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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七零女国手,甜爽日常》 第31章 结婚了就要亲嘴
一大早的,沈南星就叫醒了谈小礼,叫他跟谈家悦一起背书,做作业。
说她要出门一会儿,等他把课文全都背完,把作业全都写完,还有就是把教给他的腿部力量训练的动作完成一遍,她就回来了。
谈小礼同学现在这心智,已经不会再无理取闹,听完沈南星的话,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也还是点头了。
于是,沈南星就这么去了学校。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要开始上课了,沈南星直接拿着书本进了教室。
刘兰香一眼看见她,兴奋得不行,赶紧招手。
刘兰香是班里的班长,现在班里非常挤,人挨人的压根就没有空位,刘兰香发扬风格坐在最后面门口那张桌子上,她就拉了沈南星跟她坐。
俩人坐一张板凳,挤着听课。
其他人有认识沈南星的,也有不认识的,不过这马上就要上课了,大家就也都只是笑笑,没有打招呼。
实在是今年不断地有人来插班听课,有很多都是下乡知青,家里给找关系弄回城来复习,等考完试,考上大学了,才能把户口迁到学校。
就比如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本家田家,大华婶子的闺女,她现在回城就只是走了关系开介绍信暂时回来,实际上她的户口档案还在原来插队的地方,她回来上学,等高考还是要回西省插队的地方去参加高考,考上了,才能把户口从那边迁离。
当然也有家里让出工作,以厂里招工的名义把乡下的知青子女给弄回城的。
这实际上是家人暂时让出工作,等知青的档案关系弄回城了之后,再把工作转回给家里人。
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叫子女回城,在城里复习参加高考,毕竟在乡下可是还要干活挣工分的,谁会给你那么多时间叫你去学习。
这种操作,不是关系最亲近的人是不敢做的,不然工作一旦到手,不让出去的话,你也是没办法的。这年头为了工作,家里亲人翻脸的比比皆是。
第一堂课,就是高老师的课,高老师显然也看到沈南星了,立马就笑起来,在快要下课的时候,还专门给大家介绍了一下沈南星,说她数理化特别好。
还说前些天大家月考,数理化试卷中的某些题目,就是沈南星同学提供的。
沈南星这个名字,其实在班长刘兰香的宣传中,大家已经是如雷贯耳了,很多人以前就认识,也有很多不认识的,今天才第一次见。
早就听说这位沈南星同学不光是学习好,长得也特别漂亮,今天一见果然是,那张脸漂亮得都叫人不好意思盯着看。
沈南星也站起来,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说以后跟大家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下课后,高老师就过来跟沈南星说话:“这次能确定以后都回来上课吧?”
沈南星连忙点头。
高老师就笑起来:“高考报名已经报上了,接下来这一个半月的时间,你就安心复习。对了,你上次叫刘兰香拿来的题目,是从哪儿弄的,还有吗?”
高考刚恢复,虽说77年12月份已经经历过一次高考,可到现在,也就才过去了半年。
老师们也是真的弄不清楚,高考到底要考什么,他们要给学生复习什么,时间紧任务重,只能是把以前从初中到高中的知识,都给囫囵吞枣地过一遍。
至于说练习题,现在可不是后世各种教辅习题泛滥的年代,现在的习题,非常少。
沈南星说:“是我以前在废品站的旧书上看到的,也有一些是我自己编写的。”
高云凤也猜到了,就问:“那还有吗?”
沈南星:“还有一些,我明天给带过来,都是我复习的时候,一边复习一边自己记录的。”
高云凤激动得不得了:“等啥明天啊,你不是搬到学校附近来住了吗,昨晚我想去的,又怕你们刚搬来太打扰你们了。你中午回家吃饭,就顺便给带来!”
“……行。”
现在的高考班上课没有像以后,固定一节课40分钟,现在都是一节课俩小时,半天两节课。
中途谁如果着急上厕所,可以悄默声地自己出去,毕竟都是迫切想要上进的成年人,不是小学生,还需要老师维持课堂秩序,现在的这群高考生,那真是争分夺秒,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上午一节数学,一节语文。
上完课,不少认识的同学就围过来跟沈南星打招呼,不认识的也过来认识一下。
有刘兰香这个班长在,不怕人缘不好。
“走,中午上我家吃去。”沈南星挽着刘兰香的胳膊。
刘兰香不太好意思,但是吧,一想起来谈奶奶那手艺,她就馋得不行。
“行,就今儿吧。”刘兰香说道。
两人一起出校门,就碰上了同路的田月莹,就是大华婶子那个乡下插队回来复习的闺女,也是一个班的。
刘兰香就帮着给介绍,田月莹显然也挺她妈说了谈家这边住到他们小奶奶家的事情。
于是,三个女孩儿就一起回家,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
刘兰香说:“月莹数学比较弱,英语好,应该是要报英语专业,英语专业的话,英语分数计入总分,数学分数作为参考。”
现在高考也考外语,但除了报外语专业之外,报其他专业,英语成绩是不计入总分的。
不管是考文史类,还是理工类,语文数学政治,都是必考的。
学校是有两个班级,一个是理工类,一个是文史类,老师教的也不一样。
田月莹学英语,一般会选择文史类,她怎么会在理工类的班级里?
田月莹显然也看出了沈南星的疑惑,就笑道:“我家里人不太同意我报英语专业,想叫我报理工类的,将来报考的范围也广,就是分数够不上大学,上大专,理工类的选择也更多点。”
刘兰香就说:“她数学不太行,物理化学倒还可以。”
田月莹也说:“我历史地理也学的不好,真考起来,未必能比物理化学考得好。”
这样说沈南星就懂了:“那就学嘛,还有时间呢,再提高提高。”
田月莹有些怅然:“我白天在学校学,晚上在家挑灯夜战,我妈对我期望挺高的,但我可能……反正只要能考个大专,从乡下回来我就满足了。”
说着田月莹就又笑起来:“刊登在《丰省日报》上的那个数理化知识点总结,可太好了,我跟着学,觉得那知识点好像也没那么难了。还得谢谢咱们班长,有这好东西立马就在班上分享,就连咱们各科老师也都说那个知识点总结的比他们都好呢。”
刘兰香顿时嘿嘿一笑,肩膀撞了沈南星一下。
先经过到田月莹的家门口,她妈大华婶子就在门口翻晒去年冬天晾晒的萝卜干呢,久不久的要拿出来再给晒晒,不然就发霉了。
看到沈南星和刘兰香,大华婶子立刻笑着说:“来家里吃点?”
沈南星和刘兰香都赶紧拒绝,又赶紧道谢。
回到家的时候,一推门,院子里正艰难复健的谈小礼,立马就转头看过来,在看到沈南星的一瞬间,原本攒够了失望的眸光,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他正自己推着轮椅慢慢走呢,居然直接丢开轮椅,朝沈南星张开双臂。
“你小心些!”
眼看他身体掌握不住平衡,沈南星慌忙跑过去,堪堪在他失去平衡摔倒之前,抱住他,把他摁回到轮椅上去。
“南南你可回来了,我任务全都完成了!”
这人一点儿做错事的自觉都没有,仰着脸求表扬。
沈南星无奈:“下次不能这么冒失,万一我没接住你摔倒了,再摔骨折,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路了。”
谈小礼同学连忙点头,却是紧紧地攥着沈南星的手不放:“南南你去给我检查作业嘛。”
“好好好……”
刘兰香在一边上看得啧啧不已,这人,咋这么会撒娇呢。
谈老太从灶房走出来,看到刘兰香就也笑着打招呼,还跟刘兰香说:“其实三礼小时候就是这样,特别会撒娇,比悦悦小时候都娇。”
会撒娇的娃有人疼,尤其是三礼从小没了娘,有爹又跟没爹一样,本来就都心疼他,他又特别会撒娇,就更加惹人疼。
沈南星推着谈礼往屋里去,就看到院子里一个大盆子中,泡着一盆子的黑水,布也在里头泡着。
韩秋梨正在揉搓那些布,看到沈南星看过来,她就笑道:“奶叫我把这些布给都染成蓝色。”
现在那水看着是黑的,但染出来却是深蓝色,也是这个时代最普遍的颜色。
沈南星猜出来谈老太要做什么,昨天不光是她看见韩秋梨衣裳断一大截,谈老太这种经历不知道多少人情世故的,咋能看不出来。
正巧秦虎给送来了一批工厂染坏的布,要不然,沈南星就打算提醒二哥谈家明,给韩秋梨置办两身衣裳,在这之前,谈老太也肯定会找些旧衣服给韩秋梨先改改穿的。
如今有了这批布,谈老太估计是想着重新染染颜色,叫韩秋梨做几身衣裳穿,这比买新的,叫韩秋梨更能接受。
给谈小礼检查作业的时候,沈南星发现,这家伙指定是故意的。
每页的题目都会做错个一两道,然后就缠着沈南星给他讲题。
明明那些题目他都会,就是要拉着沈南星再给他讲一遍。
其实现在,沈南星很难给谈小礼同学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他的大脑恢复速度快,又每天都被她不断地锻炼着,从他的视觉空间感知、推理记忆想象和计算表达等能力来说,他现在的智商,已经完全达到了成年人的标准,甚至要远高于普通人。
可这只是智商,智商高,并不代表着心智就同样高。
心智这东西,是要在日常生活中,随着年龄变化,接触人和社会,见过听过以及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心智自然会跟着变成熟。
谈小礼的问题就在于,他的智商已经足够高,可他的心智,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长大成熟。
先前的时候,可以根据他的语言行动,以及行为逻辑等等,大致推算他的心智到了那个年龄。
可现在,沈南星真的很难准确估量。
他有时候比两三岁的宝宝还幼稚,有时候好像又成熟得好像真是个大人。
心理年龄这东西,本来也就没个固定标准,有些人经历的事情多,十几岁可能比几十岁的人都成熟。有些人经历简单生活愉快,可能几十岁还保持着童心。
沈南星在想着,要不带谈礼去上学吧,反正现在的高中知识他也能听懂了,去学校,接触得人多一点,也有助于他心智的成长。
谈家耀回来得晚了一些,说是轮到他那组打扫教室,一回来就先来看他三哥。
下午,沈南星就把题目带去学校给了高老师,不光是数学,还有物理化学,语文就只有她从找来的旧课本上,抄写下来的古诗词文言文这些,没有题目。
高老师看了一眼就高兴极了,说会把其他科目的也都分别交给各科老师,老师们先过一遍,再斟酌着怎么给全校同学们使用。
还让沈南星继续写复习笔记,继续出题,在不耽误她自己复习的情况下。
当然不会耽误,写笔记和出题,本身就是对知识的加强巩固。
沈南星想了想,在报纸上刊登出来的思维导图,以一个基础知识点为中心,把这一整个知识的部分都给学透,形成一个知识体系。
后来的老师学霸们都会提到,要建立知识体系。
跟后世不断创新到变态的题目比起来,现在的考试可就太友好了。
后世书本上教给你1,考试要考的可能是100。
现在书本上是1,考试通常就是围绕着1转,适当延伸。你只要学会1,掌握1,就能考得不错。
考虑到这些实际情况,沈南星的这份正式复习笔记,和练习题,也不能太难,还是要以书本上基础知识为主。
说干就干。
说实话,数理化的课堂上,老师们讲的内容对她没有太大帮助,她就专心按照自己的思路复习,顺便正式搞一份复习笔记,和练习题。
练习题贵精不贵多,后来有母题的概念,她就想办法整理出来一套母题。
有条件的在把母题吃透的前提下,再继续做更多练习题,没条件的把母题吃透,也能把知识点掌握得很不错。
语文和政治课,沈南星非常专心地听课。
尤其是政治课,她得好好学学怎么答题,不能答敏感的东西,不能答歪,不能写搁在现在不合时宜的言论。
数理化的老师,在知道沈南星的水平之后,也不管她上课做什么。
实际上班里学生太多,要解答的问题太多,老师们已经精疲力尽了,如果某个同学自己上课摸鱼,老师其实也没有精力管,提醒你一句,你不听,那就算了,多的是要上进的同学。
但是,任何时候,其实也都不乏混日子的,有些人竭尽全力也未必能来学校复习参加高考,有些人,却是被家长逼着来的。
比如班里的陈国栋,他爹是县医院院长陈耕良,还有跟陈耕良一起玩的,纺织厂厂长儿子李远航,肉联厂销售科主任儿子赵立业,这几个人都是被家长逼着来学校上学,参加高考的。
老师对他们的要求就是,迟到早退都随意,听不听课也不管,只要别闹事,别耽误其他同学学习就成。
家里爹妈管得严,他们一大早起来,要么直接出去玩,要么是太困了就到学校趴桌子上睡觉,睡醒了也不管啥时候,直接走人,翻墙出学校到处闲逛,找地方打台球,打牌,或者是骑自行车跑其他地方玩,等到晚自习放学了再回家。
反正日子就这么混着呗,这些人就算考不上大学,也有家长给他们托底,随时能给安排工作,其他人怎么比?老师也都知道,管过一两次,人家不听,还嘲讽老师工资低,嘲讽这些同学以后即便上了大学,出来给分配的工作也未必有他们家里给安排的好。
所以,就这样吧,没人管他们。
沈南星刚来的这两天,那几个人压根儿就没来,到第三天,才碰上这群人来上学。
班级人太多,他们一到教室就睡觉,刚开始还没发现来了新同学。
等到睡醒准备走的时候,大摇大摆从教室后门经过,就瞅见了还坐在最后一排,临时在后门边上加了一套桌椅的沈南星。
沈南星实在是太漂亮,衣服虽然也是这个时代最普通的白衬衫,但她穿的白,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别人的白衬衫久不久才穿一次,即便如此,也都免不了洗得发黄,显旧。
而她的白衬衫,特别白,白得像那栀子花一样,越发衬得她一张小脸白里透红。
她低头认真写字的时候,那吹下来的眼睫毛又卷又翘,跟小刷子一样,鼻梁高挺,弧度优美,那嘴唇红嘟嘟的。
衬衫的扣子系到了最上面,脖子处,可扔能看到她那纤长白嫩的脖颈。
陈国栋一下子就走不动路了,就站那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南星看。
沈南星早就感受到这让人不舒服的目光,她写完手里这道题目,转头看去,立马就对上了已经看呆了的陈国栋。
而此刻,陈国栋也才看到沈南星的正脸。
他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乖乖,这,怎么能这么漂亮,比他刚才光看到侧脸时想象的还要漂亮。
比那电影上的明星都漂亮。
已经从前门出去的狐朋狗友李远航和赵立业,明明瞅见陈国栋起身了,他们才出去的,可等半天愣是没见陈国栋从教室后门出来。
这俩人就跑到后门来找,结果就看见陈国栋正对着后排一个女生发花痴呢。
“栋子,干啥呢。”李远航喊了一声。
赵立业忍不住卧槽了一声:“栋子你对着咱班长发啥花痴,小心班长抽你。”
刘兰香正专心做题呢,直到这会儿听见有人喊班长,她才下意识抬头,然后就瞅见陈国栋在对着沈南星发花痴。
刘兰香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陈国栋,你耍什么流氓!”
陈国栋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沈南星脸上挪开,冲刘兰香笑着说:“班长你同桌新来的啊,叫啥,哪儿的人呀,也不介绍咱们认识认识,都是同学嘛。”
刘兰香直接站起来挡在沈南星跟前:“我告诉你陈国栋,少在这儿给我耍流氓,我家小南是要考京市医学院的,跟你们不是一路人。”
陈国栋颇为惊讶:“京市医学院?那可不好考。”
自家当县医院院长的老爹陈耕良,早前倒是想让他学医,可他不感兴趣,学医多难啊,哪有整天吃喝玩乐舒坦。
不过老爹还是逼着他来上学,也是想让他考个医科大学,就是不当医生,出来也能进卫生局当干部。
老爹整体挂在嘴上的就是:“不求你考上京市医学院,你就考上咱们省的医专就行了。”
刘兰香瞪了陈国栋一眼:“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儿耽误俺们学习。”
陈国栋嘿嘿一笑:“班长看你说的,哪敢耽误你们学习啊,咱就是想着认识认识新同学。”
那李远航和赵立业也都看呆了,确实是没见过沈南星这么漂亮的姑娘。
“栋子,还走不走?”李远航艰难地回过神来,问道。
陈国栋立刻说道:“走啥走,谁跟你们一样整天逃课,俺要回去听课,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远航赵立业:“……”
这仨混子学生,真的又回到座位上去了,不过在下一节课上课之前,陈国栋跟人换了座位,和沈南星就隔了一个走廊坐。
刘兰香狠狠地瞪了陈国栋一眼,直接站起来跟沈南星换座位,她坐走廊边上。
陈国栋支着下巴:“哎哎,班长你这就没意思了。”
刘兰香:“你敢乱来,我下课就跟高老师说。”
陈国栋撇撇嘴:“我干啥了我。”
他就是坐那儿盯着人看,也确实没干啥,刘兰香气得不行。
沈南星跟她说:“别管,好好学习,别分散注意力。”
一直到中午放学,陈国栋要么支着脑袋偏头看她,要么趴在桌子上,头偏到这一侧看她,两个小时的时间,这人的头就没偏回去过。
刘兰香忍不住小声嘀咕,咋不叫他落枕呢!
落枕的话,头就只能偏向一边,偏不到另一边去。
放学了,沈南星照旧拉着刘兰香回家吃饭,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刘兰香昨天就拒绝,可还硬是被沈南星给拉去,今天又要被她给拉去。
刘兰香怎么拒绝都不行,又有陈国栋这几个混学的干部子弟,她就没太强硬拒绝,跟着沈南星一起回去。
果然,陈国栋三人就跟上了。
“栋子,这姑娘真是漂亮啊,我就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李远航说。
赵立业却道:“咱们班长也好看呢。”
李远航无语:“班长那母老虎,就你觉得她好看。”
赵立业嘿嘿一笑,也不反驳,虽然他也觉得那新同学沈南星,长得是挺漂亮的,可他觉得那漂亮得跟假人一样,漂亮得太过分了。
反正他就是挺喜欢班长刘兰香这种类型的姑娘。
陈国栋看了一眼李远航:“这姑娘哥先看上的,你小子可别瞎打主意。”
李远航翻白眼:“哥你看上又咋了,阿姨要是知道,不把你腿给打断。我妈不管我,我奶巴不得我现在就结婚,年底就叫她抱孙子,我看啊,还是我上更靠谱点。”
陈国栋直接踹了李远航一脚:“滚。”
赵立业却无语地看着李远航:“现在结婚,年底抱孙子,你奶是生怕你当不成王八啊。”
这时候骂男人王八,意思就是后来的戴绿帽。
这都六月了,就算是按农历算,到年底也只有7个多月了,这怀胎都要十月,七个多月生下来的可不就是王八羔子么。
李远航气得追着赵立业打,大大小伙子闹作一团。
陈国栋好不容易把人给拉开,又严肃地说:“航子我说认真的,哥真看上了,不准给哥捣乱。”
李远航撇撇嘴:“行呗,谁叫你是俺哥。”
陈国栋一把搂住李远航的肩膀:“好兄弟,以后有啥事儿,包在哥身上。”
“嘿嘿,哥,借我点钱呗……”
“就一块,多了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小金库早被我妈给收了。我还得留着钱票带你嫂子去看电影买东西呢。”陈国栋拍给李远航一块钱。
“嘿,人家还没说愿不愿意呢。”赵立业嗤笑。
陈国栋抬手做个打枪后吹烟的动作:“最多三天,一定拿下!”
到了校门外,陈国栋三人就拦在沈南星、刘兰香和田月莹前面。
“班长,今儿新同学刚来,我请大家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呗,认识新同学嘛。”陈国栋嘴里喊着班长,眼睛看的却是沈南星。
刘兰香伸手一把将他给推到边上:“起开,吃完饭着急学习呢,谁有空跟你去国营饭店。”
陈国栋就朝后面喊:“赵立业,还不过来管管,班长对我动手动脚的,像话吗!”
刘兰香气得又狠狠踩了陈国栋一脚,踩得陈国栋抱着脚单腿跳起来:“哎哟哟,班长你这么凶悍不怕没人要!赵立业你到底管不管。”
刘兰香气得还要打人,被沈南星给拉住了。
沈南星看向陈国栋,笑了笑:“张同学是吧,你想做什么?”
陈国栋脚还疼着,但一听漂亮姑娘问话,赶紧放下脚,还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服,又把衬衫袖子给往上拉拉,露出他手上戴的那块表:“就是认识认识。”
沈南星:“现在已经认识了,然后呢?”
陈国栋嘿嘿一笑:“然后就,处个朋友呗。”
“处什么朋友?”
“那当然是男女朋友了呗,当然,你要觉得太快,咱们就先从朋友开始嘛,处着处着就成男女朋友了呗。”陈国栋笑嘻嘻地说。
刘兰香气死了:“陈国栋你无耻不无耻,沈南星结婚了!”
陈国栋愣住,另外俩狐朋狗友也都愣住:“啥?结婚了?”
刘兰香道:“对,沈南星同学已经结婚了!你还要跟人家处朋友,那就是在耍流氓!”
陈国栋完全傻眼。
这,这结了婚还参加高考的女知青确实有,可这结了婚还跑来学校上学的女人,沈南星是第一个!
就在陈国栋三人愣神的功夫,刘兰香已经拉着沈南星和田月莹走远了。
刘兰香还跟沈南星说:“小南你别搭理他们,游手好闲的,整天不学习,没一个正经人。”
田月莹则有些担心:“他们来头是不是很大,如果来找麻烦怎么办?”
刘兰香冷笑:“来头大又咋了,现在可是拨乱反正的时候,他们要是仗势欺人,咱就去报警,去告发!”
田月莹欲言又止。
人家有权有势的话,就算真的去报警去高发,那还不是官官相护?他们平头百姓,怎么比得过。
刘兰香又说道:“放心吧,他们几个是够游手好闲的,但也跟街上那些流氓混子不一样,他们之前也当过W兵,不过大多都是纠集人手耍威风,也没干过啥缺德事。所以现在清算也没清算到他们头上。”
田月莹稍稍安心了一些。
刘兰香就说:“他们最多就是嘴巴坏,脸皮厚,还不至于真的耍流氓欺负女同志,对上他们不要怂,直接骂回去。”
下午,果然又在教室里看到了陈国栋三人。
要知道这三个人往常下午就没来上过课,指不定去哪儿耍呢。
而陈国栋,这次直接换座位到了沈南星和刘兰香的前排,气得刘兰香梦踹他凳子。
“老师,班长踹我凳子。”正上课呢,陈国栋举手喊道。
讲台上的老师立刻看过来,刘兰香一张脸都涨红了:“老师,他老骚扰我们做题。”
“到底怎么回事?”老师眉头紧皱。
陈国栋一脸无辜:“老师我啥也没干啊,我就坐着看书,看累了就四处看看风景,我可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看风景看风景,看你祖宗的风景,风景在小南脸上吗?
对付这种泼皮无赖,老师只能说:“陈国栋,你给我站教室外面去。”
这人也不耍横,乖乖拿着书本和笔站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去,人就趴在最后这个窗台上,见刘兰香还看向他,他就更无辜了:“班长大人,我都站外面了,你不会还说我影响你学习吧?那总不能叫我站操场上?”
刘兰香真要被气死了。
沈南星知道对付这种人,你越跟他掰扯,他越是兴奋,哪怕是跟你吵架他也高兴。
这样的,只要无视他就好了。
当然了,很多女孩子都受不了这种视线、言语上的骚扰。
今天下午上完课,学校高考班就也正式放麦假,小学初中基本都已经放了,少则一周多则十天不等,只有今年高中要参加高考的毕业班,直到今天才放假,也只放三天假。
所有同学老师都要去参与到抢收麦子中。
一下课,稍微收拾一下东西,这群争分夺秒学习的同学们,就纷纷离开教室,准备各自回家参加麦收。
刘兰香回宿舍收拾东西去了,沈南星去办公室找一下高云凤。
一则是给高云凤调整一下药方,二则是把她这两天写出来的从思维导图延伸出来的更详细的数学复习笔记,还有一部分的题目*,拿给高云凤看看。
三么,是跟高云凤说一声,她想带谈小礼一起来上课,谈小礼户籍档案都还在部队呢,他无法在这儿报名参加高考,就只是叫他也来学校,人多的地方,和更多人接触,让他的心智能快速成长起来。
带谈小礼来上课没问题,无非就是在教室最后面再加一套桌椅,只要对方不会扰乱课堂纪律就行。
调整药方也不要紧,就只改动了两味药,高云凤不过是多问了一句“到底还要吃多久的药”。
沈南星说吃到她说停为止。
高云凤很是无奈,但也没再多说,她弟弟就在药材收购站,她第一回叫弟弟给她抓药时,弟弟连钱都没收,说光是每天的损耗就够她用的了。
不过弟弟也劝她还是有空了还是去庆市拍个片,再找别的大夫给看看,是药三分毒,中药吃多了可不好。哪怕是太平方子,连续吃太久,对身体也不好的。
高云凤就说知道了知道了,等有空了就去。可她带的高考班,哪里能有空啊。
也就是四月底的时候,大概也是吃了沈南星开的药一个月左右,她八十高龄的爷爷过世,她作为孙女必须回去送老人最后一程,请了几天假,安排好学校学生们复习之后,就带着丈夫子女,和弟弟一家都回了庆市。
在爷爷的葬礼上,正好碰见表姐,表姐在庆市医院上班,一听说她因为咳嗽吃了一个月的中药,表姐就很不认同,说可能是肺炎之类的,抗生素治疗才更有效,不过得拍个片确认一下。
在爷爷下葬之后,表姐直接就带她去了庆市医院,排个肺部的片子。
高云凤还着急回去给学生们上课呢,高考班耽误不得,拍完片子也没等结果出来,她赶庆市往南明县的车呢,就先走了。
表姐也说,等片子出来,找医生看过之后再给她打电话,还说叫她中药先别吃了。
高云凤也没管那么多,她吃了学生沈南星开的中药,吃了这有一个月了,咳嗽明显减轻太多,从一开始咳得喘不过来气,到现在一天只是偶尔冒出来几声咳嗽,肺部明显也不那么闷了,这就证明学生给开的药有效果。
回来上课之后,刘兰香去乡下看沈南星,回来又特地叮嘱高云凤,说沈南星连连强调,叫高老师药继续吃着,千万不要停。
高云凤都无奈了,不过这药吃着好,也不花什么钱,那就吃吧。
至于说在庆市拍的片子,结果怎么样,表姐好像是忙忘记了,也或者是没啥问题,表姐就忘记给她说了。
反正高高云凤自己工作忙,也没记起来这事儿,倒是弟弟那边,不等她说,就又把先前吃的药材给送过来,叫她先继续吃着,只要感觉舒服那应该是有效果的。
高云凤也没在意那么多。
这沈南星说的这三件事中,最让高云凤惊喜的还是沈南星从思维导图延伸出来的复习笔记!
要知道,报纸上刊登的数理化知识点思维导图,实在是太棒了,总结串联得特别好,他们这些当老师的都佩服不已,想着一定是哪个教授给总结的。
但可能是因为报纸篇幅原因,总结得太简练了。
而沈南星手上的这份复习笔记,就更加清楚,配合思维导图使用,简直是太棒了。
更别说还有沈南星自己总结出来的那叫啥,“母题?”
反正高云凤越看越觉得好!
“也真是缘分了,你看,这报纸上刊登思维导图的作者,也叫南星……”
沈南星笑:“老师,那是我。”
高云凤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沈南星又道:“不过老师,暂时先帮我保密,等高考后再告诉同学们也不迟。”
高云凤只当是她不想引起太大关注,连连点头,眼中的激动却还是眼藏不住。
“后面这些母题,顾名思义,就是最基础最典型的题目,如果吃透了,举一反三,其他题目就也不在话下,老师您可以看看,再增添一些您认为比较典型的题目,给大家使用。”
高云凤兴奋得不行,连连点头。
从高老师办公室出来,学校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田月莹在等沈南星,快步走过来对着沈南星指了指不远处。
没想到,陈国栋居然还在等她。
沈南星和田月莹一起往外走,陈国栋也死皮赖脸地跟在她俩后面出校门,美其名曰送同学回家。
陈国栋吊儿郎当不近不远地跟着,田月莹很是紧张,忍不住小声问沈南星:“咋办啊。”
沈南星:“不用搭理。”
先到田月莹家,田月莹说:“要不你先来我家看会书吧,等他走了你再回去。”
沈南笑:“前面就一百米的距离,没事儿。”
陈国栋还真就一直跟着。
前头就是自己住的院子了,沈南星停下来,回头看他:“都跟你说我结婚了,你还缠着我干什么?”
陈国栋嘴里叼着烟,见她停下来,他一直走到她跟前,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才停下。
他露出个自认为潇洒帅气的笑容:“结了婚也能离婚嘛,我不介意你二婚。”
沈南星的目光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最终不由得摇头。
陈国栋把手里的烟丢地上,一脚踩灭:“你这啥意思?觉得我不行?我不够帅吗,还是我不够有钱?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李刚?”
“我叫陈国栋!我姓陈!”陈国栋被气到了,“李远航他爸才叫李刚!”
“噗嗤……”
沈南星被逗笑了,摆摆手:“无所谓,都一样。”
“一样个屁啊,我爸可是咱们县医院的院长,我舅舅在庆市教育局当局长。你要是跟我结婚,甭管考不考得上大学,保管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你就算考上大学,上几年出来,安排的工作也未必有我家安排的好。”
考大学不就是为了分配个好工作,当城里人,那直接给安排工作,岂不是更好?
陈国栋自信满满地扬起下巴,等着沈南星点头同意。
沈南星却是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陈国栋皱眉,她这明显是在嘲笑他啊,不过不得不说,她笑起来就更好看了,他心脏跳得乱七八糟的。
沈南星真是被他给逗得不行:“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你跟别人比也罢了,跟我……跟我爱人比,你哪儿都不行。你不够帅,也不够有钱。我爱人能给我一万块彩礼,你能吗?”
称呼自己的另一半为爱人,似乎是从主席那里流行起来的,摒弃了很多封建、带有贬低性质的称谓,结了婚的男女,互为爱人。就是说起来好像有些,太暧昧了。
“多少?”陈国栋的声音都劈叉了。
一万块彩礼?
编也编个像样点儿的吧。
沈南星笑:“好了不跟你瞎掰扯了,长相你自己无法决定,但你可以好好学习提升学历,努力挣钱,创造你自己的社会价值。别跟我爱人比,你会自卑的。”
陈国栋:“……”
“南南?”
谈礼的声音响起。
沈南星立刻就应了一声,跟张国栋挥挥手:“也不用太自卑,人比人气死人,别凡事都跟最好的比,那还怎么活下去,你说是吧。再见了陈同学。”
沈南星转身朝着院子大门口走去。
谈礼同学从昨天开始,就学会了完成任务之后,扶着大门的门框,在门口等沈南星回来。
陈国栋在被气死之前,看向不远处门口,那个极其亲昵地叫沈南星为南南的男人一眼。
男人的身高……他站在大门门檐下的坡上,这坡是家家户户院子门口会修的一个小坡,防止下雨雨水从路面倒灌进院子。
那男人就站在门槛处,门槛就在那坡上,所以才比较显高!
陈国栋下意识地忽略掉了男人站直身体的时候,头顶都要碰到上边的门头了!
而男人的长相……更是叫陈国栋咬牙切齿看不惯,皮肤比女人还白,那五官长相,太,太,太……他妈的就是好看又咋了,男人脸要那么好看干什么,能当饭吃吗?
眼瞅着沈南星走过去,一把抱住那男人的腰,扑在男人怀里……
陈国栋气得直接扭头。
伤风败俗!
不要脸!
当众耍流氓!
事实情况则是,谈小礼同学扶着门框站太久了,见到沈南星朝他走过来,他又下意识地张开手要抱,脱离了门框辅助,谈小礼同学腿一软,就想摔跤,沈南星赶紧抱住他的腰,稳住他的身体……
都说过多少次了,还是这么冒失。
气的沈南星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又狠狠瞪他一眼。
谈小礼双手抱住她,把她按在怀里,拍拍她后背,又亲亲她额头:“乖啊不生气了。”
这姿势跟之前她哄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气得沈南星满脸通红。
“放开,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在外头不能随便抱抱,也不能亲亲的,那是耍流氓,会被警察抓走的!”沈南星严肃地说。
谈小礼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可是,可是五婶说结婚了你就是我媳妇,要陪我一起睡觉,要给我亲亲抱抱的。”
“在外头不行!”
“哦。”这人眼睛忽然一亮,“那在床上就行了?可在床上你为什么也不让我亲你啊。五婶儿还问我亲过你嘴没有,我说没有,她说结婚了就要亲嘴的。”
“……”
这个春花娘!
第32章 急需生理卫生课
这几天,全县各公社各大队,根据地里麦子成熟情况,已经陆续开始抢收麦子。
拖拉机都在大队部待命,或者是已经参与到抢收工作中去,在外头跑县城的拖拉机少之又少,根本就不够坐的。
基于这个情况,今天一大早的,谈老太和韩秋梨,以及已经放假的谈家耀宋建义他们,就先做拖拉机回家,留谈家悦在这儿陪着谈礼,等沈南星放学之后,他们三个再一起回家。
下午放学那会儿肯定没有拖拉机了,再叫人骑自行车过来接他们。谈礼现在坐自行车后座没问题。
沈南星三人回到栾宋大队栾营村,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是秦虎开领导的吉普车送他们回去的。
要麦收了,梁老太太担心大儿子家里太忙,非要回去帮忙,昨天就回去了。
昨天梁书记要到地区去一趟,就是庆市,南明县是庆市下辖的县,秦虎当然也跟着给领导开车。
梁老太太等不及,就自己坐拖拉机回去,结果今儿一早就打电话来,说她有些不舒服,叫梁书记安排秦虎,等下午高中放学的时候,去请小沈同志过来家里一趟给她瞧瞧。正好学校也要放麦假么,也不耽误小沈同志上学,瞧完了再开车送小沈同志回家,也不背路。
这话说的。
梁书记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
真是老太太不舒服,还能等到下午再找大夫?
所以肯定不是老太太,而是别人。
梁书记对自家妈很了解,如果她自己哪里不舒服的话,那是肯定会强忍着,不会打扰自己工作,也不会往外宣扬,更不会说叫队里出拖拉机送她去医院的,尤其还是在这麦收最繁忙的时候。
上次老太太头疼成那样,都是叫大儿子悄悄找个三轮车,把自己推着去大路口,再搭拖拉机去县医院,正巧碰上沈南星也坐拖拉机去县城。
老太太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不能叫人对她家指指点点,说她有个当县太爷的儿子,就在村子里搞特权,占集体的便宜。
儿子当官这一路走来真不容易,农村出身,如果不是有岳家提拔,他压根儿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家里不能给他帮上啥忙,那就只能尽量不给儿子拖后腿。
所以老太太不叫当官的儿子,给他弟弟梁满营安排工作,梁满营和他媳妇到现在还在地里当农民。
如此,其他亲戚在开口求办事之前,就也得掂量掂量,人家哥嫂都还是农民呢,给你们安排工作?你们比人家亲哥嫂关系还近吗?
这些年,以这样的理由,梁老太太不知道推过多少想走后门找工作的亲戚。
果然,一场运动结束,拨乱反正,不仅没波及到自家儿子,还叫自家儿子趁势又往高处走了一步,这一步至关重要!
梁老太太清醒的很,知道好好保住这个当官的儿子,那就啥都不会缺。
就像是梁满营和他媳妇,是留在大队务农,可以梁满营那样木讷老实的性子,啥职务都没干,也没任何人敢欺负他们一家。
他媳妇当了记分员,工作也轻松的很,队上也没人说不合适。
大孙女是小学毕业,农村户口,却能嫁到新义县城,女婿一家都是厂子职工,结婚后没多久就把大孙女也弄进去了。
二孙女初中毕业,直接去了卫校,现在已经进了新义县医院,正规手续进的。
前些年运动正激烈的时候,农村一个当兵名额多难弄,尤其是女兵,可她三孙女就去当兵了!
小孙女,自己不争气,但只要她叔叔不倒,等过了眼下这个坎儿,她以后的路也不会难走。
所以,何必非要一定给大儿子大儿媳安排工作呢,叫他们在家务农,挺好!唯一可惜的就是,大儿子没生出个儿子。
梁老太这人非常聪明。
梁书记也知道自己老娘的心思,可以说,他当年能顺利娶到自家老婆,也跟他妈梁老太有关系。
当初岳家是看不上他梁满山这个农村出身的穷小子的,但梁老太亲自去见了岳父岳母一家,后来岳父岳母就同意了。
因此这会儿,一听梁老太那些话,梁书记就明白,真正需要看病的人,肯定不是梁老太自己,也不会是那些亲戚。
唯一能够让梁老太动用他这边关系的,就只有大哥梁满营。
当年家里穷,是梁满营凭着一身气力干活挣工分养活一家子,也供他这个弟弟上学。
大哥白天下地挣工分,晚上去石场打石头,其他空闲的时候,去粮仓帮着翻晒粮食,去农场帮摘棉花,没日没夜地干……累到吐血,供他上大学。
后来他一直在外,母亲身边只有大哥孝顺。
所以在母亲心里,就算是给大哥的孩子们都找好出路,那也还是欠着大哥的,尤其是大哥只有四个闺女没儿子,母亲对大哥就更加歉疚。
梁书记都不用多想就猜到,一定是大哥家出了什么问题,需要找医生,又不好宣扬开。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什么,但也没多说,只吩咐秦虎,等下午他这边忙完下班,也差不多是高中放学的时间,叫秦虎去请沈南星,说明情况,去老娘那边看完之后,再送沈南星他们回家。
于是,秦虎说明情况后,沈南星就也没有拒绝,先是给家里打电话让不用来接,而后就带着谈礼和谈家悦一起坐上吉普车去梁老太太家里。
把轮椅推到吉普车边上,秦虎刚想说帮忙呢,谈礼已经自己站起来,抓住吉普车的车门借力,动作缓慢,但稳稳当当地上了车,他还冲沈南星伸手,要拉沈南星上来。
沈南星也笑着把手伸过去,借着他的力道,跨上吉普车的后座。
秦虎帮着把轮椅放在后备箱,又打开副驾驶的门,叫谈家悦坐副驾驶。
谈家悦很是兴奋,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吉普车的副驾驶,那视野可太好了!
开到半路的时候,秦虎忽然开口,把梁老太太早上打电话,叫等沈南星放学再来请她过去瞧病等一系列的话给说了一遍。
秦虎还又介绍了一下梁书记的家庭情况,就是家里一直是大哥在照顾,大哥一直供他读书上学,孝敬母亲等等的基本情况,属于打听一下都知道的,隐私的东西一句没提。
秦虎作为领导的司机,比办公室秘书还要更亲近的人,如果把领导情况说得太具体太深入,那这种人,领导可不敢用。
他只能这样大致说一下,沈南星能够领悟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沈南星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也没有多过问,更不会询问秦虎,是不是梁老太要看病,又是谁要看病,看什么病?
到梁满营家里,还不到晚上七点,梁老太太应该是算好的时间,做好了饭菜,只等他们一到就开饭。
沈南星只打眼看一下梁老太太,就知道这老太太一点事儿都没有。
谈礼苏醒已经两个多月,沈南星给梁老太太治头疼,也有两个月了。虽然后来半个月才给梁老太太扎一次针,不过药她是一直吃着的,怎么都不应该有问题。
这会儿亲眼看到,确实梁老太太没有问题。
沈南星也不推辞,一顿饭而已,太客气反而会叫人觉得你想跟人家疏远。
吃饭的时候,只有梁老太太和梁满营陪着沈南星他们几个一起吃饭,梁满营的媳妇出来打了声招呼,说叫他们慢慢吃,她和小闺女已经吃过了。
这个小闺女始终没有露面,看来,真正需要看病的就是这个小闺女了。
果然,吃过饭,梁老太太就跟沈南星说:“都不是外人,虎子,叫你满营叔陪着你们一起聊聊天,悦悦和三礼磕会儿瓜子,咱家自己种的自己炒的,可香了。小南进屋给我瞧瞧,这身上还是有些不舒坦。”
现在的谈小礼同学,已经不会像刚苏醒的时候一步都不叫沈南星离开,他能听懂别人的话,知道意思,也会乖乖等着。
沈南星跟着梁老太太一起,撩开门帘,进了里屋。
这都大夏天了,很多人家早就换了轻薄的门帘,或者是竹编门帘,但这儿用的,还是冬天那种夹棉的厚门帘,把屋子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而一进来,就是浓浓的血腥味,因为不通风,这种味道混合着汗味,让人作呕。
沈南星瞧了一眼床上脸色惨白的姑娘,就走了过去。
梁老太连忙说:“对不起啊小南,不是我病了,是我这小孙女……”
沈南星:“嗯,我先给她做个检查。”
梁老太太连忙点头,叫站在床边跟木头桩子一样的儿媳妇帮着给掀开被子。
她则小声对沈南星说道:“小南,我这小孙女不听话,干了错事,也不知道跟我们大人说,眼看肚子藏不住,她害怕了。也不知道听谁说几十里外的刘营那边,有个赤脚大夫偷偷给人打胎,她就自己跑去了……”
梁老太太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肚子里的都六个多月了,她也是大胆的很,这都敢自己一个人去给流掉,就垫个月事带就回来了。等拖拉机回到村口的时候,她那血把裤子都染红了,人也晕过去,幸好车上有认识的人,赶紧叫她爹去。”
“后来是对人说,她月事不规律,忘记垫月事带才都叫漏出来了。也有那妇女来月事的时候,疼晕过去的,这算是给勉强糊弄过去。我说送她去医院,她死活不肯,这会儿知道丢人了,早干啥去了!”
梁老太太也是气的很,这小孙女是三个孙女中长得最好的,可就是不长脑子。
叫她去读高中考大学,她长得漂亮,听那些混子们吹捧几句就找不着北了,还叫男的把裤子给扒了,搞大肚子。
问她那男的是谁,她居然还不知道,说是几个人,她也不知道是哪个。
真是气得梁老太太两眼发晕,却还得忍着,不敢叫人瞧出来一点儿。
这些话当然也不能对沈南星说。
“本来她回来第二天,出血量已经小了,我们就想着没事了,那就在家里给她养着,补补身体。第三天,也就是昨天晚上,那出血量又开始大了,到今天早上,一夜都换了好几条月事带。”
“今儿白天,出血量还是大的很。”
梁老太太很有些无奈:“这种事,其实不该找小南你的,小南你虽然结婚了,可你跟三礼的情况不一样,这种流产坐小月子的病,找你看也真是不好意思的很。但我们这实在是没办法了,一说送医院,或者是找个医生来家里,这死丫头就要死要活的。还不叫跟她小叔说。”
“先前知道悦悦月事上不大好,你给悦悦调月事,这才多久啊,悦悦就真跟换一个人一样。我就想着你在妇科上水平应该也是高的很,就想着找你来给看看。实在是这丢人现眼的东西,也不能真叫她去死。”
梁老太太:“我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小南你跟奶说实话,能看不?要是看不了,那奶也不怪你,还是得找她小叔,不想在本地医院的话,只能送去省城医院那边。”
梁老太太也是愁得不行。
这位小姑娘她妈,也是一副抬不起头的样子,一声都不吭,跟那锯嘴葫芦一样。
床上的那姑娘,脸色已经苍白得不行,也幸好她出生后小叔就已经当上干部,家里不再缺衣少食,这姑娘从小就养的不错,没亏底子,跟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又黑又瘦营养不良的姑娘们比,这姑娘的身体底子着实不错。
后来怀孕,这姑娘孕吐反应肯定也不重,胃口估计也是特别好,以至于她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可以说,就是她身上的肉,救了她一命。
要不然,换做那些干瘦的姑娘,流这么多的血,那人估计就没了。
沈南星抬头说道:“梁奶奶,小妹这情况可真是比较危险,她撑不到去省城。这要是再耽搁一下,只怕就……不好了。”
梁老太被唬了一跳。
这姑娘她妈也是猛然抬头。
沈南星:“现在还能处理。她这是清宫操作不当造成的……”
前些年国家就开始大力推进农村医疗卫生建设,主要就是大力培养推广赤脚大夫,在农村进行各种卫生防疫事业,同时也能给村民进行一些基础的医疗服务。
在这个时代,赤脚大夫是非常受人尊敬的一个群体。但赤脚大夫门槛不高,水平也是参差不齐。
绝大多数赤脚大夫白天要下地上工,晚上还要挑灯学习医学知识,刮风下雨,哪怕是深夜,只要有社员生病,不管多远多难,他们就要送医上门。这样的一群人,怎能不叫人敬佩。
但也不可否认,也有那黑心烂肝只想挣钱的。
这年月作风问题抓的严,男女之间有点啥,很容易就被打成流氓罪。
可能是一时激情,可能是因为爱情,也可能是想交换点利益,还有的是被强迫。
很多姑娘坏了孕,根本不敢去医院处理,就悄悄找这些黑心的赤脚大夫帮忙给流掉。
这种未婚先孕的事,在后世可能就是不光彩,但在这个时候可是犯罪。
所以很多姑娘怀了孕,又没办法结婚的,就只能找人给流掉,为了给封口费,这些姑娘往往会掏光腰包,有钱给钱,没钱就给粮食或者其他值钱的东西。
于是呢,有些人就看到了这一条财路,因为这种事姑娘都不敢往出去说,那些人就可着劲地要钱,为此甚至有逼死人的。
那些姑娘着急处理掉肚子里的孩子,那黑心烂肝的只为挣钱,技术么,能碰见个技术高的,确实是运气好。当然,好技术也是一次次练出来的。
显然眼前这小姑娘,碰见的可能就是个新手,是个技术比较烂的。
小姑娘被拿来练手了。
幸运的是,没有在手术中大出血,否则这姑娘当场就会没了,也幸运的是,这姑娘身体确实比较强壮。
沈南星先给她针刺止血,而后就开了药,叫立刻就去抓药回来喝,另外就是拿小米和大米一起,熬出米油来,这两天就给喝这个。
要卧床休息,不能下床。
针就留在身上,不能拔掉,即便是感觉下面已经不流血了,也不能拔针,叫人在床边看着,守一整夜,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六点,再把针拔掉。
她三天后下午要回城上学,再过来给姑娘检查一下,调整一下药方。
梁老太太千恩万谢。
姑娘她妈也连忙道谢。
居然没人问一句,这么危险的情况,沈南星就这样处理,真的就可以了?
也不知道她们对她是不是太过信任了。
不过不用多费口舌,也是好事。
再者,她并不想留在这里守着这位病人。
从房间出来,谈小礼同学立马就抬头看过来,他面前的桌子上,是一大堆的瓜子壳。
就这么半小时的功夫,这人是吃了多少瓜子!
虽说是自家炒的,那也有火气呢,再说了,磕这么多的瓜子,舌头尖不疼吗?
秦虎笑着问:“已经好了,没大碍吧?”
沈南星点头:“比较严重,不过性命无碍了。”
秦虎吃了一惊,但也没有再多问。
回到车上,谈家悦还有些疑惑:“我看着梁奶奶不像是哪里不舒服的样子啊?”
秦虎:“可能是外表看不出来吧,只要没事就好。”
谈家悦就也没再多问。
倒是谈小礼,眉头皱了皱,小声说:“南南你身上的味道好难闻。”
这是在屋内待的时间有些长,熏染上了捂汗的味道和血腥味,确实很难闻。
秦虎笑了一下:“车窗打开着呢,走一会儿风吹吹味道就散了。”
谈家悦还在疑惑:“什么味道,我咋没闻见?”
谈小礼又说:“不过南南,你再难闻我都不嫌弃你。”
沈南星:“那我谢谢你。”
谈小礼:“不客气。”
说着,他就把手伸进口袋,再掏出来的时候,就是一手的瓜子仁。
一大把剥出来的,胖胖的瓜子仁儿。
谈小礼还说:“我把瘪的坏的都给挑出去了,南南你快吃。哎不行,你手没洗,脏脏的。”
谈家悦忍不住说:“我先以为三哥要吃,也帮着他剥,谁知道他剥好也不吃,都给装起来了。我吃的都是瘪的坏的!”
谈小礼把手上的瓜子仁送到沈南星嘴边:“南南吃呀。”
沈南星也不嫌弃,低头在那一堆瓜子仁儿上咬了一大口,这样大口吃瓜子,确实挺爽的。
“好吃吗?”谈小礼双眼亮晶晶的。
“嗯。”
回到谈家老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谈老太正翘首以盼呢。
韩秋梨和谈家明也在老宅这儿等着呢,见到沈南星他们四个平安到家,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谈老太让秦虎进屋喝杯茶,但时间太晚,秦虎还要赶去县城,明天领导还要用车,就不进来了。
他帮着把轮椅从车上卸下来,又拎了个包袱,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秦虎跟沈南星说:“大后天,我大概还是五六点钟过来接你们,咱再去一趟梁奶奶家,完事儿我再送你们回城里。”
沈南星点头。
她原本也是这个意思,要不然,从这里去梁老太太家,需要从公社坐拖拉机到南新路口,再等待其他去往新义县的拖拉机,还要恰好是梁老太太家所在的那个公社生产大队的,可能一天都等不到。
这很不方便嘛。
秦虎能以跛脚的形象给领导当司机,他的心思细腻自不用说,都不用沈南星开口,他就已经主动把这件事给提出来。
秦虎离开之后,谈家明帮着把谈礼的轮椅给推进来,谈家耀把东西拿进来。
韩秋梨就问:“这么晚回来,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们做点手擀面,很快的。”
沈南星立刻就说:“秋梨姐你别忙,吃过了的。”
谈老太就也说:“明子,你带秋梨和悦悦小耀回家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工呢。”
栾宋大队的麦子算是南明县收得比较晚的地方,庄稼把式看过,甚至这两天已经割了几小片地的麦子,已经定下来,明天就正式开始全面收割!
谈家明是公社养鱼场都临时工,本来就不忙,这到了关键都麦收季节,那自然也是要放假回来帮着生产队里收麦子的。
这边也确实没什么事,谈家明就问道:“三礼,要我帮你洗澡吗?”
谈小礼立马回答:“不用,我可以自己洗!”
他现在甚至已经能够走一步两步,像是初学走路的孩子一般,脚步蹒跚,但他已经完全可以自理了。
既然这样,那他们就回去睡觉了,明天早上5点钟,全村所有社员,除了年迈重病和即将临盆的孕妇,其他一个不漏,全都得去上工。
这时候的孕妇,其实是很难准确知道自己孕周的,有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只知道肚子大了就是怀孕了,也没有去医院检查的习惯,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呗。
所以怎么判断即将临盆不用去上工呢,就是站着的时候肚子遮住脚面。
沈家对门,秀英婶子家,招赘在家的闺女宋红霞,就属于这种情况,那肚子大的,谁也不敢叫她干任何活的。
再有就是大队长老婆,肚子才刚显怀,关键是她岁数大了啊,这谁也不敢叫她去干重活。
除了这些人,哪怕只是五六岁七八岁的孩子们,也可以跟这大人后头捡掉这地里的麦穗。
其他时候偷懒可以,这个时候若是偷懒,那村支书大队长可都不会客气。
送走谈家明他们,谈小礼同学就在院子里的水缸前洗澡。
院子里有好几口水缸,平时一般只用两口,剩下的都是在遇到干旱时要存水沉淀才备用的。
两口缸,有一口装满吃喝用的水,另一口是洗澡浇菜用的。
这天气完全可以直接用冷水洗,但沈南星不许,就叫谈小礼在水缸边上,拿瓢把水舀出来到盆子里,再把鸭嘴铝水壶里的开水倒一点进去,混合成温水再洗。
谈小礼能站,也能走一两步,但让他蹲下洗澡还是比较有难度的,就给他搬了个小凳子坐着洗。
他全身上下就穿一件大裤衩,那么高的个子坐在小凳子上洗澡的画面,看着挺好笑的。
不过他扶着水缸边沿站起来舀水时,宽肩窄腰翘臀,还有修长笔直的腿,实在是赏心悦目。
现在的他,跟两个多月前躺在床上瘦得脱相的植物人比,完全判若两人。
小南给他兑的水太烫了。
谈小礼同学瞥了小南一眼,见她好像是在发呆,就直接舀起一瓢凉水*,仰起头,从头冲下。
爽!
沈南星一抬眼,看到的就是男人站直身体,仰着脖子,那水从他头上脖子上一路往下流。
原本宽大的裤衩被水完全打湿,贴着身体,他的前凸后翘,一览无余。
“……”
这一刻,他的形象,再度和上辈子那个荷尔蒙爆棚的龙三重叠起来。
要知道,自从他苏醒后心智回到婴幼儿时期,各种行为举止都表明他的心智变成小孩儿了,她一开始还不适应,后来,也真的把他当小孩看,而不是当男人看。
可这会儿,她再度意识到,他是个男人。
沈南星这一个晃神儿有点儿久,都忘记阻止谈小礼同学冲冷水了。
等她忽然回神,想要阻止他冲冷水的时候,这人已经把身上的泡沫都给冲掉,就这么大喇喇地,一手扶着水缸边沿,一手扯下湿漉漉的大裤衩……
沈南星迅速回头,但还是不小心看到了,她手腕最细的地方,竟然都不比安静蛰伏时的他粗多少。精神起来的话,恐怕就真跟她手腕差不多了。
简直堪比上辈子好友为了搞怪而送给她的超大SIZE的玩具。
她当时还跟好友说,这个号的玩具恐怕都是搞怪用的吧,不然就不是享受而是受罪了。
好友一脸同情地看她,还偷偷跟她说,她上一个男友一般帅,个子也就一米七多点,还穷,她为什么舍不得分手,就是因为那个男友显示器虽然一般,但有一个真实好用的大号玩具。
没磨合好的时候确实受罪,但磨合好了之后,嘿嘿嘿。
沈南星猛地甩甩头,把上辈子贪图享乐的好友嘴脸从脑子里甩出去。
她咬着牙想开口,但又不敢大声说他,农村这院子挨着院子的,又没加盖,外头就是马路,还有些爱在别人墙根下听墙角的,她要是吼一声,指不定就有人听见。
那到了明天,呵呵,她不叫谈小礼在院子里换裤衩,就会被村里大娘婶子们给传成她跟谈小礼在院子里干那啥!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南星叫他睡最里边去,别挨着她。
谈小礼同学很无辜:“南南,我都洗香香了。真的不臭,你闻闻。”
就不是香不香的问题!
躺在床上之后,她就叫他去睡墙角,不许靠近她。他委屈巴巴地去了。
晚上做梦,沈南星就梦到被他抓着手腕比尺寸,还跟她说,南南你没我粗。
操。
睡觉时隔着楚河汉界,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就又被他给抱在怀里。
热啊!
沈南星推他,谈礼咕哝了一句,越发抱得紧。
“松开,我要起床了。”沈南星去掰他的手,终于,这人也睁开了眼。
他有些不太舒服地这她颈窝蹭了蹭,侧卧着的他,完全把她嵌入自己怀中,密不透风。
沈南星浑身一僵,这床上可没棍子,隔着夏天薄薄的衣衫,她甚至能清楚感觉到那棍子的形状和温度!
那是什么玩意儿,她又不是无知少女,咋会不知道。
先前还担心他的功能问题,这都白担心了,以前就是刚醒没恢复,现在这不就恢复了。
又硌又烫!
上辈子好友带她去过会所点过各种各样的单子,但她都只是一起唱歌喝酒,她有洁癖,任何东西能私用就私用,水杯都不会跟人共用,何况是男人,想想就恶心。
好友给她指路,挑清纯男大,自己养一个。
她也试过,但是吧,太黏人了,不分场合地要秀恩爱,微信回得晚一点,就夺命连环call,还有就是还在暧昧期呢,就想拉着你试试尺寸,微信聊天几句话就说到颜色上去。
一起吃顿饭,她多吃两口肉,他就凑过来小声说,姐姐果然喜欢荤的。
她觉得挺烦的,完全不解压不说,反而很无语。真的不如各式各样的玩具来得好!
当然也有那比较高级一点的,会伪装,她想要他呈现出什么人设,他就给你扮成什么人设。
但是吧,好像再怎么扮,都达不到她的预期。
于是很快,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就流传出,她很难搞的消息。
有人放弃,也有人跃跃欲试,叫她烦不胜烦……
此刻,被谈小礼箍在怀里,大腿的嫩肉被戳着,沈南星的脸真是一瞬间就烧起来。
她立刻推他,声音也带着恼怒:“赶紧放开!”
见她好像是生气了,谈小礼松开了她,但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舒服,低头看看,好像不明白咋回事,还自己伸手戳戳,捏捏。
依旧闹不明白,就抬头看向沈南星,一脸的求知欲。
这年头也没介绍生理知识的书啊!
此刻的谈礼同学,就像青春期的少年一样,懵懂又好奇。
偏偏沈南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
“小南,我穿裤子不舒服。”某人还在委屈。
沈南星别开脸:“……等会就好了。它不下去,你就别出来。”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昨晚上的梦,被他抓着手腕比了一个晚上的尺寸!
一直到谈老太都做好早饭,沈南星隔着窗子叫他出来吃饭,半天了却没见人出来,进去一瞧,这人还坐在床边,低着头在捣鼓。
沈南星:“……”
谈礼抬头看过来,眉头紧锁:“南南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一直按一直按,都按不回去,越按好像越抬得高。南南你帮我把它按回去好不好?”
简直没眼看。
沈南星尽量不去看车祸现场,跟他说:“不要按,别动,他自己会回去。”
生理卫生课,得提上日程了!
*
全大队出动,抢收麦子。
早上5点出工,中午饭是没有下地的老人妇女们给做的,抬到地头去吃。
顶着炎炎烈日,吃过饭稍作休息就又开始抓紧抢收,因为有老人看说,这几天可能会有雨,那就更得抓紧了。
沈南星没有去下地割麦,她是医生,她的手金贵着呢,乡亲们都不许她去割麦,万一割到手咋办?
不光是不让她割麦,甚至还说不用她下地,去晒场帮着翻晒拉过去的麦子就成。
都是好意,沈南星却不能这么做,她又不是老弱病残孕。
她坚持要一起参与抢收,大队长就叫她去捆麦子。
地上割下来的麦子,要用麦秸秆给捆成一捆一捆的,沈南星就在干这个活,谈小礼也非要去帮忙,沈南星教他怎么捆。
现在没有收割机,都是人工割麦子,地上的麦茬要留得越低越好,否则不利于接下来的翻地和耕种。
割下来的麦子,就是从麦秆底部割断,连带着最上面的麦穗一起一堆一堆地放在地上,让后头的人负责给捆起来。
捆起来后先不拉走,就放在在地里晾晒。
大太阳晒着,麦芒扎着,那个滋味哦,真是别提了。沈南星他们干这比较轻松点活,已经觉得特别热特别累,都不用去想正在奋力割麦子的人了。
有人叫苦,边上的婶子就笑道:“这还苦呢,也是这几年国家情况好了,咱们才能有镰刀割麦子,搁在十年前的时候,俺们都是徒手拔麦子呢,那才叫苦,一天下来手上都是血泡。不过那也是高兴的,有吃的了啊!”
人们一边割着麦子,一边闲聊,累了没劲儿的时候,就有各小队长喊口号,一起唱歌鼓鼓劲。
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割麦子的继续割,捆麦子的人,就开始把捆成一捆一捆的麦子,给搬运到地头,装在拖拉机上,拉到晒场里去。
夏日的天黑得比较晚,在地里一直割到晚上八点钟,才停手,一个个累得全都直不起腰来。
回去大队部,大锅饭已经做好,队上也知道人们辛苦,不吝啬放油,虽说没有肉,也是粗细粮混合着吃,但能叫大家都吃饱!
吃过饭也不能歇着,还要到晒场上,把所有拉过来的麦子全都给堆成麦垛,麦穗朝内,麦秆朝外,堆成塔状。
这是为了防止麦子还没打出来就突然下雨,麦穗被淋湿就会发霉出芽,影响产量。
等把一个个麦垛给全部堆完,才能休息。这样即便是下雨,也不怕淋湿麦穗。
这一天下来,即使是再年轻强壮的劳力,也都累到精疲力尽。
而这也才第一天。
出动全大队所有人都力量,到了第三天,栾宋大队的麦子收割情况,已经进入尾声。
栾宋大队总共大约1800亩地,种了1500亩的小麦,全村大几百号劳力,平均一人一天能割1亩左右。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就只剩下不到四百亩,上午又是热火朝天地干到中午,就只剩下不到50亩的田地还没收割。
其他大面积的田地都已经收割完,堆在晒场,还有一些零星边角的小块地,再慢慢收割就行了。
而老人们预测的雨,也这第三天的下午,倾盆而泻。
中午的时候,其实还是艳阳高照,考虑到这割麦的天气,邪气的很,你越怕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
今儿这太阳比之前两天更毒,村上的老人们就说,早点把上午割的麦子都给拉到晒场里,麦垛堆起来了才安心。
于是,这刚吃中午饭,就把上午割的麦子给全部拉过去,堆起来。
下午就剩那50来亩的麦子而已,全大队好几百号劳力,最多一两个小时就能完工。
可谁也没想到,中午的太阳还毒得要把人给晒化,到了下午三点多,最热的时候,忽然,阳光隐去,乌云遮天蔽日。
眼看地里的麦子再有半小时就能全部割完,可老天爷不等人。一阵几乎要把树木都给挂断的凉风,驱散所有暑气。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得人皮肤生疼。
“老天爷啊!咋不等半天再下!半小时也行啊!”
“还再等半天呢,老天爷憋到这时候才下,已经够给脸了。你忘记68年,眼看麦子熟了,那一场暴雨连下20天,地里的水都到腿弯处了,咱们趟着水收麦。”
暴雨下了个把小时,终于变小。
各生产小队的队长们一吆喝,所有人一起出动,赶紧踩着泥泞抢收。
都知道,那暴雨下不久,但小雨可是下不停的。
也就只剩下这一点麦子了,早点给收割完了,剩下的边边角角的开荒地,不计入交公粮的范畴,收多少都是队里的,就不紧张了。
下了大雨满地泥泞没那么好收割,之前镰刀一下就能割断麦秆,现在潮湿的麦秆有了韧性,一用力就直接连根带泥都拔出来了……
一直到天擦黑,才总算给收完。所有人一个个的,全都是一身汗一身泥。
回到家里,谈老太已经烧好了热水,叫沈南星赶紧洗洗换换衣裳。
在刚开始下雨那会儿,沈南星就叫谈礼赶紧躲起来,雨停了,叫他先回家。
谈礼一开始还不愿意,不过听沈南星说,叫他回家烧水,等她回去了好洗澡,他就赶紧回去了,虽然他已经能走几步,但从地里到村子里也不近呢,他还是带着自己的轮椅出行。
沈南星洗完澡出来,谈老太已经做好了一大碗的鸡蛋面条。她和谈礼已经吃过了,这是单给沈南星做的。
其他人都在大队部吃饭呢,开玩笑,大队管饭,谁不吃那是傻瓜。
沈南星实在是受不了一身的泥水,也不在乎那点粮食,就回来了。
再者就是,秦虎说要来接她们,去给梁老太太的小孙女再检查一下,就顺便送他们去县城了。
果然,这边沈南星刚吃过饭,秦虎就到了。
问了一下,秦虎也没吃饭呢,谈老太就又给他也下了一碗面条。
等秦虎带着沈南星谈礼,以及谈老太出发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到梁老太太家时,已经过了九点。
“这么晚还要劳动你过来。”梁老太太客气道。
沈南星:“梁奶奶您太客气了,这两天小妹的情况咋样,精神头好点没有?”
梁老太太连连点头,压低声音说:“下头还是有出血,但跟来月事时差不多,一开始喝了药,饭一口都吃不下,我们只能给慢慢喂一点米油,今天每顿饭都能喝一小碗米油了,也知道饿。”
沈南星:“那就开始正常吃饭,多补充点营养,鸡蛋肉之类的,做软烂些易消化的就行。”
她去给那姑娘又把了脉,姑娘一脸羞愧的样子,沈南星也并不多问什么。
只说:“可以下床了,适当活动,我另外给开一些药,吃上半月,到时候去城里找我也成,另找个老大夫给开点滋补养气血的药材,继续吃一段时间,都可以。”
从头到尾沈南星都没提过别的,那姑娘才渐渐放松下来。
等到出去屋子,沈南星才又低声跟梁老太太说:“梁奶奶,小妹可以在身边多留几年,晚一些嫁人,好好养养身体。她这回伤的很,三年五载的,最好不要有孕。”
梁老太太吃了一惊,连忙又问:“那她以后还能……怀上吗?”
“能是能,但最好是迟一些,女子28岁左右怀孕也挺好的。”
梁老太太都不知道是喜是愁,一开始还怕以后都怀不上,说能怀上,又要等那么多年,农村姑娘到28岁都成老姑娘了。
就算是有她小叔这个县太爷在,28的姑娘,也挑不到什么好人家。
不过,现在提倡晚婚晚育,姑娘拖到24结婚也可以,结婚后过三四年再怀孕,也可以说是孩子缘分没到……
只希望这丫头吃过这么大的亏,以后真能长进。
第33章 情敌变兄弟
从梁老太太那边离开,秦虎直接开车带他们进城,送他们到家,把东西卸下来。
秦虎踟蹰着,似乎还有话要说。
沈南星看他:“有话直说。”
秦虎:“领导想请你过去他家一趟,今天这时间有点晚了,要不明天?”
“谁不舒服?”
秦虎:“是领导他儿子,叫梁嘉年,端午节前刚从京市回来,要在这里参加高考。”
沈南星有些诧异,在京市参加高考不好吗?
不过显然,这是人家的隐私。
今天确实太晚了,但沈南星想了一下,既然秦虎询问她的意思,就说明今天这么晚也可以。
那就今天吧,免得再影响明天上课,明天,她打算带着谈礼一起去学校上学呢。
跟谈礼再三保证,她最多一小时就回来,谈礼才乖乖去收拾东西洗澡。
到了梁家,梁家果然也还没睡。
沈南星第一次见到梁满山的妻子,周佩玉,一个很温柔知性的女人。
见到沈南星就笑着打招呼。
梁满山显然也没睡,刚从书房出来,笑着给介绍:“不好意思,这么晚还请你过来。”
沈南星点头笑笑:“您客气了,是谁不舒服?”
“是我儿子,他前些时候腿摔骨折,在京市已经固定过,回来养伤,这两天又说腿疼。就想着请你帮忙给看看。”
沈南星见到了梁满山的儿子梁嘉年,他坐在轮椅上。
周佩玉赶忙说:“我担心是不是骨头没长好。”
沈南星很想说,担心骨头是不是没长好,应该去医院拍个X光。
现在就连农村没见识的农民,也知道医院有个先进的东西叫什么光的,人们可能记不住X怎么读,一般都说拍片子。
梁满山和周佩玉夫妻俩,更不可能不知道医院有X光,那为什么不去医院拍片确认呢?
沈南星没问,直接上去给检查。
当她伸手想要触碰梁嘉年的腿时,梁嘉年躲了一下。
沈南星装作没发现,直接上手。
而当她触碰到他时,她能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
检查完了腿,又给梁嘉年把脉,详细询问了梁嘉年的饮食、作息。
沈南星:“骨头已经长得差不多了,现在活动都不影响的。现在偶尔还觉得疼,可能是因为受伤部位受凉导致的。就像很多人有旧伤,一到阴雨天气可能就会疼。”
梁满山点头。
周佩玉有些忧心,但也没说什么。
沈南星:“梁嘉年是吧,咱们差不多大,我就直接称呼你名字了。你饮食作息都有些问题,需要调理一下,多晒晒阳光,也要多运动。听说你也要在咱们南明县参加高考?这可没多少天了,怎么不来学校?大家一起学习,效率更高。你会骑自行车吗,可以骑自行车来上学,不远的。”
梁嘉年愣住。
沈南星:“我……我爱人,他之前是植物人,这事儿梁书记知道的,他苏醒过来没多久,也还在康复期,他的腿脚是真不太灵便,你这情况比他好多了,我说带他明天去学校上课呢,你也一起去吧,复习时间不多了,得抓紧。”
梁嘉年:“……”
沈南星:“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先让秦虎送你去一趟,以后你可以自己骑自行车上下学,对了,班上也有家在附近的,你们可以一起上下学。”
她说话,好像完全没有顾及梁嘉年的想法,就直接替他决定了。
梁嘉年好几次张口,不知道是想要拒绝,还是想要打断,最终都没说出一个字。
周佩玉想说什么,被梁满山攥住手,一个眼神给制止了,最终什么都没说。
“那就这样,我等下写个药方,你按时吃药。等下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说完之后,沈南星就从梁嘉年的房间里出来了。
梁满山和周佩玉很快也跟出来。
周佩玉好像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梁满山说道:“小沈同学,不好意思,没跟你说清楚嘉年的具体情况,他有过……心理创伤……”
沈南星:“看出来了。他的腿已经痊愈,骨头愈合的很好,他现在还觉得疼,其实是因为他从心理上,不想站起来,但他又觉得逃避可耻,所以他的腿就总是疼……不是他装疼,而是他心理上在自救。”
周佩玉转头拭泪。
梁满山也紧抿着唇:“都怪我们……”
沈南星:“你们应该看过西医,抑郁焦虑,或者是创伤后应激障碍,总之就是心理上出问题了。”
周佩玉连忙点头:“之前吃药,吃得他一天到晚呆呆傻傻的,就不小心摔下楼,腿摔骨折了。”
沈南星:“上学,是他自己的执念对吧?”
周佩玉再度点头:“恩,我们不逼他做什么,是他喜欢读书,以前高考没恢复,他去大学里旁听。去年12月份的高考,他发病了,没考成,后来情况就更加严重。哪怕生病,他还想看书。”
沈南星:“看出来了,他房间里那么多书,翻阅的痕迹很重。所以给他改变一个环境挺好的,让他在这里上学,参加高考。心理上的问题,没有那么好解决,但也没有那么难解决。”
周佩玉:“那你开的药……”
沈南星:“中药针对情志不畅这方面的治疗很有用。另外,别总那么小心翼翼对待他,把他当正常人对待,他心底渴望上学,虽然他还在害怕,不敢迈出那一步,那就帮他迈出那一步。明天,让秦虎送他去学校。”
处理完这些,沈南星就让秦虎送她回去了。
至于说梁嘉年是为什么成这样的,她也没问。
次日一早,沈南星带着谈礼一起去上学。
自从谈礼能够站起来走几步之后,他的康复进展就越发快,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样,一开始踉跄着两只脚不断打架绊倒自己,但要不了几天,就能跑得特别顺溜。
谈礼还不至于能跑,但慢慢走已经没问题了。
今天早上跟沈南星一起去学校,他就是跟着她一路走去的,虽然中途歇了两拨,也有几次若不是沈南星及时扶住,他就差点儿摔倒,但终究是自己走过去的,很值得表扬!
高考班人数太多,沈南星原本是想让谈礼去谈家悦和宋建义所在的高一班的,不过第一天来学校,谈礼可能是有些紧张,也比较兴奋,到教室门口了还拉着她的手不放。
沈南星瞅了一眼,教室里有三个空位,就是陈国栋三人的位置。
她就说:“那几个同学没来上课,你就坐那,如果他们来上课,你就去隔壁高一班,可以吗?”
高一班就在隔壁,就是从这个后门出去,从那个前门进去的距离。
谈礼点头同意。
于是,就这么坐在了距离沈南星不远的陈国栋的位置上。
谈礼非常兴奋。
沈南星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他很多常识都不懂,可能会存在一些沟通上的困扰,但谈礼的理解能力很强,凡事只要跟他解释一下,他就能明白,能记住。
看大家都在看书学习,他也拿着沈南星给他准备的书本开始学习。
快上课的时候,沈南星往外头看一眼,没看到什么。
上课时,高老师来迟了几分钟,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走得很慢,低着头的梁嘉年。
高老师往后面看看,直接说:“这是新来插班的同学梁嘉年,梁嘉年同学,你去坐最后面吧,那边同学没来上课,你先去坐。”
高老师说的,正是谈礼旁边的空位,陈国栋赵立业和李远航三个混学的,早上根本起不来上课,位置空出来,别人也不敢坐。
梁嘉年路过沈南星身边时,冲她点了一下头,沈南星也点点头。
梁嘉年跟谈礼坐一起,原本看书的谈礼听到他的名字,就好奇地问:“昨晚南南是去给你看病?”
梁嘉年反应了好一会儿,直到谈礼指着沈南星,他才点头。
谈礼:“你腿看起来比我好点。”
梁嘉年:“……”
开始上课,高老师就把沈南星做的关于知识点思维导图的复习笔记,以及准备的母题,给大家正式讲一讲。
之前的复习其实是有些混乱的,老师们只能按照课本,把知识点讲一遍,再把大家都不会的反应比较难的重点讲一讲,但学生们基础并不好,知识前后串联不起来,要么就是学不会,要么就是以为学会了,但实际上过几天就忘完了。
后来报纸上刊登出来那个知识点思维导图,他们就觉得特别好,整理出来让同学们自己抄写下来,再进行讲解,这已经比他们之前的复习要更加有效。
如今,有了沈南星对照这思维导图专门做出来的复习笔记,还有那些母题,效果只会更好!
好多同学也生出了紧迫感,原以为自己把知识点好像都学了,但这样认真串联一遍发现,自己对好多知识点竟然还特别陌生,看见了认识,但做题还不会!
班上所有人的学习都更加紧张迫切。
沈南星却认为还不够。
把知识点都串联起来,把母题都给吃透,但若是能有更多的题目,反复加强练习,效果才会更好。
可这年代,就没有教辅书习题卷之类的东西。所有题目,都是老师们从旧的教材上找的,或者是自己出的,很多时候,题目都是错漏百出的。
沈南星可以自己出题,但说实话,她就一个人一个脑子,能出多少题目出来?
出题可比复习更难。
至于说上辈子的高考题目,她是真不记得了,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太久,这次高考的题目就跟她从前做过的题目也没太大区别,没有太简单也没有太难,就更不容易有印象了。
上辈子,今年高考的录取通知书也被夺走,后来的她,就一直处在被通缉、被拐卖、逃脱流亡、求生等等水深火热的环境中,每天挣扎着要活着,哪里还管那么多呢。
后来到了港岛进入黑诊所,为了叫老板留下她,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她除了睡觉吃饭,其他所有时间都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医术,从只在逃亡时跟着兽医师父给猪给牛做过手术,到上手给那些在冲突中被开膛破肚的帮派小弟做手术,她的所有都被医学和生存给填满。
但凡她学的慢一点,就会被老板卖去做皮肉生意。她是真没空去想曾经的高考了。
反正沈南星现在,是完全想不起来曾经的高考题目,前世今生,都几十年过去了啊。
沈南星在想,她自己出题也还是不够,题目容易出得太难,还是应该综合一下其他学校老师们出的题目,多做题,题海战术永远有用!
只是要怎么从其他学校弄到题目呢?
沈南星一转头,就看见同桌刘兰香,好像在走神。
这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一直都特别专注学习的刘兰香,怎么忽然走神起来?
下课的时候,太多人过来问问题,沈南星也给解答,一个人问,其他人都围过来听。
沈南星也没办法询问,一直等到放学的时候,沈南星才问刘兰香:“怎么了,注意力不集中?”
刘兰香有些烦闷的样子。
她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我们大队今年的收成怕是不行。”
沈南星挑了挑眉。
栾宋大队的收成如何还不知道。
要等到雨过天晴之后,把堆成麦垛的麦子给摊开在晒场,再度晒干,然后用人力拍打,再用牛或者是拖拉机,拉着碾子一遍遍地碾,碾掉麦秆麦穗麦糠,让麦粒脱出来,再一遍遍地用大木锨,给扬得高高的,利用风吹走麦粒中掺杂的细碎麦糠麦秆等,留下干净的麦子。
如果麦子里面麦糠多的话,交公粮的时候是要扣等级的,那可就太不划算了。
沈南星放假回去的那几天,大队也就只完成了麦收工作中的第一步,割麦。
后面的晾晒、脱粒、扬麦等等,都还没有进行,所以暂时也不知道具体收成。
不过,村里的老人们是能够根据麦穗的饱满程度,大致判断出产量的,说今年产量中等,还可以。
但南明县这么大,气候只是大致一样,实际上区别很大,像有些地方就在小麦灌浆期严重缺水导致减产,也有的在养花期下了几场雨,导致花没养好而减产。
那刘兰香家所在的河滩口公社,是啥情况?
“我们那边是咱们县最北边,有山,气候稍微冷一些,每年我们那片都是全县最晚收割的,今年也是。我们才刚开始收割,就忽然开始下雨,眼看雨下个不停,也不能等,都是冒雨收割的,我来的时候倒是收割完了,可麦穗都淋湿了,这天要是再不晴,那都不知道会减产多少……”
刘兰香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忧心忡忡的。为了防止收割的时候下雨,其实他们大队已经较往年提前了几天收割,这个时候麦粒有些都还发青呢。
沈南星忽然又想起上辈子,刘兰香她爹因为牛死了,赔不起,精神恍惚摔成瘫痪,一个本来在村子里过得还算可以的家庭,瞬间就塌了。
任何时代的农民,抗风险能力都很低。
刘兰香家里成那个样子,她就退学嫁人了。
如今想想,他们大队今年的粮食大幅度减产,恐怕也是原因之一。
被雨淋过的麦子会发霉,会出芽,这样的粮食去粮站交公粮,人家是不要的。
要么你换成好的粮食来交,要么就拿钱买粮。任何一种,都是极大的负担。
大队其他人家或许还能熬一熬,刘家的顶梁柱成了瘫子,还有个慢性肺气肿的妈,干不了活,还得长期吃药,弟弟年幼。
而这次的减产甚至绝收,可能就是压垮刘兰香一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生产队的牛被沈南星及时做手术,已经康复,刘老爹也没有精神恍惚摔成瘫痪,给刘兰香她妈开的药吃了这么久,肺气肿也改善不少,刘家一切都在好转。
但刘家所在的的生产队,甚至是他们整个河滩口公社,粮食受灾却依旧发生了。
刘兰香声音里带着苦涩:“我们公社穷,我们大队更穷,大队里,包括大队长一家,一年到头或许就过年能吃上一顿细粮,平时都是红薯。”
她苦笑道:“俺们队里经常说,红薯面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可就是这红薯,也都只能混个半饱,勉强活着罢了。小南上回要不是你救了俺们村的牛,我爹恐怕就得去死。”
她们大队,她家,都承受不了一头牛的损失。
“俺们队里年年都要吃国家救济款,欠了国家壹仟贰佰块钱的贷款,这牛要是再没了……”
刘兰香都不知道咋说。
抹了一把眼泪,刘兰香又说道:“俺们队上啊,那真是已经穷到不能再穷的地步了,村里人一个个,用那个词形容叫啥,行尸走肉。”
她把声音压低,一脸茫然:“这都新社会了,也没有地主老财欺压,咋就能叫日子过成这样?”
沈南星没有吭声,这是她无法解决的问题,甚至,她都不能轻易给出建议。因为在这个时代,能够解决刘湾大队困境的任何方法,都是巨大的冒险。
但凡是熬过这几年,政策松动起来,那就简单多了……
正沉思着,却听刘兰香又低声说道:“俺们大队长是我族叔,昨天下午来上学之前,那雨还下得跟瓢泼一样,我跟我爹去了趟族叔家里。他们在商量着一件事,队里的田地……”
不等刘兰香开口,沈南星就不让她说了:“中午还去我们家吃饭,走吧,回去再说。”
看她站起来,早就收拾好东西的谈小礼也立刻站起来。
他还拽了一下梁嘉年:“放学了,走吧。”
梁嘉年被他拽起来,反应还有些慢。
从教室出来,谈家耀就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眼见刘兰香抱着沈南星的胳膊,谈小礼也很眼馋,毫不迟疑地上去抓住沈南星的手。
沈南星捏了他的手一下就松开,说道:“走吧,回家吃饭。”
谈礼有点失落,但也记得,哪怕他跟南南结婚了,在外面也不能太亲密。
谈礼走路比较慢,沈南星他们几个也不着急,就陪着他慢慢往回走。
走两步,谈礼还不忘回头招呼梁嘉年,两人走路速度差不多。
刚出校门,就有两人飞快骑自行车过来,一个是陈国栋,一个是赵立业。
伴随着“铃铃铃”的自行车铃声,以及陈国栋的大嗓门“让一让”“都让一让”,学校门口的学生都着急忙慌地往两边闪避。
那自行车骑那么快,撞上了可不是玩的。
昨*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地上一片泥泞。
车子一个急刹车,带起一地的泥点子,停在沈南星他们面前。
陈国栋伸手抹了一把自认为帅气的头发,朝沈南星露出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今儿国营饭店有条28斤重的大青鱼,我给订了,请你……你们去吃鱼。班长,你可也得去啊。”
刘兰香哪里有心情。
赵立业也笑道:“班长,真的就只是吃顿饭,这二十八斤的大青鱼可太难得了,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碰上一回,我也就几年前吃过一次。”
陈国栋也立马点头:“可不是么,大家都是同学嘛,就一顿饭。”
谈家耀眉头皱着:“家里奶奶饭都做好了吧。”
“那就留着晚上吃呗。”陈国栋说道,这才注意到谈家耀,以及谈家耀身边的谈礼。
他目光顿时一凝。
沈南星想了一下,点点头:“行,要不这么着吧,叫你们请客,我们也不好意思,就各付各的吧。算一下总共多少钱,咱们按人头平分。”
陈国栋嗤笑一声:“你这不是打我的脸么,一顿饭我还请不起了。”
沈南星:“那我们就不去了。”
“行行行,平分就平分。”陈国栋无语地答应下来。
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谈礼身上,这就是她结了婚的男人。
哼,近看,也就是好看,除了好看,还有什么比得过他?嗯,个子也有点高,但长那么高有啥用?做衣服还废布呢。
他就是要叫这小白脸好好看看他的实力,长的好看咋了,男人又不靠脸吃饭。
沈南星这边,干脆把谈老太也给带上了,谈家耀也叫上了好兄弟宋建义。
“奶,二十八斤的大青鱼呢,好东西,确实难得一遇。”
沈南星还招呼梁嘉年一起,陈国栋本来想说他谁啊,忽然听到沈南星提起“梁嘉年”这个名字,他挠了挠头,该不会是梁书记的儿子吧,行,都这么多人了,也不多他一个。
秦虎过来接梁嘉年,沈南星就跟他说下午放学再接吧,中午他们一起吃饭,就不叫秦虎了。
秦虎:“……”
于是乎,这饭店等着的李远航,就等来了……一大桌子的人。
沈南星谈礼,谈老太谈家耀宋建义,以及刘兰香,还有一个梁嘉年。
李远航拼命地给陈国栋赵立业使眼色,这咋好好的,给整一老太太过来?
这啥意思呢。
栋子不是说要叫沈南星见识一下他的能耐么,也叫沈南星的小白脸男人自惭形秽!
咋的,这还整一老太太过来!
还有啊,不是说就一个小白脸男人吗,怎么还有一个?
陈国栋和赵立业,也一脸麻木,他们也没想到,沈南星竟然这么……这么……孝顺,还要把她奶带上,哦不,是她男人的奶奶!
至于另外一个,梁书记的儿子,不知道为啥被带来,反正他也不敢撵人,就这样吧,多一个也不多。
二十八斤的大青鱼,鱼头用剁椒豆豉蒸,中段鱼肉片下来一半做了酸菜鱼,一半弄了糖醋味的,鱼骨炸得酥酥脆脆撒上椒盐,鱼尾红烧。
谈老太吃相非常优雅,一边吃一边感慨:“确实好些年没吃这么大的青鱼了,味道不错。”
如今这山河湖泊都还没被污染,纯天然长到这么大的青鱼,那有多好吃,压根儿不用多说。
沈南星吃得也特别开心,她本来就嘴馋,这一鱼几吃真的太对她的口味了。
做法其实比较朴实,但架不住食材好啊,真是能把人鲜掉舌头。
“小沈同学,鱼脸上的这块肉最嫩,你尝尝。”陈国栋说着,就要去帮沈南星夹。
可有一双筷子已经后发先至,夹走了鱼脸上最嫩那块肉,放在沈南星碗里:“南南快吃。”
陈国栋:“……”
李远航心想,栋子哥可真勇啊,那沈南星同学她爱人的奶奶就坐这儿呢,他居然都敢献殷勤,就不怕被打吗?
哪个老太太,见着有男人当面勾引她孙媳妇,能不生气的?老太太要是动手打人,那也没人敢拦啊!
李远航忍不住看向谈老太,但谈老太却好像压根儿没有看见听见,依旧在专心致志地吃鱼,还在给她边上的几人讲解这条二十八斤的大青鱼,有多稀罕。
这老太太,啥意思啊!
陈国栋一次不成,又来第二次:“沈同学,鱼头最有营养的地方就是鱼脑了,我爸说人家南方人,好多都不爱吃鱼肉,就爱吃鱼头,那边鱼头卖得比鱼肉还要贵……”
他讲解完,鱼脑已经被谈礼夹给了沈南星,谈礼还冲陈国栋比个大拇指:“你真厉害,知道这么多。”
陈国栋:“……”
谈礼又问陈国栋:“这大青鱼是从哪儿钓的?”
陈国栋没好气地说:“河里呗,你甭想啊,想钓到这大青鱼,只能看缘分,哪儿那么多大青鱼给钓。”
谈礼:“那小鱼有吗?”
陈国栋:“小鱼也不好钓,撒网捞还差不多,不过小鱼刺太多了不好吃。”
刘兰香有些局促,她没来过国营饭店吃饭,更别说是这么珍贵的大青鱼,还做了这么些花样,她真是有点不敢下筷子。
赵立业直接拿了勺子,给刘兰香打了一碗酸菜鱼片,几乎全都是鱼片,没几片酸菜。
“班长赶紧吃啊,要不要我帮你挑刺?”
“滚,少恶心人。”刘兰香横他一眼。
赵立业嘿嘿一笑:“这就对了嘛,吃饭的时候不要愁眉苦脸,容易变丑,班长你本来就没多漂亮,再变丑了啧,虽说我也不嫌弃你……”
刘兰香气得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赵立业一脚:“闭嘴!”
赵立业赶紧伸手捏住自己嘴唇,表示已听话闭嘴。
吃得差不多,谈老太掏出手帕擦擦嘴,起身去结账。
服务员也是有些诧异。
毕竟陈国栋李远航和赵立业这仨人,早就是国营饭店的熟客了,饭店的陈主任,好像是陈国栋的堂叔,陈国栋他爹是县医院的院长,另外俩也都是干部子弟,他们不缺钱票,过来吃饭一般都是先记账,到月底再结。
像普通人来吃饭,那可都是要先给钱才给上菜的。哪像他们几个,只管点菜,吃完拍屁股走人就是了。
这会儿,陈国栋带人来吃饭,竟然让这位老太太来结账。
服务员也搞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但也正常地结账收钱:“十九块八毛钱,粮票……”
这价钱对于普通农民来说,那可真是相当贵,对于普通工人来说,也相当贵呢,一顿饭就吃掉将近一个月的工资,能不贵吗?
但搁在以后来看,也确实物有所值,这样的一条鱼,纯天然野生的,搁在以后物价飞涨的年代,翻上一百倍,1200元光买鱼都不够,更别说还给加工成这样了了。
这么大一条鱼,还一人要了一碗饺子,竟然都给一扫而空了。
可见这年代,即便如陈国栋这种不缺吃喝的人,那胃口也一样大的很。
吃过饭,走出国营饭店,谈家耀刘兰香,陪着谈老太走在前面。
谈礼亦步亦趋跟在沈南星身边。
沈南星这跟陈国栋算账:“总共10个人,19块8毛钱,一人一块九毛八,你们三个给我五块九毛四就对了,粮票算我的,毕竟这么大的鱼确实难得。”
若不是因为陈国栋,那就是有钱也得碰到机会才能有的吃。
“下回还有啥稀罕的好吃的,也记得喊我们啊,咱还AA制。”
“啥AA制?”
“就像现在这样啊,各算各的钱。只要是好东西,粮票我出,你们就给钱就行了。”
陈国栋:“……”
李远航凑过来小声说:“刚才我问了服务员,谈奶奶真的把钱票都付了。”
陈国栋抽了抽嘴角,分明是他请客的,咋就成了这样!
他是缺那点钱票的人吗?
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十元大团结,直接拍到沈南星手上,陈国栋头也不回地走了。丢人!太丢人了!
“唉唉栋子……”李远航在后面叫。
沈南星也从口袋里数出来零钱,递给李远航:“找零。”
李远航:“……”
见陈国栋离开,谈礼眉头皱着,拉了拉沈南星的手:“南南,我不喜欢那个陈国栋。”
“啊?”
“我不喜欢他那样看你。”谈礼很严肃地说,“他想把你抢走!南南你是我媳妇,他这是耍流氓。”
沈南星连忙安抚:“放心吧,他抢不走。”
谈礼却还是认真地举起拳头攥了攥:“南南,他要是敢胡来,我把他脑子打开花。”
沈南星:“……”
“南南,以后我们不跟他一起吃饭了,你想吃鱼,我去给你钓鱼好不好?”
“好好好,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了,我也不爱吃鱼,你可别跑河边钓鱼,咱们想吃了去买。”
谈礼同学皱眉,南南明明就喜欢吃鱼的,为什么说不爱吃鱼?
梁嘉年走得慢,就跟在他们后面,把这两人说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
赵立业那头跟在刘兰香谈老太她们身后,在小声说:“我给你弄了几十斤饲料的条子,你啥时候要取说一声,我去帮你搬。”
饲料厂的饲料,优先供给县饲养场,剩余的才会卖给各个公社。
要是没有熟人,拿不到条子,人家一句没有了,你也没办法,真是花钱都没处买去。
赵立业三五不时的,就能帮忙搞到几十斤饲料,数量不多,对公社的饲养场来说,太少了,但对刘兰香所在的刘湾大队来说,那可太重要了!
这些饲料,再搭配上苞谷、麦糠、麦麸、豆粕等等,足够把猪牛给喂得肥肥的。
刘兰香:“我自己去搬就行,你那点力气留着吃饭吧。”
赵立业:“唉唉我说,好歹给你帮忙的,不带这么埋汰人的。我力气怎么了?好歹也是个男人,不比你差。”
刘兰香:“说得好像你掰手腕赢过我一样。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拎起来你信不信?”
说着她就要动手验证一下,赵立业连忙退开几步远,狠狠瞪了刘兰香一样。
这姑娘真是榆木脑袋,一只手能把男人拎起来,是什么很有面子的事吗?
行,这这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年代,这么大力气的确有面子,可他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沈南星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她不由得微微皱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赵立业他爹是肉联厂销售科的科长,这可是肥差中的肥差。
这年头物资匮乏,供小于求的年代,任何厂子都销售科,那都是被人巴结的存在,要买东西得求他们。
肉联厂卖的是肉,谁不爱吃肉啊,可想而知这肉联厂销售科主任,这位置得有多吃香。
有个这样的爹,赵立业家肯定不缺钱,啥都不会缺的。
所以上辈子刘兰香被迫嫁人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嫁给赵立业呢?
赵家不同意?
赵立业这人看着没陈国栋张扬,但心思城府却肯定强过陈国栋李远航。
他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就算是家里不同意,他也能磨到家里同意,或者干脆瞒着家里人,直接跟刘兰香去登记结婚。
沈南星有些想不太起来。
上辈子谈礼一直没有醒来,谈老太早早就叫她来县城读书,她跟刘兰香一样住宿舍,每天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学习上,穿着跟其他人一样灰扑扑的衣裳,编着大辫子,额头刘海能遮住眼睛,头好像从来都没抬起来过。
那时候的她肯定也是漂亮的,但却好像能够轻易隐入众人。
而现在的她,不习惯低头,任何时候都姿态挺拔,昂首挺胸,脸上尽是明媚,跟人说话会看着别人的眼睛,从不回避任何视线。
上辈子,她知道班里有陈国栋李远航和赵立业这些人,但却并没有怎么关注,心思不在这上面。
陈国栋似乎也对她调笑过几次,但她不予理会,时时刻刻都在学校学习,连教室门都不出,陈国栋好像也觉得没意思,碰见的时候调笑两句,倒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追着她献殷勤。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没再听过陈国栋赵立业这些人的名字了。
反正他们平时也几乎都不来上课的,班里同学都因为高考临近而越发紧张,恨不得挑灯夜战,也没人去关心那几个混学的干部子弟,毕竟他们有家里人给兜底,考不考大学都无所谓,而他们这些农家子弟,家里可能是砸锅卖铁才能给他们一次考大学的机会,都指着能考上个大学鱼跃龙门呢,谁会关心其他。
就连刘兰香,也是悄悄退学的,她退学都半个多月了,沈南星才觉得不对,就算家里有事要回去,也不至于这么久不来吧。
她去刘湾大队找了刘兰香,才知道刘兰香竟然是退学,要嫁人了。
刘兰香悄悄退学回家嫁人的事,就只跟班主任说了一声,也叮嘱班主任不要说出去,叫大家担心。
班主任百般劝说无果,只能隐瞒这个消息,说她家里有事回家复习。
上辈子的沈南星,也没有办法改变刘兰香嫁人的命运,只能自己回到教室,继续学习,争取能考上好大学,早点工作挣钱,也不至于这有些时候,那么无力。
这脑子里过了一遍,沈南星是真想不起来上辈子的陈国栋赵立业李远航三人,到底干嘛去了。
沈南星走过来时,刘兰香正在说赵立业:“陈国栋都走了,你还不走?”
赵立业一回头,果然都不见陈国栋了,李远航也在招手叫他,他就说:“那我走了啊班长,下午我们不去上课,别想我啊。”
“不去正好给别人腾位置。”
刘兰香已经懒得劝他什么,直接挥挥手,再一对上沈南星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刘兰香的脸忽然红了:“小南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沈南星一脸无辜:“我想什么了?”
刘兰香咬牙:“我跟他没什么的,他家条件那么好……”
“可你会是大学生,他就游手好闲混子一个。”
“也不是混子,他就是不爱学习……”刘兰香下意识地反驳道,还没说完呢,对上沈南星揶揄的眼神,她的脸就又红了,瞪了沈南星一眼。
沈南星笑得不行。
一路上,梁嘉年都没说话,但也没喊腿疼,一群人吃过饭又走回学校去上课。
中午眼瞅着是没机会说什么了,一直到晚上吃过饭,刘兰香才低声跟沈南星说了之前没有说完的话。
“我们族里几个叔叔,我爹,还有几个跟我爹关系好的村里的叔叔伯伯们,他们在一起商量着……”
刘兰香似乎是在想应该怎么组织语言,好半天才说道:“把我们大队给分成三个小队,土地好的差的搭配着,分成三份,这三个小队每队负责自己的土地,干多干少,收成好坏,每个小队自己负责,等收获的时候,交完公粮和队里的提留,剩下的,自己小队成员平分。干好干坏,全看自己。”
中午刘兰香提了一句的时候,沈南星已经大致猜出来了,之所以不让刘兰香说,是怕被人听到。
这种做法在这个时候,那就是破坏集体,是个人主义。
但是在大集体里,人们干多干少,都拿一样的工分,磨洋工的和认真干活的,最后可能分到的粮食一样,久而久之,谁还会有激情?
也是在今年,外地某个村子就私下签协议,包干到户,到了第二年一算,这一年的粮食产量,居然等于之前好几年的总和!
后来那个村子所在的县里领导,也指示叫继续这么干,后来省领导也支持,并且把这个村子的情况写成详细材料上报……
然后就是,在全国范围内都开始实行包干到户。
说起包干到户,后来的人都知道那个村子,但实际上,在那个村子之前,已经有不少地方在试着小幅度改革。
毕竟,太穷了,穷到都活不成了,那只能求变。
只是很多村子的改革,就是像现在刘兰香说的那样,把村里人分成几个小组,再把田地也分成几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一组田地,真要说起来,那一个小组也算是集体嘛,能糊弄一下。
这样做也是有利有弊,等于把大集体分成小集体,规避了分田给个人的政治风险,效果也会有一些,但弊端也不少。
沈南星就对刘兰香说:“既然干都干了,那为什么不一步到位,直接分田到户,包干到户。”
刘兰香被吓了一跳:“这……”
“穷则变,变则通。国家不会叫群众活不下去。运动已经过去了,国家在寻求发展,即便老百姓走错了路,可老百姓穷得饭都吃不上,没读过几天书,能认识自己的名字都勉强,最贫最苦最难的一个阶级,没有杀人放火,就只是想给自己挣口饭吃,能有多大的错?就算是错了,国家也有义务给教育纠正,而不是像旧社会那样,动不动就砍头灭族。最坏的结果又能成什么样呢?”
*
这个六月,沈南星在学校极其繁忙。
数理化的思维导图已经全部在报纸上刊登完毕,沈南星的数理化复习笔记,各科的母题,也都已经完成。
在学校老师的领导下,全校同学已经都使用她的复习笔记整体复习过一轮,正在进行第二轮。
对那些母题,也基本吃透。
不光是高考班在这样学习,高一那边的老师同学也都在用那套复习笔记搭配知识点思维导图进行学习。
其实现在高一那批学生的基础也很薄弱,沈南星的知识点总结归纳,是从初中知识点开始串联的,高一的学生们现在就开始学,等于是给明年高二毕业班打下基础了。
学校里的学习氛围,极其浓厚,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
梁嘉年也习惯了根大家一起学习,这里每个人都特别积极,身上有着仿佛能把人给烧着的学习热情,积极,朝气。
梁嘉年觉得很舒服。
主要是身体感觉也很舒服,沈南星的医术确实好,自从喝了她开的药,他的腿就很少再疼了,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骑自行车上学放学,虽然他妈总是不放心。
他现在胃口也好了很多,虽然不爱说话,但跟同学们相处的挺好。
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沈南星分享给大家的知识点思维导图。
他从未想过可以把知识点这样串联起来!
虽然中断了学业很久,但他底子还在,如今又有了特别好的方法,他捡起来的速度很快。
在班上,同学们以前最喜欢问刘兰香和学习委员问题,如果大家都讨论过实在是不会了,才会去问沈南星。
其实沈南星性格很好,谁问问题她都会详细解答,但不知道为何,大家对她总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或者是敬畏感?
实在是讨论了不会的,才会去问她。
现在有了梁嘉年,大家反倒是更喜欢问梁嘉年问题。
梁嘉年融入的很好。
梁书记自己不方便过来,他妻子周佩玉,隔三差五总往沈南星他们住的院子跑。
谈老太做菜又好吃,周佩玉就说嘴馋,跟谈老太学做菜。
反正每回来都不空手,怎么拒绝都不行,也就随便她了。
以前学校是不上晚自习的,因为没有灯泡,点蜡烛的话,也没有必要,毕竟运动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大学要考,谁会去上晚自习。
今年开学之后,同学们都觉得时间不够用,晚上的时间,都自发在教室里点着蜡烛学习。
通常是前后左右,四个桌子拼在一起,大家围坐着,点一根蜡烛,蜡烛由着一组的同学们自己花钱买,差不多每个人一星期得出一根蜡烛。
可即便如此,这一星期的一根蜡烛,也不是谁都能拿出来的。
再者就是,在到处都是纸张的教室,点蜡烛还是比较危险的。尤其是某些同学晚上想要多学一会儿,别人都睡觉了他还在教室里学习。
4月份的时候,有个同学就是晚上学着学着睡着了,蜡烛不小心被碰倒,就烧着书了!
要不是高老师整理资料回家太晚,正巧瞅见教室里的火光,及时救火,那后果真不知道会有多严重!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校长发话了,晚自习时间到9点钟,在这之前可以使用蜡烛,但在9点钟之后,禁止在教室、宿舍点蜡烛学习,违反了就要退学!
同时校长也跟上头打用电申请,终于,5月初的时候,给学校教室拉上了电线,装了两个灯泡。
有这俩灯泡,学生们的晚自习就不用再点蜡烛了。
但这俩灯泡,说实话,光线又黄又暗,其他同学们也都没什么意见,毕竟这已经比蜡烛好太多了。
可沈南星很不满意。
因为白天在课堂上积累下来的问题,要到晚上讲解的话,光靠这点光源想要照亮黑板,根本就看不见。
再加上如今的人,吃肉少,普遍缺乏维生素A,很多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夜盲,那想要看清楚黑板,就更加困难了。
沈南星正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多加几个灯泡?但现在的灯泡又贵,寿命又短,颜色还大多都是黄色的。
不过若实在是没办法,那只能多加几个灯泡了。
就在这时,谈礼同学给她了一个惊喜。
他给弄来了两个直管荧光灯,就是后来人们经常说的灯棒管。
一米左右长的灯棒管,发出白色的光,非常亮,一个教室里用两根就足够明亮。
刚装上的时候,同学们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灯,简直亮如白昼!
沈南星也颇为好奇,这灯是从哪儿弄的。
谈礼说是去庆市灯具厂弄的。
庆市灯具厂有卖这种灯棒管的?
沈南星记不太清楚这种灯棒管在国内的生产发展历史了,但一直到千禧年后,这种灯棒管在农村,还是很主流的照明用灯。
再后来就会慢慢被LED给替代了。
这种灯棒管,有个重要的部件叫镇流器,现在已经有镇流器了吗?她实在是不太了解。
“我自己弄的。”
谈礼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陈国栋说庆市灯具厂那边他有熟人,我就叫他带我过去一趟。国家在鼓励全国灯具厂积极创新,大城市据说先后开办了很多家灯具厂。庆市灯具厂,从省里拿到了两套灯棒管的样品,是国外进口的,咱们这边打算叫各灯具厂拆解学习。他们拆了也研究了,灯棒管没啥技术难度,就是玻璃管,里面涂上不同的荧光剂,最后发出来的光就不同。主要麻烦的就是镇流器,咱们现在没法批量生产。正好他们那边什么材料都有,我就模仿着给弄了几个。这灯棒管也是灯具厂临时让玻璃厂那边给弄的样品,反正总共做出来了5套,我拿了两套回来。”
沈南星:“……”
自从跟着她一起来学校上课后,谈礼的恢复进度就更加快速了。
不光是身体上行动已经完全自如,在说话办事上,也不再像个小孩子,而是逐渐趋于周围的高中男青年。
而他学习知识的进度非常快,已经不局限于书本上的知识,他自己去废品站淘各种书看。
前两天就又给沈南星做了一个台灯。
生理卫生课,似乎他自己也搞懂了,不会再问沈南星怎么按不回去的问题。
但只有一点,晚上依旧要抱着沈南星睡,还添了喜欢亲她的毛病,虽然也只是亲她的手她的脸,还没学会要亲嘴。
只是晚上太热了,沈南星不允许他抱她碰她,于是没过两天,这人就给弄了一台电风扇。
不是买的,是他自己做的!
这时候大商场已经有卖电风扇了,南明县这个小县城,供销社也有风扇,但往往是都不等摆出来,就已经卖掉了,永远缺货,真是在任何时候,再穷,也都有人能维持高消费的生活。
谈礼竟然自己去废品站找材料,自己做了一台,别说,还真的很好用。
种种迹象表明,现在的谈礼,智商已经完全恢复。
见他如此迅速好转,脉象上也一切正常,沈南星就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专心致志放在学习上。
以至于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她有些忽略掉他了。
好像,也忽略了原本还总想缠着她,对她贼心不死的陈国栋。
就像上辈子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陈国栋就没再纠缠她了,她也没再注意到陈国栋李远航和赵立业这三个人。
还有就是谈礼,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跟陈国栋关系那么好了。
还借着陈国栋的关系一起去庆市灯具厂。
要知道没关系硬的熟人,像摸人家灯具厂国外进口来的东西,那是在做梦!
沈南星立马看过来:“你跟陈国栋,什么时候走那么近的,你不讨厌他了?”
上次一起吃鱼回来,谈礼就对陈国栋很不满。
谈礼眨巴一下眼睛:“他非要当我小弟,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了。放心吧,以后他再敢打你的主意,看我不锤死他。”
沈南星:“……”
她真的很想问问,这都是啥时候的事?陈国栋那人,会心甘情愿给人当小弟?
看谈礼这样子,好像已经完全拿捏住陈国栋了。
第34章 收拾人的手段
谈礼到底是怎么拿捏住陈国栋的,沈南星也没多问。
过了好几天,沈南星才从刘兰香嘴里听说了一些事。
前些时候,大概就是上次吃了鱼之后四五天的样子吧,陈国栋李远航和赵立业他们几个,又逃课跑去钓鱼,正钓着呢,河边又来了几个人,非要下网去捞鱼。
有人捞鱼,那动静搞的,还怎么钓鱼呀?
陈国栋三人就恼了,从一开始的推推搡搡,上升到打架斗殴。
他们三个把对方四个给打趴下了,人跑了,他们高兴的很,又坐下继续钓鱼。
但没过一会儿,那几个人又来了,其中一个手里还拿了一把枪!
这时候民间枪支并不罕见,除了自制的猎枪之外,各大的单位保卫科,也都有配枪,还有公职人员把枪支带回家的,非常之多。
一见着枪,陈国栋三人也怂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身娇肉贵的,万一真被枪打了,那多亏啊!
但对方显然是想把刚才打架输了的场子给找回来,非要叫陈国栋三人下跪,朝他们脸上吐唾沫,还要让从他们**钻过去。
这就太侮辱人了。
陈国栋三人又是傲气惯了的,虽然一开始想着服个软息事宁人,但对方这样羞辱的行为,也激起他们的血性,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火气上来的时候,脾气都控制不住。
赵立业在耐着性子跟对方说好话,还说了他爸是肉联厂的,说大家交个朋友,他给补偿点钱票啥的。
可李远航火气上来压不住,就故意激对方,让对方有本事就朝着他开枪!不开枪就是软蛋!
陈国栋也恼的不行,想要跟对方拼了。
对方还真就朝着他们脚下放了一枪,被子弹打中的石头嘣起来,打到陈国栋的膝盖,疼得他立时就站不住。
李远航以为陈国栋被子弹打中,瞬间红了眼睛,不要命地冲上去,赵立业拦都拦不住。
对方显然也慌乱起来,抬起枪就要射。
眼看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就在这时,有人忽然从背后出现,一只胳膊给持枪那人锁喉,一只胳膊把枪口对准天上。
只听得砰砰砰的枪响,那子弹都打到天上去了,掉下来的都是弹壳。
而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的枪已经被夺了下来,三下五除二的,枪给分解成了一堆零件。
这人就是谈礼。
后来派出所的人也来了,所有人都带去调查,陈国栋他们说了身份之后,就有人核实。
接下来的处理也挺简单的,枪支没收了,那几个人被关了起来,因为没有人受伤,问题并不太大。
对谈礼这个夺枪拆解一气呵成的,派出所也跟武装部核实了身份,陈国栋三人又全都作证他是见义勇为,那自然也没事了。
从派出所出来后,陈国栋三人就缠着谈礼问东问西。
但是吧,谈礼的一切动作都是肌肉记忆,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到。
奶奶说过,他以前是当兵的,因为出任务受重伤成了植物人,躺了很久,是南南一直在对他救治,他才能这么快苏醒。
但他没有从前的记忆,也并不知道自己从前在部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今天也是碰巧了,他自己弄了个电鱼的东西,准备去电一些鱼,南南看起来挺喜欢吃鱼的,那大青鱼实在是钓不到,不过能电到一些别的鱼也行,大的可以红烧,小的给南南做小鱼干。
谁知道鱼还没电呢,就碰上了陈国栋他们出事,眼看那持枪的小青年情绪激动就要扣下扳机,谈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上去就把枪给夺了,还给卸了。
他完全就是下意识的动作,自己都对自己觉得陌生。
反正就这件事,让陈国栋三人对谈礼那是相当感激,又非常崇拜!
不光是救了他们一命,主要是谈礼的身手实在是太帅了,太符合他们对军人的想象了!
之前也知道谈礼曾经当过兵,受伤成了植物人,但他们刚认识谈礼的时候,谈礼好像走路都还不稳呢,这才多久,他的动作就能那么利索,一腿就能把人给踹飞。更不用说他拆解枪支的动作,那叫一个潇洒哦!简直能迷翻每一个热血青年。
这事儿谈礼回家提都没提过,谈老太和沈南星压根就不知道。
此刻刘兰香说出来,沈南星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国栋三人,会心甘情愿成为谈礼的小弟。陈国栋也对她歇了心思,不再纠缠,反而整天跟着谈礼屁股后面转,彻底成了谈礼的跟班。
等等。
沈南星看向刘兰香,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上辈子刘兰香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回家结婚的,她还疑惑为什么赵立业没有反应,就这样让刘兰香嫁给别人。
上辈子她根本不知道那三人差点儿遭遇枪击的事。
现如今,一切*都对上了。
上辈子没有谈礼的出现,想必混乱起来,那枪是真的射中了陈国栋赵立业他们。
赵立业很可能中枪受伤或者是死亡,因而他就不可能再管刘兰香嫁给谁……
现如今,刘兰香家里没有出事,她也没有被迫嫁人,而赵立业可能也躲过了上辈子的灾祸。
沈南星不由得笑了笑,这不是,一切都挺好吗?
不过,她的眉头也很快皱了起来,谈礼他,电鱼?
她忽然就想起来,自己这段时间就没缺过小鱼干吃。
谈老太也没提过是哪儿来的,反正在家闲着,就把那一盆一盆的小鱼干,挤掉肚子清洗干净,放上一点盐巴胡椒粉腌制,晾晒一天,不放一点油慢慢在锅里焙干,吃起来香酥可口,她在学习的时候,伸手摸一根再摸一根……
晚上九点,谈礼回家,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大对头。
他的南南,竟然已经在家里了!
而且,她坐在桌子前面,竟然没有在抓紧复习,或者是写题目,而是在翻他的书!
桌子上堆的都是她的书,他自己淘的很多书,都放在桌子下面和旁边的地上,一大堆。
而此刻,南南手里拿的那,分明就是他看的书。
就在他进门的时候,往常如果是在复习的南南,压根儿就不会被他进门的动作给吸引注意力,她非常专注,但是今天,他才一进门,她就看了过来。
不不不,往常南南通常会在学校教室里待到十点钟,教室现在有他给弄的灯棒管了嘛,光线充足,学习起来很方便。给同学们讲课也很方便!南南极少会在十点前回来的。
所以他一般都会在九点钟,最迟九点半之前回来。
可是今天,他九点进家门,南南竟然已经回来了。
“南南,今天回来这么早?”谈礼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篮子,“我给你洗桑葚吃,又大又甜。”
很快,他就洗了一碗桑葚拿过来,捏了一个送到沈南星嘴边。
板着脸的沈南星,对上他那亮晶晶的眼神,抿了抿唇,伸手捏过桑葚,没吃,而是看着他:“哪儿来的桑葚?”
“摘的呀。”
“哪儿摘的?”
“就……桑园摘的。”谈礼不明所以,但下意识心虚。
沈南星:“这几天都没去学校?”
谈礼连忙把手里的桑葚放下,开始给沈南星捏肩膀,笑容明媚中带着些许讨好地说:“学校的东西我都学完了,去了也是在浪费时间,就自己去废品站找书看,废品站好多书呢。那一大堆,我都看完了!”
谈礼学习进度特别快,他又不需要参加高考,他在教室里,对周围同学造成极大的打击,沈南星就叫他去高一教室了,如果不想去,在家里自己看书也行。
沈南星:“桑葚是跟谁一起去摘的?”
“陈国栋他们。”谈礼说,“他们几个反正也学不进去,待在学校还打扰别人,占地方。”
沈南星:“就去摘桑葚,没电鱼?”
“……南南,你都知道了呀。”
谈礼立刻举手保证,“你放心,我没有下河电鱼的,我做了个网,弄了电线还有开关上去,只要把网撒下去,按一下开关,过会儿再关掉开关,把网捞起来就行了,保证不用下水,也不怕触电。”
沈南星:“……”
这是料到她会说不安全,直接把她给堵死了啊。
“那你知不知道,电鱼破坏生态?”
“破坏啥?”
“破坏生态。电鱼会把大大小小的鱼,还有未孵化的鱼卵,各种贝壳藻类等都给电晕或者电死,就算有些鱼侥幸没死只是晕了,也会失去繁殖能力。久而久之,那河里的生物就死光了。”
谈礼:“……”
这个,他确实不知道,虽然他也不太明白,这件事为什么会很重要。
不过,他知道听南南的就对了!
“那我以后不电鱼了。”谈礼立刻说道。
沈南星也不是真要训他,之前是因为他心智不全,身体也还没有恢复好,怕他自己下河出事。
现在他心智明显已经健全,身体恢复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毛病,只要他能注意安全,她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她也不是他妈。
今天主要想说的还是枪的事,太危险了。
可这人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进出派出所,竟然都没跟家里人说一声。
就好像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独立了。而她,显然还在以前的惯性思维中,需要克服,需要重新认识他了。
等沈南星问出这个疑问之后,这人明显更懵:“奶说我以前就是当兵的。”
言外之意就是,这种民间使用的枪,对他来说应该就是小菜一碟。
确实,对于没有成植物人的谈礼来说,之前陈国栋和那伙持枪青年的对峙,可能真就是小儿科。
问题是,现在他没有从前的记忆,他卸下对方枪的举动都是凭借肌肉记忆,如果遇到更麻烦更危险的情况,他真的能凭本能处理好吗?
但沈南星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能跟他说,任何时候都要注意安全。
如果他出事,奶奶会很伤心的,之前昏迷那么长时间,就已经让奶奶操碎了心。
若是再来一次,奶奶恐怕撑不住。
这人还看着她:“南南会伤心吗?”
沈南星:“……会。”
这人高兴起来,不断点头:“我一定注意安全,不叫南南和奶奶伤心。”
眼前的人一脸少年意气,笑起来阳光灿烂,根本看不出他已经二十六岁高龄。
沈南星也不由得被他感染。
这就是小奶狗的魅力吗?
大概就是在差点儿中枪,一起进了派出所那次之后,陈国栋三人已经彻底成了谈礼的跟屁虫。
沈南星问了,谈礼也就说了。
是她有一次说起教室里晚自习光线的问题,让谈礼看看市面上能找到多大瓦数的灯泡。
但现在电压很不稳,灯泡质量也一般,越大瓦数的,越是容易烧。
谈礼就问陈国栋,认不认识灯具厂的人,陈国栋就说在庆市灯具厂那边有关系。
于是,几人就一起跑了一趟庆市,坐车得俩小时。连着去了三天,就弄回来了这两套直管荧光灯。
有了这两个灯,学生们晚上能在教室里学到十二点。另外一个教室的同学也都挤过来,蹭灯光。
校长甚至直接找过来问,还能不能再弄到一些这样发白光的,比灯泡更亮的灯棒管。
谈礼说可以再给弄来几套,但更多的,就要等庆市灯具厂突破技术难点,实现量产了。
校长喜不自胜,暂时能再弄来几套也行啊,就只给高考班用。
没过几天,谈礼还真就又给弄来了两套,装在另外一个高考班教室里。
这样,就不用两个班的学生,把一个教室给挤得水泄不通,还有的趴在教室窗口上,就为了借点光的。
校长和老师都对谈礼表示感谢,谈礼直接摆摆手,不是为他们,他主要是不想叫南南那么挤。
这么热的天,他去教室就看见,一整个教室挤得密密麻麻,人挨人,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南南坐在最后一排,被挤到墙角处,只有半拉身子能趴在桌子上,勉强能写字!
太热了,不行,还得弄大风扇来。
两个教室的灯全都装好,正好到了端午节。本地的习俗就是包粽子,自家包。
有用苇子叶包的,也有用苞谷叶包的,当然也有用粽叶包的,不过本地粽叶少,得跑很远去找。
再者粽子得用糯米包,糯米多贵啊,也不是谁家都舍得包的。
于是就也有人用小米、大黄米、红豆之类的来包粽子,反正是那个意思就行了,过年吃饺子,那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吃得起白面饺子,红薯面二合面,有的吃就不错了,没人会挑拣。
端午节正好是周六,学校也没给放假,刚放完麦假才一周多呢,又是高考班,放啥假啊,在学校学习才是最实在的。
那知识点思维导图和配套的复习笔记、母题,多好的东西,不抓紧时间掌握,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周五晚上,谈老太就开始泡糯米了,问沈南星想吃什么粽子。
这边一般都是白粽子,或者是加红豆进去。
沈南星想了想说:“包豆沙蜜枣的吧。听说南方更爱吃肉粽,会在粽子里包排骨或者五花肉、火腿、咸蛋黄。”
后世的粽子和月饼,那叫一个五花八门,什么口味的都有,甚至还有包泡椒鸡爪、香菜牛肉以及各种海鲜干货当馅料,还有各种想都想不到的口味。
沈南星也就是这么一说,其实包各种肉粽应该也是在生活条件好了之后的,毕竟这年代,糯米都吃不起呢,更别说拿五花八门的肉类当馅料了。
但让沈南星没想到的是,谈老太还真给包了好几种。
豆沙蜜枣粽、排骨肉粽、五花肉粽、鲍鱼虾仁粽、海参瑶柱粽,谈老太还无师自通地把肉粽和海鲜粽子中,都加了咸蛋黄。
排骨和五花肉都是赵立业弄来的,主要是谈礼说,南南想吃肉粽子,要好的排骨和五花肉,给钱叫赵立业买。
钱么,赵立业收了,但买回来的排骨和五花肉,远远超出谈礼要的数量,还都是留的最好的。
干货海鲜则是陈国栋从家里拿的,用他的说法就是,这些玩意儿都是别人送给他爹的,但做出来难吃的很,搁家里都快要发霉了。
不仅如此,他还顺了他爹的两瓶好酒,还有那整盒整盒的蜂蜜蜂皇浆啥的,一起拿过来,说端午要在这儿蹭饭。
李远航呢,他给拎了一大桶的棉籽油。
棉籽油作为棉花的副产品,是这个年代农村主要食用油的来源。
如今农业种植都是计划种植,也就是说上面要求种什么就要种什么,不能随便更改计划种油料作物的。
就像沈南星所在的栾宋大队,秋季主要就是种植冬小麦,夏季则主要种植棉花、玉米、红薯,以及少量的黄豆,绿豆油菜等等多是种在开垦出来的荒地,或者是地头沟边,小规模种植。
每年能够用来榨油的黄豆,非常少,这还是因为要给牲口喂豆粕增加营养才会种一些的,并非是单单为了吃油。
生产队分给各家吃的油,一般都是棉籽油,棉籽油作为棉花的副产品,不需要单独种,可谓是一举两得。即便是棉籽油,一家一年往往也就只能分到三四斤。
这年头可没有谁会嫌弃棉籽油不好,只要是油,那都足以叫人两眼冒光。
李远航他爹就是棉纺厂的,他想弄到棉籽油可太容易了,就给提了一大桶过来。
十几二十年后,棉籽油就会逐渐从人们餐桌上淘汰,主要是因为人们生活条件好了,种植其他油料作物的也多了,可选择的食用油种类太多。而棉籽油的味道,并没有那么好。
再加上食用棉籽油会导致断子绝孙的说法盛传,以及棉花虫害肆虐,种植过程中需要打特别多防治虫害的农药,人们也担心农药会在棉籽中富集残留。
反正各种原因,导致棉籽油从人们的餐桌上退出。
但实际上,会对人体有害的是粗制棉油,也就是粗加工出来的毛棉油,里面会含有大量棉酚,会导致不育等后果。
但精炼的棉籽油,是会去除掉棉酚的,可以正常食用,营养价值也不低。
棉籽油在北方地区的食用已经有上千年历史,在解放后也一直是最主流的食用油。
不管以后会怎样被人嫌弃,现在绝对没人嫌弃棉籽油,李远航给提的这一大桶,起码有四五十斤。
谈老太也是被唬了一跳,非不要,叫他拿回去,李远航死活不肯。
陈国栋就帮着把油提进屋里放着,叫谈老太放宽心,这东西不是啥稀罕的。
谈老太也是无奈的很。
这几个也都是知道谈老太手艺好,端午这天是说啥都要来蹭一顿饭的。
沈南星和谈家耀都在学校上课,如今的学校是没有固定一周放两天假的,正常都是单休,高考班压根就不休息。
一大早的,陈国栋三人就各自拿着东西来了,谈礼正在测试他新做的风扇,扇叶他给调整了一下,原来的扇叶转得快,但是风却不是很大,调整了一下扇叶形状之后,就好多了。
为了防止不小心碰到高速旋转的扇叶,他还给外头加了个罩子。
这风扇还会摇头,巨大的风扇放在院子里,摇头吹风,这么大的空间,风力依旧不减。
“这风扇给讲台上放一个,教室里就凉快了。”谈礼说道。
教室里太多学生,大夏天的,热就不说了,关键是汗味儿重,那味道,实在是难闻。
沈南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什么,但私下里会跟谈礼抱怨说,人太多味道太重,熏得她头晕。
陈国栋道:“这放在讲台上,能吹到教室后面吗?”
谈礼点头:“能吹到。不过我就是测试一下这个电机行不行。行的话,我打算给改两个吊扇出来。”
现在其实已经有厂家生产吊扇了,但同样的供不应求,压根儿就没得买。
当然了,非要去买,那去庆市去省城,只要肯花钱肯找人,那也是能买到的。
不过对于谈礼来说,他第一想法不是买,而是自己做。
赵立业忍不住说:“等你弄出来,估计要不了几天就高考了。”
“能吹一天是一天嘛。再说了,南南考试说不定也就在学校教室里考,有吊扇吹着,考试也能凉快一些。等南南考上大学以后,吊扇就捐给学校用呗。”
陈国栋竖起大拇指,但又小声问:“嫂子去上大学了,那你咋办?”
谈礼莫名其妙看了陈国栋一眼:“我当然也去啊!南南来上高中考大学,都带着我和奶奶,怎么,你觉得她去上大学,就不带我们了?”
陈国栋:“……”
赵立业:“三哥你就不打算考大学吗?”
谈礼也很遗憾:“错过今年的高考报名了,要不然我跟南南考一个学校就好了。不过我明年再考也一样的。”
李远航就说:“三哥高中知识都学得滚瓜烂熟,啥时候考都能考上。”
此刻的谈礼,完全不知道,他其实没法参加考试,并不仅仅是错过今年的高考报名的原因。
他的户籍档案资料都还在部队呢,就算是要参加高考,那也得从部队参加。
“行了,风扇就开着吧,走,咱们去帮奶包粽子,奶说你们拿来的东西太多了,她又去多买了些糯米,打算多包一些不同口味的粽子。”
“粽子还能有啥口味的……”
很快,他们就见识到了。
陈国栋和李远航,一个煮粽子叶,一个泡发干贝鲍鱼海参这些干的海货,赵立业帮着切五花肉,谈礼剁排骨。
谈老太准备各种香料,熬煮酱油,腌制五花肉和排骨。
还要做红豆沙,得煮豆,火候得掌握好,不能煮太湿,但也不能给煮糊了,煮好了还要碾碎加糖翻炒成豆沙。
当然还要煮咸鸭蛋,煮好之后把蛋黄和蛋白分离。
最后才是包粽子。
从一大早,忙到大中午。
沈南星他们几个放学一起回来的时候,包粽子的材料也才刚准备好,还没下手包呢,几个人就累得不行。
谈礼拿着自己刚包的粽子叫沈南星检阅,看看包的形状好不好看。
沈南星不断点头,谈礼手是真巧,只要他想,就没有他不会做的。
刘兰香不会包,主要是在家里没有包过。
她从小到大,连纯糯米的粽子都没吃过,更别说是谈老太这样,准备了这么多丰盛馅料的粽子了,简直是大开眼界。
谈家耀和宋建义是完全不会,也跟着学。
倒是梁嘉年,看一眼很快就上手了,包得又快又好,谈老太一个劲儿地夸。
沈南星也洗手包了几个。
她以前也没包过,但手笨的人当不了外科医生,包粽子也不是多难的活,包两个就上手了,她包出来的形状更加规整漂亮。
她包,谈礼在边上给她缠线,还十分心机地给线上做了记号,南南包的这几个都归他,谁都不准跟他抢!
只是包了几个,谈礼就叫沈南星别包了,那粽叶没煮好还有些扎手,包排骨粽子的时候,排骨茬子不小心扎到沈南星的手,都给扎冒血了,伤口是小,可肉都是腌制过的,咸的,刺激到伤口那多疼啊。
反正沈南星已经包了几个了,谈礼就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包,拉着她去洗手。
赵立业话不多心思不少,见刘兰香不会包,就说他学会了,手把手地教刘兰香。
“哎不对,底部这里的叶子折起来,要留一段,等会盖上面……对,手捏住这里就不会散了……对对,我帮你缠线……”
陈国栋和李远航鄙夷地看着借机摸班长手的赵立业。
李远航还在桌子下面踹了赵立业一脚:“我说,别占班长便宜啊。”
刘兰香也看过来。
赵立业一脸无辜:“班长,我这是在教你包粽子。”
刘兰香瞪赵立业一眼:“我会了,不用你教了。”
“过河拆桥啊班长,不带这样的。”
但刘兰香说什么都不肯再叫赵立业手把手地教她。
赵立业气得咬牙,走过来狠狠地踩了李远航一脚,踩得李远航原地暴跳:“班长你管管不,你管管不!”
梁嘉年一边包,一边忍不住笑。
陈国栋懒得搭理他们这些二货,他在发愁一件事,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赵立业瞧见陈国栋在看沈南星,他也看了过去。
谈礼正捏着一颗蜜枣送到沈南星嘴边,笑得阳光灿烂,非要叫她尝尝。
那俩人,不得不说,真是太般配了。
赵立业手上还沾有腌肉的酱油,他抬胳膊碰了碰陈国栋:“栋子,看啥呢?你该不会是……还没死心吗?不是吧哥们儿,你咋这么想不开呢,真当三哥以前的话是开玩笑呢?”
陈国栋一愣:“说什么呢你?”
赵立业连忙凑过来,压低声音:“还能说什么,你上次不都说了,不会再打沈南星主意的吗?你可别忘了,你自己亲口承认的那是嫂子!你要是还敢有啥非分之想,呵呵的,忘记三哥上次是怎么收拾秃子了?”
秃子名叫孙文兵,比陈国栋大3岁,今年24了,他爹是副县长孙庆江,也就是金元宝的老姐夫。
孙文兵他妈死了之后,他爸孙庆江就娶了金元宝的姐姐金丽荣,金丽荣也就比继子孙文兵大四岁而已。
孙文兵小时候放火,把自己头发给烧着了,幸亏救火及时,没烧着他的脸,但头发却是被毁了,有些地方的长出来了,有些地方长不出来,可不就成了秃子头么,就被人叫孙秃子。
孙文兵跟陈国栋从小就不大对付,主要是孙文兵那人太邪性,骨子里就不是啥好东西。
运动那几年,孙文兵把之前看不上他,不愿意跟他处对象的女同学给祸祸了不说,还给人扣破鞋的帽子,把人弄去劳改农场。
陈国栋有个小青梅,陈国栋一直把她当妹妹看,那姑娘对陈国栋是有点意思。
孙文兵也不知道是真看上那姑娘,还是想要膈应陈国栋,就非要跟那姑娘处对象,那姑娘自然不可能看上孙文兵,还骂了孙文兵。
孙文兵就怀恨在心,故意栽赃陷害,要逼那姑娘嫁给他。
这其中肯定也有孙文兵故意膈应陈国栋的因素在。
陈国栋哪能不管?
但在那个年代,他们也只能想办法拖住孙文兵,叫那姑娘尽快去插队,还把插队的地方给弄到东北地区,离这边很远,叫孙文兵没办法插手过去。
这运动都结束了,那姑娘也还是没回来,说是要在插队的地方参加高考。
反正陈国栋和孙文兵的梁子是越结越深。
运动结束之后,孙文兵他爸孙庆江没倒台,继续当着副县长,连带着孙文兵也更加嚣张。
若非是上头空降了个梁县长过来,那孙庆江恐怕就要成南明县的县长,真那样的话,孙文兵才更不知道要无法无天成什么样!
现在即便孙庆江依旧待在副县长的位置上,但孙庆江在南明县经营已久,梁县长才刚来一年多,当上代理书记才俩月,他也没动孙庆江。
于是,很多人,包括孙文兵都会对外吹牛说,就算是梁满山来了南明县也得给趴着。
这南明县,还是他爹孙庆江说了算!
陈国栋轻易也不想跟孙文兵发生什么冲突,他爹是县医院的院长陈耕良,是个墙头草,反正谁也不得罪,也经常教导他要识时务。
可架不住,孙文兵就是看他不顺眼啊。
前些时候,又碰上孙文兵了,孙文兵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在喝酒,看见陈国栋几人就拦住他们要闹事。
对方人多,手里还有刀,很长的那种刀,陈国栋他们三个,再加一个谈礼,全都手无寸铁。
赵立业就说叫陈国栋冷静一点,孙文兵无非是骂几句难听话,并不敢真的对他们几个喊打喊杀。
孙文兵他爹是土皇帝副县长孙庆江,陈国栋他们三个也不是没有背景能被随意打杀的人。
孙文兵无非就是要在小弟们面前,拿他们几个立威,泄愤,以彰显他南明县太子爷的能耐。
赵立业一手拉着陈国栋,一手拉着李远航,叫他们退一步。
可这态度却叫孙文兵那伙人更加得意。
尤其是看见陈国栋他们三个中间,还跟着一个长得好看但不认识的小白脸,孙文兵就更来劲了。
陈国栋三人越是护着谈礼,不叫孙文兵碰谈礼一下,孙文兵就越是来劲。
说话也开始越来越难听了。
谈礼一开始也没什么反应,他虽然记忆缺失,在如今的记忆中经历的事情也少,但他骨子里就是个冷静的人,不会因为几句骂人的话就冲动行事。
赵立业也拉了拉谈礼,叫他别轻举妄动。
如果孙文兵也就只是这样骂骂咧咧,放狠话耍耍威风啥的,谈礼也不会动手。
可偏偏,陈国栋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叫了谈礼三哥,还提到了别叫嫂子知道,怕嫂子不高兴。
那孙文兵就来劲了,说叫谁嫂子呢,说这个小白脸娶媳妇了,长得有他这样好看不,有的话叫出来大家一起玩玩……
话音未落,他鼻子上就挨了一拳。
谈礼的拳头,那可不是一般人的拳头,这一拳,孙文兵的门牙直接掉了,鼻血飞溅。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谈礼一脚踹在孙文兵裆部……
赵立业最先反应过来,立马大喝一声,叫陈国栋和李远航一起,都冲上去。
而孙文兵那边的人显然也反应过来了,提着刀就朝谈礼砍过来。
眼看一场恶战即将爆发。
人少的陈国栋他们虽然占了先机,但对方人数是他们一倍还多,手里还有刀呢,结果可以预见,必定是陈国栋他们会被打得很惨,说不定还会出人命。
周围路过的人都吓得四处逃窜,住在附近的人也都一个个赶紧把院门紧闭,连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但实际上,人们想象中的恶战却根本没发生,在把孙文兵放倒之后,谈礼直接冲进人群,三下五除二解除战斗,孙文兵的那一帮人,被撂倒一片。
而那把长刀也被谈礼夺下来拿在手中,把蜷缩在地上疼得直抽气的孙文兵,剃了个光头,说他那头秃得这一块那一块太难看了,还不如剃光好看点儿。
喝酒的孙文兵,大夏天也没穿上衣,胸口一大片的胸毛,谈礼也好心地用大长刀帮他给剃光了。
谈礼现在对身体的控制是真不错,手上力道很准,剃了一大片胸毛,都没伤到孙文兵分毫。
从胸口到腹直肌,继续往下,长刀挑开孙文兵的裤腰带,要继续给他的宝贝剃毛时,孙文兵直接吓尿了,是真尿了……
谈礼嫌脏,就直接退开几步远,刀扔河里了,孙文兵这个人么,就那么瘫在一堆尿液中,恶心得叫人吃不下饭。
不得不说,谈礼是真狠啊,用最平静的语气,拿着那么长的刀,给孙秃子剃毛,都还没剃他腿间的宝贝呢,就把一向无法无天的孙秃子给吓尿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吓尿,孙秃子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
也不光是没脸见人,以后还能不能生育都成问题。
陈国栋三人都兴奋急了,不愧是三哥啊,他们也听说了谈礼当兵前,在十里八乡都很有名气,人称三混子,现在是真见识到了!
第二天,陈国栋就从他爹口中知道,这孙秃子后来疼得不行,被送去医院了,检查结果是,碎了一颗蛋,另外一颗没碎,但也异常肿大,最好是去上级医院治疗。
孙秃子连夜被送去省里的医院了。
陈国栋顿时就有些担心,问陈耕良,孙秃子他爸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一听他这么说,陈耕良就知道大事不好,连忙逼问陈国栋,到底怎么回事。
陈国栋小心翼翼地把事情经过给说了一遍。
陈耕良气得拿出皮带抽了陈国栋一顿,而后就带着陈国栋去孙庆江家道歉。
叫陈国栋跪在县委大院孙庆江家的门口,给孙家磕头道歉。
大院里那么多人呢,代理书记梁县长家也在那儿呢,陈耕良就当着众人的面,不断地拿着竹条抽陈国栋。
陈国栋被抽得嗷嗷叫,哭着说再也不敢了,李远航和赵立业得到消息赶过去,挡在陈国栋面前。
陈耕良叫他俩起开,他要抽死陈国栋这混蛋。周围的人都在劝,陈耕良却抽得更狠了。
李远航那个暴脾气,就气得大声吼道,是孙文兵先挑衅惹事的,还拿那么长的一把刀要砍人,还说要玩弄别人媳妇,人家忍不了,就只是打了孙文兵一拳,踹了他一脚,孙文兵这种行为可是耍流氓,就应该抓他去坐牢才对!
赵立业也立刻点头,还说了孙文兵其他打架斗殴欺压妇女的种种恶劣事迹,哪年哪月哪天,在哪个地方,都说得清清楚楚,一听就不是胡编乱造的。
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孙文兵干过多少丧尽天良的事!
眼看闹得不得了,一直躲在屋里的孙庆江终于出来了,说都是一场误会,孙文兵当时喝醉了,跟朋友们起了冲突,不怪谁,已经送他去治疗了,医院说没什么大事,输液消炎就回来了。
孙庆江还亲自拦住陈耕良,不叫再打陈国栋,又把陈国栋给搀扶起来,叫人去找卫生员来给陈国栋上药。
反正这件事就算是糊弄过去了。
陈国栋三个也没把这事儿跟谈礼这边说,孙庆江那边好像也没有要针对谈礼的意思。
陈国栋还是不太放心,就问了他爹陈耕良。
陈耕良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我在大院打你那一顿,还有远航和立业过来说的那些话,你以为孙庆江能这么轻易罢手?”
陈国栋还问,孙庆江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儿子孙文兵吃这么大亏,真的不会去找谈礼麻烦?
陈耕良叫他放心,暂时不会找的,谈礼身份特殊,孙庆江想当县长没当上,头上压着梁书记,梁书记正愁没有孙庆江这个土皇帝的把柄呢,所以现在孙庆江是不会随便有动作的。
听了这些陈国栋才算是松了口气,要不然孙庆江这个副县长,非要找谈礼麻烦的话,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搞。
此刻,一想到孙文兵碎掉的蛋蛋,陈国栋就两股战战。
他发誓,他现在真的对三嫂再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那你一直盯着人家看干什么?”赵立业还有些不信,“再好看也不能一直盯着看,那是嫂子。这叫三哥瞅见,能信你没歪心思?”
陈国栋简直冤死了。
他只是在想,要不要把金元宝的事告诉三哥!
没错,金元宝去外地治病,回来了。
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3月底的时候,谈礼还是植物人状态呢,当时金元宝在欺负一个小媳妇的时候,忽然出现阳强症状,那玩意儿一直**不倒,还不断肿胀充血,疼得他嗷嗷叫。
医院根本没办法,当时刚好碰上省里过来的祝老,祝老给了方案,扎针用药,能叫金元宝的阳强症状消失,也就是软下来,但以后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不过生育能力可以保留,也就是说,以后还能够通过技术手段取精,进行人工授精生育后代。
如果不选择祝老的方案,那就叫他们另请高明。
金元宝还这么年轻,还没结婚,如果用祝老的方法,那就等于是叫金元宝以后都当不成男人了,金家人怎么舍得。
后来孙庆江安排了车子,送金元宝去外地看病了,去了哪儿没说,看得结果怎样也没人知道。
但是吧,陈耕良猜测,金元宝的病肯定没看好。
金家人不愿意相信祝老,陈耕良可是知道祝老的分量,祝老都那么说了,金家人还一意孤行,那就自求多福吧。
陈国栋昨天还看见金元宝了,总觉得这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挺邪性的。
他猜谈礼可能还不知道金元宝的事,正纠结着要不要说呢,所以才会一直看两人,真不是还对沈南星有非分之想的意思!
陈国栋就把金元宝这件事跟赵立业说了,也是商量一下,要不要告诉谈礼。
赵立业:“当然得说啊!万一那金元宝又想使坏咋办?得让三哥有个准备。”
第35章 无师自通
这个端午很热闹。
下午,兽医小王也来了,提了半袋子的腐竹,说是帮村里人给牲口看病,人家送的。
秦虎拿来了一篮子的粽子,说是梁老太太自己包的,叫给拿些过来尝尝。
还说这两天家里有事,那就改天再来找谈老太说话。
还把儿媳妇从京市托人带回来的点心,纸盒包装的,给拿了一盒过来,说是京市非常出名的点心。
秦虎搁下东西就还要回去,领导叫他跟着晚上一起吃饭。
谈老太太就把刚煮好的粽子,各种口味都给装了几个,也满满的一篮子,别的就不带什么了,没必要。
还专门跟秦虎说:“*中午小南带嘉年过来吃饭,这些粽子都是嘉年那孩子包的,让他晚上来吃饭,死活都不肯,你就给带回去,叫他奶他爸妈都尝尝。”
秦虎颇有些惊讶,但还是郑重地收下了。
不得不说,梁嘉年,变化很大,领导和夫人脸上笑容都多了。
傍晚时分,谈家明带着韩秋梨骑自行车也来了,提了两条大草鱼过来,坐在车后座的韩秋梨,还背了一个大背篓,里面放着不少的鸡蛋蔬菜,说是沈南星给瞧过病的乡亲们送的。
谈老太一家都来城里了,人家就把东西送到谈大伯家,叫帮忙带过来。
栾秋霞并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这么些东西可不敢收,可人家是实心实意送的,非要留下,最后没办法了,拿鸡蛋来的,一家收下俩鸡蛋,拿菜蔬过来的,就收下一把菜,心意收到了就成。
这事儿办的不错,谈老太听了也点头,栾秋霞为人处世上,还是比较靠谱的。
还有就是生子家,生子娘非要让帮忙带10个咸鸭蛋和10个松花蛋拿来过节。
谈家明说不用带,人家就说不带就自己送过来,谈家明无奈只能拿上了。给人回礼,人家就拿了两根黄瓜走了。
谈老太又问谈家明,他给家里拿鱼了吗。
谈家明说本来是给家里一条,给奶这边拿一条的,他妈栾秋霞说自己不会做鱼,说奶和南南都喜欢吃鱼,叫都拿过来。
谈老太也没再多说什么,叫谈家明去把鱼收拾了。
韩秋梨说她去,被谈老太太拉住,叫去厨房给她帮忙,还教育她:“杀鸡杀鱼这些,男人能做的活就叫他们做,不把男人当驴使唤,也别把男人当儿子养。”
韩秋梨抿着嘴笑,又说谈家悦也想来呢,可是家里事多,自行车也没法带俩人,栾秋霞就不叫她走,悦悦可失望了。
今儿人多,谈老太也高兴,打算多弄几个菜,在院子里摆上一大桌。
谈礼正和陈国栋他们几个,去弄木板,打算拼个大桌子,摆在院子里能够叫所有人都坐下,那才热闹。
厨房里,院子里,都正热火朝天呢,石大勇骑自行车也来了,给拎来一筐子二十个皮蛋,说是他妈沈来英自己包的。
沈南星忙问:“大姑和榕榕姐呢?”
石大勇说:“在家呢,今儿生意好,我也去给榕榕帮忙,做到半下午才收摊回家。妈叫我赶紧把皮蛋给送过来,她说过几天不忙了,再坐拖拉机上来看小南。”
沈南星摆摆手:“别叫大姑折腾,我有空回去看她。她这些天胃口怎么样?”
石大勇脸上笑意更浓:“胃口都挺好的,饭量比以前见长,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药还继续吃着,主要还是吃饭上,千万不能太节省。”
“我知道的。”
石大勇要走,沈南星赶紧拦着,叫吃过饭了再走。小王兽医也说,待会儿吃过饭了,他们几个一起骑自行车回去,路上也能作伴,石大勇这才留下。
晚上,院子里摆上一个大桌子,板凳不够,就拿砖块来凑,反正是坐了一桌子的人。
两条大草鱼,开背洗净腌制后下锅炸。有李远航提来的那一大桶油,炸东西就不用抠抠搜搜的。
炸了鱼,还炸了藕盒、麻叶、菜丸子。
再另外起锅下猪油、葱姜蒜干辣椒爆香,把谈老太自制的豆瓣酱炒香,加入开水,再把其中一条炸好的鱼下去炖上十分钟,出锅的时候,撒上一把葱花和青花椒,热油泼上去,那叫一个香,这道麻辣鱼,就连汤汁沾馒头都是香的。
再炒个番茄酱,炒到出沙,放糖,勾上一点薄芡,盛出来浇在另外一条炸好的鱼上,就是改良版的糖醋鱼,或者应该叫番茄甜酸鱼。
皮蛋凉拌,腐竹凉拌,黄瓜凉拌,番茄拌白糖,这算是四个凉菜了。
蒜香小排,红烧豆腐,青椒炒鸡蛋,蒜苗炒腊肉,还有一道五香麻辣烧鱼,一道番茄甜酸鱼,一个猪脚煲黄豆,一个土豆炖肥鸡。
还有炸的藕盒、麻叶、花生米、菜丸子。
另外还把秦虎拿来的,据说是京市带回来的点心盒子拆了,把里面看着非常精美的点心给装了两盘子,总共凑成18个盘子。
这一桌,可真够丰盛的。
陈国栋忍不住夸张地说:“我地个乖乖,这比满汉全席也不差了吧。”
小王兽医翻了个白眼,不屑于这么夸张的表演,而是说道:“我没吃过满汉全席,但谈奶奶做的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比省城国营饭店的还好吃!”
李远航和赵立业也频频点头。
刘兰香是下午放学的时候,被沈南星给拉来的,她都被沈南星给弄得成厚脸皮了,三天两头被拉来家里吃饭。
这样一桌子的菜,那么多的肉,实在是对刘兰香冲击太大了!
菜还能做出这么多的花样,真是比国营饭店的还要好吃呢!
如果,如果自家大队今年暗中赌上整个大队命运前途的“包干到户”能搞成,来年不说家家户户吃上肉,至少是粮食能吃饱吧。
刘兰香不敢去多想,却又忍不住憧憬。
韩秋梨跟刘兰香也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想法,实在是来谈家这些日子吃过的肉,比她之前二十多年吃过都多!她根本不敢下筷子。
在谈老太动筷之后,谈家明给韩秋梨夹了一块番茄甜酸鱼。
红彤彤的番茄酱,浇在外皮被炸得金黄的鱼身上,里面的鱼肉却还是白嫩的。
番茄酱汁酸酸甜甜的,是韩秋梨从未尝过的味道,好吃到她都说不出话来,无法形容!
“悦悦肯定也爱吃这鱼。”韩秋梨忍不住低声说道。
谈家明点头:“下次有机会再叫奶做。”
石大勇还是有些局促,但已经不像最开始见到沈南星的时候那般畏畏缩缩。
母亲的病情得到控制,不断好转,他自己有了工作,妹妹的摊子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日子真是好到他都不敢想象!让他一向佝偻的腰杆,也一天比一天挺得更直。
陈国栋把从他老爹那里带来的两瓶酒给开了,每个人都倒上一小杯,过节嘛,高兴高兴。
反正都是成年人了,哦,除了谈家耀和宋建义。
不过谈家耀和宋建义虚岁就算17了,农村17岁的男孩子,不上学的当爹的都不罕见,喝杯酒是啥大不了的事吗?
谈老太也不管他们,就两瓶酒而已,在座的十几个人呢,两瓶酒分下来,一人也就是两小杯而已,喝不醉人。
她还给拿了一罐子自己酿的葡萄酒出来,那点白酒肯定不够喝的。
另外还拿了一坛柿子醋,开胃解酒,不想喝酒的,就喝柿子醋。
韩秋梨只喝了一小口白酒,太辣了,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高兴的,反正是想要流眼泪,谈家明看她喝一口酒脸都红成那样,就把她剩下半杯酒给拿过来喝了,给她倒上一杯谈老太自己酿的柿子醋。
柿子醋又酸又香,这种可以直接喝的,是度数比较低的。
韩秋梨从来没喝过,刚开始很酸,酸得难以入口,但又特别香,喝一口还想再喝一口。
她觉得这样的好日子,简直像是在做梦。
每天都能吃饱,是白面杂粮面混合着吃的吃饱,而不是像之前在家里那样,红薯野菜也只能吃个半饱。
更不用说天天都能见着荤腥,用猪油炒菜,隔三差五就有肉吃,要不就是鱼。
她在娘家的时候,一罐头瓶的猪油,从年头吃到年尾,别说是油了,有时候连盐都没得吃。
还有身上这衣服。
上回秦虎拿来的说是工厂染坏的瑕疵布,谈老太叫她重新染过之后,直接就叫她裁了几身衣裳。
她就从来没穿过这么合身的新衣裳,还是好几套!
韩秋梨心口酸酸涨涨,这样好的日子,好得叫她都不敢信,好得叫她提心吊胆,生怕睡着一睁眼,就没了。
这边,谈礼喝了一口白酒,觉得太难喝了,但陈国栋三个又在给他敬酒,他就给喝了,然后还把沈南星杯子里的白酒也给喝了,还悄悄跟沈南星说:“这酒怎么这么难喝,南南你别喝了我帮你喝掉,还是奶酿的葡萄酒好喝,甜甜的。”
说着,谈礼给沈南星倒了一杯葡萄酒,也又给他自己倒了一杯,还问谁要喝。
赵立业接过去,给谈老太满上,又给刘兰香也倒了一杯葡萄酒。
小王兽医正跟陈国栋李远航划拳呢,剩下那点白酒根本不够他们喝的,就把葡萄酒也拿了过去给他们玩。
石大勇只喝了一杯,就摆手不肯再喝,待会儿还要骑几十里路回去呢,那小王兽医一看就喝的不少,等会骑不骑得走还不一定呢。
在公社饲养场上班,多亏小王兽医照应,当然,都是表妹沈南星的面子,那也得感谢人家小王兽医平时的照应。
一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多,宾主尽欢。
陈国栋李远航和小王兽医拼了一晚上,但其实没喝多少酒,主要就是闹着玩,开心。
赵立业送刘兰香回学校宿舍,谈家耀和宋建义也回去宿舍住,他们一起走。
等赵立业回来,陈国栋和李远航还拉着小王兽医,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赵立业负责送陈国栋和李远航回家,其实那俩人看起来也是一点事都没有,走路都不晃,本来也没喝太多。
时间还是有些晚了,骑自行车回去也得两个多小时,谈老太想叫谈家明韩秋梨,石大勇和小王兽医都在这儿将就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
但石大勇却说,早上还要早早帮着妹妹出摊,小王兽医就说那就一起回吧。
谈家明带着韩秋梨,小王兽医和石大勇各自骑一辆车,几人一同回公社去。
桌子碗筷这些东西,刚才吃过饭的时候,谈家明韩秋梨和石大勇就都帮着给收拾了,石大勇还去挑了几桶水来,就在院子里都把碗筷给冲洗过了。
刚才谈家明临走的时候,又帮着把装碗筷的筐子给拎到屋里,谈老太在收拾呢。
沈南星要去帮忙,她也不叫帮,只说擦一下水,就给放柜子里就行了,叫沈南星赶快去洗漱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沈南星回到屋子里,就看到谈礼一本正经地坐在床上,正盯着她看。
“去洗澡。”沈南星说。
“好。”谈礼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很快,院子里就传来水声。
沈南星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一时之间,好像也没反应过来。
等到谈礼洗完澡,只穿着一条裤衩进来的时候,沈南星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她问谈礼:“你是不是喝醉了?”
谈礼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她:“南南我没有喝醉。”
好的,是真醉了。
他走路姿势正常,没有摇摇晃晃,说话声音也很正常,没有结巴没有大舌头,以至于沈南星先前根本没意识到,他喝醉了。
他喝了几杯白酒,又喝了可能三四杯的葡萄酒……
自家酿的葡萄酒喝起来酸酸甜甜的,好像度数不高,但后劲儿还是挺大的,当饮料喝上几杯,再加上最开始空腹喝了几杯白酒,这确实容易醉。
“喝醉了就过来睡觉。”
沈南星冲他招手,却被他一下子就抓住了手,低头啃咬她的指尖。
她立刻就抽回了手,瞪他:“干嘛呢。快点躺下睡觉。”
谈礼乖乖过来,上床躺好,却不肯闭着眼睛睡,而是冲沈南星张开长臂:“南南抱抱。”
沈南星推开他的手:“热。”
谈礼立刻下床:“我去开风扇。”
房间里就有一个小号的风扇,对着墙壁吹,回流的风就不会吹得人头疼。
开完风扇,这人又飞快地上床,也不问了,直接就抱着沈南星躺下,让她枕在他胳膊上,被他圈在怀中。
沈南星:“……”
这人刚洗完澡,皮肤凉凉的,触碰起来其实很舒服,可被他这么抱着,她总忍不住想要挣扎……
“南南,这里不舒服。”
谈礼的声音有些低。
他抓住沈南星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可能是酒精作用,他的心脏跳得比平时更快,原本凉凉的皮肤,也逐渐开始升温,热。
他额头凑过来,在她额头上蹭了蹭,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有星光闪烁。
他看着她的眼睛:“南南,我想亲亲你。”
还不等她回答,他就已经亲了下来。
先是额头,再是眉毛、眼睛、鼻子,最后,他捏住她的下巴,亲上她的嘴唇。
微凉的唇瓣,压了上来。
他硬挺的鼻梁,蹭过她的鼻尖。
他的亲亲,就只是嘴唇的触碰,显然,他并不知道要怎么亲女孩子,只是遵循本能,压着她的嘴唇慢慢研磨。
可是很快,他就觉得不够,搂着她后背的手格外用力,像是想要把她揉进他胸口一般。
他的亲吻,也越发用力,也开始无师自通地想要撬开她的唇瓣,攫取更甘美的味道。
沈南星原本还有些僵硬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手上想要推开他,却又仿佛使不上力气。
他还嫌抱她抱得不够紧,把她的腿夹在他膝弯之间,不让她后退。
他的吻也越发凶猛起来,一开始还会磕碰到她的牙齿,但很快他就学会怎么追逐她的唇舌。
终于,在他越发难耐,下意识地想要探索更多领地时,沈南星推开他,喘着气,声音又软又哑:“好了,不许再亲了,睡觉。”
某人很难受,也很委屈。
沈南星:“听话,不然以后都不许再亲。”
“那……明晚还能再亲吗?”
压根儿就等不到明晚。
半夜,沈南星是被亲醒的,某个人也不知道到底睡没睡,一直缠着她,她连做梦都梦到自己好像被人给咬了,还堵得她喘不过来气!
言辞警告他,再不好好睡觉,以后都不叫他上床了,这人才总算消停。
好像还没睡多久,天就亮了,沈南星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对上了旁边一双比阳光还要亮得刺眼的眸子。
“南南,你终于醒了。”
他话音刚落,人就已经亲了上来。
她还没刷牙!
到了教室,刘兰香盯着她看:“小南,你没事吧?”
沈南星一愣,连忙问:“怎么了?”
她出门的时候照过镜子,嘴唇是有些红,但也没肿啊,脖子里好像也没有草莓印什么的。
刘兰香看了又看:“不知道,总觉得你好像更好看了。”
沈南星:“……”
*
距离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
气氛越来越紧张。
除了那部分母题之外,沈南星又自己出了一部分的习题,但这点习题量还远远不够。
她自己去省里的高中找题目,有点不太现实,现在交通太不方便,路上也不太平。
沈南星就找了陈国栋,他舅舅是南明上属地区庆市教育局的领导,让他通过他舅舅,跟省里,庆市,还有其他地区市的各大高中要他们出的试卷、练习题。
当然,也不是白要的,知识点思维导图已经刊登在报纸上了,谁都能看到,但她配套整理的复习笔记,篇幅太大,不可能在报纸上刊登,她当然也就没有投稿,现在就可以把这份复习笔记拿出来,交换人家的习题。
这年头人们的想法也没有那么狭隘,不会敝帚自珍,防备其他学校其他学生们学会自己学校教的东西。所有人都恨不得叫学生们尽可能多学会一些知识。
再者就是,用于交换的知识点思维导图配套复习笔记以及母题,实在是总结得太好了,只要是拿出去交换,就没有不愿意换的!
在进行这些的时候,沈南星还去找了学校校长周长明。
让周长明跟县教育局打申请,让县教育局帮忙向市里向省里的高中,去申请拿到人家自己学校老师出的习题和试卷。
周长明直接就摇头:“不可能的。”
一个小小的县教育局,人家市里省里的高中根本不会给你面子。
你想要人家辛苦总结的东西,人家倒是会给,但那可不是你一个电话,人家就会乖乖给你准备好送过来的。
你得自己上门去,一个一个学校地拜访,拿出你的诚意去求,人家才会给你。
县教育局那些人,谁会去做这种求爷爷告奶奶的事?
又没有一分钱的好处,就只为了多弄点试题,叫这批学生今年考好点?
可是凭什么呢?
大家都是那么过来的,这批学生能赶上高考恢复,能参加高考,已经比多少人都幸运了,还要帮他们去找试卷试题?凭什么!
周长明很了解,所以直接说不可能。
沈南星笑了笑:“就算不可能,您也先打申请。不然日后……怕是会落埋怨。”
周长明愣了愣神,终究还是点点头:“申请我去打,那你的试卷习题,怎么弄?”
沈南星:“我来想办法。”
办法其实就是,跟人家学校交换。
以庆市教育局的名义,用知识点思维导图配合复习笔记和母题,去跟人家换。
也是要一个学校一个学校跑。这件事,陈国栋的舅舅专门安排了一个办事员去跑的。
于是,从全省多个高中交换到的试卷习题,源源不断邮寄过来。
这天,陈国栋又拿了一个厚厚的信封过来给沈南星,里面装的就是他舅舅帮着让其他学校寄过来的人家自己出的试卷和练习题。
陈国栋说:“我舅舅还让我跟你说,那思维导图、复习笔记和母题,他让庆市出版社给排版印刷了,估计也没那么快出来。全省各个学校都抢着要呢,稿费估计过段时间就会寄给你。”
陈国栋还说,为了尽快赶上给这一批的学生们先用,他舅舅跟出版单位沟通,以最快的速度加班加点进行印刷,工人们三班倒呢。
由于内容上,沈南星和学校的多位老师已经审核校对过,思维导图刊登在省报上的时候,编辑说也是经过省里的教育专家教授高级教师等等,审阅过,所以现在庆市这边出版社就比较省事了,直接进行排版印刷即可,节省了大量的前期工作,第一批最快半个月就能印刷出来。
本来是不可能这么快的,还是陈国栋他舅舅拍板说,先印,赶得上这批学生用,如果有错漏,明年再版的时候再改,在书的前言里附上,时间仓促校对不足,如有错漏欢迎来信指出即可。
这年头只要不是政治类的书籍,还真就没那么严格。
陈国栋他舅舅也真是个牛人,觉得好直接就拍板印刷出版,都没征求沈南星这个作者的意见。
沈南星立刻就说,既然要印刷成书籍,那最好是有封面有简单的插图,她可以尽快提供,到时候单独印刷,一起装订就可以了,不影响现在内容的印刷工作。
陈国栋跟他舅舅沟通之后,叫她尽快准备。
沈南星立刻把谈家悦叫来县城,让她把自己平时画的画都带过来,从中挑了几幅跟学习有关的画作,让她精修上色,再按沈南星的要求,另外画几幅插画,给枯燥的书籍增添几分颜色。
封面也是按照沈南星的要求画的,突出数理化三科的特点。
谈家悦非常激动,废寝忘食地画、改,终于在一周内,搞定了画作,寄到出版社去。
如今的版税制度已经停了,出版稿费肯定就是一次性的,价钱肯定也不会有多高。
沈南星总结这些东西出来,本来也不是为了挣钱,钱多钱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用这些东西,换到了大量的试卷、习题。
这些试卷和习题,在如今这个没有教辅书的年代,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学校的老师们齐齐出动,把这些试卷和习题给分类归纳,再按照不同难度,重新整合。
这个过程很繁杂,但老师们一个个都特别激动,省里学校和庆市学校的水平就是高,这些题目比他们自己出的要好太多了!
同时有了这些题目,才更让人觉察出“母题”的好处来。
把母题完全吃透的,这些试卷上的题目至少能做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就算是没把母题完全吃透的,及格也都不成问题。
别以为及格分很低,要知道每一科平均分都能及格的话,就一定能够有大学上!还是本科,不是专科!
学校的老师们激动得不得了,一个个废寝忘食整理题目。
除了整理题目之外,另一个犯难的就是,这些题目要怎么让学生做?
抄题?
效率太低。
可学校连油印机都没有。
谈礼:“那又不是多难的东西,一天,我给你搞定。南南,你都三天不叫我亲你了……”
老式油印机,就是在蜡纸上刻印模板,放下去,刷上油墨,让油墨从印迹中渗透到下面的纸上,油印就完成了。
这种油印出来的试卷或者复习资料,那油墨好久都不干,手指头擦一下,还会擦掉字。
但,这已经是目前条件下,最方便最快捷也最便宜的大量印刷方式。
甚至一直到千禧年之后,还有很多地方的学校还在使用,因为成本比打印机及其耗材便宜太多。
一天时间,简易的油印机被谈礼给弄出来了,而油墨、蜡纸、白纸这些耗材,被陈国栋、李远航和赵立业三人,从各自家老爹所在的单位上,偷拿了不少。
尤其是县医院,有两台油印机呢,耗材更是不少,陈国栋直接搬了一大箱子过来。
陈耕良询问起来,陈国栋还振振有词地说要支持学校学生高考。
陈耕良也是无语,但也没有反对,只说以后但凡有一个有本事的同学,能记住陈国栋这点儿情分,那也值了。
陈耕良还说儿子,这么好的条件,你哪怕一天学会一道题呢?
陈国栋头都大了,跟他老爹说,何止是一天学会一道题啊,他们几个跟着三哥玩,前提是每天要做一张卷子,不然三哥自己出去玩不带他们!
陈耕良好奇地问他们跟谈礼一起出去玩什么。
说起这个,陈国栋那就兴奋了。
出去好玩的多了,最简单的,上山下水,摘果抓鱼。
沈南星同学真的是,就没见过嘴巴那么会吃的女孩子。
树上山上什么野果子都喜欢吃,你给她买那可漂亮的大苹果,她反而不爱吃。
她还喜欢吃各种肉类,小鱼干大青鱼,猪肉牛肉羊肉,只要做的好吃她都爱吃。
以现在人们馋肉的情况来看,只要是肉,甭管咋做就没有不好吃的。
但沈南星同学,就得吃做出花样来的,有滋味的,做的不好她就不吃!
甚至就连做的特别好吃的,比如陈国栋最喜欢的红烧肉,赵立业最喜欢的西红柿炖牛腩,以及李远航最喜欢的炒鸡,吃了两回后,小南同学竟然就提不起兴致了!
说想吃啥椰子鸡?
椰子是啥玩意儿,这年月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还椰子鸡呢!
还想吃大闸蟹,皮皮虾。
螃蟹么,丰省也有呢,田地河沟里有那小的河蟹,还有小麻虾,小麻虾油炸一下也可好吃了,但大闸蟹是什么玩意儿?
哦,说是阳澄湖里的才叫大闸蟹,其他的就叫螃蟹。
祖宗啊。
阳澄湖在哪儿呢,他地理不太行,倒是知道有阳澄湖这么个湖,可在哪儿他是真不知道。
对了,还念叨那什么刀鱼鲈鱼小黄鱼大黄鱼的,刀鱼鲈鱼他倒是知道,小黄鱼大黄鱼是啥,金条吗?
真是,小姐命!
他都想翻白眼了,谈礼却是认认真真记下她说的每一种,哪怕现在弄不到,以后总能弄到。
所以他们每天出去玩,说是玩,其实就是谈礼在到处给媳妇找好吃的……
具体怎么操作呢。
上山下河就不说了,自从被小南同学发现后,不让谈礼电鱼,谈礼就改成炸鱼。这么炸裂的想法,也不知道沈南星知不知道。
他自己调配的炸药,炸鱼。
但炸了一回,那鱼身上一股子味儿,大鱼都给炸烂了,小鱼臭得没法吃,就停手不干了,想别的办法。
别的什么办法呢,谈礼同学自己从废品站买来的东西,给做了一把枪出来,放上钢珠,用来打鱼,竟然一打一个准!
叫陈国栋说,这打鱼的枪,威力也不比真家伙小多少。
但这边河里就那几种鱼,天天吃也吃够了,长江又不从丰省过,想搞刀鱼也不现实。
野生的鲈鱼倒是偶尔能碰到,太稀少了。
至于那大黄鱼小黄鱼的,没见过不知道,倒是弄到一条鱼肉是黄色的鲤鱼!都说可难得,就连谈老太也说,少见这种黄肉鲤。
某天又听媳妇说想吃肉脯。
啥是肉脯呢?没卖的呀。
谈老太倒是知道怎么做。
知道做法就行,那就买肉自己做。
没钱咋办?
赵立业说他回家偷,不是偷钱,是偷肉。
被谈礼给一巴掌拍回去。
他给媳妇献殷勤,还要兄弟回家偷肉?他丢不起这个人。
那就想办法挣钱。
其实庆市灯具厂那边想把谈礼弄进去当学徒工呢,许诺说过一年多通过考核就能转正,转正后工资36,再根据工作年限以及等级,会不断加工资。
谈礼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南南马上就要考大学,要去京市,肯定会带着他和奶奶一起的,他不可能留在这边找工作。
再说了,他也想参加高考,跟南南上一个大学,这样就能天天都见着南南了。
现在要挣钱,就是要挣个块钱,总不能给媳妇买口吃的,还得跟奶奶伸手要钱,或者是叫兄弟接济?
其他的,还能做什么生意?
谈礼对各种机械都特别容易上手,看一眼就会的那种。
他就带着陈国栋三个一起,到处给人修东西。
每个单位,其实都有自己的维修科的,但维修科通常也只能进行简单的修修补补,涉及到机械的,他们就得找厂家,可厂家不一定能及时过来啊。
比如这大热天的,停电,医院的发电机也坏了,病房也还罢了,手术室和药方需要冷藏的药物,那可受不了啊!
在如今电力供应远远不足的年代,一到夏天就容易停电是很正常的事。
发电机厂家那边负责维修的,也是忙不过来。
谈礼就说叫他试试。
这一试,就真给修好了!
那不得给报酬么!
拿了报酬,四个人分成,谈礼和陈国栋各拿3,因为这活是陈国栋介绍的,另外俩打下手的,就拿2。
没人有意见!
陈国栋是个不缺钱的,但这是他挣的钱呢,那可比从爹妈爷奶那哄来的珍贵得多!
再有就是饲料厂的粉碎机,电机不行,三天两头坏,严重耽误饲料生产。
想要买新的?
不行,那不在计划内,多少地方要用都在等着呢,哪能随便批给你一个小小的县饲料厂?
饲料厂这边负责人都急得冒火了,跟赵立业他爸一起喝酒的时候,就说起这事儿。
赵立业他爸是屠宰场销售科的科长,也在帮着想办法。
饲料影响生猪养殖,而生猪出栏又影响到屠宰场的生意。
赵立业听到这事儿,就立马说给谈礼。
谈礼就说去看看。
这看一看,就把饲料厂的粉碎机给修好了,饲料厂这边直接给了100块钱!
还是一样的分配比例,不过这次是谈礼和赵立业各拿30,陈国栋和李远航各拿20。
就一天功夫,就挣这么些钱,还跟着谈礼学到了技术。
这三人真是别提多有劲儿了,这不比考大学强?
可三哥就是三哥,再咋说都压着他们,一天搞一张卷子,甭管是哪一科的,一天一张熬夜也得搞完。
原本把,学习对于他们几个混子来说特别难,但真别说,在跟着三哥一起修机器的时候,那些电路啥的,三哥一边修一边给他们讲解,竟然跟物理上的题目给联系起来了!
早知道知识是这么学的,那他们可就不混了!
别说,还真别说,这物理学起来越学越有意思。但要学物理,数学也得跟上。
搞得几人,白天修机器,晚上抽空还得看书做题。活了20年就没这么充实过。
于是班上的人也都相当惊讶,这几个混子,三天两头不来上课,来就睡觉,最近咋改头换面了?要么不来学校,来了就到处问同学问题。
大家还是挺乐意给他们讲题的,虽然他们问的题目有很多都是很基础的。
不过谁不是从基础学过来的,就当是再复习一遍了。
同学们都觉得这个时候发力,对于今年高考来说已经太晚了,但学总比不学好,这几个家庭条件好,完全可以再复习一年,冲刺明年高考。
陈国栋最喜欢问梁嘉年问题。
这哥们真的是,太认真了,也太细心了,就没见过性格这么好的哥们。
要知道,梁嘉年还是梁书记的独生子呢,这低调的简直不像话,跟老子是副县长的孙秃子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饲料厂这活还没搞完,谈礼直接跟饲料厂的人谈,这粉碎机功率太小,电机不行,就算是修好了,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坏。
饲料厂的领导也知道啊,但是上头不给批新机器,他们拿着钱也买不到啊。
谈礼就说,他能给弄到。
饲料厂那边自然不信,你要真能给弄到,那必定会重重感谢!
赵立业三人也好奇谈礼怎么弄。
怎么弄,去石头场啊。
石头场要粉碎石料,那粉碎机自然是不缺的,而且都是大功率的,只是用来做饲料的话,绰绰有余!
石头场好的机器当然不会卖,但石头场有坏掉淘汰掉的旧机器。
谈礼要做的就是,挑一台坏的机器买下来修好,再卖给饲料厂。
当然不能私人买卖。
那就以饲料厂的名义,把坏机器买下来,修好,然后他收修理费。
可石头场那边为什么要把坏机器卖给饲料厂呢?
这年代可不是说想买就买想卖就卖的,都是国家资产,哪怕是坏的,没有计划,没有任务,也不能随便交易。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人脉关系。
这事儿最简单的办法其实是找秦虎,找梁书记说一声,石头场肯定就毫不犹豫地卖了。
但没必要。
就这么点儿事,*杀鸡焉用牛刀。
从饲料厂这边协调,饲料厂出面,批条子给下面几个公社的养猪场,多少的饲料,换多少猪,这些猪定再向供应给石头场,石头场卖坏的粉碎机的钱,正好抵扣这批猪肉的钱。
饲料厂需要机器,下面公社养猪场需要饲料,石头场需要猪肉。
这年代肉也是定量供应的,石头场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肉。
更何况,他们钱财也不充裕,石头都是给国家做建设的,石头场并没有多少钱,都是债,平时也就只能够给工人发工资的,想多拿钱出来买肉?没门。
这下好了,把仓库里坏掉的机器卖了,换成猪肉,多好的事儿!
事情并不难办,精准抓住各方的需求,甚至都不需要送礼走后门。
只不过石头场不会轻易相信随便几个人的话,由饲料厂出面,签下协议,那就好办了。
谈礼几人作为饲料厂的“技术员”,直接去拉机器,有“猪肉”开道,那边接待的人也很热情,谈礼他们顺便从其他废旧机器上拆下来一些零件,也折算进去。
机器拉回来之后,花了一星期,改造完成。
改造好的新机器,运转良好,效率比原先的提升五倍都不止!
这次足足给1000块钱。
毕竟这样的一台新机器,可是得大几万,关键是有钱也没处买去。
而置换旧机器,算下来他们只花了不到一万块钱。
这还不是直接花钱,而是拿饲料去抵。
也就是说,只用不到一万块钱的饲料,就换到了价值好几万的机器。
1000块是谈礼要的。
但他只要300块钱,剩下的换成饲料条子,这对饲料厂来说,那就容易接受得多。
拿着饲料条子,可以直接来厂里兑换饲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比钱还好用呢,毕竟一般人拿钱来买,人家饲料厂也不会卖给你。
于是,300块现金,700块的饲料批条,完成这宗交易。
几人忙活了一个星期,兴奋得不得了。
拿着饲料批条,去供销社,换些稀奇东西。
为此,陈国栋还找了他爸陈耕良,托关系直接去找了县供销社的主任。
于是乎,沈南星这几天的餐桌,非常丰省。
昨天是椰子鸡,新鲜绿皮带壳的椰子,据说是走火车运过来的。
两个椰子,破开的水拿来煮鸡。
一群人都特别惊奇,原来椰子水看着就跟清水差不多,不是牛奶那样白白的!
味道也不怎么甜,还有点涩。
白白的椰子肉倒是特别香,越嚼越香,可实在是太难搞出来了。
煮出来的椰子鸡,汤挺清甜的,就是那鸡肉又柴又硬,不好吃。
沈南星也是一脸茫然,她明明记得自己上辈子吃的椰子鸡,汤特别甜,肉特别鲜嫩……
椰子鸡煮的不怎么好吃,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么第二天,谈礼就给弄回来了大闸蟹。
活的,一个有巴掌大的大闸蟹!
这个简单,直接蒸。
这个时节的大闸蟹正有黄,嗦一口,又鲜又香!
好吃得眉毛都要飞掉。
就是蟹肉不怎么好剥。
这就到谈老太施展的时候了,小老太拿来了剪刀,给众人示范怎么剥蟹。
“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再吃上大闸蟹的一天。”
谈老太的动作非常优雅,剥出来的蟹肉是整条的!蟹壳也比较完整,不像陈国栋他们几个,为了吃肉,蟹壳都给咬碎了。
在大家惊叹的时候,谈老太还说:“要是有蟹八件,剥出来蟹肉之后,还能把蟹壳给拼回去呢……”
晚上睡觉,沈南星仔细问了谈小礼,这些都从哪儿寻摸来的。
谈小礼同学就把他这段时间干的事儿,说给了沈南星听。
那一副求表扬的口吻,让她忍俊不禁。
沈南星忍不住笑,捧着他的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一口:“恩,三礼真棒。”
谈小礼同学那一双黑眸,灿亮若星辰,一个翻身,把媳妇拢在身下。
“南南,亲亲好不好,这些天太忙,都没亲亲……”
确实,他这些天一大早就出门,晚上回来南南都睡了,他洗完澡只敢轻轻碰碰她的唇,都不敢多做什么,奶说南南这些天学习很累,他想让她好好睡觉。
她晚上吃螃蟹,又喝了一点黄酒,脸颊绯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被他这样盯着,她不由得弯起嘴角,抬手攀上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谈小礼同学也终于又亲到自家媳妇儿。
他还记得老宅对门的五婶儿,也就是春花娘说过,结婚了就要抱着媳妇睡觉,不然媳妇就会跟别人跑了,还要跟媳妇亲亲,还问他亲过南南没有。
他以前不觉得怎么样,自从亲过南南嘴唇之后,才知道,原来亲亲这么舒服,南南的嘴唇怎么那么软那么香那么甜。
但好像,怎么亲都亲不够,越亲越不满足,恨不得把南南给挼成一团揣在胸口,吃进肚子里,一刻都不叫她离开……
第36章 她喜欢谈小礼
学校里有了油印机,又有足够多的耗材,那对学校师生们来说,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大量的习题,试卷,不断练习,不断分析错题,巩固知识点。
全校上下,从学生到老师,再到食堂的教职工,所有人简直废寝忘食!
除了陈国栋他舅从省城各个学校弄来的练习题和试卷之外,梁嘉年不声不响的,也递过来一大包,一看,竟然是京市那边好几所知名高中的习题和资料!
沈南星格外惊喜。
京市的教育资源必然更好啊。
于是,就又把这一部分试卷、习题也全都加进复习资料里面去,统一整理。
7月初,数理化知识点思维导图及练习题册的稿费,通过邮局快递单,寄过来了。
原以为没多少钱的,可让沈南星没想到的是,全部三本,数理化的思维导图、复习笔记、母题,总共稿费竟然有3200元!
现在没有版税,都是按照千字直接给算钱的。
好处是,稿费给的很快,坏处是这稿费是一次性的,甭管以后再版多少次,都不会再给稿费。
但不管怎么说,这3200元,也是巨款中的巨款了。
这应该也是看了陈国栋他舅的面子,稿费才会给这么多。
收到稿费,沈南星也没往外说,主要是数额太大了,尤其是在这个年代,这个数额,足以勾引起某些人的贪婪之心。
再加上,她暂时不想让这件事,被太多人知晓。
陈国栋是知道的,也没多嘴说什么。
头一批印刷出来的书,数量也比较少,据说省城和庆市的学校都不够分,在书店少量上市,立刻就被抢购一空。
有油印机的学校买不到书,也都自己再油印给学生们学习使用。这时候可没人管什么版权,目的都是为了学生学习。
南明县高中这边自然是不需要再去买这几本书的,之前复习的时候,学生们手抄的手抄,油印的油印,几本书已经人手一本了。
出版社寄来的样书很少,每科只有两本,沈南星自己各留一本,另一本给学校,作为收藏吧。
样书少,也跟现在纸张印刷等资源紧张有关,如果是给报刊杂志投稿,有些会给一本样刊,有些压根就不会给样刊,只会给回信寄稿费通知稿件录用,并且登在那一期上,让作者自己去看。
给学校的样书,可把几位老师和校长给激动坏了。
虽然手头早就有手抄版和油印版,人家正规出版社出版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纸张又细又白,印刷的铅字特别清楚工整大小均匀。
自己学校油印的,字体随了刻印蜡纸的老师,字当然不丑,但是手写体和印刷体还是差别很大,有些地方错了划掉就是一团墨,油印出来的字呢,手一摸就糊掉,写张卷子满手都是油墨,这对比这差别,还是很大的!
而且印刷版的还有封面有插图,据说插图是沈南星的小姑子谈家悦画的。
里面还有非常严谨的各种数学物理图形,严谨的数字标注,据说这些是谈礼弄的。
哦不用据说,书本前后都印刷的有具体编者信息,作者南星,审核高云凤、袁爱党、牛盛,插画谈家悦,图形标注谈礼,编辑……
学校的老师激动坏了。
他们的名字竟然也被印在了书本上,虽然只是审核,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惊喜。
要知道,这本书的实际编写者就是沈南星,最重要的知识点总结和思维导图的部分,都是沈南星写的,他们也就是帮着给查漏补缺,改了一些错别字等等,功劳微不足道!
可他们的名字还是被印上去了,以后全省所有领导老师同学们在看这本书的时候,都会看到他们的名字。
这是多大的荣誉!
几位老师激动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他们真的很想立刻把这件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但沈南星却说快要高考了,不要太刺激大家的情绪,也不要给大家太大压力,出版书的事,等高考之后再说吧。
老师们也同意,但依旧还是很激动,他们的名字,被印到书上了!
更别说,沈南星还要给他们稿费!
三位老师,一人给两百的稿费,再捐给学校500元,用于学校购买各种必要的东西,比如油印机的耗材等等,总不能一直薅医院羊毛。而学校的油印机其实也等于是她捐出来的。
再拿出来500块,把这三本书,以及她和老师们一起,整理的从全省各个学校收集到的习题集,都给油印出来,越多越好。
知识点思维导图本校学生早就有手抄版的,习题集也能做到平均两人一份。
现在沈南星拿出这500块油印出来的资料,是让校长分发到下面各个公社,给那些同样报名参加高考,但是却没有办法来学校学习的农村学生,或者是知青们。
当然不可能人手一份,不过一个大队一份,还是能保证的。
另外,沈南星还拿出了1300元,用作学校贫困生补助,给家庭条件实在是困难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学生,补贴一点饭钱,叫他们不至于因为吃不起饭,而无法参加高考。
钱的事,不管是全部稿费,还是沈南星捐出去的,以及稿费的用途,按沈南星的要求,这些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现在的老师对学校每个学生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知道谁是真穷困到连粗粮咸菜都没得吃,也知道谁家没钱但不缺饭吃。
给老师的稿费,老师也都说不要,也都捐出来放在贫困生补助中了,由学校老师仔细审核,暗地里给学生补贴,只告诉被补助的学生本人,有人资助,并不告诉其他同学。
这些被补助的同学,又感动又骄傲,也暗暗发誓,一定要比从前更加努力学习,才能不辜负好心人的这份帮助,日后他们也要努力上进,争取有条件也帮助他人。
沈南星总共留下300块钱,谈家悦画了有十几幅插画呢,给她100的稿费。
也给谈礼100,这几本书上的资料图都是他给画出来并标注校对的,如果学生们仔细一点就能发现,像几何类的图,若是求角度或者是求线段长度,题目不会做,从图形上就能按照比例量出结果。当然,只有结果没有过程是不得分的,但这足以说明谈礼这些图做的有多认真。
100块的稿费,按照谈礼的贡献来说绝对是少了。
最后的100,留给自己。
不过么,沈南星把钱给了谈老太,谈礼本想给她的,见她给谈老太,他就也给了谈老太。
看着这醒过来后没有从前记忆的孙子,始终都把媳妇儿排第一,谈老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一开始还有些心酸,但后来就只有感慨了,毕竟对于现在的谈三礼来说,沈南星才是唤醒他陪伴他最多的人,他眼中只有她,这很正常。
如果三礼以后都无法恢复从前的记忆,那他和小南,就是最亲的人。
这是谈老太最乐于见到的。
现在,拿着三礼和小南给过来的稿费,谈老太没有拒绝,接下来了。
这是小南和三礼的稿费呢。
这笔钱虽然只有200块,谈老太并不在乎钱,可她在乎这钱是怎么来的。
实在是太长脸了!
这个周五,家里递过来消息,叫全都回家去,老大谈家胜要结婚了。
结婚可是大事,正日子是在后天,周日。大娘栾秋霞说,这是找了人看的好日子。
谈老太也没说什么,结婚是正事,甭管对那姑娘再有啥意见,栾秋霞认了的,她这老太太还能说什么?
但不管咋说,这是大事,的确应该全家人都回去,要不然可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高考班并没有星期天,沈南星就跟老师请假,老师也知道她的学习情况,数理化是肯定没有问题,语文也差不多都补上来了,她最薄弱的政治,也一直在复习。
耽误两天,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回去村子的时候,也正是农忙,麦子已经都脱粒晒干装进麻袋,再过两天就要开始交夏季的公粮。
大家也是一点都不得闲,玉米、红薯已经种下去,棉花也移栽完成,正在锄草加浇水。
一般人结婚都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忙!
真选在这个时候结婚的,往往也是非常简单,男方家里贴上红双喜,一大早去把媳妇接回来,在家里拜父母,一家子吃顿饭也就成了。
这年头很多人的婚礼都是这样,根本没有喜宴的。
如果要置办喜宴,那通常都会选在秋收之后,或者春节前后,这时候粮食不缺,物资好凑,大家也都农闲,有空来参加婚礼喜宴。
像是谈家胜娶方雪梅,选在这个时候办,还要办婚宴,这可真是出洋相呢,全村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
栾秋霞也是一肚子埋怨,偏偏也不能跟别人说,谈老太一回来,就赶紧跑来找谈老太说。
“那方家真是狗屁不通。就非要这时候结婚,还说至少得办十桌,十道菜有荤有素,这叫十全十美。说大胜是咱家长孙,就算不住老宅,那也得叫所有人都知道,咱家重视长孙长媳。”
栾秋霞苦着脸道:“跟他们商量着说,想办婚宴也行,等秋收后闲下来,咱们再好好办,可方家非不同意。我说现在办的话,就随大流办豆腐席,适当地弄个猪油渣炖粉条的荤菜,这也很好了。可方家非要说不体面,非要正儿八经弄十道菜有荤有素,这得多抛费啊。我想着说那么好的席面吃完啥也不剩,不如折算成钱,塞给他们夫妻俩攒着结婚后用。那方姑娘也不肯,说我变着法抠门,给她这个长媳下马威……”
谈老太一直听着,没说话。
栾秋霞又道:“我这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提啥方家姑娘都不愿意,我多说两句那方姑娘就说不结婚了,她要去告大胜耍流氓。”
谈老太:“方家那边,也不是没有办法。秋霞,我再问你一次,大胜这婚,非要结吗?”
栾秋霞脸上显露迟疑,好半天才说:“大胜也死心眼……”
谈老太摆摆手:“行我知道了,那方家姑娘不是要求分家吗,结婚后就尽快分吧。”
栾秋霞讪讪的:“娘,我……”
谈老太也不让她多说,拿出来100块钱递过去:“大胜也是我从小带大的,我比谁都想叫他以后能把日子过好。”
栾秋霞推着不要,谈老太硬把钱塞过去:“我这当奶的,不偏不倚,以后明子四海,包括悦悦和小耀结婚,也都照这个数。”
栾秋霞红着眼圈回去了。
这十里八乡的,就找不到比谈老太更好的婆婆了。
她也马上就要当婆婆,就看方雪梅现在这样,都能想象到娶进门后,也必然不会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不过这媳妇,结婚前再拿乔,结了婚,也得给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要不然日子还咋过。
回到村里,谈小礼同学非常开心。
晚上就拉着沈南星,拿手电筒去抓知了猴。
村子里树还是非常多的,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只要有地方就肯定会种上几棵树,一般是泡桐树、老榆树、槐树、杨树、椿树等等。
对于如今的人来说,树木是非常重要的资源。盖房子的房梁、结婚用的床柜家具,以及死后最重要的棺材,可都要用到木材,另外买都没处买去。
那知了猴也最喜欢破土之后顺着树干往上爬,要摸知了猴,找树准没错。
村子里的树,一晚上就能被村子里的孩子们给来来回回摸上好几遍。
想要摸到知了猴,就得往村外去找。
在别人还在村子里转悠的时候,谈小礼已经拉着沈南星去了北边坟园。
“南南,这有个爬得高的。”
谈小礼把罐头瓶递给沈南星,手电筒咬在嘴里,手脚勾着树干,迅速爬了上去,抓到那个快要爬到树干分叉处的知了猴,手一松,纵身一跃,离地起码两米高,就这么跳了下来。
沈南星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不许这样跳,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肌肉锻炼不够,无法保护好关节,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关节或者是韧带。”
见她生气,谈小礼立马乖巧点头:“保证不会了!”
于是,又看到一个爬得高的知了猴时,谈小礼爬上去,又爬下来,动作小心。
沈南星脸色这才好起来。
坟园这边在村子外头,有些远,也比较阴森,由于周边有水塘,大人们不想叫孩子过来玩,就经常说鬼故事吓唬孩子们。胆小的,晚上就不敢过来了。
当然吓唬不住想要抓知了猴的胆大的孩子们,他们还是会结伴过来。
只是这边树木茂盛,夜晚会比别的地方更黑,孩子想要结伴过来,往往都会等着村里的那些大孩子,尤其是村支书家的孙子,他有手电筒,能带着那群孩子走过一段窄路进来坟园。
有手电筒的支书家孙子,就是孩子王,要带着一大群跟班,先把村子里搜刮一遍,最后再来坟园这里,时间相对就晚一些。
沈南星和谈礼来得早,这一波收获就颇丰,一个坟园的树都给摸完,已经收获了两个罐头瓶的知了猴。
谈小礼就不再抓了,拉着沈南星去摘野草莓,还有沟边的构树也结果了,构桃形状长得像杨梅,成熟时红彤彤的很是诱人,也确实挺好吃的。
摘了草莓和构桃,没地方放,谈小礼就下去池塘,摘了两张大荷叶上来,还摘了几支荷花,有那还是个骨朵的,有那刚刚绽开的,也有已经完全绽开,露出里面黄色花蕊的,谈小礼还摘了几个莲蓬,一大把的凑在一起,很是好看,清香扑鼻。
那荷花杆子外面有小刺,谈礼就拿荷叶给包住,又拽了根草给绑住,这才递到沈南星的手里。
正要走呢,手电筒又扫到前面竟然有一棵野葡萄,结了一串串的野葡萄,野葡萄的个头很小,绿色的果子中夹杂着几个深紫色成熟的。
沈南星踮起脚尖去摘,但葡萄爬得有点高,够不到,她正想放弃呢,身边的人却一弯腰,长而有力的臂膀直接揽住她的腿弯,把她举了起来。
毫无防备的沈南星吓一跳,赶忙抱住谈小礼的脑袋,这才稳住身体。
一低头,就看到谈小礼正仰头望她,眼神亮晶晶的:“南南你摘。”
沈南星一笑,抬头伸手摘了一颗成熟的葡萄,在手上擦了一下灰,就放进谈小礼的嘴里:“甜不甜?”
谈小礼连连点头,笑容明亮。
沈南星这才又摘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
下一秒,嘴里的葡萄酸得她一张脸都皱成苦瓜,她恼怒地伸手拍打他。
谈小礼却得逞坏笑,举着她转圈圈,吓得她只能又紧紧抱住他的脑袋!
“谈小礼,你给我停下!”
“快点放我下来!”
“不行不行,我头都晕了……谈小礼!”
他终于放她下来,但却又没完全放下来,原本是抱着她的腿弯举起她,这会儿又往下放了一点,变成托着她的臀部和大腿,抱着她,从仰视她变成平视。
她的腿缠在他胯上,她的胳膊还搂着他的脖子,眼中带着愠怒。
他紧紧抱着她,看着她,一双眼睛比此刻夜空的星星还要璀璨明亮。
“南南。”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地蹭着,“南南,南南……”
沈南星的心跳得有些快,血液也在往脸上涌。
他的声音太低太沉略带沙哑,一时之间,让她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他,是这辈子心智十八九岁的热血青年,还是上辈子那个荷尔蒙满满的豪门掌权人。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晃神而已。
眼前的人喜欢她,一双眼只能看到她,恨不得用一腔热忱包裹住她,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双手奉上。
他的爱意,热烈赤诚、密不透风。
而上辈子的龙三少,心狠手辣、满腹算计、不近女色,冷淡、自持、克制到了极点。
这可能跟他身上背负的国家任务有关。
但他确确实实,能够完全克制自己的欲望,从不失控,冷静自律禁欲,如机器人一般。
上辈子的龙三少,是她的客户,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事业起飞的贵人,还是曾被她“抛下”的植物人丈夫,唯独,不是她的爱人。
“南南。”
谈小礼的声音带着不满,他在她唇瓣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质问道:“南南你在想什么?”
“想你。”沈南星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地笑。
谈小礼很好哄,顿时就心花怒放:“南南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永远在……”
他又亲了上来,纠缠着她,像一只大狗,热情到她完全无法招架。
不得不说,男人在这方面的学习能力非常之快,也就才亲了几次,他就熟练掌握各种技巧,亲得她头脑发晕,喘不过来气,身体也不自觉情动难耐。
他也一样,亲出了一身的火气,却不知道怎么疏导,整个人都快要爆炸,只想把她揉进胸膛,揉进骨血,彻底和他融合。
她推了推他,声音带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娇糯:“回家了。”
谈小礼闷闷地嗯了一声,呼出来的气灼热滚烫,仿佛能把她烫伤。
他紧紧地抱着她,她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两人交颈相拥,抱了好一会儿才略略平复心情。
谈小礼放她下来,她手里拿着的那一把荷花莲蓬,杆子早断了,花也都凌乱得不像样子。
谈小礼直接拿过来,把莲蓬摘下来,乱七八糟的花就丢掉了。
又把两个装着知了猴的罐头瓶塞进自己口袋,把包着野草莓、构桃的荷叶,递给沈南星拿着,而后他直接蹲下来,让她趴在他背上,背着她走出这片灌木丛生的坟园。
洗干净的知了猴,油炸过后非常香,直接拿来当夜宵吃了。
谈老太假装看不到自家孙子和孙媳妇之间越发绵密浓烈的情愫,分分秒秒都在纠缠的眼神,以及那略带红肿的嘴唇……
老太太吃了一个知了猴尝尝味儿,就起身回屋,剩下的知了猴都进了沈南星和谈礼的肚子。
*
办婚宴不是简单的事,尤其方家还要求这要求那的,周六,谈老太带着沈南星和谈礼就也过去谈大伯家帮忙。
屋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大红的双喜也贴在门上墙上,大门口和新婚夫妻俩的房门上,也贴了红对子。
谈家几兄弟,正在找村里相熟的人家借桌椅板凳。
这边的风俗,男方婚礼上女方家父母是不出席的,女方的舅舅和兄弟会出席婚礼,并坐在主桌,是贵客。
其他亲戚坐的桌子无所谓,是个桌子就行,但贵客主桌这里,必须要用八仙桌和八仙椅,以示郑重。
谈老太就叫谈家明去推木板车,和谈礼一起到老宅搬八仙桌和椅子。
栾秋霞的娘家人也都过来帮忙。
谈家胜在听他大舅安排明天跟他一起去迎亲的人,他自己亲兄弟是不能去的,陪他去迎亲的,可以是堂兄弟表兄弟,或者是要好的朋友,当然,必须是未婚的,这就把谈礼也给排除了。
谈家悦韩秋梨两人跟着舅妈们一起,在忙活厨房的事。
明天的婚宴,请的是村里当年负责烧大锅菜的大雷叔来掌勺,女人们就要把准备的菜都洗干净切好,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都要准备好。
谈大伯和大雷叔一起,还有栾显辉带着几个帮忙的,在院子里用黄泥和砖块糊临时灶台。
要做十桌的席面呢,哪怕是最简单的,也至少得三个灶台,两个烧菜,一个蒸馒头。
现在正是农忙,该下地的都下地去了,不能耽误地里的活,过来帮忙的都是岁数大点的。
栾秋霞拉了谈老太和沈南星进屋,屋里已经有栾秋霞娘家的几个嫂子,和侄媳妇赵文书。
栾秋霞喜气洋洋地说:“娘,您福气大,劳烦您给大胜两口子铺床。”
其实床已经由几个嫂子铺好了的,几个嫂子也都是日子过得顺当,儿女双全的。
这会儿说是叫谈老太铺床,也就是拽一下床单,拍拍被子,有这么一回事就行。
栾秋霞还拉沈南星:“小南啊,你福气大功德厚,这压床的红包你来放。”
沈南星一怔:“我这算福气大吗?”
小时候被外公带在身边当秦家继承人培养,在她八岁时,外公被举报出事身亡,母亲也被父亲举报,离婚,还被下放到农场生死不知。
她被送来乡下爷奶家里,寄人篱下,当牛做马,还差点儿就要被嫁给金元宝那样的烂人。
后来谈老太为了救她,才故意说她早前就在跟谈礼处对象,俩人已经私下谈婚论嫁。
这事儿外人可能不太清楚,但栾秋霞绝对清楚明白,压根就没有这回事。
而且她嫁过来的时候,谈礼还是个压根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的植物人。
不管从哪儿来看,她这都跟福气大扯不上关系吧?
栾秋霞却不管,硬把红包塞沈南星手里,叫她放:“你福气当然大,你进门没多久三礼就醒了,这还不算福气大?再者你给咱们乡里乡亲看病,看一个就是一份功德,你这功德还不厚啊?以后还会更厚。你给压红包,是你大哥大嫂的福气。”
边上栾秋霞的娘家大嫂也笑着点头:“可不是么,小南呀,等你考完试,舅妈跟你讨本书,或者是你用过的啥小玩意儿都行,给你外甥周岁的时候抓周。也沾沾你的福气。”
这说的是她家孙子,知青儿媳妇赵文书生的孩子。
沈南星连忙笑着点头:“舅妈你们不嫌弃就好。”
“咋会嫌弃呢,求都求不来。”
另一个舅妈就说,等她家闺女出嫁,时间若是凑得上,想叫沈南星来给梳头。
“梳头就算了,得老人来,我到时候给添箱。”沈南星笑道。
娘家这边的亲戚,在闺女出嫁时都会给送礼物,叫添箱,添点嫁妆的意思。亲戚长辈们会给床单被面、枕巾毛巾,同辈关系好的话甭管是什么给添一样,哪怕是一根头绳一个手帕,或者一碗白面也都成的。
“哎呦那可求之不得,我先替你妹妹谢谢你。”
说说笑笑的,新房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外面的桌椅板凳也都借过来摆好。
院子里糊的临时灶台也弄好,火已经烧起来了。
到了傍晚,基本上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
晚上也要做一大锅饭,试试锅灶,也是为了犒劳今天过来帮忙的众人。
婆婆那边闲下来了,赵文书就把孩子给婆婆带,这才过来找沈南星单独说话。
“你那知识点总结的太好了,还有那么多习题,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题目。”
赵文书很是感激。
在省报上刊登出来的文章,除了谈家自家人,也就只有赵文书知道,那个叫南星的作者,就是沈南星!
她家里给寄过来的题目和复习资料,她也给沈南星了,但那点东西,跟沈南星给她的,完全不能比。
尤其是配合知识点思维导图用的复习笔记和母题,她拿到后立刻就连夜手抄一份,寄回家去,家里弟弟妹妹今年也参加高考。
“题目有不懂的吗,晚上你到家里去找我。”沈南星问。
赵文书放下碗,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小小的笔记本:“这几题不会……”
沈南星一边吃一边看,然后就给赵文书讲思路。
栾显辉找过来的时候,已经讲得差不多,赵文书听说孩子闹得不行,就收起笔记跟沈南星告别。
赵文书才刚走,谈小礼就端着碗过来,里面是洗净切成块的甜瓜。
“菜太咸了,这甜瓜好吃,南南你吃。”
谈小礼捏了一块送到沈南星嘴边。
沈南星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块,的确很是清甜,属于甜瓜的那种香味,特别浓郁。
她最喜欢吃甜瓜的心,也就是瓜瓤。
如今这品种的甜瓜,中间瓜瓤的部分十分软糯,瓜子很小很软,直接吃也不影响,不像哈密瓜,中间的瓜子口感太差不能吃,得挖掉瓜瓤。
她最喜欢吃甜瓜瓤了,吸一口,别提多甜多香。
吃完甜瓜,谈小礼就拉着沈南星要走,这边也确实没什么好忙的,大家都在说话聊天,村里帮忙管事的,在裁红纸写喜联,明天一早要早早地贴上喜联,再去迎亲。
沈南星跟谈小礼说,得进去跟大家打声招呼,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不像话。
谈小礼却直接抓住沈南星的手,这么明晃晃地拉着她的手进院子去打招呼。
一院子的人看到他们就都笑着打趣。
“哎哟瞅瞅三礼和小南,这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小夫妻就是黏糊。”
“瞅瞅,三礼那手拉多紧,生怕媳妇儿丢了。”
沈南星都有些不好意思,纵然活了那么多年,也没被人这么打趣过。
倒是谈小礼,特别坦然又理直气壮,跟大家打声招呼后,就依旧亲密地拉着沈南星往外走。
两人走后,院子里的人*也忍不住感慨。
“早前谈家婶子说,小南和三礼以前就在处对象,只是没告诉大家,咱们还不信,现在看,果然是真的。哪怕三礼醒过来啥都不记得,还是跟小南最亲。把他奶都撂后头了。”
“三礼都是小南给唤醒的,当然跟小南亲了,这俩人福气都厚着呢。”
“小南可真有本事,三礼现在看着,就跟他去当兵前一个样!身体脑子都正常的很。谈家婶子这算是熬出头了……”
人们一边喝着柳叶茶,一边在说闲话,话题从谈小礼和沈南星身上,又聊到沈家,聊沈南星的奶奶韩金花,以前对韩金花有多尊重,现在就有多看不上。
“旧社会大户人家的大丫鬟,那是好当的?会办事还是其次,首先就得有心眼子,会算计。”
“再咋说,小南也是亲孙女,咋就能对小南刻薄成这样!我就没见过这么面慈心苦的亲奶奶。”
“小南她爸每月寄回来那么多钱,这韩婆子都攥自己手里,给娘家花,给他最疼的小儿子儿媳花,哪怕是手指头缝漏一点,也够小南花的,竟是硬生生一毛不拔,苛待亲孙女苛待成这样,对外还要装出一副慈善样,真叫人浑身发寒。”
“嘿,那韩婆子心就是脏,你们都忘了,当年小南她爸沈成山,考上大学后又在省城结婚,娶了秦小姐,瞅瞅那几年韩婆子那样子。秦小姐搁在过去就是大家小姐,韩婆子在过去是给人家大户人家当丫鬟的,丫鬟的儿子娶了大小姐,她韩婆子能不得意?可她敢在秦小姐面前摆婆婆的谱吗?她不敢,她还得捧着人家,表面上捧着,心里是啥想法?后来秦家出事,秦小姐也被下放,小南她爸却是一点事儿都没有,韩婆子可不就抖起来了么。偏偏小南被送回来乡下,送到韩婆子眼跟前。在韩婆子眼里,小南可不是她孙女,而是大小姐家的小小姐!随便她揉圆捏扁,想咋弄就咋弄的小小姐。”
“所以说韩婆子那心是又脏又毒。她从前当丫鬟的大户人家,那是土匪起家的大地主,剥削残害劳苦大众,秦家却是开医馆造福大众的,能一样吗!”
“反正有那韩婆子后悔的,小南医术这么好,今年再考个好大学,以后前途大好。”
“你们知道不,韩婆子手里攥着那么些钱,听说一直都在外头放贷,借着她娘家那边过一手,放给外村的,利息高的很呢。这些年肯定挣下不少钱。”
有人就不忿起来,提起以前家里有急事周转,去跟韩婆子借钱,对方却说没有的事儿。
“都是一个大队的,关系处得还都挺好,我包顿饺子都要去给她送一碗。我家那也是急得没法子了,去找她周转几块钱,她倒先跟我哭起来穷了!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咱也不是白用,该给利息就给嘛!宁肯借给外村,都不帮自己人。”
“嘿,借给你钱,要你的利息,那可不坏了人家在村里良善的名声么。再说了,借给你钱,那还咋在村里装穷?人家大儿子在省城都当上机械厂的副厂长了,咱们村里谁知道?”
“人家白林大队也出个大学生,后来在拖拉机厂上班,白林大队出了名的穷,但人家却是全公社最先买得起拖拉机的大队!现在人家白林大队还搞了个拖拉机车队,给各单位搞运输,瞅瞅人家现在的日子红火成啥样。再瞅瞅咱们大队,沈成山可是省机械厂的副厂长啊!这么大一个领导,给咱大队给咱公社,帮过一点儿忙没有?甚至都到现在才刚知道他到底是啥职务!”
“自私自利,没一点乡性!果然是韩婆子的亲儿子!也难怪小南她外公家出了事,他就立马离婚。这种人咋能当上领导的!”
“亏得当年他去上大学,我娘还叫我给他送了十个鸡蛋。”
“我家还给他送了一兜子二合面馒头呢。”
“我奶叫送去2毛钱。”
当年沈成山,是十里八乡考上的第一个大学生,家里没钱供他上学,为此不惜“卖”了大闺女,要的彩礼供他去上学。
村里人对这大学生也是与有荣焉,大家都穷,三毛两毛地凑了点钱,没钱的拿点鸡蛋、馒头、咸菜啥的给送去,也算是供他这个大学生了!
说一点儿都不图回报,那是假的,但确确实实在当初,大家就是高兴,为村里出个大学生高兴!
这大学生毕业后留在省里,还娶了那么好的媳妇,大家也高兴。
真正去麻烦他的次数,极少极少,也就栾为民他娘胃癌的时候,去了趟省城,找到秦家去看病。
省城那么远,其他人就算是有点啥事,也不可能想起来跑去省城找沈成山。
但沈成山他就真的,一丝一毫也没有回报乡里!
以前也有人好奇沈成山在省城到底是干啥工作的,他娘韩金花就说是机械厂的职工。
后来秦家出事,韩金花唉声叹气的,也不细说,搞得大家都以为秦家出事牵累到了沈成山,还纷纷安慰韩金花,只要工作还在就成。
可谁能想到,人家哪里受牵累了,人家那是步步高升呢!
都已经当上机械厂的副厂长了!
这个年代,省城机械厂的副厂长,这地位可是非常非常高的!
可以说,沈成山如今要是回来县里,县一把手梁书记,都得对他客客气气!
沈成山一句话,就能给县机械厂、地区机械厂,带来无数利益!
能给县里、市里,其他市县急需各种生产设备的厂子,提供最亟需的设备!
但凡沈成山对自己的乡亲邻里们有一点感恩之情,他只需要把资源向本县稍微倾斜一下,都不需要他出面,县里就会主动扶持他老家的人!
人心其实都这样,既恨人以权谋私,又恨自己沾不上边。后世某个贪官利用职权把地铁口开到自己老家,即便他贪污被查,可家乡人提起他就交口称赞,说他为家乡做了好事。
就连电视剧中出现的某个农家出身的公安厅长,之所以被那么多网友追捧,就是因为他一人得道,恨不得连村里的狗都给弄进编制。
人人都想自己村里能出这么个能人。
以前不知道沈成山具体职务时,大家也忽略了这事儿,又看沈家过得似乎不比谁好多少,大家就没深究。以为秦家倒了之后,沈成山也被牵累,只能当个小小的职工。
如今才知道,沈成山竟然混得这么好,职位那么高,可他却丝毫不回报乡里,甚至都不叫乡亲们知道他到底是干啥的,这不明摆着怕被乡亲们沾光吗?
实在是叫人心寒。
这就是没乡性,忘本!
村里人谁不戳他沈成山的脊梁骨,连带着沈家,以前韩婆子是出了名的有见识会办事会说话,是十里八乡的体面人,大家有事待客,都喜欢请韩婆子来陪客,如今呢,提起韩婆子,都说她满心都是算计,没人情味。
谈家明帮着把明天要去迎亲的自行车,给绑上大红花,出来就看到韩秋梨一个人蹲在墙角。
他走过来问:“看啥呢,吃饭没有?”
韩秋梨的视线还望着院子外面,谈礼和沈南星手拉手离开的方向。
听到谈家明的话,她才收回视线,露出个笑容:“吃了。我在看三礼和小南,他俩可真般配。”
谈家明也笑:“是般配。”
看着韩秋梨在笑,谈家明顿了顿,伸手拉起韩秋梨:“大哥总算要结婚了,咱们等到秋收后再办事。”
韩秋梨抿着唇看他:“咱们……你,你……真要娶我?”
谈家明一怔。
韩秋梨笑了笑:“你救我,我就很感激了。还要再讹你娶我,那也太不是东西了。我知道你有喜欢的姑娘,我跟你也不般配……”
谈家明眉头皱起来:“你这都听谁说的?我以前是处过对象……不般配,分了。我愿意娶你,是觉得咱俩这条件都挺般配的,我这岁数也到成家的时候了。我看你顺眼,是个过日子的人,你要不愿意嫁给我就直说,我回头再另外相看,只是你在我家住这么长时间,你的名声怕是不太好听……”
“你娶我,真不勉强?”韩秋梨问。
谈家明一笑:“我一个大男人,你能勉强得了我?”
韩秋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抿着唇笑起来,手指去勾谈家明的手。
谈家明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握就赶紧松开,板着脸道:“别学三礼和小南他们黏黏糊糊的,出洋相呢。”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两步见韩秋梨没跟上来,他又走回她跟前,压低声音:“院子里这么多人,咱俩还没结婚,拉拉扯扯不好。想拉手……晚上我带你出去抓知了猴……”
韩秋梨红了脸,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而此刻,被说是出洋相的谈小礼和沈南星,没去抓知了猴,去了晒场。
麦子已经收完,晒场上堆着许多高高的麦秸垛。
谈小礼带着沈南星,爬上了麦秸垛。
晒干的麦秸有一股草香味,干燥柔软,两人躺在麦秸垛顶上数星星。
夜空深邃,繁星璀璨。
抬起手,仿佛能触摸浩渺星河。
蛙叫虫鸣交叠,萤火虫在半空跃动,微风驱散炎热的暑气。
胳膊挨着胳膊,十指纠缠,两人就这么躺在麦秸垛上,晒着月光,仰望星辰。
时光仿若静止,心底的情愫却如汹涌潮水,喷薄而出。
在被困意笼罩之时,沈南星脑子里闪过一个迷迷糊糊的念头,难怪上辈子的好友,喜欢谈年轻的小奶狗,她不以为然,总觉得他们幼稚。
原来,不是他们幼稚,而是她没谈对人。
她原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成熟、强大、英俊的男人,事实上,可能只有英俊是必要条件,其他都可以推翻。
她喜欢谈小礼。
第37章 全都是小南的面子!
周日这天,是谈家胜结婚的正日子,一大早的谈老太就叫醒了谈礼和沈南星,得早点过去那边,自家人,不能等人来叫。
喜联贴上,陪同谈家胜一起去迎亲的队伍要先吃早饭,吃过饭一行人就踏着薄雾出发去迎亲。
这边习俗,迎亲都是在一大早,中午之前一定要拜完天地。
天气差距离远,通常四五点就会出发,天气好距离近的话,可以出发稍微晚一点,就是现在这个点儿。
谈家胜一行人去迎亲,家里的就要开始摆今天中午喜宴的桌椅板凳,厨房那边要洗锅碗瓢盆,洗菜切菜等等,活很是繁琐。
大伯娘栾秋霞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婚事上老大难的大儿子谈家胜,终于要结婚了。
不说那么多,自家老大太憨,就得找个精明的媳妇管着,要不然一对憨子,不会打算,日子得过成啥样啊。
村里过来帮忙,跟栾秋霞好的婶子嫂子们也都凑在一起说着好听话。
春花娘自认是看谈老太的面子,今儿也早早地来帮忙,她手脚也麻利的很,干活从来不偷奸耍滑。
栾秋霞虽然有些烦春花娘,但今儿这日子,人家上门帮忙,那就是给面子,甭管以前是不是有过节,都得笑脸迎着,是人情。
春花娘一边捏豆腐丸子,一边问:“上回那方家姑娘来老宅闹腾,说话也可难听,我还当这婚事不能成呢,没想到还是成了。”
栾秋霞脸色尴尬,边上人立刻就打圆场:“这叫好事多磨嘛。”
春花娘也没揪着不放,却又问道:“秋霞,这媳妇也就你们家要得起。”
“啥意思?”
“你家有小南在嘛,那方家姑娘就算有点啥毛病,小南也能给治好,要是嫁到别人家,生不出孩子,日子还咋过啊。”
“你说啥?”
“谁生不出孩子?”
“春花娘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谁说方家姑娘生不出孩子?”
一群人都顾不得许多,立马凑过来问。
栾秋霞脸色都变了。
春花娘一脸“你们咋都不知道”的表情,又把那天方家姑娘来老宅,说“长子不离家长孙不离宅”,说“谈礼不是长孙却占着老宅,妨后”,被沈南星怼回去,说那方家姑娘才是真“妨后”这事儿给说了一遍。
栾秋霞脸色很不好看。
其他婶子大娘们,也都面面相觑。
如果搁在以往,大家都不会相信这话,那方家姑娘跑来老宅故意说这些话,目的就是想占老宅,这是气人的很,小南作为老三媳妇,当然得骂回去,方家姑娘骂谈礼妨后,小南就骂方家姑娘妨后,这骂的都轻了呢,叫她们这些老娘们去,只会骂得更难听。
但也就是骂架嘛,什么狠话说不出来,骂人断子绝孙的比比皆是,谁又真因为被骂几句就断子绝孙了?
可小南不是她们这些农村妇女,她从不骂人。而且,她是个大夫!
以前小南总是沉默寡言,每天除了被爷奶叔婶们指派干活,就是自己读书,村里有人头疼脑热,找她,她也会给帮着开药,但不找她,她就不会主动给人治病。
大家对小南的医术也并不信任。
或许是年前高考落榜,又因金元宝故意讹诈说是庸医,逼迫她嫁给金元宝,小南受了刺激,在嫁到谈家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
这段时间大家的感受最为清楚。
小南如今不光是性格开朗外向了,关键是医术真的好!
脑出血的栾秋霞差点儿被误诊,是小南给救的,县一把手梁书记的老娘,那多年顽固的头疼,也是小南给治好的。还有生子妈的舌癌,也是小南一眼就给断出来的!
更不用说最叫人惊叹的,就是小南把京市大医院都治不好的植物人谈礼,给治好了!
如果说放在别人身上还感觉不是那么清晰的话,她们自己身上顽固多年的妇女私密不好说的各种病,只要去找小南看的,就没有失望的!
这一切都足以说明小南的医术有多高明!
所以小南说方家姑娘“妨后”,这真的是骂人吗?
栾秋霞脸色都变了。
娶媳妇长得好不好看,人品性格咋样是重要,可能不能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春花娘一见栾秋霞这脸色,立马惊讶:“咋,秋霞你不知道吗?”
栾秋霞脸色不断变幻,咬牙:“没人跟我说。”
春花娘:“我还当你都知道……不过也没事,小南医术好,三礼都能给治好,这方家姑娘就算是有点毛病,小南也肯定能给治好的。”
春花娘又狐疑地看看栾秋霞:“大胜娶方家姑娘这事儿,秋霞你没跟老宅商量?小南也没跟你提?那许是我想错了,压根就没这事儿。”
栾秋霞脸上的表情维持不住,她嫂子立马拉了她一下,说道:“秋霞这事儿也是巧了。那方家姑娘上回找上老宅的时候,你还在住院,等你回来,老宅那边婶子和小南,咋好跟你细说呢,那不像是在告状一样,谈家婶子多讲究的一个人,不会背后说啥的。咱们也都以为你知道的,也没跟你细说。”
栾秋霞的表情总算是好看了。
“是,我只知道方雪梅到老宅闹腾骂人,详细的还真不晓得咋回事。”
她嫂子立刻说道:“老宅那边婶子和小南,肯定以为你都知道了,却还是要给大胜娶这方姑娘,她们哪里好再说啥。”
栾秋霞忙点头:“是这个理儿,所以这两下就弄岔了!”
春花娘瞪大眼睛:“那这……这这,赶紧叫小南过来问问,那方姑娘到底是不是不能生。这还没拜堂呢,大不了不娶了!”
这话说的所有人都瞪眼。
这婚事一波三十折,终于走到这一步,都去接亲了,都要拜堂了,说不娶?
但确确实实,今儿不弄清楚那方姑娘到底能不能生,栾秋霞这心就没法安生!
“我没说她一定不能生。”沈南星被拉了过来,也是有些惊讶。
“大娘,我和奶都以为你知道我说过的那些话。”
栾秋霞娘家大嫂赶紧说:“秋霞你看,可不就是误会么!你没仔细问,都以为你知道的。就连我也以为你知道呢。”
栾秋霞心乱如麻,顾不得许多,连忙追问:“小南,那,那方雪梅到底能不能生?”
沈南星:“能生,只是比常人更难怀孕一些。”
“那能治好吗?给开点药或者扎几针?”栾秋霞赶紧问。
沈南星摇头:“难怀孕并不是生病,咱们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都不一样,就像大娘你,就是易孕体质,像大队长家婶子,就是难以受孕的体质。天生体质不同。”
大队长家婶子跟栾秋霞一样的年纪,结婚后好多年都不怀孕,栾秋霞怀着第四胎,也就是谈家悦和谈家耀这对龙凤胎的时候,大队长老婆才终于怀孕,生下一个儿子后,又是好多年不怀孕,前些时候身体不舒服找沈南星看,才知道是怀孕了,这都间隔17年了。
而栾秋霞,在生完龙凤胎后,还又怀孕过两次,都流掉了。
栾秋霞娘家妈没死的时候,心疼她,说她们母女都是一样的体质,男人一沾身就怀孕,栾秋霞娘家也是兄弟姐妹七个,她娘还流掉几个。
娘家妈就跟她说,不能由着男人来,怀上娃是生还是流,都伤女人身体,谈家这边没有亲婆婆压着,谈老太又明事理,不像有些婆婆,只管叫儿媳妇生,生一窝又一窝,身体生坏了不说,养那么多张嘴也得给女人累死。
所以娘家妈就叫她别再生了,也设法避孕。给她找草药,还弄的土法子叫她让男人戴羊肠,后来又有擦滑石粉的橡胶套,不然就不叫男人沾。
饶是如此避孕,栾秋霞后面还是又怀了两次,流了两次。
这么一说,栾秋霞就不吭声了。
栾秋霞娘家嫂子立刻点头:“确实有这种说法,以前就说有老人会看这个,并不是说屁股大的就好生养,屁股大的是生孩子的时候好生,但怀不怀得上,可不是屁股大不大决定的。”
另一个大娘也道:“这就跟咱种庄稼一样,种子撒在咱这黄土地上,跟撒在石头缝里,哪个更容易出苗?”
“也都说不好,石头缝里长草的也多的是,就是不比咱黄土地,种一茬收一茬,那石头缝可能得多种几年,总能出苗。”
栾秋霞的表情,真是憋闷得不行,又不知道咋办。
春花娘道:“咱大胜身体没问题,叫大胜多使使劲儿。不然咋办,大胜他们这会儿估计也才到方家,接人回来也要一会儿,要不叫人赶紧去拦着,别接了?”
边上的大娘狠狠拍了春花娘的胳膊一巴掌:“你可别裹乱了,都到这份儿上了,不接人回来,丢不丢人?那以后谁还敢给大胜说媒?咱们一个大队都没脸。”
春花娘:“那就接回来,过两年不怀孕就不要她了。”
“你可真是,快闭嘴吧,以后看谁敢给你说儿媳妇。”
栾秋霞的嫂子说:“都到这份儿上了,娶肯定是要娶回来的。这怀孕难,也不是怀不上对吧。总能有的。”
栾秋霞点点头:“反正我也不催,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老二老四都还没结婚,悦悦和小耀还要上学,我哪有闲工夫带孙子,晚几年也挺好。”
栾秋霞把自己给劝好了,不然咋办,都到这份儿上了。
就在一群人又开始一边干活一边说着闲话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自行车打铃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人飞快骑车一路冲进院子大门。
来人是栾西岭,栾秋霞大哥家的二儿子,陪着谈家胜去迎亲的。
“姑,出,出事了。”栾西岭喘着气,“我跟着大胜哥去接亲,方家那边说,说咱们看不起他们,是诚心给他们方家下马威。”
所有人都是一愣。
栾秋霞的娘家嫂子,也就是栾西岭他妈,赶紧问道:“啥意思,为啥这样说,咋就给他们方家下马威了?”
栾西岭说:“方家说咱……咱家都坐上吉普车了,却用自行车去接她,就是在下他们方家的面子,叫咱开吉普车去接。”
栾秋霞暴跳如雷:“吉普车!他们是真敢想!他方家闺女屁股就那么金贵,新的自行车还坐不下她,要坐吉普车!没门!别说咱找不来吉普车了,就算是能找来也休想!你去跟大胜说,接不来就不接了!这金贵媳妇,咱家要不起!”
栾秋霞暴怒之后,就开始数落。
从最初跟方家姑娘相看的时候说起,到后面方家姑娘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三天两头折腾,后来都说好了又要分家,要手表,最后还要老宅。
“上回我脑出血住院那么些天,他们方家连个屁都不放!”
“她方雪梅,把我气得差点儿丢命,都没去医院看我一眼,问我一句。”
“我都说这门婚事算了,他方家又不肯退彩礼,我就没见过这种人家。”
栾秋霞越说越气:“她方雪梅不好怀孕我都还没挑拣,只要大胜愿意就行。她可好,一点不知足,折腾一回又一回。我这命可真苦啊!千挑万选,咋就选上这么个儿媳妇啊!”
“还叫用吉普车去接她?她当她是谁,是慈禧太后还是王母娘娘,坐吉普车结婚,也不看她配不配!我呸!”
谈家悦生怕她妈血压再升高,再气出个好歹来,上回脑出血,医院医生都说她血管脆,脑出血过,以后还有可能再出血,叫控制血压,控制脾气,要不然再出血,可就要命了。
谈家悦赶紧去劝:“妈,你缓缓,缓缓,为这事儿气出个好歹,你叫我们咋办?”
谈钟祥抽着烟,连连叹气,一言不发。
谈家明看向回来报信的舅家表弟栾西岭,问道:“大哥咋说?”
栾西岭挠挠头:“大哥……大哥他跟方家好说歹说,方家总算是松口,说没有吉普车,至少也得用拖拉机去接。大哥就叫我回来,说是让二哥你去借拖拉机,去接亲。”
谈家明沉默了。
栾秋霞一屁股坐在地下,捶胸顿足嚎啕大哭:“这儿子我是白养了,这媳妇还没进门呢,就给当成祖宗供着了,全家都得依着她!我这命可真苦啊,咋积德住这种儿子了啊!我不活了,叫我死了算了啊……”
谈家悦也红着眼睛,用力搀扶栾秋霞,但瘫在地上大哭的栾秋霞,浑身没有骨头一样,她根本拉不动。
韩秋梨见状也赶紧过去帮忙,但她作为老二谈家明还没结婚却已经住在谈家的对象,她也不好说什么话。
眼见栾秋霞越哭情绪越激动,沈南星也走上前去,拉过栾秋霞的手,在她手上捏着,栾秋霞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却还在大喘气。
谈老太和谈礼也已经闻讯过来。
谈老太脸色不好看,说道:“秋霞,你冷静一点。”
谈小礼就很直白了:“娘,吉普车拖拉机都不是问题,我去办。只要您考虑好,这婚到底还结不结。”
春花娘赶紧拍手:“还是咱们三礼有本事,吉普车都能弄到。不过呀,要我说,这儿媳妇都还没进门,尾巴就翘上天去了,以后还得了?这是娶媳妇还是娶祖宗呢。”
栾秋霞又何尝不知道。
她娘家嫂子也说:“秋霞,这婚事,咱再考虑考虑?”
要知道,有时候娶到一个搅家精,那可是要带累一家子人的。
可旁人不知道这中间的事儿啊。
那方家姑娘是拿捏住了大胜的把柄,早前她就想要退亲的,去要彩礼,结果方家那姑娘就说,若不结婚她就去告大胜耍流氓,说大胜把她身子都给看完了。
要不然,栾秋霞又何尝不想退亲?
再者就是,大胜或许是岁数大了,这些年相看屡次不成,大胜自己也没了心气儿,相看到方雪梅,又被算计着看见她的身子,大胜就死心眼儿起来,就认定了她方雪梅。
如若不然,栾秋霞咋可能要这么个儿媳妇。
这会儿,她也气得要死,这亲是打死都不想再结下去的,可,要真是说不结了,叫大胜回来,那方家能善罢甘休?
栾秋霞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这会儿哭嚎大骂,也就是出出气,这婚还是得结。
真不行……以后再想法子离婚,那方雪梅总不可能再告大胜耍流氓。
眼下叫这么多人瞅着,栾秋霞也是下不来台。
她知道这婚必须结,可方雪梅这胡搅蛮缠的样子,她还是忍着要这儿媳妇的话,村里人可不得笑话她!
咋办呢?
就在栾秋霞不知道咋办的时候,外头又有人跑回来。
“婶儿,不是说叫二哥赶紧开拖拉机去接亲的么,咋这还没动呢?大哥好不容易说通了方家那边,不要吉普车了,叫两辆拖拉机过去就成,一辆接人,一辆拉嫁妆。再耽搁耽搁,就过了好时候了!”
人家姑娘出门,也是看的有时间,几点出门,几点进婆家,都是有讲究的。
栾秋霞一听,又是嚎了一嗓子,双手拍地大哭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那方家姑娘给大胜灌了啥迷魂汤了,这媳妇都骑到老娘头上,还要娶,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周围的人都在劝。
谈小礼皱着眉头,这段时间他虽然已经飞快成熟起来,思维也越来越接近一个成年人,但对栾秋霞这般做派,他还是搞不懂栾秋霞到底什么意思,到底想怎么做。
如果非要结,要吉普车还是要拖拉机,也都不是问题,他能给弄来。
但结个婚,双方闹腾成这个样子,真的有必要结婚吗?会幸福吗?
结婚难道不应该像他跟小南那样,彼此喜欢,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谁也不愿意叫对方受一点委屈。
果然还是机械上的东西简单易懂。
谈小礼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小南说过,如果弄不明白就多看多听,少说。
要说了解栾秋霞,那还得是她娘家嫂子。
“秋霞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咱们都觉得这婚结不成,可大胜想娶那方家姑娘,那咋办?”
总算是给栾秋霞递了个梯子。
栾秋霞抓住嫂子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嫂子,可不就是这话?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叫他娶方雪梅,可你瞅瞅,大胜这啥意思?他是就认定了她方雪梅啊,也不管娶回来的到底是媳妇还是祖宗。”
谈家明也明白他妈的意思了,语气硬邦邦的撂下一句话:“我去借拖拉机,可大队拖拉机今儿不知道出工没有,去别处借也没那么快,啥时候能到方家去接亲,我也说不准。”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进来:“在哪儿上礼?”
这是谁,来这么早?
通常来说,除了近亲,一般亲戚和客人都不会来特别早,差不多到开席前半小时到一小时,才会过来。
沈南星倒是听出来了,来的人是小王兽医。
谈小礼已经看过去,瞅见小王兽医立刻就笑道:“你来得正好,饲养场拖拉机今儿出工没有?”
在沈南星带着同学们努力复习认真刷题的时候,谈小礼不光是和陈国栋、赵立业李远航他们混熟了,跟小王兽医也是熟的不能再熟,直接要拖拉机,一点都不客气。
小王兽医一顿:“咋了?”
谈小礼:“去迎亲,女方家里说要叫拖拉机去迎。”
小王兽医也没打磕绊,直接道:“那走吧,再去一趟公社。哎我先把礼上了,礼单台子还没支起来?”
谈小礼:“这个不急。”
小王兽医:“我懒得再往身上揣,红封包好的,先递过来吧,一会儿你们自己上礼单。这是我的,这是冯副局长的,这是咱们饲养场牛厂长的,还有会计陈大姐,也托我带过来一个红封。”
把一堆红封一股脑地塞过来,小王兽医就招呼谈小礼和谈家明,一起去公社开拖拉机,还要去迎亲呢,且不管原本看的出门时间是啥时候,万万不能给拖到中午的。
要两辆拖拉机的话,除了谈家明,就还得一个司机,小王兽医可不会开,不过他知道谈礼会开。这人不光是会开拖拉机,吉普车大东风他也都会开呢。
跟谈礼接触得多熟悉起来,他才总算知道谈三礼这人,为啥到哪都能吃得开,他当兵以前就是远近闻名的三混子三哥,可不光是靠打架打出来的。
这人,天生就有叫人信服的能力,不信服?那就打服。
小王兽医带着谈家明和谈小礼走后,那一堆的红封,都被塞到栾秋霞怀里。
栾秋霞又赶紧喊自己娘家二哥,把礼单台子给支起来,叫了村上帮忙主事的,俩人一起写礼单,陆陆续续的也该有亲朋们过来了。
写礼单是公开的,也是叫亲朋好友四邻乡亲们都看看,这户人家维持的人脉!
谈老太代表二房,作为叔叔的,给上了100礼金,沈南星和谈小礼作为堂兄弟给上了80,比长辈低一点。
春花娘啧啧几声:“婶儿就是大方,三礼和小南也大方着呢。小南,你跟三礼结婚,你大娘给你们上了多少礼?”
这……
沈南星还真不知道。
她跟谈小礼结婚仓促,就是在干部们的见证下领了证,办了三桌酒席,不收礼。
至于说大伯和大伯娘有没有给上礼,她也不清楚。
谈老太面不改色地说:“一百。”
春花娘:“难怪呢,不过小南你们还是亏了,你俩结婚的时候,大胜还没结婚呢,你大娘出一份礼就行了,现在大胜结婚,你们二房得出两份礼,后头还有明子四海,你们回回都得出两份呢。”
农村都是这样,没结婚的时候不用给亲戚上礼,一旦结婚就等于是成家了,亲戚家有事就得给上礼。
这话是实话,算下来确实挺不公平的,就像是过年给压岁钱,你家一个孩子,亲戚家5个,那你说咋办,你也生5个?
谈老太不咸不淡地说:“亏什么亏,三礼他爹津贴多的花不完,缺不了给他几个侄子结婚的礼钱。三礼一个人太孤单,他们兄弟越多越好,说明家里人丁兴旺。这*礼钱给多少都高兴。”
栾秋霞的娘家哥嫂们,脸上都带着笑,要不说秋霞好福气呢,遇上谈老太这样的婆婆,啥时候都不会掉脸子,说话办事都妥帖的不能再妥帖了。
春花娘抽了抽嘴角,兄弟越多越好,她家可不就只有一个儿子么。
又瞅着写礼单的主事正在拆刚才小王兽医带来的红封,就赶紧又凑上去看热闹。
“乖乖,全都是五十块?”
春花娘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要不说都要当工人呢,随便上个礼就是50块啊!”
要知道,如今城镇职工的工资大多也就只有二三十,农民更是一年到头都挣不下几十块钱,结婚随50块的礼,那可是想都不敢想!
多少人家娶媳妇,彩礼也就几十块钱呢。
谈老太和谈礼沈南星,给上的礼多,大家虽然吃惊但也能理解,关系在这儿呢。
可小王兽医他们,跟谈家胜压根儿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之所以能来给上礼,完全看的是沈南星的面子!
即便如此,随个5块10块的,就已经足够了,可人家却都给上了50块!
是他们太有钱了没地儿花?
那自然不是,是因为沈南星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分量足够重,才值得他们给上50块钱的礼!
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
院子里一群人全都议论纷纷,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说着,与有荣焉的样子。
光是小王兽医这几个人上的礼,就有200块了,加上谈老太和沈南星的,就380了!
乖乖。
这是要发财啊!
这也说明,小南这孩子,是真行!
春花娘又忍不住说:“都是看的小南面子,那咱们县太爷不知道会不会给上礼,小南可是治好他妈的头疼呢,听说省医院都治不好,可把老太太折腾得受了好些年的罪呢。”
谈老太眉头皱着:“小南给人治病又不图这个。咋,你去医院,医生给你看好病了,以后人家医生家里有事,你就得去给人上礼?没这个道理。”
村里人也都纷纷点头。
人家来是人情,不来才是正常的。
正说着呢,外头就响起吉普车那独特的引擎声,在这年代的村子,绝对是独一份。
来了!
大家都眼前一亮,齐齐起身往院子外头走去。
果然,吉普车停在了院子外头,秦虎从车上下来,紧接着后排也下来一个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青年。
见众人疑惑,秦虎就笑着说:“昨儿我跟领导说,今天上午请个假来一趟,梁奶奶本来说让我给带个红包来,我问嘉年要不要过来玩,凑凑热闹,这不,今儿就把嘉年也给带来了。”
众人了然,这个梁奶奶,显然说的就是梁书记的母亲,被沈南星治好了头疼的那位老太太。
那这个叫“嘉年”的白净漂亮青年,又是谁?
见梁嘉年在四处张望,有些紧张局促的样子,沈南星就叫了他一声:“梁嘉年,这里。”
梁嘉年立刻看过去,脸上露出笑容,大步走过去。
梁嘉年?
村人可都不傻!
那这岂不是,梁书记的儿子?
秦虎连忙喊住梁嘉年:“嘉年,那你在这儿玩,我还得回去送领导办事,晚点忙完再来接你,如果赶不上……”
沈南星摆手:“你不用来接了,我们晚上也赶回县城,明天还要上课。”
秦虎:“那行。”
于是,秦虎就掏出红包递给主事写礼单的人,又招呼梁嘉年:“嘉年,你的红包。”
梁嘉年这才想起来,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红包也递过来。
村民们都别提多激动了。
别管这红封里有多少钱,哪怕就五块钱十块钱,那也代表的是梁书记!
秦虎的红封是50块,梁嘉年的红封里是100块!
乖乖啊。
乖乖啊!
秦虎一脸抱歉地跟谈奶奶和沈南星说:“我还有工作,领导也还要用车,我得赶回去,不能参加大哥的婚礼了。”
谈奶奶点头:“你去忙,劳烦你跑这一趟了。”
栾秋霞赶紧去灶上,把蒸好的包子给拿了十来个,装在一个小提篮里,非要塞给秦虎。
秦虎也没客气,收下又寒暄几句就走了。
这会儿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都对此津津乐道,实在是有面子啊!
若不是小南这姑娘,咋能跟人家县太爷攀上交情?
年前公社书记的儿子结婚,也没有县太爷给送礼的!还是叫县太爷家公子亲自过来给送礼!
太有面子了。
正热闹着呢,又有人来,是陈国栋赵立业和李远航三个。
他们是骑自行车来的,赵立业的自行车后座,五花大绑捆着半扇猪肉,后面的车胎都被压扁了,猪肉新鲜的很,那血水还往下滴呢。
陈国栋车后座则是捆着一个箩筐,里面是一副猪下水,同样新鲜,还冒着热气。
李远航车后座架着类似扁担的东西,两头各担着一个铁皮桶,一桶猪血,一桶棉籽油。
一进院子,陈国栋就大声喊着叫人过来帮忙给卸下来,大家都还愣着呢,一听他吆喝,就赶紧上去帮忙,却不知道这来人是谁。
农村没啥秘密,谁家有几门亲戚,左邻右舍的都是门儿清。
这三个骑自行车来的小年轻,看那穿着打扮就肯定是城里人,长得也都齐整。
三人三辆五八大杠,还带着这样贵重的礼,这是谈家哪门亲戚?
谈大伯赶紧上来递烟:“你们是……”
经过了刚才小王兽医和秦虎他们上礼,那礼单上的数字,足以驱走栾秋霞心中的憋闷。
这会儿,又有人来,栾秋霞也赶忙上来,亲热得不行,只是却并不知道这些都是啥人。
倒是谈家悦认识几人,沈南星也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顺便跟栾秋霞介绍,说是学校的同学,跟谈小礼是朋友。
梁嘉年也过来打招呼。
陈国栋:“我们跟三哥可是兄弟,比亲兄弟都亲。三哥的大哥就是我们大哥,大哥结婚,我们咋能不来。三哥人呢?”
沈南星:“去帮着接亲了。”
赵立业惊讶:“结了婚还能当傧相?”
所谓傧相,也就相当于后来人们说的伴郎伴娘,通常都是未婚男女,负责跟着新郎一起去迎亲,新娘那边娘家也要有两个姑娘跟着送亲,还要一个关系近的男童跟着压轿。
谈小礼结婚了当然不能当傧相。
沈南星就解释了一下:“他是去帮着开拖拉机。”
原来如此。
三人就不再多问,赶紧随着谈小礼,称呼谈大伯和栾秋霞:“大爹大娘,赶紧叫人把这东西弄下来送去灶房,咱们早点过来,就是想着东西能跟上用。”
这么大的半扇猪,还有那一大桶的猪血和下水,乖乖啊。
这可比栾秋霞自己准备的肉还要多得多!
不仅如此,三人还都各自又上了50块的礼金!
这都多少了啊!
人家这结婚,可真是挣钱。
主事的刚把他们这礼金写上,石大勇就也过来了,给递了20块的礼金。
跟人家的50比,这20看着挺少,但石大勇代表的小南的大姑家,现在结婚的是小南婆家堂哥,这种关系,属于要走动的,但又不是那么亲近的,礼金按照普通亲戚的来,在农村也就是5块钱就足够了。
要知道村里这些乡亲四邻,一般都是拿1块2块,也就够了。
石大勇这20块,可着实不少!
春花娘眼睛都要滴血了,不说谈老太和沈南星递的礼金了,就光是这些朋友们的礼金,算下来就四五百块了!
天爷啊!
这可都是小南的关系!
这娶了小南,真是娶了个财神爷啊!
春花娘酸得不行,事实上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心里不酸。
但再酸也没办法,谁叫他们没那个福气。
“秋霞啊,你这娶一趟媳妇,光是小南这边的礼金都能挣六七百。”
春花娘酸溜溜地说道,“你这后头还有老二老四老五,你这钱可挣的海了去了。小南啊你瞧瞧,你结婚你大娘才给100礼金,你这得给人家回几千。”
然而让春花娘更加不舒服的还在后头。
本来村里有人家办喜事,那也只是四邻以及其他关系近的才会来给递礼金,这次呢,谈家胜结婚,陆陆续续的,村里人竟然来了一多半!
甭管是1块2块的礼金,还是拿了十几个鸡蛋来道喜的,那都是人情!
栾秋霞满脸红光,谁家办喜事能办成这样?
这叫人情关系,这叫体面,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像是生子家,竟然给递了10块的礼金,秀英婶儿那边,也是10块。
就连住老宅隔壁的会计,治好遇风大汗的那个栾为民,也给递了10块。
这可把春花娘给憋闷得不行。
她自诩跟谈老太关系好,跟栾秋霞关系也不错,她还想着,别人都递1块2块的,她给递5块,就很有面子了,可谁曾想,这些个人竟然都给递10块!
这叫她5块怎么拿得出手?
咬咬牙,也给递了10块,那心都在滴血啊。
栾秋霞的娘家那边,按照正常来说,作为娘家亲戚,舅舅递20就够了。
现在,沈南星的姑姑人家都给递了20,他们可是谈家胜的亲舅舅,20就太少了,起码得30。要想好看,那就得50。
娘家几个舅舅都是给递的50。
天爷啊,这时候多数普通农家姑娘结婚,彩礼给50块就不算少,是正常水准了!现在谈家这事儿上,亲戚们走个礼,就给50,也太离谱了!
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只说今儿谈家胜结婚这事儿,得往体面了办。
春花娘挤出一个笑,又问了,沈家来人没有?
这是问的沈南星的娘家,作为姻亲,他们也是要来递礼的。
就算不是姻亲,也是一个村子里的。
前头他们跟沈南星闹那么难看,今儿这来不来递礼呢?
沈家那边,韩金花脸色同样的很不好看。
田彩云说:“大姐家不是穷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看爹娘,为当初的事儿,记仇到现在。我可是听说了,大勇来给递了20块的礼!这叫没钱?”
沈群山抽着烟:“大勇不是去饲养场当临时工了么,许是这俩月攒的钱。”
“那饲养场的临时工一月才多少钱?他才上几天班,就给递20的礼,充什么阔气?这叫咱们咋递?这不是玩咱们难看么!”
田彩云很是生气。
“依我看啊,咱就不去递礼。上回小南把话说那么难听,跟咱们断绝关系,她怕是没想到这一天吧,她婆家有事儿,咱们娘家一个人都不去,看她还有啥脸面。”
沈群山讷讷道:“这……这多不好看。”
田彩云呸了一声:“她都不嫌难看,咱怕啥?她在家里的时候,咱们供她吃供她喝,她一身的本事都没说使出来,叫家里也沾沾光。这嫁出去了,啥本事都长出来了,啥好处都带去婆家,一点不顾念娘家人,还想着叫娘家给她做脸?”
老三沈青山和媳妇张玉茹都没说话。
“好了。”
韩金花打断愤愤不平的田彩云:“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小南现在十里八乡是啥名声。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以后还出门见人不?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不怕被人笑话,你娘家那边也不怕?”
田彩云涨红着脸:“是她先不念及咱这娘家人的……”
韩金花摆手:“谁有本事,谁说了算。你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咱家在村子里时是名声!今儿不去,丢人的不是小南,是咱一家子!”
“名声……名声又不当吃又不当喝……”
韩金花冷笑:“那你可别嚷嚷着说,去上个茅厕,记分员就扣你工分;也别叫苦连天地问,咋把你分到那块开荒地去挖地!你信不信,今儿你要不去给小南做脸,下回就直接叫你们两口子去挑大粪了!”
田彩云脸色一白:“他们敢!”
嘴上这么说,到底是气不足。
韩金花又叹了口气:“知道你们不情愿,形势比人强。再说了,不管咋说,小南是你们大哥的闺女,是你们亲侄女,她发达了,你们跟她维系好关系,总没有坏处吧。”
“可是那丫头心里怕是都恨死咱们了,以前叫她干点活,她都记恨着……”
韩金花摆手:“她心里记恨不记恨的,咱们别吭声,外人有眼看。得叫村里人,叫外头人知道,咱们知道错了。那牙和舌头还打架呢,咱们和小南总归是一家人,就算小南不待见咱们,那咱们也得贴上去。”
田彩云有些懵,她的脑子实在是不怎么够用。
韩金花真是心累,这个蠢笨的二儿媳妇,哪怕有老三家的一半机灵呢。
她看了一眼三儿媳妇张玉茹。
张玉茹就笑了笑说:“二嫂,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咱们啥也不提,只要一个劲儿地对小南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小南那性格,还能见人就说咱们对她不好?”
田彩云一愣。
张玉茹继续说道:“反正只要所有人都瞧见,咱们和小南还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那你说,别人敬着小南求着小南的时候,难道把咱们当成仇人?”
“咱们今儿要不去给小南做脸,那以后提起来,可真就成仇人了。”
“咱们今儿要是去了,那么些人看着,谁敢说,小南跟咱们不亲?”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田彩云再傻,也总算是明白过来。
意思就是,要做面子功夫,这样熟人或许知道他们关系不咋地,但外人不知道啊,外人只知道,他们是沈南星的娘家人,那必定也会高看他们一眼,真要用到办事儿的时候,也自然更顺畅!
张玉茹又道:“再说了,小南可是救了梁书记他娘,依我看啊,梁书记对小南可是关注的很。上回麦收,不就是梁书记的吉普车送小南他们回来的?走的时候也是吉普车给接去城里的。今儿,还叫秦虎开着吉普车来递礼金,听说梁书记他那从来都不露面的儿子,亲自来了,跟小南还是同学,关系也可好呢,人家给递了100块,那这关系得多近?小南又不是石头,气性大也不可能生一辈子的气吧,咱们只要对她好,等她气性过了,咱还是一家人,她能在梁书记跟前说句话,那可比啥都强。”
沈青山也点头。
他已经进了教育局当办事员,进去机关单位才知道,想要跟梁书记攀上关系,有多难!
真要是攀上了,那好处,都不敢想。
田彩云总算明白过来了,但又心疼钱。
她嘟囔了一句:“大姐没来,她叫大勇拿了20,咱们得拿多少?我可没钱。”
韩金花深吸口气:“那谈老婆子拿100,我们这也是当爷奶的,也得100,你大哥是小南亲爸,也得100,你们当叔婶的,一家拿50,你小姑也拿50。这人情,送就得送到位,抠抠搜搜的,还不如不送。”
田彩云差点儿跳起来:“5块我都没有!”
韩金花抿唇:“我先给你垫上。”
张玉茹也赶紧说道:“娘,我们这月工资还没发,下月发工资了再给您补上。”
田彩云哼了一声。
说的好听,补不补的,谁知道。
最终是韩金花掏出了钱,分别包了几个红封。
田彩云捏着那红封,五十块钱啊,真恨不得装自己口袋里。
韩金花又叫田彩云去收拾几样礼给带上,既然要撑面子,钱都花了,不如再加点礼,把面子做足,免得不上不下的。
在这些事情的算计上,韩金花比谁都厉害。
田彩云撇着嘴去收拾东西了,韩金花这才又低声问沈青山,在教育局那边工作咋样。
沈青山连连点头:“在单位和在学校就是不一样。虽然刚去只是办事员,但原先学校的校长见了,也得客客气气说话。”
韩金花点头:“你自己注意着,别轻易得罪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没坏处。”
沈青山:“我知道。”
韩金花又往屋里瞅一眼,见田彩云进里面去了,也没外人,她才低声问沈青山:“你小妹和妹夫说,约你一起吃饭,去了吗?”
沈青山目光一闪,点点头:“去了,我们刘局长也在。”
这刘局长,就是现在教育局的副局长刘永宏,沈青山领导的领导,娶的是妹夫林克保的表妹。
按理说,妹夫要叫这位刘局长一声表妹夫的,但人家是副局长,职位高,岁数也大,都够给林克保当爹了,林克保自然不会那么没眼色叫人家表妹夫,直接就是叫刘局。
按照亲戚关系,沈青山也可以叫这位一声表妹夫,但他也不会那么没眼色,也是称呼这位刘局。
听到刘局也在,韩金花就笑了。
小儿子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韩金花低声说道:“你小妹交代你的事……”
沈青山点头,声音也很低:“这也是为了小南好,都耽误一年了,今年要是还考不上可咋办?她岁数也大了,也结婚了,总不能还真一年又一年地再考?”
韩金花点点头。
沈青山又说:“小妹说劝她报海市医学院,小南那犟脾气你还不知道,她肯定不会听的。我想着,等过两天志愿报到局里,我直接给她报咱们本省医学院,那稳稳的,肯定能录上。咱这可都是为了她好……”
第38章 填报志愿
临近中午。
谈家新宅院子内外,都已经摆上了桌椅板凳。
本来只预备的十张桌子,只开十桌席面,但今儿来给递礼的人实在是多,哪怕别人只送来几个鸡蛋呢,也不能不叫人坐桌吃席。
栾秋霞和谈老太合计之后,又多加了6桌,总共16桌席面。
桌子椅子都得去借,正好来帮忙的人也多,谁家有就带人直接过去搬,倒是没费多大功夫,桌椅板凳就都给搬过来凑上数了。
一个村的小孩都来了,栾秋霞原本预备的喜糖不够,刚也赶紧指使人上街去买,再瞅着有那瓜子花生啥的,只要能买来的零嘴就都给买,她给拿了20块钱出来,叫可着这些钱买。
这出手真够大方的了。
临近中午,今儿上工的也都提前下工回来,院子内外都是人。
“真是多少年都没见着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啥时候俺家能办上这么一场,一辈子到头了想起来都光彩。”
“嘿,你可就想想吧,要不是小南的面子,就算是咱们大队长家办喜事,也来不了这么些人!”
“这说的是,大队长又咋了,就是公社书记,咱不想给面子也不去!”
“你们说的好听,真叫你办这么大,来这么些人,你们能给招待住不?拿啥招待?这十六桌的席面呢,一人给一碗苞谷面糊糊?”
“秋霞也真舍得,原先我看就买了二十斤的肉呢,刚才那几个城里小伙子又给弄了半扇猪来,我看厨房竟然都给用上了!”
“秋霞本来也不是那小气人,再说了,今儿因着小南那边的关系来递礼的人,礼金递得那么大,就连肉也是人家送来的,这秋霞要舍不得上肉,那谈家婶子保管第一个不同意!小南面子往哪儿搁?”
“哎对了,那老沈家,韩婆子,今儿真的都不打算来?这是咋,真要跟小南断亲?嘿,韩婆子那么精明的人,咋就犯蠢了?”
正说着话呢,又有鞭炮声响起。
这鞭炮声比较短,显然不是接亲的队伍回来了,而是至近的亲戚来贺喜,上礼的。
外头就有人喊道:“小南娘家叔婶过来上礼了!”
几个说闲话的人都嗤笑一声:“就说那韩婆子精明的很,小南现在这么厉害,她可不得八八地舔着脸贴上来。哪舍得跟这么有本事的亲孙女断来往,又不是当年卖就卖了的大闺女。”
“沈家小南爷奶、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过来上礼了!”
外面迎客的人在高声喊。
是为了叫主家知道有至近的亲戚来上礼,同样也是为了热闹喜庆。
喊了几遍,所有人都围拢过来,笑着打趣说看看上的什么礼。
四色干果,四色水果,四样干菜,四样粮食,还有蒸的喜馍,烙的喜饼,擀的喜面,煮的喜蛋,另外还有两只活鸡,两个肘子。
这礼一摆出来,村里人都不由得叫好!
多少年没见过这么齐整的礼了。
实在是生活条件太差了,这些礼,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可即便如此,也没人去辛苦费心置办。
韩金花笑着说:“本来该上羊肉的,实在是买不来,就托人出高价,买了这俩肘子。”
本来么,俩肘子确实非常难得了,大家也都在夸赞呢。
偏偏韩金花这么一说,人们就不由得想起来灶房那的半扇猪肉,刚被那齐整好看的礼给震撼到,才刚刚提起来的情绪,一下子忽然落了,总觉得不是那么对味儿。
有人笑着说:“对对,现在这肉多难买啊,得花钱还得要票,有票也得找关系去抢,不然还是买不到。”
田彩云立刻就说:“可不是么,这要是不找关系,拿着票人家也只卖给你一斤半斤的。”
另一个人就点头:“先前城里那三个小伙子是小南跟三礼的朋友对吧,咋那么有本事,硬是给扛了半扇猪过来。乖乖啊,得多少钱多少票就不说了,咋个买到的啊,我看那猪肉上盖的戳,还是县屠宰场出来的呢!”
田彩云瞪大眼睛:“啥,半扇猪肉?”
韩金花脸色有点黑。
立马就有人兴高采烈递给田彩云说那半扇猪,怕是有百来斤吧,多大多新鲜,还有那一桶的猪下水,猪血,棉籽油。
田彩云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住。
韩金花知道这些人是故意奚落他们,也不搭腔,赶紧说道:“老二家的,你先把礼递上。”
田彩云这才勉强笑着去递礼。
沈有粮韩金花这对爷奶给递了100,又说:“你爸回不来,打电话说叫帮他上个礼,你小姑出差,你姑父也忙,也帮他们上个礼。”
三婶张玉茹也笑着过来递礼。
沈青山还跟沈南星说了几句话:“复习得咋样?再过两天就要报志愿了,你好好考虑一下,量力而行。不管是哪儿的大学,只要上大学就给分配工作。你小姑说海市医学院分数没有那么高,要我说啊,就留在咱们本省上大学最好,回家也近。”
说着,沈青山还又压低声音:“你也得为三礼考虑考虑。你非要去京市医学院的话,那么远,三礼跟他奶咋想?人家支持你上学,你也不能太自私了。”
站在沈南星边上的梁嘉年,看了一眼这个据说是沈南星三叔的人,原本清澈干净的眼中,闪过一片阴云,这人,没安好心。
沈南星笑了起来:“奶和三礼都支持我考京市医学院呀,等考上了,他们跟我一起去京市上学。”
沈青山瞪大眼睛:“那咋能?他们又不是京市人,去城里没户口没处住,那不成盲流了?”
沈南星:“户口的事,三礼他爹会给办的。那些都不用担心,现在只看我能不能考上了。”
沈青山搓了搓牙花子,小声嘀咕:“那你要是没考上咋办?”
“我肯定能考上。”
旁边梁嘉年眼底的阴云忽然就散了,嘴角也不由得翘起。
韩金花也过来了,她的本意是,准备一份齐齐整整的礼过来,闪瞎村里人的眼,叫人都看看,不管发生什么事,沈南星终归是姓沈,是沈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段时间村里人背后把他们老沈家给骂成啥样了,她都知道。
还骂大儿子沈成山忘本,没有乡性,当了那么大的领导都不说回馈乡里。
说他们一家人太会算计,没有人情味儿等等。
一边骂他们家,一边又把沈南星给夸上了天。
说沈南星从小被虐待,人多善良,医术多好,给乡里乡亲看病也不收钱。
说不愧是秦安平的孙女,继承了秦家的医术医德,普惠众生。
反正就是,沈家的名声难听的很,而小南的声望却是高得不像话。
韩金花当然知道,在农村生活,人要是没了名声,那真就不用活了,尤其是她被人推崇了这么些年,是远近闻名的体面人,咋能到老了,落了坏名声,死了只怕是都没人给她抬棺送葬!
这怎么行呢?
要改变,首先就是得从亲孙女沈南星身上下手。
正如某些人看穿她一样,只要沈南星有本事,有真本事,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贴上来。
咋,谁家不吵架?
吵吵闹闹才是一家人。
沈南星可是她亲孙女,这点儿谁都否认不了,她以前偏心,现在悔过了,想要重新对孙女好了,不行吗?
不管说啥,她也是把爹不管妈不管的亲孙女给养大了。
要改变口碑,首先就是得叫村里人瞧见,她对孙女有多重视,今儿来,就是给孙女做脸的。
农村人送礼哪有那么多讲究,但她韩金花从来都是讲究人,那送礼必须讲究。
她就照着从前的规矩,姻亲上门送礼,得准备多少花样啥的,全都给摆了出来。
东西样数多,也齐整的很,看着真是有面子。
可实际上的花费,并没有多少,无非是费点事儿,花点心思罢了。
值钱的是两只火鸡,两个猪肘子。
但要想叫人挑不出刺,还能达到闪瞎众人的意图,这钱就得花。
原本么,一切都按照她预料中的走。
看到她这么正儿八经准备的礼,大家都惊叹不已。
她就隆重介绍了一下最重头的礼,两个猪肘子。
可谁能想到,在她们来之前,竟然有人给送了半扇猪肉来!
甭管前面对她静心准备的礼再怎么让人惊叹,也甭管那两个猪肘子有多难得,在半扇猪肉面前,她所有功夫都白费了!
韩金花心里憋着一股火,却也只能自己憋着,一点都不往脸上带。
她真是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送礼送半扇猪肉?
钱多没处花,还是肉多吃不完?
又或者是脑子有坑!
对,绝对是脑子有坑!有毛病,不正常!
其他人也在撇嘴。
“我就说这韩婆子啥时候都不忘耍心机,乍一看好家伙,抬了那么多礼来。再仔细算算,都是啥嘛。”
“那四样干果,核桃红枣花生瓜子,能值几个钱?瓜子都算干果了?愣是舍不得去供销社称上半斤桂圆,那也好看点。”
“那四样水果,苹果个头那么小一看就是本地的,那桃是自家树上的吧,柿子李子都能拿来凑数,也不怕人笑话。”
“那韩婆子啥时候不都这样,面子功夫做的比谁都好,实际上啊,哪儿哪儿都是心眼子。”
“除了那两只鸡俩肘子,她准备的那16样果子,4样馍,能值几个钱?5块钱?”
“我看5块都多。”
“拿俩肘子来,就想叫咱们这些穷乡亲们开眼,她韩婆子这回可真是算差了!”
村里人说风凉话,都不避着人的,本来就对沈家各种不满,现在说起来可带劲儿的很,只差没指着沈家人的鼻子说了。
田彩云咬牙。
张玉茹面色尴尬。
但韩金花呢,就像是没听到一样,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沈有粮更是不管那么多,跟一群老头子下棋喝茶去了。
老二沈群山本就不是那多话的性子,找个地方蹲着抽烟。
老三沈青山在尴尬过后,就跟老支书聊了起来,说自己已经转去教育局上班了,还说咱们村小学估计明年也能重新开起来,老师也不会像前些年运动的时候,随便一个会认字的就能当老师,小学老师至少得上完初中,有高中学历最好。
这是重要的事,老支书就跟沈青山聊了起来,那有心思浮动的人家,也跟沈青山打听着,那小学老师要几个人,怎么选……
沈南星当然知道沈家这一大家子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么,不要紧。
今儿来送礼,沈家至少花了三四百,却并没能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别看韩金花这会儿脸上还挂着笑,心里怕是都怄死了。
只要他们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已经快12点,该来送礼贺喜的都来了,这接亲的队伍咋还没回来?
这边的风俗,接亲拜天地可都是得在上午,不兴耽搁到下午的,不吉利。
栾秋霞心里也焦躁不安,总不会是又闹什么幺蛾子吧,都安排拖拉机去接了!
正说着呢,远远听到拖拉机“顿顿顿”的声音,所有人都心下一松,总算是来了。
这边赶紧的,鞭炮放起来,小孩子们已经跑着迎出去,要看新娘子了。
通常来说,小孩子们跑着去迎新娘子,堵路,那新娘子是要给撒喜糖的。
这喜糖是女方家里准备的。
可谁能行想到,那方家真是一毛不拔,连喜糖都不准备。
小孩子们追着拖拉机跑了一路,那穿着红衬衫黑裤子的方雪梅,就那么高高地仰着头,愣是看都不看一眼,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好似没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一群小孩子没要到喜糖,倒也没有说什么,孩子们没那个意识,再者是刚才在谈家,他们已经拿到不少喜糖了!一个个都舍不得吃,兜里揣着呢。
拖拉机很快开到谈家大门口。
前面一辆是谈家明开的,上面坐着新人,谈家胜和方雪梅。
谈家胜一脸喜气洋洋的,方雪梅绷着脸,仰着下巴,鼻孔看人。
方雪梅怀里还抱着她堂哥家的儿子,这是压轿童子,也代表着送子。
男方这边跟过去的傧相也都坐在前面这辆车上,女方那边跟过来的两个伴娘也在,就在方雪梅后面坐着。
后面那辆拖拉机是谈礼在开,女方那边过来的亲戚都在这辆拖拉机上坐着,上面还拉着一堆嫁妆,桌椅板凳柜子箱子缝纫机自行车,新缝制的棉被。
这些所谓的嫁妆,其实都是谈家这边准备好的,拉去女方家里,现在当做嫁妆再拉过来,为的就是看着好看。
人和嫁妆挤得满满当当的。
两辆拖拉机都停在门口,鞭炮齐鸣。
村里的大娘婶子嫂子,都过来帮忙,拉新娘子下车进门。
这个笑闹的过程,还*要往新娘子身上撒麸子,寓意送福气。
麸子也就是麦麸,是麦子打面的时候,磨下来的最外层的表皮,通常是用来喂牲口的,但有些人家穷,舍不得,也会掺到面里给吃掉。
撒麸子一般都是家族里关系近的婶子来帮忙撒的,撒一点点是个意思就行了,撒多了浪费麸子,也容易迷到新娘的眼睛,弄脏衣服。
现在粮食珍贵,麸子也珍贵,大家也没有那种故意折腾新人的恶劣习俗,等日后都能吃饱了,不在乎一点麸子的时候,有那心眼儿坏的故意趁这机会折腾新娘子,直接把满满一大筐麸子迎头倒在新娘头上,看新娘子越狼狈他们就越开心。
栾秋霞的娘家嫂子准备好了一小碗麸子,准备待会儿撒在新娘背上意思一下就行了,抖一抖就落下去了,不会迷眼。
可是呢,一堆的婶子嫂子帮忙拉新人,新人却不下车。
男方这边去迎亲的都已经跳下来了,后头嫁妆车上,方家过来的亲戚也都下车了。
就是新娘子,死活不下车。
谈家胜也从车上跳下来,伸手去接方雪梅,可方雪梅就是抱着怀里的男娃,死活都不下车,后头的两个伴娘也不下车。
人们都笑,这是新娘子“拿乔”呢,先把伴娘给拉下车,再拉新娘子。
俩伴娘是女孩子,本来也就是拿乔意思一下,有人来拉,还给一人塞了个5毛钱的红包,她们就也顺势下车了。
可是当婶子们去拉方雪梅时,方雪梅冷着脸狠狠推开婶子们的手,不叫人碰她。
这就尴尬了。
就有婶子笑着打圆场:“按老时候的规矩,要给新娘子下轿钱的,快快,秋霞,给封个红封过来。”
什么狗屁的下轿钱,栾秋霞压根没准备,她兜里装的倒是有红封,是1毛2毛5毛的,要给压轿童子和伴娘们的。
不过这会儿既然说了,她也没冷脸,笑着掏出个5毛的红封递过去。
那婶子就把红封递到方雪梅手里,笑着喊:“婆婆给下轿钱了,请新娘子下轿。”
方雪梅直接撕开红封,拿着里面的5毛钱抖出来叫大家看,脸上都是鄙夷:“5毛钱,给新娘子5毛钱,这是看不起谁呢!我可是你家长孙媳妇,就这么打我的脸,作践我呢是不?”
周围的人也没想到栾秋霞咋会给装了个5毛钱的红封,确实是不像话。
但更没想到这新娘子,居然当众拆红封。
这可真是,婆婆跟媳妇,一对出洋相!
栾秋霞她娘家嫂子赶紧说:“哎呦你妈这兜里红封多,拿差了,赶紧下轿拜天地,你妈给你准备的大红封还在兜里放着呢。”
“对对对,这新娘子改口可得给大红封。”
几个人打圆场,热热闹闹的,两边都糊弄一下事儿办完就行了,这么当众闹腾,好看吗?
可方雪梅是奇人啊!
“我这还没进门都作践我,等我进门拜了天地,那还不是想咋捏咋捏?我不管,今儿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下车!”
“你这闺女真是犟,你瞅瞅这都几点了,马上就要12点了,过了12点再拜堂,那可不吉利啊!”
方雪梅眼一瞪:“他们家娶媳妇都不怕不吉利,我怕啥!”
“……”
这可就没法说了不是?
“行行闺女,那你说,咋着才肯下车?叫你妈再给包个红封?”
方雪梅点头:“没有100块钱,我不下车。”
栾秋霞一听这话,直接跳起来:“一百块!你是啥天仙公主,下轿钱都要100!爱下不下!老二,去去去,调转车头去给她送回去!咱家要不起。”
“妈!”谈家胜期期艾艾的。
栾秋霞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哭:“这是要我的命啊……”
眼看这边争执不下,这样僵持着,还咋办?
谈礼直接招呼边上站着的谈家明谈家耀,还有舅舅栾家那边的表兄弟们,以及村里过来帮忙的年轻人,干啥?搬嫁妆!
原先栾秋霞要退婚,方家不肯,栾秋霞也没太强硬,除了因为方雪梅说要告谈家胜耍流氓,另外就是这花了大价钱置办的东西,可都拉过去方家了,方家死活不还的话,那可就都打水漂了。
这会儿东西都拉回来,甭管这婚事到最后成不成,这一车的嫁妆,都得搬进谈家胜的屋子里!
就是这个吹了,再娶下一个也用得着。
看到谈礼指挥着人搬嫁妆,栾秋霞就不由得眼前一亮,还是三礼聪明。
东西先搬下来,管她方雪梅爱嫁不嫁。
方家今天跟过来的亲戚见情况不太对,商量了一下,就有人上来劝说。
“小梅就是想要个面子,亲家母你这又是何必,马上就要进门了,闹这么不好看。不管你封多少钱,还不是给他们小夫妻俩了?他们日后还不是得孝敬你?这钱是给他们的,又不是当彩礼给娘家的。”
栾秋霞想说,放你妈的屁,给到他们手里,还能再抠出来?
谈家胜却蹲下来抱着他妈哭:“妈,妈我以后肯定孝敬你,我挣钱都给你。”
栾秋霞一边哭一边锤大儿子:“给你娶个媳妇,这是剜妈的肉喝妈的血啊……”
给方雪梅100块钱下轿钱,倒是能把今儿这事给糊弄过去,可她又不是只娶这一个儿媳妇,后头还有老二老四老五,一个个都比照着方雪梅来,就是把她栾秋霞给称斤卖了都办不下来啊!
眼下咋办?
就僵在这儿了!
栾秋霞她嫂子叹了口气,跟那方雪梅说:“小梅,我是大胜舅母,我说句话你听听,行就行,不行我也不管了。这100块,太多了,给……给50吧。”
方雪梅:“大舅母,我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今儿我也憋着气呢。就不说那吉普车了,家里明明能借来拖拉机,一开始却不叫,就叫大胜骑自行车去接我。这咱家条件要是差的很我也不说了,不差啊,十里八乡都知道咱家现在日子多红火,可是却骑自行车去接我,这叫人家咋说?人家背后都议论着,咱家不把大胜这个长孙放眼里,也不把我这个新媳妇放眼里!故意折我面子呢!”
“这,这真没有这样的想法。后来不是去借拖拉机了么。”
“我知道没有,可别人不信啊。”
方雪梅道,“后来是开拖拉机过去了,那不是我闹了之后你们才派过去的吗?我不闹,那就吃定这亏了!所以现在,我这非要100块钱下轿钱,就是要把你们给我踩地上的面子,捡起来!”
“……”
方雪梅看了一圈:“我也不是非要100,那至少也得88,图个吉利。”
栾秋霞心里气得很:“100没有,88也没有!这车你爱下不下,婚你爱结不结,老娘不伺候了!”
栾秋霞说着就要起身往院子里走。
谈家胜一脸愁苦,抱着头不知道咋办。
方雪梅忽然跳着脚尖声高喝:“谈家胜!你个窝囊废,没卵的玩意儿,你算啥男人,你娶不起老婆就耍一辈子光棍,你干啥去招惹我?光耍流氓不负责是吧,没天理啊……你们家欺负人,我不活了……”
栾秋霞全身的血气都往脸上涌,人晃了晃差点儿没站稳。
谈家悦赶紧扶住她,都快哭出来了。
方雪梅还在车上一边跳一边哭一边骂,她也不骂别人,就只骂谈家胜。
谈家胜左边看看亲娘,右边看看新娘,最后噗通一声,跪下来了。
边上看热闹的人赶紧伸手去拉,谈家胜却跪得死死的,怎么拽都不起来。
“妈……就这一回,就这一回……”谈家胜哭着给栾秋霞磕头。
栾秋霞整个人都站不住,摇摇晃晃的。
谈家悦抿着唇,从兜里掏出来100块钱,递给大舅妈:“大舅妈,拿给大嫂吧。”
这是画插画,小南姐给她的稿费。
没魂儿一样的栾秋霞,嗷一声嚎哭起来,死死地抱着自己闺女:“我的悦悦啊,我的闺女啊……”
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得所有人都不忍心。
有那老人就摇头,娶个搅家精的媳妇进门,日后秋霞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那方雪梅真是神人。
都闹成这样了,人家拿了钱就下车,笑盈盈地跟着谈家胜进门。
主事的四下一看,得,继续办呗,就摆手招呼着:“来来来,都往边上站站,新人拜天地了。公公婆婆快拉过来上座。”
面色尴尬的谈大伯,和一脸郁气一言不发的栾秋霞,被拉过去坐在上位。
拜完天地拜高堂,人家方雪梅大大方方地鞠躬喊爹妈,谈大伯连忙伸手拽了拽栾秋霞。
栾秋霞掉着脸子,后槽牙几乎咬断,终究还是把早就准备好的改口红包递过去。
这回方雪梅没有再拆红包,笑眯眯地收起来装口袋里。
而后就站起来:“妈,今儿这席面咋安排?俺们家来送亲的,可都是至近亲戚,这席面不上肉可不行。”
栾秋霞:“……”
沈南星抱着谈礼的胳膊,看得叹为观止,上辈子可没这么一出。
上辈子结婚后,她就整天在家里,一边帮着谈老太伺候谈礼,一边抓紧时间复习,准备参加第二次的高考。
只知道栾秋霞中风,治了很久也只是勉强生活能自理,那方雪梅估计就不愿意嫁过来。
大哥谈家胜一直到她第二次参加高考都没有结婚,倒是二哥谈家明和韩秋梨,没多久就领证结婚了。
结婚后韩秋梨家里家外一把抓,伺候栾秋霞照顾一家子,实在是辛苦。
如此想来,这辈子是因为她给栾秋霞的脑出血给治好了,反倒是让谈家胜和方雪梅顺利结婚,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当然,沈南星可不会觉得这事儿怨自己。只是可想而知,大伯大娘一家,以后的日子怕是没那么消停了。
梁嘉年在边上,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忍不住伸手搓搓自己的脸,嗯,这日子过的,够鲜活。
今儿中午的席面,可真是热闹的很。
16桌都不够坐,后来又添了两桌,就这还都没叫娃娃们上桌,娃娃们都是大人给拿个馍夹碗菜,端到一边上去吃了。
“咱大队几十年都没办过这么热闹的喜事儿,几十年都没吃过这么体面的席面了。”
边上就有人偷偷笑:“那是,也几十年都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新媳妇。”
谈小礼拉着沈南星一起,和梁嘉年、小王兽医,陈国栋赵立业李远航他们几个一起坐着吃席。
原本这坐席是男女不同席,各坐各的,但谈礼非要拉沈南星一起坐,沈南星也愿意坐这儿,就没人多嘴,有那嘀咕的,立马就被人给怼回去,都新社会了,小南想坐哪坐哪。
这一桌除了他们,还有几个位置是给谈家明谈家耀谈家悦的。
不过么,谈家悦回屋去陪着她妈了,谈家明和谈家耀跟着几个表兄弟一起,帮着招呼客人,帮着传菜。
于是这一桌就坐得比较松散,就他们几个,有俩空位呢,就不断有人过来,跟谈礼和沈南星说几句话,喝杯酒,当然,是来敬酒的人喝,谈礼和沈南星以茶代酒。
有那不会喝酒的,就坐下说两句话,算是打过招呼了。
一波又一波,只差没排着队过来了。
后来还是谈礼把谈老太找过来,说几句场面话,叫大家都别过来了,心意都知道,这才算完。
这一波波的,看得梁嘉年、小王兽医和陈国栋三人,都是叹为观止。
“小南现在的名声,可真是不得了。这要搁在古代,振臂一呼,一呼百应,造反队伍都给拉起来了哈哈哈。”
小王兽医笑着说。
梁嘉年想想也忍不住笑。
陈国栋几人也都是笑得不行。
赵立业说:“也是他们不知道三哥的本事,不然凑上来的只怕也不少。”
说着,赵立业就又说到,上次给县饲料厂弄的那个粉碎机,特别好使,隔壁新义县饲料厂也打听到他头上,问问能不能帮着给他们也弄一台。
李远航也跟着说,东郊棉站想弄一辆东风车,知道有个单位有报废车要卖,但他们都不懂,不知道能不能修好,也不敢买。之前谈礼在石头场就开过东风车,李远航就问他懂不懂,接不接这单生意。
接啊。
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聊着。
小王兽医对这些机械类的不感兴趣,他在跟沈南星说着公社饲养场的事。
“前两天回家,听我老子说了一嘴,现在国家搞开放,还要搞啥改革,反正意思就是,以后教育医疗等等这些开支,要交给地方负责。地方咋办?那只能往下摊派,县里派给乡里,乡里派给村里。最终还是得从老农民身上出。还有公社的饲养场,以后就是乡镇企业,得自负盈亏,工人工资也都得自己出……真这么搞,现在各个公社的那些社办企业,我看得倒九成九!”
如今的社办企业,早已违背了最初作为补充经济体的初衷,已经沦为彻头彻尾养闲人的地方,里面能干活的没几个,都是关系户。
领着公家发的工资和粮食补贴,却创造不了相应的价值。
小王兽医叹气:“等文件下来,我看饲养场就得第一个倒闭。”
小王兽医:“培育种猪技术难度太高,成本也太高,风险太大,我不行,搞不定。我就一兽医,我拍拍屁股回县里上班,那些工人,可真不知道要咋办。”
现在公社在养着这些社办企业,亏损了也是从公社财政上出钱。
一旦改革开始,上面不断往下摊派,教育、医疗,甚至是基础建设,都要从基层拿钱,那基层的压力会骤然暴增,到时候哪里还有钱给这些吸血的社办企业?
小王兽医说着,就嗤笑一声:“我跟牛主任说,牛主任直接说不可能,这可是公社的养殖场,公家单位,天塌下来公家担着。就算是真倒闭了,公家也会给工人安排去处。无非是那些临时工都要被清退,那有啥,本来就是临时工。”
沈南星:“你什么想法?”
小王兽医:“我能有啥想法,我那点三脚猫的技术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饲养场要从公社脱离出来,我也没本事负责。反正,就随便吧,我也是混吃等死。”
沈南星:“你分析的都对,养种猪确实不行,养生猪风险也大。那养鸡呢,我是说,孵化小鸡来卖。”
“卖鸡苗?”
“以前一家只能养两只鸡,后来养到四五只,只要没人举报就也不管。现在呢?现在已经不限制农民养几只鸡了,等彻底改革开放之后,那更是什么都会放开。”
沈南星说:“你可以回去再具体问问,是不是。现在农村大家都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来,是因为大家都还没适应,不知道国家已经不管这些了。等知道了,那养鸡的人势必会暴增。”
小王兽医:“可是大家就算要养鸡,都是自己家的鸡下蛋抱窝,谁去买鸡苗?”
“自家抱窝的鸡,才能孵出来几只?孵出来的鸡,公鸡多少母鸡多少,市场那么大,怎么可能供应得了?”
小王兽医坐直身体:“孵化鸡苗……这确实比养种猪的技术含量要低,成本也低。”
沈南星:“不光是卖鸡苗,养鸡过程中鸡会生病,要喂药打针,还有饲料。这一套都大有文章。你不光是要卖鸡苗,比如别人要买一批母鸡产蛋用,你要专门弄蛋鸡;还有的想要卖鸡肉,那就要弄肉鸡。学问大着呢,你可以一边养,一边实验,一边学习……”
谈礼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谈完,都在听着沈南星和小王聊。
这会儿谈礼也插了一句:“县饲料厂的饲料,绝大多数都是猪饲料,你可以在养鸡的时候,实验一下鸡饲料,以后弄个鸡饲料厂。”
赵立业:“肉鸡和蛋鸡的饲料也要区分开吧。到时候从卖鸡苗开始,把鸡从生到死都给搞成一套。”
小王兽医心头火热起来。
几人越聊越是上头。
“但这饲养场现在还是公社的,咱们咋弄?总不能改成养鸡场了,还叫牛主任来管事吧,再说了,牛主任怕是根本不会同意把养猪场改成养鸡场。”
李远航问。
小王兽医笑容敛去:“不急,我先好好规划规划,跟我家老爷子讨论看看,还得去学习一下。等这养猪场实在是开不下去了再说。我家老子说,干啥事都不能急,得准备好,再等待时机。时机不对,哪怕你再有本事也白费。”
赵立业竖起大拇指:“老爷子高见。”
梁嘉年一边吃菜,一边认真听他们说话,嘴角含笑。嗯,生活果然还是鲜活的,不像从前,他眼中所见皆是灰色。
正说着呢,周围的席面上闹哄哄的,有人朝着他们这桌走过来。
竟然是方家那边的亲戚。
“这就是小沈大夫?你这名声都传到我们方庄了。”来人笑呵呵地说道,“乖乖,可真是年轻啊,医术咋就那么高。这以后可都是一家人了,可得关照关照。”
“闺女你给我瞧瞧,我有啥病?听说你看一眼就知道人家得啥病了,快给我瞧瞧。”
“我这老寒腿咋治?”
“我这脚气也不知道咋回事,抹啥药膏都不管用,闺女你给瞅瞅?”
谈小礼一把抱住沈南星,把她按怀里,冲周围人摆摆手:“不行了不行了,今儿那么多人来给小南敬酒,小南多喝了几杯,撑不住了,我先带她回家。”
说着,谈礼竟然直接把沈南星抱起来,把她的脸埋在自己胸口。
沈南星:“……”
梁嘉年这个角度,还能瞅见沈南星在憋笑:“……”
刚才那么多人一波又一波地过来敬酒,方家亲戚也都瞧见了,至于说沈南星喝酒没喝他们还真不知道,想来总要喝上一两杯的吧,酒量不好也说不定。
谈礼又喊了谈家明一声,叫跟大爹大娘说一声,小南喝多了不舒服,他们先回去。
谈家明连忙叫他们先走。
谈老太听说了,也赶紧跟出来,一起回去了。
周末已经耽误了两天,沈南星还是高考生呢,时间紧张。
谈礼又回去一趟,跟大爹大娘交代一声,说他们要直接回城。
栾秋霞红着眼睛点头,问沈南星没事吧,咋喝那么多酒。
谈礼说没事,正好要去公社给饲养场还拖拉机,顺便到公社坐车去城里。
7月5号,距离高考只有15天了,今天所有考生的志愿必须上报到教育局。
班主任高老师拿着沈南星的志愿表,眉头轻轻皱起:“真的决定了?”
沈南星点头。
高老师:“校长刚才还找我说呢,你第一志愿报京市医学院没问题,但是第二第三志愿还是要填的。咱们就说,说……说万一啊,我是说万一,万一呢?你总不能明年再复读一年?”
沈南星想了想,拿过志愿表,刷刷刷写完又递过去。
高老师一看:“……”
第二志愿,京大文学系;第三志愿,青大物理系。
这一看就是她胡乱写的!
这俩学校的分数,可比第一志愿的京市医学院还要高!
沈南星:“就这么交上去吧,高老师,您要对我有信心。”
高云凤是有信心的,那知识点思维导图,还有配套的复习笔记,哪怕是她这样自诩老资格的教师,也写不出来,总结不了那么好!
说明沈南星至少是把数理化这三科高中以内的所有知识点全部吃透了。
语文上,沈南星也没有问题,她的基础知识面很广,表达能力很强。
政治相对数理化来说是有些薄弱,但那也只是最好和好之间的区别。
她是相信沈南星绝对可以被第一志愿录取的。
但……
还是那句话,万一呢?
总得报个托底的吧?
可沈南星坚持,非常坚持。
校长和高老师各种劝说,最后还是没办法,只能按照她的意愿,把志愿表给交上去。
班上同学也都知道沈南星报的京市医学院,这段时间,大家对沈南星的佩服已经无以言表,对她的信心,更是空前绝后。
所有人都认为,她一定能考上京市医学院,毫无疑问。
梁嘉年很是纠结。
京市的学校吗?
他其实不很排斥去京市上大学,他知道他妈妈想要让他上京大,学经济,可他不喜欢,他也想学医。
梁嘉年询问了沈南星的意见,沈南星说:“我也觉得你适合学医,京市医科大学更适合你。”
梁嘉年的纠结一瞬散去,直接填上了京市医科大学,医学系。
刘兰香第一志愿是丰州大学农学院,第二志愿报的丰省农业大学,还有第三志愿是社会学。最后填了服从调剂。
陈国栋他们几个,填的有本科也有专科,同样也是服从调剂。
现在的服从调剂,和后世的不同,后世是进入某个学校的投档线后,可以调剂专业。
现在则是,如果前三个志愿都没有录取的话,最后你服从调剂的话,没有录取满的学校,会补录你,等于是调剂的学校。
这种录取方式就保证了,如果你分数不低的话,一般都能有学上的,当然,不一定是哪个学校。
“南南,你去哪个学校,我明年也考哪个。”谈小礼有些眼馋。
陈国栋几个,还有梁嘉年刘兰香,他们则是有些伤感。
沈南星肯定能考上京市的学校,以后,天南海北的,想要再聚就不容易了。
教育局里,沈青山主动帮着负责学生志愿填报的同事,整理学生志愿。
下班后,他就去了妹妹沈桂英家。
“妹夫不在?”沈青山问。
沈桂英:“他派出所有案子,这段时间上头要严抓聚众赌博,他这些天都忙到很晚,到处跑。显宗也是不省心,跟人去玩牌都被抓了两三次了,你妹夫不高兴的很。你也记得提醒一下身边人,这段时间别出去玩牌,被抓了可不好看,还得罚款呢,有单位的,还有可能被开除。别再来求到你妹夫头上,叫他难办”
沈青山点头:“我不爱玩牌,倒是有以前的朋友爱玩,我跟他们交代一声……对了小妹,今儿志愿都报上去了。”
沈桂英立马看过来:“咋样?”
沈青山:“你知道小南那丫头填的啥志愿吗?第一志愿还是京市医学院,第二第三志愿,竟然是京大和青大。”
沈桂英抿唇:“然后呢?”
沈青山笑:“在哪儿上大学不是上?秀秀以后毕业出来工作,也能帮衬到小南,咱都是一家人,她俩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跟亲姐妹似的,难道不应该互相帮衬?”
沈桂英点头,又叹气:“终归还是,亏欠了小南。”
沈青山:“就是一个上大学的名额,对小南来说很简单,对秀秀来说却是能改变一辈子的命运。小南和秀秀关系那么好,当初真说开了,小南也肯定会同意让给秀秀的。小南也就是晚半年去上大学,也没损失啥,她们两姐妹都能有个好前程,多好的事。谁知道你们啥也没说就自己操作了,瞒着小南,反倒是搞得现在这么麻烦。”
沈桂英:“……”
沈青山:“已经这样了,那还能咋办?现在肯定不能叫小南再去京市医学院,京市任何学校都不能去。”
沈桂英道:“我是想着给她报海市医学院,也不比京市医学院差多少。这样她知道了,也不至于太生气。”
沈青山摆摆手:“就给她报的咱们省医学院。她都结婚了,跑海市上学那么远,谈家这边咋办?那谈家是她一心一意要嫁的,三混子都成植物人了,她也还是要嫁,到处都说她有情有义,总不能一上大学,就把人撂开吧?就在咱们省城上大学,坐火车一天一夜就到了,方便,能顾家。”
沈桂英却是一脸担心:“那等考试结果出来,她肯定得问是谁改她志愿了,这可咋办?我听说她现在人脉可广的很,跟梁书记也能攀上关系呢。”
沈青山却是忽然冷笑一声:“首先,就不能叫她考出好成绩。她要真考出个高高的分数,省里必然会对高分进行复核调查,这一查就会发现,去年有个同名同姓的高分考去京市医学院了,户籍地址也都是同一个地方的,这不明摆着有猫腻吗!”
沈桂英一脸愁容:“你妹夫也是担心这个。”
沈青山:“她考的分数低,省里就不会注意到她。考低分还被咱们本省医学院给录取了,那她就偷着乐吧,还有什么脸面到处嚷嚷着自己志愿被改了?按她原本的志愿,她连大学都上不了!就算她还是嚷嚷自己志愿被改,那咱这也是在帮她不是?不给她改,她哪有大学上?”
沈桂英:“是,都是为了她好。可怎么才能叫她考个低分?也不是说低分,就是别考得那么好。”
沈青山:“这还不简单,今年高考的考场管理可严着呢,必须提前进场,最迟也要在开考前5分钟进场,一旦考试开始就不准再进去了。叫妹夫找几个人路上给她耽误一下时间,她只要缺考一门,总分就不会太高。”
第39章 她就是南星
高考志愿填报之后,班上同学们学习起来更是劲头十足,当真是达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连带着沈南星也特别专注。
她又写了一篇稿子,是关于带领大家一起积极复习,努力学习,参加高考的,选取了几个同学的事迹列举其中。
第一个家庭条件困难的刘兰香,麦收的时候碰上暴雨,生产队粮食受灾,方方面面都特别困难,刘兰香在家积极劳动,在校认真学习,不辜负时光,不辜负自己。
第二个是田月莹,回城知青,她在乡下插队时自由恋爱的知青对象,去年考上大学,田月莹受到鼓舞,觉得自己也不能浪费恢复高考这么好的机会,于是在今年招工回城后,她也要学习要进步,就一边工作一边努力复习参加高考。
实际情况是,田月莹的对象考上大学后就跟田月莹分手了,田月莹这次考大学就是为了争口气。
但这种内情不符合她这篇投稿的基调,就给改一下。
在写出田月莹事迹时,沈南星还着重强调了,田月莹的英语成绩很好,数学成绩薄弱了一些,所有人都在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学生们不管擅长不擅长,一窝蜂的都报数理化,但其实应该按照个人爱好和擅长的方面,去选专业。
就像是田月莹,她英语好就应该报英语专业,可以当翻译,翻译国外先进的专业书籍,供国内学生学习,也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个代表是宋红伟,就是住在村里沈家对门的,嘴巴碎泼辣爱多管闲事的寡妇秀英婶她儿子。
宋红伟现在公社养猪场当临时工,凭借的是他的高中生身份,以及以前在生产队帮忙给牲口打针的经历。
沈南星着重强调的是,宋红伟体弱多病,不忍心拖累寡母,就一边工作一边复习,依旧不放弃参加高考。
除了这几个人,沈南星还列举了班上的几个家庭条件十分困难的同学。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每个人都在咬牙撑着,把所有精力投入学习,只为高考,能够改变命运。
除了这些家庭条件特别困难的,还有像陈国栋、赵立业和李远航,他们都是干部、职工家庭,条件宽裕很多,家里完全能够给他们安排工作。
他们没有必须学习必须考上大学的理想,但在这个集体里,被大家的学习氛围感染,他们也开始认真学习,想要变成更加优秀的人才。
从一个班级里形形色色的考生身上,仿佛看到整个高考的缩影。
恢复高考,绝对是当下最伟大的举措!
文章结尾,沈南星再次提到了,教育资源不公平,偏远地区获取教育资源太难太难。
她以个人的浅薄之力,总结出了数理化的知识点思维导图、复习笔记、母题。
这还不够,学生们还缺乏大量的练习。
于是,在庆市教育局的支持下,在全省全市范围内搜集各个高中的试卷、练习题,还有同学从京市帮忙搜集到的。
在她和学校老师的共同努力下,将这些题目分类汇总,整理成册,形成数理化的《高考复习题集》。
她还用了后世经常用的,标出题目出处的方式,在每一题前面,括号里用最简短的简称,标注题目出处,例如【丰州一高】、【京大附中】等等。
这本《题集》第一批印刷已经上市,但数量非常少。
优先分配给提供题目、试卷的学校,每个学校也只分到1本样书,由学校自己再想办法油印也好,手抄也好,让同学们抓紧使用。
其次是分配到各个市县公社等集体,让无法到校学习,在家自习或者是在工作岗位上复习准备参加高考的考生,也能有机会使用这本复习资料。
分配完之后多余的,才会放在各地的书店,供其他学生购买。
庆市教育局已经联系了好几个印刷厂的兄弟单位帮忙印刷,但时间太赶,注定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要。
在文章末尾,她呼吁全省乃至于是全国的老师们,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为全国的学子们,整理一些复习资料、习题,帮着大家找到学习的方向。
呼吁要关注偏远贫困地区,尽可能倾斜一定的教育资源。
科学技术是生产力,人才是基石,教育是人才成长的摇篮。
科教兴国,人才为本。
只有形成积极开放有效的人才结构和培养体系,才能支撑未来高水平科技的自立自强!
这篇稿子发表的时候,距离高考已经只剩下一星期的时间。
稿子当然被编辑删减过,比如后面关于《题集》的那一部分,编辑的重点在于前面。
甚至标题直接用的就是“科教兴国、人才为本。”
关于《题集》的部分,正文中具体介绍的非常少,编辑的重点在呼吁在职和离退休的老师们,积极编复习资料和习题册上*。
把庆市教育局牵头,由南明高中的南星同学和诸多老师们一起辛苦编纂出的《数理化高考复习题集》,给予表扬!
并且借此通知,庆市教育局向全省各个地区、县教育局,都赠送一本《题集》,有条件的学校可以去当地教育局申请复印或者摘抄。
与此同时,京市提供了练习题和试卷的学校,也都收到了一份《题集》。
老实说,有些……震撼!
南明县教育局吗,原本应该只是平常而忙碌的一天。
距离高考已经只有一星期,要忙着制作准考证。
现在的准考证,格式是印刷好的,但姓名、学校、准考证号,都是要手写的,还要贴上照片,盖教育局的钢印。
准考证已经准备完毕,正在核查看是否有缺漏。
另外还要准备布置考场,组织监考等等。还是挺忙的。
但这平凡而忙碌的一天,却忽然起了波澜。
“把周长明给我叫过来!”教育的副局长刘永宏拿到了今天的报纸后,脸色极其难看,还发了火。
周长明,就是南明县高中的校长。
沈青山作为刚调来教育局的办事员,本来应该没他什么事的,但谁叫他“不小心”,把自己和副局长刘永宏的关系,说漏嘴了呢,办公室的谁也不会给刘局长的亲戚使绊子。
正局长最快今年就要退休,现在已经不怎么管事,大部分事情都是刘永宏这个副局长处理的。
在单位里,下头人也都默认他就是下一任的局长。
连带着沈青山,刚转来也混得如鱼得水,他本来也是那种爱交际的人,一来二去就都特别熟。
今儿刘永宏发了这么大的火,有人还不知道为啥,有人已经拿起报纸开始看了。
毕竟刘局长今天来上班的时候,心情还是很明媚的,一路上跟他们打招呼说笑,结果进了办公室,没多久就开始发火。
也就是给他送了一份邮递员刚送来的报纸,和一杯茶,是哪个出问题了,都不用想。
报纸上头版头条就是“科教兴国,人才为本”。
恩,这很好嘛,上头重视教育,他们教育局才会成热灶。
高考中断那十年,他们教育局都成啥了。
那局长到底哪里不高兴呢?
看内容。
嘿,又是这个叫南星的作者,对这个作者,他们可都是有印象的。
两个多月前,这位作者发表了一篇也是跟高考有关的文章,鼓励大家一定要好好复习积极参加高考,为国家贡献人才。
不仅如此,这位作者还弄出了那啥知识点思维导图,用那么简练直观的方式,把数理化的知识点给串联起来,方便学生学习。
鉴于偏僻地区很难获得学习资料,省报专门把中缝的位置腾出来,用了十几期的中缝,刊登那什么知识点思维导图。
不得不说,但凡是上过高中,肚子里有点墨水的都知道,那份知识点总结得真是非常厉害!
大家都说,这个南星应该是笔名,他可能是被下放多年后复职的高级知识分子,在下放期间应该也没放弃,才会总结得这么好。
大家还说,有了这份东西,这一届的学生可真是有福气了。
去年12月份的那批考生,可是任何复习资料都没有呢。
但看过也就过了,大家也没太过关注。
直到后来,庆市教育局,把这知识点思维导图,还有配套的复习笔记、母题,一起给出版了。
这下大家更羡慕这一届的高考生,同时也猜测,这些复习资料的主要作者“南星”,应该是庆市人。
至于说除了南星之外,其他的编辑校对的名字,比如高云凤,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南明高中高考1班的班主任叫高云凤的,但没人当回事,只以为是重名,这名字可太常见了。
可是现在,看了这篇文章,里面明晃晃地表扬《题集》的编纂工作,表扬庆市教育局,表扬南明高中各位老师和南星同学!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南星,就是他们南明县高中的学生!先前出版那本书中的高云凤,就是南明高中的班主任高云凤!
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咋可能呢。
绝对不可能。
一个学生,怎么可能整理出那么优秀的复习资料?
把知识点串联做得那么详尽,那么好!
肯定是高云凤那几个老师的功劳吧。
但……
那几个老师,真有那么大本事?想也知道不可能。
再想到,登上丰省日报的稿子作者,可是南星,还真就是个学生?
简直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不愿意相信,可事实明晃晃地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在不可思议之后,大家都不由得愤怒起来。
南明县高中,是他们县的高中啊,归他们南明县教育局管!
可是在这篇报道上,一个字都没提到南明县教育局。
也就是说,完全把他们南明县教育局给绕过去了,那个叫南星的学生,还有南明高中的校长老师们,他们是直接跟庆市教育局联系上的!
怎么可以这样?!
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带上他们!
这可是省报啊。
在丰省这么一个大省,想要上一次省报,那难度根本不用说,不是做出什么特别大的成就,压根儿就别想被省报提到只言片语!
如果是县里其他方面上了省报,他们最多就眼红一下。
可是这次,这是跟教育息息相关的,还是他们县教育局直属管辖的县高中,出了这么大的成绩,上省报被公开表扬,连地区教育局都给带上了,竟然不带他们!
简直是,奇耻大辱!
所有人一瞬间就明白,刘局长为什么生气。
这是多大的政绩。
如果没有也就罢了,有,却硬生生地不带上他们。
哦,不光是不带上,更严重的问题是,作为直接下属,直接绕过了他们。
这意味着什么?
上头的人会怎么想?
“青山啊,刘局长叫你进去。”
办公室里这会儿的气氛相当压抑,一群人又是生气,又是忐忑。
沈青山的大脑也有些发懵。
一进办公室,就对上刘永宏的眼睛,刘永宏明明脸上带着笑,可那眼神却叫人心惊。
沈青山都不敢多看,立马看向边上坐着的南明县高中校长周长明:“周校长。”
周校长也冲他点头笑笑。
刘永宏这才笑着开口,语气温和:“青山啊,周校长刚才说,在省报上发表文章的南星,就是沈南星,是你侄女?”
沈青山连忙摇头:“刘局,这我真不清楚。那丫头她,她还有这文采?”
刘永宏呵呵一笑:“别那么谦虚嘛,周校长都说了,你的这位侄女啊,可是厉害的很。”
沈青山面露尴尬。
刘永宏又看向周长明:“周校长,咱们有这么优秀的学生是好事,就是,这件事是不是该跟咱们局里说一声?毕竟能上省报,这可是大好事。还有那个《题集》的出版,咱们局里也是大力支持的嘛。”
周长明:“前些时候我给局里打过申请,说现在学生的复习资料太少,让局里看能不能想想办法,从市里或者是省里的高中,帮忙弄到一些资料,咱们局里一直没回复,我问了好几遍,都说局里有困难,叫我们自己想办法。”
“……”
刘永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打的申请,我怎么都没看见?”
周长明:“口头申请过,也打过书面申请,一直没得到回复。”
刘永宏一拍桌子,疾言厉色:“查,给我查,这件事是谁经手的,申请交到谁手里,为什么不批复,为什么不上报?我看是嫌手里的铁饭碗太沉了是吧!”
周长明也不管刘永宏怎么发火,又说道:“我催过几次,都没下文。我就跟学生说,刚恢复高考,教育上要做的工作很多,局里人手不足资金不足,确实有困难,咱们应该理解。学生想了想就说她自己想办法。”
刘永宏皱眉:“学生自己联系的市教育局?”
周长明叹了口气:“可不是么,说起来我这当校长的都惭愧,叫学生自己去想办法。”
刘永宏好悬没维持好自己脸上的表情。
周长明一脸遗憾,心里头的小人儿却已经喝起了小酒。
哎呀呀,看着刘永宏气得要死还说不出一个字,这种感觉可真妙。
他也总算是明白,为啥前些时候,沈南星明明是直接找的市局,用的陈国栋同学舅舅的关系,咋还要让他联系县教育局,只怕是早就想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出吧!
县里这边,既不想干活,还想要功劳?
呵呵。
当然了,当初他跟县局这边提申请的时候,只说让县局去帮学生们找试卷习题,可没说能拿东西换。
有东西换,那最多只需要跑个腿。
没东西换,那可就是求爷爷告奶奶,县局这边会愿意才怪。
但不管咋说,他打过申请,县局这边毫无作为,那就不能怪他了吧?
周长明也很看不惯刘永宏这个即将转正的副局长,光占着位置,不干一点实事!
当初迫害老师们的时候,这位刘局长就冲在前头,后来老师们复职,工资发不下来,他这个当局长的也没有一点担当,哪怕去县里闹呢,总得叫老师们吃饭吧?
这位刘局长,就是个官迷,什么事儿都办不了,就想要功劳。
在如今正逢教育改革大势,这样的人继续占着位置,还要转正当局长,对南明县来说,真是悲哀!
这也是为何,周长明也猜到了不妥,却还是按照沈南星说的办,这么大的好事,直接绕过了南明县教育局。
这其实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上头领导,南明县教育局不行,担当不了主管教育的责任!
刘永宏强忍着心底的怒火,跟周长明说:“长明啊,你和沈同学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我是说,沈同学还有文章要投稿吗?”
周长明:“马上就要高考了,她应该也没时间再写了。”
刘永宏:“高考后,也还是可以继续写一写的嘛。”
周长明点头:“确实,像是咱们教室里装的灯棒管,多亮堂啊,比原先的灯泡好用得多,学生们也不用再点蜡烛看书了。这灯棒管还是学生们自己弄来的。”
刘永宏:“教室学习环境确实是急需要解决的,教育局也已经跟县里打了申请,财政上拨款一到,立刻就会安排下去。”
周长明一走,刘永宏的脸就黑了下来。
沈青山想走,也不敢走,只能原地站着。
刘永宏握着茶杯,好半天才抬头看向沈青山:“青山啊,你有个好侄女。”
沈青山:“……”
他心里也怄着火呢。
在知道省报上发表文章的,竟然是沈南星这死丫头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这死丫头,又惹事。
紧接着,他就忍不住咬牙,这死丫头,可真是个讨债鬼,上省报啊,多好的事啊,咋就不带上他这个亲三叔呢!
如果带上他,他沈青山就也是上过省报的人了,以后在教育局升迁,那必然会十分顺遂。
再往深一点想,带上眼前的刘局长一起,带上南明县教育局一起,那他们沈家,就是刘局长的贵人,刘局长转正后,绝对会第一时间给他提干!
多好的机会啊!
现在好了,这死丫头竟然直接绕过他们,找上庆市教育局那边。
刘永宏盯着沈青山,语气缓慢却带着压迫力:“青山啊,你帮我问问你这侄女,对咱们南明县教育局有什么不满,要故意这样整我。”
沈青山连忙摇头:“这,这怎么可能故意整……整您。”
刘永宏冷笑:“不是故意整我,她绕过我,直接找市里?现在报纸上感谢市教育局,感谢南明高中,就是对我们南明县教育局只字不提,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不明白?”
沈青山:“或许就是……漏了……”
“漏了?你漏一个试试看!这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我南明县教育局,对这件事没任何贡献,甚至是拖后腿的!”
沈青山:“……”
刘永宏又露出一个笑容:“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补救。这马上就要高考了,我看她知识掌握的都已经很不错了,写篇文章又费不了多少时间。”
沈青山:“……这,那丫头对我们……刘局,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咱都是自己人,我也没法瞒着您,这丫头跟家里人,不亲,还有,还有秀秀那事儿……”
刘永宏目光闪烁起来。
秀秀的事儿,他是知道的,要不然林克保也不会办得那么顺利,甚至局里除了他和秘书,其他人都不知道。
他看向沈青山:“秀秀的事儿,该不会她已经知道了吧?”
沈青山心头悚然一惊,连忙摇头:“不会的,她怎么可能知道。去年高考的分数都没有公布,就连咱们都不知道她到底考了多少分,只是收到录取通知书了,但通知书一到就被截留下来,不会有人知道的,她更不可能知道……”
刘永宏:“真的不可能吗?”
沈青山点头:“肯定是不可能。若她知道的话,那她完全可以直接举报秀秀,她没有必要再参加一次高考的。这事儿别人操作起来难,她肯定不难的。刘局你不知道,她嫁的谈家那小子的爹,也就是她公公,是部队上的,职务应该也不低。如果她真的知道去年的录取通知书被秀秀顶替的话,只要让她公公出面,找到京市医学院,那立马就能把秀秀打回来,把她换上去,她也没必要再考一次。”
刘永宏想想也对:“既然这样,那今年的高考……”
沈青山道:“肯定不能让她报京市医学院或者是京市其他学校,那还是会影响到秀秀的。我给她报的咱们省医学院,到底是我侄女。”
刘永宏笑了笑:“咱们省医学院也是好学校,分数也不高。那也没必要考太高的分数嘛,够用就行。你说是不是?”
沈青山立刻点头:“对对。”
看来,自己先前跟小妹商量的没错,必须不能让那死丫头考高分。
下了班,他就立刻去找自家小妹,妹夫林克保没在家,只有小妹沈桂英一个人在吃饭,看到他来就招呼他一起吃。
沈青山也没客气,坐下就拿起筷子吃饭,一边吃一边跟沈桂英说着今天的事。
沈桂英一愣,她今天没上班,家里也没有报纸。
“小南她,她这么有本事?写的稿子,都能被省报录用?”沈桂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沈青山点头。
沈桂英脸色不断变换。
沈青山又把刘永宏的话给说了一遍:“刘局长也是这个意思,今年叫小南参加高考可以,但不能叫她考太好。那样对谁都没好处。”
沈桂英双手紧紧扣着。
正在这时,林克保回来了,脸色同样很不好看,一进门就把外套脱下来砸在沙发上。
“跟你说过多少回,这段时间上头赌博抓的严,让你该交代的交代好,为什么就是不听?净添乱!”
林克保怒气冲冲的。
待他发完脾气,才看到沈青山,他抿了抿唇,点了一下头,语气还有些回转不过来,还带着生硬:“青山来了。”
沈青山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林克保抿着唇,缓了缓才叹气道:“不是我跟桂英发火,这都不知道第几次了,显宗赌博被我手下人抓到。第一回不认识给带回所里了,第二回人家认识他,偷偷就给他放走了。第三回第四回,有些时候我都不知道,人家直接给他放了。今天竟然又被抓来!我上上下下都得打点,我脸面往哪儿搁!”
沈桂英也是气得不行,她一边给林克保泡茶,一边咬牙说道:“我亲自回家一趟,跟我妈和二嫂说说,再有下次……就不管他了。”
林克保哼了一声,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又问沈青山过来是不是有事,沈青山也没隐瞒,又把沈南星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克保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自己老婆的娘家还真是,不是凤凰,就是草包!
可惜这凤凰,不是落在自家枝头。
今年绝对不能叫她考出好成绩。
甚至……
都不应该叫她再参加高考!
当初真要是把她嫁到金家就好了。
林克保又问沈桂英:“秀秀放暑假了吧?叫她别回来,在学校继续学习也好,跟着老师出去调研也罢,不要回来。”
沈桂英点头:“秀秀说要跟教授一起参加什么基层实践,应该就不回来了。她让我们不用担心,她转了专业后,现在学习方面比较轻松,教授特别喜欢她。”
而说起金家,沈南星再次听到金元宝的名字,是从韩秋梨的口中。
今天韩秋梨和二哥谈家明一起来县城,准备给韩秋梨扯两身衣服料子做衣服,再采买一点结婚用的东西。
他们已经看好时间了,后天去领证,等到高考结束再办酒,不然沈南星没空参加。
今儿过来县城买东西,中午就拐过来在家里吃饭,谈家明去帮着挑水了,韩秋梨和沈南星谈老太闲话家常,也就说起了老家村里的事。
“金元宝和宋柳结婚了,就前几天的事儿。办得很是风光,在公社的街口摆了二三十桌的席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得不行。”
韩秋梨就是这么一说。
更具体的,还是从小王兽医嘴里知道的。
小王兽医自从上次跟沈南星聊过之后,就跑了好些地方,找养鸡的资料,甚至还去了几家养鸡场看情况,今儿过来是跟沈南星讨论鸡瘟的事,他去的那家养鸡场,正好发鸡瘟,养的两千只鸡,没了一多半。
他过来是想问问沈南星有没有办法的,正好碰上韩秋梨在说金元宝的事。
“那金家就是想跟你们家比,先前大胜哥结婚,事儿办得大,十里八乡都津津乐道,金家就想压你们一头,就把事儿办得更大更风光。”小王兽医冷笑。
“金家办事那天,金元宝他姐夫,就是孙副县长亲自到场,他都去了,县里知道消息的领导,又碍于面子的,哪个不得去一趟?有些就算是人走不开,礼也会到。”
小王兽医很是看不上金家那做派。
“那金家把礼单桌子摆外面,还搞了个喇叭,写个礼单,还要拿喇叭唱名。光说名字,咱下面的平头百姓也不认识啊,人家就把单位职位都给喊出来。教育局刘局长,上100礼金,城关派出所林克保所长,100礼金……”
沈南星也就是笑了笑。
小王兽医又说:“人家还请了样板戏,连唱好几场,咱们大队,还有附近大队,甚至是其他公社的,也都跑过去看戏呢。我估计啊,你们村里肯定也有嚼舌根的。”
韩秋梨就点头说道:“村里人都在说沈家爷奶不厚道,说沈家小姑,给咱家的事儿上礼50,给金家的事儿上礼100,这是在故意踩咱家面子。大嫂她,她……”
沈南星挑眉。
韩秋梨颇有些不好意思:“大嫂她还跑去沈家门上骂了一通,说不想跟咱家攀亲就别攀,瞅着小南有本事了就想攀上来,攀上来了,又嫌面子过不去,还要踩咱们。50也好100也好,舍不得就别给上礼,缺你那50块钱人家都不活了!”
韩秋梨忍不住去看沈南星的脸色,见沈南星还带着笑,她才又继续说道:“大嫂指着沈家奶奶的鼻子骂,还又把从村里人嘴里听来的,小南你没结婚时候,沈家奶奶对你不好的那些话,翻来覆去地说。说沈家奶奶就是个势利眼,是个面甜心苦的老妖婆……”
沈南星连忙问:“然后呢?”
韩秋梨:“大嫂骂一句,对门的秀英婶子也跟着说几句,然后……然后就把沈奶奶给气晕了。大嫂还骂她肯定是装晕,又想赖在小南头上,说小南不孝。大嫂说她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跟你没关系,叫沈家奶奶去找她!眼看着乱的不行,妇女主任骂了秀英婶子两句,把大嫂给拉开拽走了。后来反正沈家奶奶这两天都没出门。”
沈南星忍不住想笑。
这方雪梅的战斗力,还真是非同一般啊。
她奶韩金花那种人,还就得方雪梅这样的来治。
沈南星又问:“宋柳怎么嫁给金元宝了?”
韩秋梨摇摇头:“具体的不知道,不过……建国叔说,宋柳参加的那个医疗培训合格了,现在已经分配到县医院,在妇产科实习呢,说是最快明年就能转正,以后就也是正儿八经的医生了。”
谈老太在边上听得直皱眉:“那柳柳没有正儿八经学过医吧,就是以前在村卫生室,跟着她爹建国学着抓药,后来又去公社卫生院,也是帮忙抓药。就算去参加医疗培训,这才培训几天,就能去妇产科当医生了?”
韩秋梨摇头。
沈南星没吭声。
倒是小王兽医冷笑一声:“我看啊,她那不是培训合格分配到县医院,而是跟金家说好了要嫁给金元宝,才会被分配到县医院。金元宝不能人道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前些时候他从外地治病回来,虽说金家对外说病已经治好了,但大家心里都有猜测。”
“有那会看面相的老人就说,这才几个月,那金元宝的面相都变了,不见一点阳刚之气。金家说他的病治好了,肯定是骗人的。”
正说着,小王兽医的眼神就有些闪烁。
沈南星:“还有什么事儿?”
小王兽医嘿嘿一笑,说没事。
沈南星也笑了:“没事儿?金元宝治病回来,就没找过我?”
小王兽医:“……”
“谈礼是不是收拾过他了?”沈南星又问。
小王兽医轻咳一声:“你怎么猜到的?”
沈南星:“金元宝的病肯定治不好,他回来之后,也一定会想着找我麻烦。但这么长时间,他都没跳到我跟前来找麻烦,总不会是因为他良心发现改邪归正。”
小王兽医挠挠头,只好把他知道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就是前些时候,嗯,也没多早,大概是在谈家胜结婚之前,金元宝就治病回来了,整个人看着就邪气的很,又纠集了一帮狐朋狗友,整天四处游荡,欺压乡里。
但只要不弄出人命,大家也都不敢吭声,不敢反抗,生怕招来更恶劣的打击报复。
石小榕她们三个姑娘的烧饼摊子,在公社街上也渐渐做起来了,可不就被回来的金元宝给盯上了,一天到晚去骚扰。
石小榕她们三个姑娘就想着躲两天。
但几个姑娘挣钱也上瘾的,躲了两天就想着再去摆摊试试,就在公社大街上呢,那金元宝最多也就是口头上占几句便宜,也不敢真动手动脚的。
可那金元宝,还就是无法无天。
尤其是在知道了石小榕,竟然是沈南星的表姐之后,金元宝更是把矛头对准了石小榕。
沈南星脸色一变。
上辈子石小榕没去摆摊,金元宝也没有被她毁掉男人的命根子,自然不会有这一出。
这辈子,她这段时间只顾忙着学习,忙着整理《题集》,时间太紧张,她全身心投入,是真的给忽略掉了。
“你别担心都过去了,你表姐榕榕也没事,她可不是那种遇事忍气吞声的女孩子,软着哀求金元宝,金元宝却还变本加厉,她就知道那样没用,得反抗。她也是真狠啊,拿着菜刀就往金元宝身上砍。”
“没砍中,也把金元宝吓得不轻。”
“后来,金元宝倒是也被激起那股子邪劲儿了,他倒好,放出话说他跟……跟你表姐在处对象,说要让家里去提亲。”
沈南星的脸色顿时黑沉下来。
“金家还真就央了媒人,去你大姑家提亲。”
小王兽医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沈南星的脸色:“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沈南星没吭声。
她知道谈礼这段时间肯定是没消停,但确实不知道,大姑家里,还被金元宝这样骚扰。
“那金元宝放出话去,说他看上你表姐榕榕了,说你表姐就是他金家的媳妇,谁敢抢就是跟金家作对。据说附近有几个青年,本来想去你大姑家提亲的,都被金元宝这架势给吓退了。”
“后来呢。”沈南星问。
“后来,其实我也不大清楚,谈礼带着陈国栋他们三个,约了金元宝一起吃顿饭……”
“第二天原本是要去你大姑家下聘礼的,但金元宝好像喝多了,睡过头了,就没去成。再后来,就从金家传出消息说金元宝和榕榕八字不合,然后没过两天,金元宝就跟宋柳相看,下聘,这才几天,就直接结婚了。”
沈南星:“……”
小王兽医见从沈南星脸上看不出什么,他迟疑了一下就又说道:“你也甭担心,那金元宝若是真想做什么,我就找我家老爷子。一个地痞流氓,就仗着有个当官的姐夫,真当收拾不了他了!”
沈南星忍不住打量了小王兽医一眼。
小王兽医被她看得浑身发毛:“你什么意思?”
沈南星眯了眯眼:“应该问你吧,你什么意思?”
小王兽医一脸无辜:“啊?”
后来再见面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石小榕才告诉沈南星,金元宝说要去她家下聘的那天,小王兽医一大早就去找她,跟她说别担心,那金元宝要真的想强娶,就让石小榕先跟他领证,他就不信了,石小榕都成他家媳妇了,他家老爷子还能撒手不管!
结果金元宝前一天喝醉了,下聘那天压根就没去,后来又传出说八字不合,又定下宋柳。
石小榕这边危机彻底解除,也松了口气,但对小王兽医当时的挺身而出,石小榕还是很感激。
这会儿,沈南星自然是不知道小王兽医还干了这些事儿的。
既然金家消停了,那沈南星也懒得理会他们。
跟小王兽医说起鸡瘟的事。
牲畜饲养,最怕的就是各种传染病,要不人家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
又过了两天,沈南星才终于逮到这些天格外忙碌的谈小礼。
谈小礼同学,和陈国栋他们几个,现在的操作真是叹为观止。
自从给南明县饲料厂弄了一台粉碎机,特别好用之后,周边几个县的饲料厂就也慕名找来。
可本地石场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淘汰下来的旧机器啊,他们竟然把业务给发展到了其他地区,周边还有大型石场呢。
他们还带了好几个机修厂的学徒。
拆卸维修组装。
谈小礼现在基本上都不用动手,只要指挥学徒干就行。但检查、测试,还得他来。
因为要去外地,有时候晚上就不一定能赶回来,偶尔有几次他晚上没回来,沈南星也没当回事。
教训金元宝那次,估计就被他这么给糊弄过去了。
“我就是想着你马上都要考试了,手头那么多事情要忙,那点小事不值一提,就没跟你说。”
谈小礼同学一脸无辜又诚恳。
说完就想伸手抱过来,被沈南星抬手挡开,他立马就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
“打架了?”
“没有!”谈小礼举手保证,“没打,就是吓唬吓唬他。”
沈南星有些狐疑:“吓唬几下就有用?”
谈小礼眨眨眼睛,很诚恳地点头。
对,就是吓唬。
那金元宝本来就是纸老虎,据说以前他没去当兵的时候,就被他给收拾过,服服帖帖的,虽然他没记忆了,不知道以前是怎么收拾的,现在就重新试试看嘛。
这种地痞流氓垃圾臭虫,就应该回炉重造的!只是收拾一顿,便宜他了。
沈南星也没再多问。
现在的谈小礼,也就是在她面前的时候,还像个少年郎,在外头,绝对不是这幅样子。
想也知道,跟石场、矿区,还有各个饲料厂机械厂那些老油条打交道,想要不被坑,他就得长出八百个心眼子来。
“南南你看这是什么?”
这人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编织得很好看的小竹筐,上面还带盖呢。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筐熟透的樱桃,不是后来紫色的大樱桃车厘子,而是本地的小樱桃,皮薄,晶莹剔透,有黄色的,也有熟透了是红色的。
框里铺着樱桃叶子,放一层樱桃铺一层叶子,倒是把这些皮薄娇贵的果子给保护得很好。
“这时候还有樱桃?”沈南星也是惊讶。
本地一般到6月初,樱桃就差不多没了,这都7月了,竟然还有。
谈小礼:“北边的,我们那边的活忙完,正巧碰上,就摘了一筐带回来。”
他说着就小心地捡出来一碗,洗干净了拿来递到沈南星嘴边。
看他一脸期待的样子,沈南星张嘴。
结果樱桃没进嘴里,他的唇先贴上来了……
等他温热的大手扣住她的腰,她才发现,他胳膊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而有力的肌肉,再不是昏迷时那般瘦弱模样。
腰被紧紧扣住,后脑勺也被他托住,不让她有分毫逃跑的空间。
年轻英俊的男人,目光黑亮,热情如火。
会撒娇,会黏人,会啃,会舔,还会得寸进尺。
智商高,感官又敏锐的人,学什么都快。
尽管她已经很克制,但身体的本能反应根本无法消除。
被他不轻不重地咬一口,她整个人都止不住地轻颤。
她忍不住伸手推他,他却不肯退让半分,反而越发变本加厉。
在她失控时,他又紧紧抱住她,狠狠地亲过来,还邀功一般地问她,舒服吗?
或许是在苏醒过后缺失从前的记忆,心智恢复得过程又太快,他只顾着学生活中的其他东西,在这方面,他毫无羞耻感,完全遵循本能,讨好她。
她气恼地抬脚踢他,恼羞成怒地说着“不舒服”,让他滚开。
但身体的本能反应骗不了人,恩,骗不了他。
“那这样呢?”
“是这里吗?”
他抬头看她,“弄疼了你踢我。”
他简直是天底下最好学、最有探索欲的学生!
只是这学生,太过顽劣,花样百出。
在她完全无法克制,不住地吸气,身体也轻颤时,他还耐心十足,千百般手段都要使个遍,非要逼她失控。
“南南,南*南,你说的对,甜瓜的瓤最甜了……”
第40章 有人对上了省报的沈南星,以及出版的东西不满,那……
有人对上了省报的沈南星,以及出版的东西不满,那自然也有人很满意。
县委大院。
梁满山看了报纸后,连连点头。
他妻子周佩玉和儿子梁嘉年就坐在他对面吃早餐。
看梁满山一边看报纸一边点头,周佩玉就好奇地问:“是有什么好事?”
梁满山把看完的报纸递给妻子:“这篇文章就是小沈同学写的。差不多两个月前也有一篇,也是发表在省报上,用的就是南星这个笔名。我当时还想着,跟小沈同学重名了,今天再看这篇,呵呵,不是重名,就是小沈同学。”
周佩玉也很是惊讶,拿起餐巾拭了一下嘴角,才接过报纸。
周佩玉看着文章,越看越是惊讶:“确实很厉害。”
其实都不用看文章,只说这位小沈同学能够两次上省报,就足以说明她的优秀。
“也就是说,之前在省报中缝刊登的那个知识点思维导图,也是这位小沈同学总结出来的。”
周佩玉自己就是教育工作者,后来因为儿子的事情,她没法正常上班,后来就当了报社通讯员,自由撰稿人。
她比谁都清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差不多同样的选材,能在省报上发两篇文章的含金量。
更不用说这位小沈同学总结的,知识点思维导图,用这么简便又直观的方式,串联知识点,对学生来说可太有帮助了!
周佩玉从自己的渠道获知,恢复高考之后,教育部还在持续推行教育改革工作,其中编纂新版教科书也列入计划当中。
而负责人,也已经把那份知识点思维导图纳入关注范围。
怎样让知识点,以更简洁清晰的方式,传授给学生,一直都是教育界不断深思的课题。
周佩玉原以为那个“南星”,应当也是某位教育工作者,可能是庆市人,她还想着等儿子高考之后,她能腾出来时间,去约见一下那位“南星”同志,好好做个专访呢。
她属实没想到,真正的南星,竟然会是一个即将面临高考的学生。
周佩玉又仔仔细细地把文章看了两遍,注意到了《题集》。
周佩玉立刻就想起来,儿子让她帮忙,跟京市诸多高中索要他们自己出的试卷和练习题。
她连忙询问儿子。
梁嘉年直接点头:“也收录的有。”
周佩玉把盘子里的煎包吃完,还是忍不住说:“都没听你提起过?”
梁嘉年看过来,有些惊讶:“您对这个感兴趣吗?”
周佩玉:“……”
梁嘉年:“小南她知识点掌握的很好,她就是为了帮助其他同学复习,才会总结那个知识点,复习笔记和母题,这个题集,也是为了帮助其他同学,她自己根本不需要。”
周佩玉:“你也帮忙了吗?”
梁嘉年点头:“整理题集,要根据知识点、题型和难度进行分类,我也帮忙了,也是在巩固知识。”
周佩玉笑起来:“年年真棒。”
梁嘉年:“……”
脸忽然就红了。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儿子去上学了。
周佩玉和梁满山说:“你说,我针对小沈同学,做个专访,专题报道,怎么样?”
梁满山点头:“她外公是秦安平,秦先生这样的国手,早该平反了。”
周佩玉颔首。
距离高考,只有两天了。
最后关头,学校放假两天,让学生们都回家一趟,做好高考的准备。
考场就在县城高中和另外两所初中,准考证已经下发到各个同学手中,上面写的有考试时间和考场。
沈南星考的是理科。
20号,高考第一天的考试科目是上午政治,下午物理,如果是文科,下午就考历史。
第二天,上午数学,下午理科考化学,文科考地理。
第三天,上午语文,下午外语。
外语在今年被纳入高考科目,但除了相关的语言类专业以外,报考其他专业的考生,外语成绩只作为录取参考,不计入高考总分。
老师们把准考证发下去,给大家都看一眼,记住自己的考场和考试时间后,就又把准考证给收上去了,帮学生们保管。
等到考试之前,再发放给学生们,以免丢失。
准考证上交之后,就该解散放学,让学生们都回家了。
老师又忍不住交代,这两天吃饭一定要保证营养,再艰苦,也不在这两天。
沈南星赶紧说:“就吃馒头米饭,7成饱就行了。有条件的吃个煮鸡蛋。不要吃太饱,不要吃生冷,不要吃肉!尤其是肥肉!”
其实并不是不能吃肉,主要是这些同学们,当真是一年到头都不一定吃顿肉,如果这两天为了高考,一咬牙吃点好的,吃点肉,尤其是肥肉,反而容易引起胃肠道的不适。
再者如今这年月,肉太稀缺,有些人家买了肉,能腌起来放很久,隔几天切一小片,一块肉能吃俩月,这么热的天,哪怕肉是腌过的,也臭了啊。
万一家里人为了给学生加营养,把全家都舍不得吃的腌肉弄一大块给学生吃……
那简直是灾难。
别觉得不可能,这种事儿年年都有!
所以干脆别吃肉了。
就吃馒头稀饭就挺好的!
“这两天注意,一定不要喝生水,喝凉白开。不要用凉水冲澡,免得着凉,也不能捂太严实,以免生热中暑。”
沈南星恍惚记得,上辈子就在这次高考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就是生热中暑了,他体质差平时就怕冷,考前放假这两天,下了点雨,他生怕自己受凉,就盖大被子,结果捂中暑了,压根儿就没能参加高考。
沈南星看向那个男生:“徐放,你这两天睡觉,只准盖你家最薄的被子!”
徐放的脸一下爆红。
沈南星又看梁嘉年:“不许熬夜。”
梁嘉年:“……”
马上就要高考,上次的活干完之后,谈礼就让陈国栋他们几个回来教室跟着一起上课。
虽然不指望他们能考上大学,那总能考个大专或者中专吧。
这会儿,陈国栋就忍不住笑:“小南姐,那我们呢?”
沈南星瞥他一眼:“你?这两天晚上睡觉,注意电风扇别对着吹。”
陈国栋:“……那不长痱子啊!”
赵立业无语:“你傻啊,不让电风扇对着你吹,你不会把电风扇对着墙吹,有点风就不热了。”
李远航:“那是不是冰棒也不能吃了?吃雪糕吧。我请客!”
沈南星:“考完试再吃。”
刘兰香也笑着喊:“行,那我可记住了,考完试李远航请大家吃雪糕。”
“班长还有我,我请喝汽水儿。”赵立业凑过来,“这段时间我跟着三哥挣钱了,我自己的钱!”
刘兰香白了他一眼。
陈国栋挠挠头:“那我请啥?要不我请大家看星星吧。”
“咦——”
沈南星也笑起来:“等考试完,我请……请大家对答案。”
“哈哈哈好!”
“这个好!”
“得等三天全部考试完哦,中间可不许对答案。”
这么说着,大家都哄笑起来,也稍微缓解一点考前紧张的情绪。
放假两天。
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回家去了。
有些需要回去,带上钱、粮票,或者是粮食,不需要的就选择继续留在学校宿舍,继续学习,等待考试。
沈南星住在县城这边,自然是不需要回去的。
不过她想去看看大姑。
之前表姐石小榕被金元宝骚扰的事情,大姑一家都没吭声,中途表哥石大勇还来看她,给她提了一篮子的鸡蛋,也都没提过一句,显然是不想让她考试分心。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金元宝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姑表姐他们也还是没有提一句,生怕影响到她备考。
现在她知道了,必须得去看一眼大姑。
胃是情绪器官,大姑的病,最忌讳情绪上的巨大起伏。
之前给大姑开的药方和食补,是按照正常情况来的,但是被金元宝一闹腾,大姑的心理肯定承受巨大压力。
还继续使用原来的药方,怕是不行,得重新开方。
既然这样,那就全家都回去一趟。
沈南星他们刚回到家,都还没进门呢,对门的春花娘就赶紧凑上来了。
“哎呦婶子,小南,你们咋这时候回来了?不是马上就要高考吗?”
春花娘一边询问,一边帮着他们提东西进门。
谈老太:“小南他们放假两天,准备考试。”
春花娘:“这样啊。也对,复习那么长时间了,得休息休息。”
进了院子,春花娘立马就拿起扫帚,帮着谈老太扫院子。
谈老太早习惯她这人,随她去吧。
春花娘自己就忍不住:“婶儿,你这些天没回来,怕是不知道吧,你那大孙媳妇,可是个能人。”
谈家胜和方雪梅结婚当天晚上,谈老太就和沈南星谈礼一起去县城了,一直住到现在。
那方雪梅是个能人这事儿,也压根儿就不需要说,就看她这嫁过来之前,到结婚当天都能折腾出那么多的幺蛾子,也知道她这人有多能耐。
春花娘忍不住跟谈老太诉说方雪梅结婚之后在战绩。
“方雪梅回门那天,可是足足带了一整条的猪后腿,连带着后面臀尖上的肉呢,好大一块呢。你知道那肉哪儿来的不?”
“他们结婚那天,小南和三礼城里的朋友不是带来了半扇猪肉么,那天人多,秋霞也是舍得,半扇猪肉都给做了,那天厨房上她嫂子帮着给省下了一盆子肉,结果当天晚上,方家人回去,方雪梅就把那盆子肉都叫带回去了!”
“哎呦你是不知道啊,秋霞哭成啥样了。当天晚上就闹着说要分家。”
春花娘眼中八卦之光亮得刺眼:“这新媳妇都还没回门呢,这两边的亲家都没会亲家,就要分家?这咋说得过去嘛。”
“秋霞哭了半夜,到底是忍下去了。可到了回门当天,方雪梅非要拿条猪腿才肯回门,还说没有猪腿,她就拿100块钱回门。”
“可把秋霞给气得啊,好悬没厥过去。”
“为了那条猪腿,明子还跟他大哥打了一架。”
谈老太这才抬头:“兄弟俩打架了?”
春花娘连连点头:“可不么,那条猪腿是明子带回来给他妈的,说是他之前帮人家出鱼,忙活了足足一个星期,每天晚上都忙到天亮,人家给的酬金。他给拿回来了,结果就被他大嫂看上,要拿着猪腿回门,说有面子。”
“秋霞当然也不愿意给啊,可架不住大胜一声不吭的,拿上猪腿就走,被秋霞拦住,大胜还说结婚接亲的时候,叫小梅丢了面子,今儿回门怎么也得给撑起来。就这猪腿最合适。”
“当时明子没在家,大胜拿着猪腿就带着媳妇去娘家回门去了,就剩秋霞,坐在地上哭得叫人心慌。”
“明子带着秋梨去上班,回来一看他妈哭得饭都不吃,躺床上起不来,明子可不就生气么。他大哥嫂子一回来,他也不能冲嫂子动手,就揪住大胜,锤了几拳。”
沈南星把东西放屋里,也走了出来。
春花娘就说:“两兄弟扭打起来,大胜哪里是明子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明子撂到地上压着打。方雪梅不干了,上来就要撕抓明子,秋梨一看这怎么行,就上去拽住方雪梅的头发……”
沈南星:“……”
春花娘嘿嘿笑:“你别说,秋梨看着不中用,那发起狠来,也是叫人不敢认呢。她手劲儿大,拽住方雪梅的头发就把人给撂倒了……”
谈老太脸色不太好看。
春花娘:“后来眼看打得不像样,秋霞也不哭了,从床上爬起来去拉架,被方雪梅挠了一爪子。悦悦也上去拉架,倒是劝住了秋梨,但那方雪梅一爪子又挠过来,秋梨可不就吃亏了么,眼见这样,悦悦也不管了,打吧打吧。”
“后来还是秋霞娘家侄子瞅见了,赶紧回去叫人,秋霞哥哥嫂子侄子侄媳妇都过来,才把人给拉开。”
春花娘:“婶儿你说,闹成这样的新媳妇,您见过没有?”
谈老太:“……”
春花娘:“嘿,这搁在谁家,打成这样也都打出仇了,人家方雪梅就不一样了,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的,照样出来大大方方叫人,该叫爹妈叫爹妈,该叫明子叫明子,就当昨天那架没打过一样。还追着秋霞,问咱家在哪儿上工,咋记工分,说她在娘家可都是干满工分的,嫁过来婆家上工,那记分员也必须得给她满工分。”
谈老太:“……”
沈南星:“……”
这打架的事儿,前两天谈家明和韩秋梨去县城买东西,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估计也是不好意思。
主要是方雪梅脸皮太厚,打完又亲亲热热啥事儿没发生过一样,你跟她置气,她说你小气。
韩秋梨和谈家明真要跟谈老太说的话,反而像是在故意告状一样。
春花娘又说:“小南你知道不,那方雪梅还去你爷奶家闹了一顿呢。前些天金元宝不是结婚么,你小姑家给人上了100块钱的礼!那大胜结婚,你小姑家才给上50,这不是明摆着故意踩你面子么。村里其他人也都是在说道,方雪梅就直接上门去指着你爷奶的鼻子骂,啧啧。”
这事儿沈南星倒是听韩秋梨说了。
春花娘叹气:“哎,秋霞也是命苦,为大胜的婚事费了多大劲儿,结果娶回来这么一个搅家精,以后家里日子可怎么过哟。”
一边说着,一边瞅谈老太。
谈老太面色淡淡的,什么都没说。
春花娘又看向沈南星:“小南,你家那边也不太平,你二婶不知道为啥,又跟你爷奶哭闹,一会儿说要喝药,一会儿又要上吊自杀的,可闹腾的很,你不回去看看?到底是你爷奶叔婶呢,一家子骨肉。”
沈南星还没说话,谈老太就直接推了春花娘一把:“去给我拽一筐麦秸秆,做饭家里没引火柴。”
春花娘答应着往外走,还说沈南星:“小南你还是该回去看看,也不知道到底出啥事了,你显宗哥这两天好像也没去上班。”
春花娘终于走了,谈老太看向沈南星:“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
沈南星笑:“没事儿奶,这些影响不了我,只当是学习累了,听听笑话。”
谈老太知道她不会被影响,就说:“那也别过去,只当不知道。”
但是显然,想当不知道也不行,不光是春花娘过来说,从他们回来进门开始,就有不少人都上门来。
都是乡里乡亲的,知道谈老太和沈南星他们回来,怕他们没菜吃,一个个的都上门来送菜。
过来送菜,免不了要拉几句家常。
农村能有啥娱乐活动,那方雪梅就是最近村里最大的乐子人。
除了方雪梅,也就沈家那点事好叫人说嘴了。
“你奶啊,昨儿我们一起纳鞋底,她还在说她活了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说你外公当年出事,也是把她吓着了。你外公多能耐的人,说没就没了,她也是怕你被牵连,再者农村女孩子,哪个不是从小做活,这人啊,生下来就是吃不完的苦。你奶是想着,要是你外公的事,那些人还想牵连到你的话,那可就能说道了,你自从回来乡下过的都是贫农的生活,咋着跟资本家也扯不上关系吧。”
“这些年,风口浪尖上,那四个帮没被打倒的时候,谁不怕惹事?叫你吃苦也是为你好。”
“反正你奶是被吓怕了,不想你出事儿,宁肯叫你苦一点。你想啊,真叫你日子过得光鲜,过得比别人都强,那人家不得嫉妒你?”
“你奶想叫你嫁到金家去,那也真心是为了你好。你瞅瞅金元宝娶柳柳,那场面办得多大,多风光啊,当初你要是肯嫁,那肯定比这办得还风光……哎呦!”
这大娘话还没说完,就被兜头一盆洗菜水泼了个全身湿透。
她跳着起来,瞪着罪魁祸首谈小礼:“三混子你这是又犯浑是吧!”
谈小礼笑盈盈的:“大娘咱得讲卫生,嘴臭就去刷牙,跑来别人家里熏得人恶心。”
他脸上露出痞笑:“我就倒盆洗菜水就叫犯浑了?你也知道,我是三混子啊。”
“哎哟哟,哎呦呦真是的,行了行了是我说错话了,好心当驴肝肺……”
人走了。
走出去老远,在院子里还能听见这大娘在跟外头邻居说话。
“有句老话说的是啥,狗改不了吃屎,那流氓混子也是,那是本性,上哪儿去改,甭管记不记得从前的事儿啊,本性都难改。”
春花娘的大嗓门立马吆喝开了:“我说癞子妈,你这指桑骂槐说谁呢?”
“说我,说我自己行了吧。”
“那可不说的是你自己吗,要不然你还能说谁。”春花娘扯着嗓子笑,“那狗啊,就是改不了吃屎,你家癞子都被打多少回了,偷女人小衣裳的毛病也改不了。癞子妈你可得注意点,这要被公安抓了,可是流氓罪。”
“没有的事,你可别浑说。哎呦我今儿就不该来,我也是好心。”
癞子妈匆匆忙忙走了。
春花娘呸了几声,又高声跟外头的村人说笑:“癞子妈他兄弟跟人打牌,叫公安抓赌的给抓到了。正巧么,有那熟人在,没给癞子罚钱就给放回来了,癞子妈这是投桃报李呢。”
边上立刻就有人问:“啥意思?啥熟人?”
“哎呦你咋傻了,脑子转一转啊,搁肩膀上就当摆设呢。还能有啥熟人,能管到公安抓赌?谁家能有这样的人脉。”
“哦……哦!是碰上沈家小女婿了是吧。”
“人家沈家小女婿当官的,派出所长呢,一年到头都不来岳家几趟的,哪能认识岳家村子里的癞子。”
春花娘一脸鄙夷地开口,声音比谁都高,生怕还没走远的癞子妈听不见:“甭拐弯抹角的说那么些,癞子以前偷棉花就拉着显宗一起,俩人狐朋狗友的。显宗人家有小姑帮忙,去了县医院当临时工,成正经工人了,癞子哪里还攀得上?不过呀,显宗倒是没瞧不起癞子,去赌牌也不忘拉上癞子。人家显宗有个当所长的小姑父,别人赌牌怕被抓,他可不怕,要放出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癞子可不就沾光了么,不然换成别人,少不得被关上十天半个月,还得罚个大几十块呢。”
前头癞子妈脚步匆匆的,听到后头春花娘的话,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没平地摔了。
知道再回去,也是被人看笑话,癞子娘就脚步匆匆地回家。
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的是刚才春花娘说过的话。
自家癞子平常是游手好闲的,可是以前他最多在村子里跟人打个牌,输赢就是一把花生,是啥时候开始,竟然跑到外面去跟人赌钱了呢?
春花娘拽了一筐子干燥的麦秸秆过来,还热情地要帮谈老太烧火。
正说着话呢,外头就有人喊道:“奶,小南,三礼,晚上过去吃饭。”
这声音。
春花娘立刻就朝谈老太使眼色:“能人。”
沈南星:“……”
这边还没回应,那方雪梅已经进了院子,四处打量,脸上笑盈盈的。
“这院子就是气派。”
谈老太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春花娘:“那可不就是气派么,咋,大胜家的,你不会还想来占老宅吧。”
方雪梅立刻叉腰骂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占老宅了?人家长嘴是吃饭说话的,你是拿来吃屎的。”
“你……”春花娘气得顿时要翻脸。
谈老太:“都出去。”
春花娘呸了一口:“啥狗屁不通的玩意儿,那不下蛋的鸡就爱瞎咯哒,我看你能打几天鸣。”
方雪梅也一点儿不客气:“我狗屁不通,你通情达理,吃闺女肉喝闺女血,你亲闺女都不认你。”
眼看春花娘被戳中痛处,眼都红了,回来就想干仗,谈老太赶紧说:“他五婶儿,回去做饭吧。”
谈老太又看向方雪梅:“跟你妈说,我们在家做就行了,不过去吃。”
方雪梅赶紧说:“奶,那可不成,我妈专门叫我来喊你们过去吃饭的,家里有肉有粮,你们这冷锅冷灶的还得烧,都收拾好了。”
事实上呢,栾秋霞压根儿就不知道沈南星他们回来,如今又不像后世,随时随地电话联系,能知道动向。
栾秋霞只想着,马上就要高考了,在县城有吃有住,那自然是要好好复习,准备考试,咋会这个时候回来?
于是,方雪梅把人给叫回去后,才刚收工回来的栾秋霞,也才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听人说,谈老太他们回来了。
家里啥也没收拾。
还有肉有粮,肉和粮确实有,灶房的房梁上挂着一块老腊肉呢。
被叫过来吃饭的谈老太三人:“……”
韩秋梨也不知道沈南星他们回来,这会儿见大嫂把人叫来吃饭,她也顾不上疲累,赶紧去厨房做饭。
方雪梅话说得可漂亮的很,在人前也是勤快得不得了,见韩秋梨去做饭,她就也赶紧跟上去帮忙。
这边,栾秋霞对着谈老太他们大倒苦水。
“娘啊,我要知道是这样,真是打死也不娶这么个搅家精进门哟。”
栾秋霞一肚子的苦水。
谈老太没话说。
在谈家胜结婚前,她就已经说过了,如果栾秋霞真想退这门婚事,她来想办法。
栾秋霞当时咋说的?
说大胜年纪大了,说大胜死心眼,说大胜把人家姑娘婶子看了必须得娶,不然人家告他耍流氓……
反正就是,不娶不行。
现在又说早知道的话打死也不娶。
谈老太最不喜欢断这样的官司。
她直接说:“原先不说分家,啥时候分?”
栾秋霞:“……就等您回来呢。”
谈老太皱眉。
晚上吃饭,方雪梅那个热情大方的劲儿啊,看着真是那种大大方方的人,场面上的样子做得是真漂亮,谁能想到这人说变脸就变脸,私下里胡搅蛮缠。
吃过饭,方雪梅还专门凑过来跟沈南星说:“小南,村里那些嚼舌根的婶子都说,你说我不能生,要我说他们那些人心眼儿都坏的很,就想看咱们妯娌吵嘴呢。我可不上他们的当。”
沈南星:“……”
方雪梅:“小南你跟三礼都是有本事的人,我跟你大哥就是土里刨食儿的农民,拍马也赶不上你们呀,我心里有数的很,他们还当挑拨几句,我就眼红你,呸,都是见不得咱家好的。你放心,甭管别人咋挑拨,我都给他们骂回去,咱们才是一家人。”
沈南星还能说啥。
她是真不擅长应付方雪梅这种人,说好不好了,说坏不坏,说灵不灵,说傻又不傻……
不管咋样,沈南星他们的晚饭反正是吃完了。
而此刻,沈家那边,却是压根儿没饭吃。
田彩云直接把桌子都给掀了。
“吃吃吃,你们还有心思吃,显宗都叫人家扣住了,不拿钱去,人家就要剁他手指头啊!”
田彩云哭着说,“妈,你赶紧拿钱出来啊,显宗可是咱家长孙,跟张家的婚事也都说好了,这显宗要是出个什么事,婚事肯定吹了,他一辈子都毁了啊!”
韩金花气得浑身发抖,直运气。
好半天她才说道:“老二家的,显宗这都输了多少钱了?他小姑父都抓他三次又放他三次了,我早跟你说过,看住他,别叫他再去赌,你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你把人给看住没有?”
田彩云:“……显宗都上班了,是个男人了,再跟管小娃一样管他,他多没面子?那他同事非要拉着他一块去玩,他也不能说不去吧,那以后在工作上还咋跟人处?”
韩金花气得一拍桌子:“他工作上跟人处什么处?他后头有人,他就算谁也不理,那工作也没人能动得了他!跟同事一起出去交际没错,可那是赌博,赌啊!你知不知道十赌九输?”
田彩云:“……妈我知道错了,我保证这回一定好好看住显宗。你先给钱叫我把显宗给赎回来,他们那些人手段狠辣的很,万一真伤了显宗可咋办?我保证,显宗回来后,我天天去接他下班,保管不叫他再去赌。”
韩金花气得浑身发抖:“上个月,拿了两回200,后来又拿了500,上个星期,你逼着我拿了700,隔了一天又要300!前天又输了600,我都说了没钱,你硬是逼着叫我跟老大要,跟桂英要。行,我去要了,你说那是最后一回,肯定管好显宗。可是今天呢,竟然又要1000!”
韩金花把手里存折砸到田彩云身上:“你算算,我能有几个钱!几个钱!”
韩金花气得胸口急剧起伏,整个人脸色煞白,话都说不利索:“我抠抠搜搜十几年,把小南这孙女彻底得罪死,也就抠出来这两千多块钱,给你们一个个成家娶媳妇,给你们养孩子,吃喝拉撒,我图个啥啊!把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拿去行不行?”
田彩云也不吭声了。
她也知道,家里是真没钱了,韩金花的钱都被她给挤干了。
这段时间显宗这孩子实在是不像话的很,赌博上瘾,自己工资全都赌进去不说,还跟人家借高利贷。
那高利贷催得跟紧箍咒似的,不还钱就要砍显宗的手啊!
她这个当妈的,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砍了亲儿子的手?
田彩云还想开口,韩金花已经打断她:“你不就是拿着那点事逼我吗,行啊,你去说,你把你听到的都告诉小南,叫小南狠狠报复咱们这一家子,谁都别过了!”
田彩云:“……”
从沈显宗第一次赌博欠钱,她逼着婆婆韩金花要钱,就是威胁说,如果不给钱,就把她那天在小姑子那里听到的话告诉小南。
果然一威胁,婆婆咬咬牙就给钱了。
三百五百的,七八百的。
可家里就那么点钱,现在也确实没有了,婆婆手里已经没钱了,她就是再威胁,婆婆也不会再给钱了。
田彩云一咬牙,起身就往外走。
韩金花一愣,连忙喊道:“你干什么去?”
田彩云:“这事儿小妹也有责任。妹夫抓赌逮到显宗,干啥不给显宗多关两天?关上几天那个热乎劲儿就下去了,妹夫抓住就给他放了,叫他还去赌!”
韩金花气得头晕眼花,撕心裂肺地吼:“那还不是你,显宗被抓一晚上,你就哭天喊地,生怕被张家知道了退亲,连夜都要给你小妹打电话,叫把显宗放出来!”
田彩云:“……那,那也怪妹夫,整天抓赌抓赌的,抓了这么长时间,那该赌的还赌。他要是把那些赌博的都抓了,显宗也就没地儿去赌。反正不管咋说,显宗也是小妹的亲侄子,显宗的事儿小妹和妹夫就得管到底!”
韩金花气了个倒仰,让儿子沈群山赶紧去拦住田彩云,可沈群山哪里拦得住媳妇。
天都擦黑了,田彩云还跑去公社打电话。
接到田彩云的电话,知道沈显宗居然又欠下一千块的赌债,沈桂英一张脸黑如锅底。
这都第几回了!
之前那几次,虽然田彩云是逼着跟韩金花要的钱,可韩金花是什么人,这能不给闺女卖惨?
她为啥会给钱,还不是因为想护住小闺女和外孙女。
所以沈桂英清楚地知道,沈显宗已经输了多少钱,也逼着韩金花往外拿了多少钱。
这才几天啊,又欠了一千的赌债!
更让沈桂英生气的是,田彩云口口声声地说她这个当姑姑的该负责。
还要拿那件事威胁她。
沈桂英气得要死,但也不能真的就撂开不管,真让田彩云把那事儿告诉沈南星,以沈南星的脑子,分分钟都能反应过来,她去年的录取通知书,是被秀秀顶替了!
那沈南星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有谈家这个靠山,谈礼他爸出手,秀秀还不得分分钟被从学校清退!
不仅如此,操纵女儿顶替别人成绩这事儿闹开了,她和丈夫的工作怕是也得丢,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教育局的表妹夫。
沈桂英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二嫂,这事儿我来办,你放心,最迟明天,肯定叫他们乖乖把显宗给放出来,一分钱都不用给!”沈桂英说道。
田彩云眼睛一亮:“小妹,那可就靠你和妹夫了。”
*
次日一早,沈南星跟谈礼一起去大姑家,看望大姑。
自行车边上,挂了一个箩筐,里面放着的是给大姑带去的东西。
有的是谈礼从供销社弄东西的时候,顺便弄来的麦乳精奶粉,谈老太都吃不完,家里还有呢。
还有的是张国栋从家里拎来的,说是家里没人会做,别人送的海参,也拿了一袋去给大姑熬粥。
还有梁嘉年拿过来给谈老太吃的点心饼干啥的,说是京市寄过来的,谈老太吃东西非常克制,尤其是甜的,梁嘉年隔两天就要拿来一盒子点心,根本吃不完,不让他拿,这人也不听。
这会儿,筐里放了一堆的东西,到了公社还又割了几斤肉给带上。
看到摊子上还有排骨,还把那半扇排骨给买了。
这年头的排骨剃得比较干净,所以买的人特别少,价格相对来说也便宜,不要票。
割肉的时候,还碰上金元宝了。
金元宝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药,整个人红光满面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不正常,但周围也没人会提一个字,谁闲的没事了,去触金家的眉头。
反正金元宝的那病,金家说好了,那就好了呗。人们自己心里咋想,私下咋议论的,肯定不会说到金家跟前去。
金元宝瞅了沈南星一眼,就没敢再看,笑盈盈地跟谈礼打招呼。
“三哥,跟嫂子这是上哪儿去?”
谈礼:“去大姑家。”
金元宝脑子里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差点儿绷不住,他勉强露出个笑,呵呵一声:“那你们去。”
随后也不等谈礼两人说什么,金元宝就扭头走了。
沈南*星也懒得理会,不来找麻烦更好。不过显然,金元宝被谈小礼收拾得不轻。
沈南星和谈礼长相出众,骑着自行车带着那么一筐好东西到石庙村,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
有个姑娘喊道:“是小南不,来看你大姑?”
谈礼长腿支地,停住车子,沈南星跟那姑娘搭话:“哎。”
“我是映芳,我跟榕榕一起摆摊的,榕榕说摆摊的主意是你给她出的呢。”
这姑娘笑盈盈地看看沈南星,又看看谈礼,脸有些红:“你俩这,可真般配,都好看的很呢。”
“你去榕榕家是吧,走,我带你们过去。前些时候下雨,路都被拉粮食的架子车、拖拉机给压烂了……我带你们从那边走……”
没多会儿,就到了大姑家。
“六婶子,榕榕,你们在家吧?你们看是谁来了……”
大姑沈来英听到声音过来,就看到沈南星和谈礼,还有那一筐子的礼,可把她吓一跳,赶忙让人进来。
石小榕也从厨房过来:“不是马上就要高考吗,你咋过来了?”
沈南星:“考试前放假两天,我来看看大姑。”
“咋带这么多东西,拿回去你吃,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上学费脑子,好好补补,多吃点。”大姑不叫把东西放下。
“大姑,家里还有,这是小南孝敬你的,你只管吃,多的很。”
谈礼嘴巴很甜,都不用沈南星说,就直接把那筐子东西给搬屋里去了。
沈来英:“……”
石小榕跟石映芳说了几句话,石映芳就打声招呼先走了,留他们自己说话。
沈南星先给大姑检查了一番:“挺好的,药方稍微调整一下。大姑,你这些天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
沈来英说没有的事。
石小榕就在边上说:“这几天饭量减了不少,吃不下。可能是……”
沈南星:“大姑,你不要思虑过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解决的。”
沈来英叹气:“我怕给你添麻烦。”
沈南星笑:“要说添麻烦,那也是我这边招惹上来的麻烦,是我连累了你们。”
“可不能这么说。”
“是啊,所以就都别说那些话,有麻烦解决掉就是了。金家就是仗着有个当官的姐夫,他们猖狂不了几天。”沈南星目光微微闪烁。
沈来英悚然一惊:“小南,你可别乱来,你马上就要考试,你还要上大学。以后离了这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自然就沾不上你,可不能犯傻。”
沈南星笑:“大姑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又说起石小榕摆摊。
“映芳还想让我去,我想着,我还是不去了。”石小榕说,“尽管现在金元宝已经结婚了,但他那种混子,想要骚扰我们,叫我们做不成生意可太简单了,甚至都不用他出面。我不去的话,映芳她们应该不受影响。”
石小榕语气很坚定,显然是早就想好的。
沈南星有些迟疑:“那你……”
石小榕小声跟沈南星说:“做生意这段时间,我攒下了一百多块。妈和哥都知道,家里生活真是宽松很多,妈心头的压力也小很多。这生意一断,一开始我也心焦的很,妈也跟着心焦,这几天才吃不下饭。恐怕只能等我找到挣钱的新门路,我妈才能放下心来。”
说着,石小榕也有些迟疑:“见远哥说,如果暂时找不到工作,可以在家先帮着生产队养鸡。”
见远哥,说的是王见远,就是小王兽医,沈南星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就是跟现在摆摊一样,以生产队的名义养鸡,鸡蛋他帮我卖给供销社,或者是饲养场,不愁销路,鸡也可以卖……”
沈南星问石小榕:“你觉得呢?”
石小榕抿唇:“养两百只鸡,我干得来,等养熟了再多养点。见远哥说,他可以帮着解决饲料问题,如果鸡生病,药他也能帮着找。他还说……也可以承担一部分的成本,他想用我这边先做实验……”
沈南星却说:“我觉得,养鸡太累太辛苦……”
“我不怕苦。”
有啥苦能比得过穷苦,给妈看病都没钱的时候,才知道啥是苦。
“不是你怕不怕苦,是养鸡琐碎的活很多,占用你大量时间精力,到时候大姑看你忙不过来,肯定也得去帮忙。如果只是干活辛苦也就罢了,但凡鸡有个风吹草动,都得操心。”
沈南星说,“这样太耗心神。”
石小榕咬唇:“那我也不知道还能干啥了。”
沈南星瞅了眼院子里的酱菜缸:“我记得你们石庙村,不少人都在自留地里种大头菜,外头街上挑着卖的大头菜,都是你们石庙村的?”
石小榕立马反应过来:“可是卖大头菜,太便宜了,也没那么好卖。”
沈南星:“不光是大头菜,我记得你会做各种酱菜,不管是大头菜,还是黄瓜、萝卜,你做出来的酱菜,味道都特别好。”
石小榕:“是,每年到做酱菜的时候,村里人都找我给放料……可是酱菜,怎么卖?”
她不是没想过卖酱菜,她可能是天生在这方面就强过别人,甭管是平时做饭,还是做酱菜腌菜,她弄出来的味道,都比别人要好。
但这东西,不值钱,也真不好卖。
“这样,你跟大勇哥商量一下,找队里看看能不能弄一个正规的酱菜作坊。两种模式,一种是作坊属于队里,所有的成本开支运输销售和风险等,全都由队里负责,你只负责配方腌制,你拿一份工资。”
石小榕摇头:“这肯定不成,酱菜卖不出去,那就全亏了,队里不可能同意。”
“第二种就是合作模式,就像现在摆摊一样,你还拉那两个好朋友一起,跟队里合作。队里只出场地,负责办各种手续,占2成股份。剩下的投资成本,你跟那两个合伙人一起承担。但最终计算利润的时候,你的配方和技术成本,至少要单独算2成。”
石小榕惊讶,也有些不安。
谈礼也在边上说道:“简单点说就是,扣除掉原料、人工、包装、运输和销售的成本,最终挣的利润,大队拿2成,你的配方技术也要拿2成,剩下6成,才是你跟合伙人按投资的比例分配。”
石小榕听懂了,却忍不住苦笑:“可,酱菜得卖出去才行啊,卖不出去的话,不管怎么合作都没用。”
谈礼在边上说:“表姐放心,只要你把酱菜弄出来,就全都能卖出去。”
石小榕惊讶。
谈礼直接说道:“我认识县城几个厂子负责人,给他们食堂加道菜,不是什么大事。表姐你做的酱菜那么好吃,那些职工肯定都很喜欢的,他们厂子每年都要给职工发福利,酱菜好吃又实惠。只要酱菜味道好,还可以上架供销社来卖。”
这年头,人脉关系不能说大于一切,那也差不多。
甚至,有谈礼拉拢的这层关系在,哪怕酱菜并不好吃,只是最普通的酱菜,那些单位也都会要的,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但如果想把生意做大做长久,做到不看谈礼的面子人家也想要,那就需要好的口味了。
而好的口味,恰恰石小榕就有。
石小榕瞪大眼睛。
还能这样!
她能不知道养鸡辛苦费事?之所以想养鸡,就是因为鸡蛋和鸡都不愁销路。
酱菜,她是真没想过。
酱菜再好吃,也就是个咸菜,农村家里都舍不得买,自己腌。
去城里卖,走街串巷的能卖多少?更麻烦。
如果像小南和妹夫说的那样,不愁销路,那自然是做酱菜更轻松一点啊。
场地就用大队部边的知青院就行,工人么,村里闲着上岁数的爷奶大娘多的很,洗菜切菜腌菜,都做得了。
她只需要监督每一道工序,配料拌料,这可比养鸡轻松多了,她妈想帮忙也可以去帮忙,不会太累。
“小南,这……这可太感谢你和妹夫了。”
石小榕看到了希望,抓着沈南星的手,激动得不行。
沈南星:“卖给工厂食堂,可以用大缸、坛子,价格实惠,也方便大量取用。用作给工人发福利,就最好用玻璃瓶子,干净又高档。还有酱菜的种类,不要那么单一,可以试着在酱菜里面加上花生、豆干、香菇等等,如果后期销售情况好,还可以做肉丁的,肉酱。”
石小榕不断点头,眼中的光彩,又恢复到从前那般,甚至比从前更胜。
石小榕真是行动派,说干就干。
她想了一下,就直接说:“如果要合作的话,还是跟映芳、青莲我们三姐妹合作比较好。我这就去叫她们来,商量一下。”
大姑沈来英说:“看你大爷和二叔在不在家。叫他们一块儿来。”
大队长的年纪比石小榕他爸没大多少,但辈分大,得叫大爷。
会计跟她爸同辈分,岁数小点,叫二叔。
“你表妹?就是栾宋大队那个小神医?成成,咱们这就过去。”
大队长本来想直接说弄酱菜作坊不行的,那酱菜谁家都会腌,谁买啊,但一听说是沈南星过来了,大队长立马打住话头,去去去。
不光是大队长和闺女去,大队长老婆也跟着去。
会计家的情况也差不多。
虽然都觉得酱菜这玩意儿,肯定不好卖,但对那位名声已经传遍乡野的小神医,还是非常好奇的。
路上,石小榕没说分成的事,只说了销售的事。
大队长和会计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由得陷入沉思。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有人脉关系意味着什么。如果是真的话,那酱菜还真能卖出去!
很快就到了石小榕家,院子里站了一群人,对沈南星和谈礼都相当好奇。
一阵简单的寒暄过后,就进入正题。
谈礼直接说:“我至少能保证酱菜作坊1年的销量,有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但后续想要长久的话,就得看酱菜的质量了。”
石小榕攥着拳头。
刚才,大队长他们没来的时候,小南和妹夫也没说“一年”这个期限,现在为什么说呢?
如果说一直能保证销量,那大队长和会计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可妹夫却只说保证一年。
石小榕不是不满,她是在想小南和妹夫这么说的用意。
石小榕还没想明白,但大队长和会计已经想明白了。
人家是只能保证这一年的销量吗?
不,人家能这么轻易说出来,把这么好的发财路子给石小榕,就说明这对人家来说很简单,那肯定不止能保证一年的销路。
至于说现在提的一年,其实是在给石小榕下一个保障吧。
一年后,如果酱菜作坊把石小榕踢出去,或者是大队有人眼红,想要把酱菜作坊彻底收归集体,那就自己找销路吧。
人家能让那些厂子和供销社要酱菜,自然也能让他们不要。
这甚至无关酱菜的口味。
听懂了言外之意的大队长和会计,在接下来谈合作分成的时候,极其爽快。
原本石小榕还在想,小南和妹夫让她在合作的时候,她的配方技术要单独拿2成利润,她觉得可能不太好说,没想到,很好谈。
大队长和会计,几乎是在她说出来之后,立刻就同意了,还表示是应该的。
前期投资,场地队里出,原材料和人工都可以先跟村民赊欠,只有腌制用的缸、坛子,以及后期送货的包装玻璃瓶,还有销售运输,可以用队里的拖拉机,但得出油钱,得给拖拉机手一点补贴。
所以总体算下来,前期投入真不算高。
说干就干,这酱菜作坊,可不像是先前的烧饼摊,几个干部同意就行了,现在这酱菜作坊,要干部们先开会商讨,最后再由村民们表决。
石小榕担心,村民可能会不同意。
大队长笑了笑:“两个方案,第一,队上只出场地,最后纯利润分成占2成,收益不折算进工分,直接按人头分给大家。第二个方案,队上出场地,投资,作坊算整个队里的,给榕榕你开配方技术员的工资,用到其他人,也都按天开工资。但是嘛,工资到年底结算,亏了就只能欠着。”
石小榕:“……”
村民们又不知道有人给找销路,他们肯定都觉得酱菜一定卖不出去,傻子才选第二种。
中午就在大姑家吃的饭。
大队长老婆叫闺女送了只熏兔子来,会计家也拿送了块豆腐过来。
沈来英不由得感慨:“自从你教榕榕摆摊开始,家里日子就好过了。以前虽说大队长家和会计家也都照顾咱,到底不一样。”
说着,沈来英又道:“把酱菜卖给那些厂子,你和三礼,真的不为难?”
沈南星笑:“不为难,一句话的事儿。再说了,榕榕姐酱菜做的那么好吃,又不是骗人的。”
沈来英这才总算放下心来:“小南,你现在这样,真好,像你妈妈。”
做饭间隙,谈小礼跑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把沈南星给大姑调整过方子的药,给抓回来了。
自行车边的篓子里,还带着一个小的铁皮煤炉子,还有半框的煤球。
“煤炉子熬药、煨粥都方便,我托人带猴头菇,等拿到了就给大姑送来,那个养胃。”
大姑一边说着太破费了,用不着,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都说三礼病那么久醒过来也没完全恢复,她今儿瞧着,甭管是说话做事,都妥帖的很。
最重要的是,谁都能瞧得出来,三礼是把小南当眼珠子一样看待。
从大姑家回去,已经是半下午了。
谈老太没在家。
隔壁会计家婶子说,这会儿人都在谈大伯那边呢,在商量分家的事。
栾秋霞娘家人,也就是谈家胜的舅舅家,还有方雪梅娘家人,以及村干部,全都在那,等着商量出结果,写下文书,签字,在村里留档。
沈南星和谈礼都没说去,这些事他们也掺和不上,过去听他们吵得脑仁儿疼,何必呢。
估计那边没空也没心思做完饭,沈南星决定露一手。
之前谈小礼还没醒的时候,她也没去学校,天天没事干给谈老太烧火,看谈老太做饭。
作为一个很严谨的医生,她甚至能估算出来谈老太炒什么菜,放多少油盐。
做出来,总不至于难吃吧!
于是,叫谈小礼烧火,她来做饭。
又一次被迸出来的油星子给烫到胳膊时,谈小礼忍无可忍,把她拽到外头,从大水缸里舀水出来,叫她把手泡着,不许再进厨房。
沈南星:“……”
谈小礼用最快的速度炒了三个菜,蒜苗炒腊肉,辣椒炒鸡蛋,以及多次迸出油星子烫到沈南星的,风味茄子。
沈南星捏了一块茄子,外面炸的酥酥脆脆的,里面却是软糯的,烫得她嘶哈嘶哈的,还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真的太好吃了!
谈小礼把给奶奶的菜拨出来盖在锅里,他和南南先吃。
好吃,真的好吃。
味道和谈老太炒的有点不太一样,但一样的好吃!
沈南星又想起来上辈子,晚上去他别墅出诊,总是看到他自己一个人做夜宵加餐。
做多的时候,会给她一口。
就一口。
沈南星都想不出来他怎么那么吝啬。
哦不,是那个伪装成豪门阔少龙三的吝啬,跟眼前的乖巧粘人活泼热情的天使谈小礼无关。
正吃着饭呢,外头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喊:“小南在家吗?小南回来没有,快快,出事了,出人命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