的，虽然他不是忠实粉丝，但多少也有点了解。


    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很小声地问我：“……这个系列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我也压低了声音，很诚实地回答：“感觉不如睡觉。”


    我只是随口感叹，如果是平时睡过去也就算了，可这毕竟是约会。令我没想到的是，洁君居然点了点头，指了指他自己的肩膀，示意我靠在上面睡觉。


    我：“……”


    真的吗？谁第一次约会的内容是在电影院睡觉啊？


    电影已经开始，电影院里没什么光亮，洁君整个人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黑暗。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视线缓缓移动，落在我刚吃完爆米花的嘴唇上。


    他目光顿了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正在刻意压抑着什么，转回了头。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我完全没有发现他内心的纠结，毕竟我自己也在犹豫。


    ……不过我没有犹豫多久，轻而易举地就说服了自己，不想再让自己的眼睛被这部拍得一塌糊涂的电影所折磨，打了个哈欠，和以前一样，靠在洁君的肩膀上，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今天到美国以后还得倒时差呢……能睡就多睡点吧，我迷迷糊糊地想-


    电影很无聊，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洁世一从开始起就没有看电影。


    他的眼睛虽然盯着屏幕，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身边的少女那儿。不仅仅耳朵在无时无刻地捕捉着她的呼吸声，大脑更是在不自觉地想象着她的表情。


    接着，洁世一就会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部电影的剧情如何，演员是谁，搭配的bgm又是什么，对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或许对他来说，其他都是无关人或者背景板，这间影厅的主角只有一个——


    是他身边的少女。


    但是为了不被她发现自己一直在看着她，所以他偶尔还会提及电影相关的话题。


    ……同时默默地将系列电影集体拉黑。


    泉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听着少女清浅的呼吸声，终于能将视线光明正大地落在少女脸上的洁世一忽然觉得，电影无聊好像也不是坏事。


    但欲望一旦得到满足，就会诞生出更多的欲望。


    现在能这样看着她，不会担心被她发现——洁世一并未就此满足。他的目光在她脸上贪婪地描摹了一遍她的五官，然后看向了她的嘴唇。


    他回想起了之前生涩亲吻的记忆。


    由于他们两人的技术都不怎么样，生理上的快感要远远小于精神上的快感，可后者就足以让他上瘾。


    想和她更亲密地触碰，想和她做许多恋人才能做的事，想在她的生命和身体上都烙下印记，满足他卑劣的占有欲。


    ……反正她现在睡着了，也没有人看着他们这边，他偷偷地亲一下，她是不会发现的。


    鬼使神差的，洁世一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接着他便顺应本心地低下头。


    他和少女的距离正在一点点缩小，距离越近，他的心脏便跳得越来越快。


    可在即将碰到少女嘴唇前的那一刻，他的动作蓦然停住，哪怕他再凑近一点，就能完成他想要的亲吻。


    没有得到泉的允许就亲泉的话……


    泉会不会生气？


    洁世一无法确定。


    恋爱和他们以前的相处方式完全不一样，他是第一次，泉也是第一次，从前的经验根本毫无作用，只能小心翼翼地摸索。


    ……不能做让她可能会生气的事。


    但要洁世一什么都不做，那他又不甘心，心里那些不断叫嚣的欲望根本无法忽视。


    于是他踌躇片刻，更换了一个基本不可能被她发现的目标。


    他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她头顶的发旋。


    模样十分虔诚，似乎恨不得将自己献祭给她-


    电影散场


    了。


    模模糊糊中，我听见了许多声不满的咒骂——大家积累的怨气在散场后都发泄了出来。可再过几秒钟，那些咒骂就被一种过于温暖的触感所隔绝，我下意识地蹭了蹭，又睡了过去，完全没意识到帮我捂耳朵的那个东西突然僵硬。


    等我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影厅内已经空无一人。


    这一觉睡得很好，我因为心爱的英雄ip被毁了的心情也一起被治愈。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抱起还没吃完的爆米花，问洁君：“下一站是哪里？”


    奇怪的是，看完整场烂片的洁君，心情诡异地愉悦。


    他浑身上下都冒着奇怪的小花，眼睛是很亮的，看起来好像完全可以一口气训练五六个小时……


    洁君问我：“你约好几点去越前家？”


    “晚上吧，等龙马放学。”我想了想：“越前叔叔拜托我和龙马再打一场……我们陷在可以先去吃个饭。”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洁君身边冒着的小花骤然一变，变成了不知名的火焰。


    就好像我那句话让洁君燃起了莫名其妙的斗志。


    我：“……”


    等等，这什么情况？【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