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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七零女国手,甜爽日常》 第41章 分个家,出人命? 至于吗! 沈南星……
分个家,出人命?
至于吗!
沈南星也被吓了一跳,赶忙放下碗筷迎到门口。
谈礼也立刻跟过去。
外头来报信的人是栾秋霞的娘家侄子栾显辉,他跑太快,这会儿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又着急要跟沈南星说话,句不成句。
等他喘了好几口气,才断断续续说道:“快快,娟子,娟子娘被砍了。”
娟子娘?
那不是村里有名的媒婆吗?很多人都喜欢找她说媒,她介绍相看的,基本上都能成功。
哪怕是好些婚姻困难户,别动媒婆说一个散一个,到了娟子娘那,基本都能成功。
最让人佩服的是,有些条件差异特别大的,在娟子娘那都能给说成功。
比如隔壁村的一个男青年,小时候玩火烧了麦秸垛,他吓得去救火也被烧伤,脸上都毁容了,勉强活下来,肺也给熏坏了,整天咳得撕心裂肺,人也瘦弱,什么力气活都干不了,全靠有几个姐姐,这个给碗面,那个给几块钱活着。
这样的,又不是家里有钱的人家,怎么可能娶得上媳妇啊。
可是,嘿,娟子娘给介绍了一个外村的大姑娘,就成了!
俩人没多久就结婚,不到一年,生个大胖小子,可把那家公婆给乐坏了。
再比如本村的闺女宋爱英。
这姑娘在家里,爹妈都疼爱,别家闺女上个小学就不错了,这姑娘初中毕业,自己不想上了。
平时跟着爹妈兄弟上工,都是干的最轻的活,日头大了就叫她回家做饭,天太热了干脆就别叫她下地。
在农村这么疼姑娘的人家可是少数。
这姑娘长得也不错。
唯一的缺陷是,她是个六指。
有些六指,多出来的手指是没有骨头的,像一条赘肉,畸形的肉球。
但有的六指,里面结构就跟正常手指一样,排列起来你一眼看过去,只会觉得好像手指有些密,得反应一下才知道哪里不对劲。
这姑娘的情况就是后一种。
她那个六指看起来就跟其他手指一样,不畸形也不突兀,就像正常手掌多长了一个指头。
小时候刚生下来,大冬天包得严实也没注意看,等发现的时候,已经三个月过去了。
本来英子妈按老人们说的,弄绳子拴住多最后那个指头,想着给栓掉。
可那指头里面有骨头,绳子勒得出血,肉磨破勒住里面的骨头,孩子疼得哇哇直哭。
有人就说,你直接用刀给垛了,娃小,长长就好了。
英子爹妈三番五次举起刀,最终都舍不得下手。
后来干脆算了,六指就六指吧。
英子长大后,那六指一点没影响到生活,跟其他手指一样灵活,功能完全正常。
而且在做精细的活计上,六指似乎也比五指更灵活。
英子爹妈没觉得哪儿不好,邻居们也都看习惯了,也没觉得怎么样。
可到说亲的时候,问题就来了。
民间说六指不详,命里带灾,生下来就得把多的指头剁了,灾也就去了。
英子这灾没去,可没人敢娶。
当然也有人敢娶,就是条件非常差的歪瓜裂枣,娶不到媳妇,想随便找个女人的。
可是那样的男人,英子爹妈咋可能同意。
这么耽搁着,英子就成了25的老姑娘。
她哥嫂都结婚好几年了,一直都没怀孕,嫂子就听人说,是因为英子这个“灾星”还在家里。
反正就是家里三天两头的吵架,不得安生。
就在这时候,娟子娘上门给英子说了一门好亲。
男方是城里人,棉纺厂的大车司机,爹妈都不在了,前头的老婆死了,留下1个娃,没人带,就想着赶紧结婚,找个人带娃。
男方虽然是离异带娃的,但这条件还真不难找。这年代的大车司机,那可是铁饭碗中的铁饭碗,不是有话说么,手握方向盘,给个市长都不换。
夸张是夸张了点,但不得不说大车司机的待遇非常好,工资高福利好,还有外快,那是真不缺钱。
娟子娘提这个的时候,英子家里也是不信,人家找个正常的大姑娘都容易的很,何必找英子。
但娟子娘说,她好不容易给争取到的机会,成不成的,见一见呗。
那就见吧。
这一见,就成了!
别说,英子这婚事,可把有些人给羡慕坏了。比如说春花娘。
她好多次埋怨娟子娘,这样的好事咋不想想春花呢。
这也是促使春花娘铆足劲儿想给春花找个有钱女婿的原因。
英子和那大车司机结婚,彩礼人家给了300,家具都买新的,床也买新的,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什么都有。
可以说,英子嫁的那也是风风光光的。
但英子才嫁过去一年,就怀孕难产死了。英子妈都快哭瞎了。
旁人也都说,瞧瞧吧,都说英子命里带灾,那多出来的指头舍不得剁,这把她跟娃的命都给害了。
英子妈以前不信,后来也不得不信,整天自责,要是她狠狠心就好了。
但不管咋说,能把英子嫁到城里,还是嫁给条件那么好的大车司机,这就是娟子娘的丰功伟绩!
英子死后半年多,大车司机的女婿上门看望英子爹妈,带了好些礼品。
说对不起二老,对不起英子,他还要出车,家里孩子实在是没人照顾……
英子爹妈知道啥意思,这女婿要再娶了。
他们有啥理由拦着?
让人惊讶的是,娟子娘竟然又把一个小时候发烧,烧坏耳朵的聋哑姑娘,介绍给了那大车司机。
也成了!
于是,娟子娘说媒的名声就越来越响亮。
当然,也有那条件好的姑娘,嫁给方方面面条件都特别差的男人的。
可娟子娘说,她也没办法啊,姑娘自己愿意。
反正十里八乡都知道,娟子娘说媒成功率高。
栾秋霞跟娟子娘平日里关系就不错,自家大儿子人脑子有些笨,不够用,太憨厚老实了,这说媒的时候老大难,她自然要找娟子娘。
前头说了几个都是在外头,叫谈家胜跟人单独见面,都不成。
娟子娘就说,可能是在外头,大胜放不开,那就不去外头见面,就在村儿里。
第一回见面直接在男方家里肯定不合适呀,那就在媒人家见面嘛,这也是常规操作。
后来就成了。
虽然成了之后也是波折连连,但结了婚跟人家媒人就没关系了。
过不好了怪媒人,婆媳吵架怪媒人,就连分家也要怪媒人?
没这道理呀。
所以为啥,分个家闹出人命来,还伤的是娟子娘这个媒人?
此刻的沈南星也顾不得多问,让谈礼回去给她拿针包,随后他们就连忙跟着栾显辉往外跑。
路上,栾显辉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栾秋霞想着,既然要分家那就趁早分吧,大儿媳妇方雪梅是个混不吝的,不分家,三天两头把家里东西往娘家拿,日子还过不过?
等分了家,一个月就那点粮食,看她还往娘家拿什么。
要分家,家里有谈老太这么个长辈却不在场,可不好看。
本来还想着等沈南星高考后,谈老太回来再分,没曾想正好昨晚上谈老太就回来了,那正好,今儿就分家。
于是,一大早的,就叫方雪梅回娘家去叫娘家人来,她这边呢,也让大胜去叫了几个舅舅来,还有村里干部,当然,也还有谈老太。
本来也想叫沈南星和谈礼来的,他俩去石庙大姑家,也就算了,反正分家也跟他们没关系,说不上话。
谈大伯家要分家,其实也好分。
跟谈礼没关系,因为谈礼是二房的,至于说谈老太,现在主要是外地的亲儿子每月给钱供养,谈大伯他们怎么奉养谈老太,也跟下面的儿子无关。
家里新房子盖的现成的,一个儿子一间,老两口一间。
灶房给谈家胜这边单独搭一个,谈大伯谈大娘带其他儿子女儿用另一个灶房。
既然要分家,谈家明也跟韩秋梨领证了,那就也一并分了。
只是谈家明平时都在上班,不在家里吃饭,韩秋梨一个人做饭太麻烦,就跟着爹娘一起吃,给交粮食。
现在分家,房子各归各的,锅碗瓢盆按人口给分出来。
谈家胜和方雪梅结婚置办的家具也都归他们小夫妻俩。
这些都没有意见。
就是到了分钱的时候,不好弄了。
所有人都知道,谈家胜和方雪梅结婚,收的礼金有一千好几呢!
这可是笔大钱。
方雪梅的意思是,这钱是他们结婚办事儿收的礼金,自然该归他们。
可栾秋霞怎么可能同意。
结婚的是大儿子没错,可办事儿是栾秋霞办的呀。
给大儿子置办的那些家具,娶方雪梅的彩礼,买的手表,还有各种名目的那么多个红包,以及办喜事用的烟酒,菜肉,各种耗费,这可都是钱!
为了娶方雪梅,外头还欠着债呢。
这收到的礼金,不得先把债给还了?
再说了,收的礼金是多,可这礼金也不是白收的呀,别人家里办事儿,你就得给还回去。
另外就是,老二谈家明和韩秋梨也领证了,就差办喜事告知大家,虽说韩秋梨说了跟家里断了来往,不要彩礼,但事儿不是这么办的。
给了方雪梅多少彩礼,就得给韩秋梨多少,韩秋梨娘家不要的话,那正好捏在韩秋梨手里,还是给小夫妻俩用了。
另外,老大的喜事儿办那么大,老二的总不能不办吧?
给老二办事,就也得要钱。
老二办完,还有老四呢。
老大结婚的时候,给老四打了电话,老四说他工作也快忙完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等老四回来,那就也要办喜事。虽然当初老四说,他结婚不用爹妈花钱,从彩礼到置办家具嫁妆啥的,都他自己出钱。
可栾秋霞当真能一毛不出?
那老四媳妇以后知道了,会咋看她这个婆婆?
当真事事处处都要钱!
栾秋霞自然不肯把收的礼金给方雪梅,方雪梅当然也不依,于是,这不就吵上了么。
本来吵架就是揭短,就是往对方心窝子捅刀,看谁捅的又狠又准。
方雪梅说谈家骗婚,谈家胜就是个傻的,几个兄弟就数他最没本事,自己名儿都写不对。
她方雪梅可是初中毕业的!
栾秋霞一听也不干了,你方雪梅又是什么好东西,搅事精一个,还不容易怀孕,要不是你们方家死皮赖脸,威胁说不娶就告大胜耍流氓,那谈家早就退亲了,宁肯叫谈家胜不结婚都不娶你方雪梅。
好么,这么一戳,方雪梅更是不干了,直接一头扎进栾秋霞的怀里,又哭又闹,嘴上还骂个不停。
骂谈家这老的小的都不要脸,骂谈家胜相看了多少个姑娘人家都看不上他,骂他娶不到媳妇就对她耍流氓,这会儿还反咬一口。
栾秋霞听了当然不认啊。
俺家大胜是多实心眼的憨娃,他就没长那个心眼子,咋可能会对你方雪梅耍流氓?
村头村尾去打听打听,俺家大胜是啥人!
反正大胜肯定不会耍流氓,肯定是你方雪梅,嫁不出的玩意儿,看大胜老实憨厚,才非要赖上,还反说大胜耍流氓。
眼看吵着吵着都不像话了,村干部妇女主任赶紧给双方都拉住。
可哪里拉得住哟,婆媳俩都已经吵出真火了。
后来还是妇女主任宋秀芳见情形不对,硬是喊谈家明韩秋梨和谈家悦过来,把栾秋霞拽住。
另一边喊谈家胜去给方雪梅拽住。
谈家胜别的没有,就是力气大,拽住方雪梅往后拽。
就这一下的功夫,栾秋霞一个耳刮子扇了上去,方雪梅脸都肿了,立马情绪再度爆发,冲着要去打栾秋霞。
谈家胜死死拽住方雪梅,方雪梅气急攻心,打不到栾秋霞,就打谈家胜。
啪啪啪的,给谈家胜脸上甩了十几个耳刮子。
谈家胜不松手,也不还手,就任由方雪梅啪啪啪地甩他耳光。
眼看脸上一道道血痕,嘴角鼻子都流血了。
栾秋霞心疼得要死,大哭着要撞墙,说活不成了……
局面乱七八糟的,还是大队长气得拍桌子砸茶缸。
“都不准再动手,不然明儿上工就去给我拉大粪!拉一个月的大粪!”
啥道理都不如被罚去拉大粪管用。
总算是不动手了,可还是一个个又哭又闹的,乱成一锅粥,看谁比谁更委屈。
宋秀芳就开始这边劝完那边劝,都委屈嘛,那就各说各的委屈,妇女工作就是得调解,说开了才能解开。
栾秋霞这边就是说,当初不想娶想退亲,方雪梅却非说要告大胜耍流氓,不得不娶。
方雪梅就说,明明就是大胜耍流氓都看她身子了还说不娶,她以后还咋嫁人?
那栾秋霞肯定也不认啊,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她知道,不可能去偷看人家姑娘身子啊。
于是乎,两边就开始对账了。
这一对账,不得了。
问题竟然出在媒人那!
媒人是谁,娟子娘,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媒婆。
最开始给谈家胜介绍其他姑娘的,也是娟子娘。
前面几个没成,娟子娘就说大胜在外头陌生地方,紧张,不会说话。
再见面就选在家里好了。
于是这次介绍了方雪梅,见面的地方就选在了媒人娟子娘家里。
这是很正常的,现在很多相亲男女,怕在外头被人瞧见有风言风语的,都是在媒人家里见面相看。
方雪梅说,当时大冷天的,娟子娘不小心把一盆子水都洒方雪梅身上,棉袄都被浇透了,那可不得换换么。
娟子娘就说家里有娟子的衣裳,叫方雪梅先换上,别着凉了,反正谈家胜还没来,她到外头给看着,叫方雪梅在屋里换。
那谈家胜呢,他说到了娟子家,娟子娘说方雪梅还没来,叫他在偏屋坐坐。
他老老实实坐了一会儿,娟子娘就来叫他,说方雪梅来了在屋里,叫他赶紧过去,别叫人家姑娘等。
于是,谈家胜就从偏屋到了堂屋,堂屋门开着,门上挂着厚厚的棉帘子用来隔绝冷气保暖。
谈家胜也没多想,挑开帘子就进去了。
那方雪梅……正脱了衣裳,可是娟子衣裳有点小,她穿不下,正想说借娟子娘的衣服穿呢,就听见有人进来。
原以为是娟子娘进来,谁知道回头一看,竟然是谈家胜。
方雪梅尖叫一声,就赶紧捂住嘴。
谈家胜立刻就要往外退出去,偏巧这时候娟子娘就在后头,直接推了谈家胜一把,俩人都进来了。
一进屋,娟子娘还特别惊讶地哎呦一声,说方雪梅咋还没换好,她当都换好衣服了咧。
然后娟子娘就看看局促不安的谈家胜,又看看一脸恼羞*的方雪梅。
“大胜,你把雪梅都看光了?这……这可咋整?”
“这,你俩要是能成,那早看晚看也都无妨。你俩要是不成的话……这要叫旁人知道了……哎呦哎呦真是……”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双方这么一对账,都傻眼了!
这……
娟子娘绝对有鬼!
栾秋霞和方家人都怒气冲冲,要上门去找娟子娘讨个说法。
可还没等他们动身呢,看热闹的人里,忽然有人冲了出去。
大家也没理会,生怕栾秋霞和方雪梅再打起来,都关注着她俩呢。
都要去找娟子娘,这不就带着村干部全都一起去了么。
一个村里的,并不太远。
等他们这一大堆人赶到娟子娘家,远远的,就听见杀猪般的惨叫声。
可不正是娟子娘么。
众人一惊,加快脚步跑过去,就看到娟子娘家的院子门大开着。
娟子娘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大腿上砍着一把镰刀。
而院子里站着的,正是刚才分家现场,忽然跑出去的英子妈。
英子妈是村里公认的老好人一个,平日里也不爱跟人吵嘴,谁家有事都会搭把手的那种,最普通的农村妇女。
谁也不知道她为啥忽然发疯,去砍娟子娘。
此刻,被栾显辉带着,沈南星和谈礼他们一起飞快地往娟子娘家跑。
也顾不上去借自行车,一个村子里不算太远,去借自行车的功夫,跑也跑到了。
路上栾显辉断断续续地说了整个过程。
至于说英子妈为啥要砍娟子娘,栾显辉也不知道。
不过都不是傻子,英子妈是在听了谈家胜和方雪梅的事儿后,忽然发疯跑出去,紧接着就砍了娟子娘的,那必然可能是跟这种事儿有关。
英子妈的闺女宋爱英,可不就是娟子娘作为媒人到处拿出去吹嘘的丰功伟绩之一么!
长着六指,被人说带灾,婚事艰难的宋爱英,被娟子娘介绍嫁给城里棉纺厂的大车司机,即便对方死了老婆带个一岁的娃,人们也都说宋爱英这是高嫁!
宋爱英嫁人不到一年,难产而亡。
不管结局有多悲惨,也跟娟子娘这个能干的媒人无关,是宋爱英自己命不好,命里带灾。
英子妈在闺女刚死那段时间也是整天以泪洗面,祥林嫂一样哭着,见人就说,都怪我,怪我没狠心在她小时候就把那带灾的指头剁了……
英子这都去世一年多了,那大车司机都在娟子娘的介绍下,又娶了一个姑娘了。
英子妈的悲伤劲儿也过了。
日子总要往前过的么。
可今儿,她就是被拉来凑热闹,听听谈家分家的事,双方又对账说起了娟子娘。
英子妈就忽然发疯跑去,砍了娟子娘。
实在是不得不叫人多想啊!
沈南星和谈礼赶到的时候,娟子家院子里已经围的都是人。
栾显辉跑去叫沈南星,也有人跑去叫宋建国和他儿子宋全,毕竟他们是村里的大夫么。
宋建国他们距离近,早就已经到了,却束手无策。
那镰刀就砍在大腿根上,血流得跟喷泉一样,镰刀也掉地上了。
除了英子妈,最早到达现场的就是栾秋霞他们那一大帮子的人,还有村干部一起。
远远听到娟子娘的惨叫,他们就加快脚步。
最先跑过来的大队长,啥都顾不得想冲上去,狠狠按着娟子娘的伤口,可即便他使劲儿按压着,那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根本就捂不住。
大队长还连忙又招呼其他人,过来帮忙按着伤口啊!
妇女主任宋秀兰,飞快跑上来帮着大队长一起,给娟子娘按伤口。
可他们弄不明白,这伤口明明也也不大,咋就是按不住呢。
那血就跟喷泉一样,任凭他们再怎么使劲儿按住,血也能从他们手指头缝里硬挤出来。
卫生室距离这儿就两三百米,宋建国和宋全先一步赶到。
“这是扎着动脉了啊!”
宋建国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大队长却说这会儿好像流的慢了。
宋秀兰和春花娘也连连点头。
宋建国上前一摸:“……她没脉了。”
沈南星和谈礼也终于赶到,她冲进去就看到,地上的娟子娘,手上胳膊上,还有脸上都有割伤。
很显然,英子妈是挥着镰刀往她身上砍,娟子娘必然伸手去挡,才会被砍出那么几道伤口。
其他伤口虽然看着皮肉外翻,血肉模糊,不过谁都知道这些伤口不要命,真正要命的,就是最后砍在腿上这一刀。
地上有喷射型的血迹。
娟子娘此刻已经躺在血泊中,脸色惨白如纸。
“流了这么些的血,肯定是活不成了。”
所有人都这么说。
栾秋霞和方雪梅也不吵了,呆呆地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娟子娘,还有浑身止不住发抖的英子妈。
“小南来了!”
“小南你快看看,先救人啊。”
沈南星上前去给血葫芦一样的娟子娘做检查,此刻大队长还用力按着娟子娘的伤口,身上也都是血,同样也殷切地看着她。
但。
她能救的是活人。
股动脉被割破,那出血量是非常恐怖的。
在栾秋霞他们要过来找娟子娘对峙的时候,英子妈先一步冲过来,砍了娟子娘。
也就是说,等栾秋霞他们到的时候,娟子娘已经被砍中股动脉,大概有两分钟?
栾显辉立刻跑去老宅找她。
又带她和谈礼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但再怎么快,这个过程也不会少于20分钟。
20分钟,对于一个股动脉破裂的人来说,足以要命了。
尤其是,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帮她正确止血。
沈南星摇摇头,示意大队长和宋秀兰松手。
“人已经不在了。”
大队长还是没松开手,让沈南星再看看,再看看。
沈南星再检查一遍,依旧摇头。
宋秀兰松开手,去探娟子娘的鼻息,又去摸娟子娘的心脏。
最终,她一屁股瘫坐在地。
人真的,没了。
其实,人是有机会救回来的,大队长他们在娟子娘被砍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如果能正确帮她止血,就能等到沈南星过来。
可他们不懂怎么正确止血。
动脉破裂出血,那伤口是根本捂不住的,得去往近心端,找这根动脉的上游,近心端,进行紧急按压止血。
不过这也怪不了大队长,哪怕是许多医务人员知道这个常识,可在紧急情况下也有可能想不起来,或者是操作不当,更何况是完全没有医学常识的普通人。
沈南星就也没提这事儿,给人科普也用不着在这时候,现在说,只会平白给着急救人的大队长和宋秀兰增加负罪感。
死了人,那可是大事。
只能报公安了。
可是一转头,人们就找不着英子妈了。
所有人都暗道,坏了。
果然,一个大队的人都发动起来去找英子娘,有人说她会不会是杀了人,逃跑了。
但大家其实都知道,不太可能。
一个大队的人,还有报了公安后安排过来的警察,找了一个晚上。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在北边十几里的河渠下游一个苇子坑里,找到了英子妈。
被砍的娟子娘死了,凶手英子妈也死了。
但两家人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对于娟子娘的家里人来说,他们可是受害者,英子妈平白无故冲到家里来砍人,她死了就能抵债了?
而英子妈的家里人,也不相信英子妈那种性格的老好人,会无缘无故去砍娟子娘。
肯定是娟子娘有什么问题,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能联想到的,只能是娟子娘作为媒人,给英子介绍的婚事。
可外人也不知道具体内情,还真不好说。
既然已经报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警察去调查了。
明天就要开始高考,沈南星也不可能再留下,早上村里人找到英子妈的尸体之后,她和谈礼谈老太就准备回城了。
明天高考,要去城里的人不只是她一个。
大伯娘栾秋霞的侄子栾显辉,他媳妇赵文书,考场就在南明高中。
沈南星得叫赵文书表嫂呢。
都是一家人,就叫上赵文书跟他们一起住。
另外还有沈家对门,秀英婶子家的宋红伟,先前也考上了公社饲养场的临时工,他今年也要参加高考,他的考场是在纺织中学,跟沈南星在同一个考场。
沈南星问过秀英婶子,要不要让宋红伟也住到城里她家院子。
秀英婶子很高兴她这么问,但说不用了,沈南星住的那院子距离纺织中学还有点远,她有个姑婆家,就在纺织中学附近,都是亲戚麻烦人家一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样更好。
沈南星又看了看挺着大肚子的宋红燕,跟秀英婶子说:“红燕姐这肚子里养的是双胎,胎儿也不小,我看估计就在这几天。保险起见,婶子你这两天就把东西准备好,带红燕姐去县医院,提前住院。”
秀英婶子瞪大眼睛:“双胎?”
沈南星点头:“应该是的。”
秀英婶子先是一阵激动,紧接着又有些迟疑:“这,生个孩子,还要住院?”
沈南星:“红燕姐身体不算很强壮,头胎又是双胎,住院更安全一点。”
秀英婶子迟疑片刻后,还是一咬牙点头:“行,那我把东西收拾收拾,这两天就上去。”
听劝就行。
宋红伟不需要她帮忙找住宿的地方,但大队还有其他要参加高考的知青们可能会需要。
他们在城里没有落脚点,明天第一场考试8点开始,7点半就要进考场。
从乡下出发的话,即便是坐早上最早的拖拉机过去,也七点多了,万一路上拖拉机再出个故障,那可不就耽误时间了么!
现在是7月份,正热,提前一个晚上去城里,随便找个地方待一晚上也没事,不怕冻着。
去年12月份的高考,多少人睡雪窝子,第二天顶着高烧参加考试呢。
不过沈南星还是问了一句,自家住的院子旁边还有一个牲口棚,如果知青们愿意的话,可以过去住。
高考这么关键的事,脸皮厚点也就厚点了。
大队现在其实也就3个要参加高考的知青,其他的要么像赵文书一样跟本地人结婚了,要么找关系去年就已经回城了。
这三个都是男知青,那正好一起住牲口棚。
他们对于沈南星,更是感激不尽。
回城的拖拉机上,三个男知青不断说着感谢感激的话。
尤其是沈南星帮忙从学校带回来的复习资料,给了赵文书,同样也放了一份在大队。
放在大队的那份,没指明说是给他们的,但大队其他要高考的人,也就只有他们了。
那些资料,非常非常非常有用!
其中有个男知青叫孙亮,戴着厚厚的眼睛,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沈南星,手里还拿出一份报纸,颤抖着递给沈南星:“沈,沈同学,可以帮我签个字吗?”
沈南星一看,正是刊登有她文章的那两份省报。
孙亮情绪非常激动:“第一次看到这个笔名南星,我就觉得肯定是你。还有你放在大队的那些资料,跟省报中缝刊登的一模一样!后来你又发了第二篇文章,里面的信息很直白地说明作者就是你!一定是你!沈同学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会成功的!”
这人的声音里尽是狂热。
谈礼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直接从他手中拽过报纸:“报纸有什么好签字的?瞅瞅这都多旧了,皱巴巴的。小南的书也出版了,等你买到书再签字。”
孙亮觉得谈礼说的很对,连连点头,又热情地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沈同学,你帮我看看这几道题……”
“拖拉机上这么颠,这会儿天色都黑了,怎么看?明天就要考试了,你这会儿才要问问题,不觉得晚了吗?”
“啊?不会啊,这些题目考试肯定不会考,我就是,就是想跟沈同学探讨一下。”孙亮推了推眼镜。
“既然这些题目不会考,这会儿就别拿出来浪费小南的精力了,叫她休息休息。”谈礼道。
赵文书在边上笑。
孙亮还没发现哪里不对,还要说什么,被身边另外两个知青给打断了,叫他也赶紧休息一会儿。
孙亮这人就是,不懂一点人际来往,谈小礼那脸都快掉地上了,他也看不出来,哦,或许是眼镜碎裂了,看不清。
到了城里院子门口,不远处就是南明高中的大门口了。
这会儿,竟然有不少人在大门口张望,显然,这些都是提前来城里的高考生,过来瞅一眼考场。
到了院子,谈小礼带他们去牲口棚安置。
牲口棚里很干净,堆的事秸秆和劈好的干柴,也只占了一个角落。
地上稍微大扫一下,铺点秸秆在地上,再把席子铺秸秆上,睡觉就很舒服了。
如果怕热,也可以直接不铺秸秆,睡地上。地上是夯实的泥土地,夏天睡着很凉快,不像水泥地,睡着烫人。
三人谢过谈礼,把席子被子,茶杯碗筷和带的干粮放下之后,就也一起去校门口打算看看考场。
过了没多久,其中一个知青就很不好意思地过来找沈南星。
问问能不能再带几个人一起住牲口棚里,牲口棚里位置还挺大的,他们挤一挤能住下,但还是得经过主人家的同意。
沈南星让他们随意。
晚饭的时候,谈老太煮了一大锅的猪肉白菜炖豆腐,肉放的不多,油也用的不多,怕长久不吃荤腥的人吃了拉肚子,口味做的有些清淡,但一样好吃。
这时节黄瓜很多,又凉拌了一盆黄瓜。
留出自家吃的,剩下的叫谈礼和沈南星送去后院牲口棚那里,给那些个知青们吃。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
谈礼和沈南星都是一脸吃惊,不说就只有几个人么,这……
这起码二三十人!
都挤在牲口棚里,有席子的铺了席子,没有的直接铺秸秆。
这些人有的啃粗粮馒头,有的捏着一块干饼子的慢慢咬。
一边啃着,一边互相在讨论问题。
那个知青见到沈南星和谈礼来,也同样吃惊,进而就是忐忑。
本来人家只让他们3个住的,可是在校门口又碰见几个认识的,认识的带着认识的……最后就这么多人了。
“对不起啊沈同学……”
沈南星把手里的盆子递过去:“你们这么多人住倒也没事,就是饭菜可能准备的少了点,你们将就吃一点。待会儿我让三礼再烧一壶开水过来,都别喝生水啊。”
谈礼也把手里的一大盆菜放下,又把筷子递过去:“筷子也不够。”
“这,这怎么好意思。”
他们能住在这里已经感激不尽了,还给他们弄来这么两大盆子的菜,里面甚至还有肉!
刚才人家做饭的时候,他们其实就不断流口水,肚子也叫个不停。
有人还开玩笑地说,住这儿挤挤也值了,就着那香味,手里的饼子都好下咽了呢。
没过多久,沈南星和谈礼又给他们送来了一盆子的馒头,还有一大桶的热水。
这二三十人中有6个女知青。
虽然大家看着都是落落大方的,男知青自觉地给女知青腾出了一大块位置,就连地上的席子,都给出了分界线。
虽然这大夏天的,平日里早就光膀子的男知青,这会儿却都把上衣穿的整整齐齐,充分给足了女知青们尊重。
虽然明天就是高考,这些做梦都想改变命运的知青们,显然所有心思都在高考上。
但沈南星还是不愿意去赌人性,又不是在绝路上。
沈南星告诉那几个女知青,可以去堂屋打地铺。
那几个女知青惊讶过后,自然是欢天喜地。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这一夜,注定是这些知青们下乡以来,除了听到高考恢复之外,最美好的一夜。
沈南星让那些女知青去堂屋打地铺,老太太却说,不方便,谈礼进进出出也要经过堂屋,于是就叫这几个女知青到她住的偏屋来打地铺。
赵文书跟谈老太睡床上,那几个女知青打地铺睡地上。
虽然知道要尽快睡觉,但高考即将来临的兴奋,还是让大家难以入眠。
但是又不敢开口说话,怕影响到别人。
谈老太无奈一叹,轻声开口闲聊几句。
赵文书去年高考的时候,正赶上生孩子,没能参加。
谈老太跟赵文书聊着孩子的事儿,慢慢的,赵文书心情就放松下来。
其他几个女知青听着,没有参与其中,她们不是在一个大队插队,也都还没结婚,没有孩子。
赵文书轻声笑道:“我看小南和三礼感情好的很,说不定您很快也要抱孙子了。”
谈老太:“不急,小南还小,女人年岁大一点生孩子不伤身体。”
老太太没说的是,三礼现在看着恢复了,心智好像也跟成年人一样,但终究是不同的,还是“幼稚”了点。
如果这个时候小南再生个孩子,那她得带俩孩子,还要上大学,也太累了点。
女人怀孕生子,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还是等小南再长大几岁,等三礼的心智真正成熟他们再生孩子,对谁都好。
而被关心生不生孩子的当事人,正在做着不会生孩子,还很快乐的事儿。
谈礼前两天刚剪过头发,虽然也没剪很短,但发丝很硬,扎得她大腿上的肉又痒又疼。
他鼻梁很高,鼻骨很硬,鼻尖英挺,接吻时甚至有些碍事,这会儿却很是要命。
熟能生巧,更何况是他这样敏锐好学,又特别贪的人。
沈南星是真没看出来,这人会这么贪欲。是重生回到年轻时候的缘故?
现在生理年龄26,心理年龄大概就18。
这个年龄段的男人,确实会比较贪。
而上辈子在港岛相遇时,她30+,他都要奔四了,也确实,该到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年龄。
但少有男人会承认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时刻都想要证明自己雄风依旧,搞得很多女伴不得不当影后。
上辈子作为港岛豪门继承人出现的龙三,和港岛那些花边绯闻缠身的豪门大少不同,他不玩女人,不包女明星,更没有什么特殊癖好。
以至于港岛小报,三天两头报道说他去私人医院看隐疾。
想到这里,沈南星不由得闷笑一声。
这可惹恼了卖力讨好她的谈小礼。
居然还会走神?
是他太温柔了吧!
从一开始只会循着本能逢迎讨好,到如今已然将她每一寸弱点了然于心,轻而易举就能掌控她的所有感官。
他能让她快乐,就能逼她失控。
在所有的感官达到极致濒临崩溃,眼角生理性的眼泪都被逼出时,才终于给她深入骨髓的满足。
窗外忽然刮起了风,不多会儿,大雨便倾盆而至。
湿润凉爽的空气,从窗口吹进,驱散室内的闷热,只留一室旖旎。
沈南星大脑一片空白,大口喘着气,眼前仿佛还有烟花尚未散去。
等她稍稍回神,某人已经端来热水,在拿毛巾给她擦拭,至于他,已然冲了个冷水澡,身上皮肤都是凉的。
收拾完已经到了深夜,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好像没有停歇的意思。
不过沈南星知道,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清早,谈老太起得特别早,蹑手蹑脚的没吵醒任何人。
她去厨房把饭给做上。
按照小南说的,就做最简单的馒头白粥,炖个豆腐,炒一盆丝瓜,又把家里所有的鸡蛋都给煮了。
谈老太刚起来没多大一会儿,赵文书就也起来了。
另外那几个女知青也都起床了,见谈老太准备这么多东西,很不好意思。
昨晚下了大雨,她们真是别提多庆幸来这儿了,不然按照原计划,就在外头甭管谁家的墙根睡一觉的话,半夜肯定要被淋个浑身湿透,早上感冒都说不定,受罪也罢了,真耽误了考试,哭都来不及。
白粥熬上,菜也好弄的很,谈老太也不用她们帮忙,叫她们都再去看会书,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知青们都感激得不得了。
后院牲口棚的男知青,也同样都特别感激,昨晚雨下的很大,风大雨大,但他们躲在牲口棚的角落里,也并未被淋到,反而因为下雨,很是凉爽,他们好好睡了一觉。
这会儿有一个人起床,其他人就也跟着起来,洗把脸就赶紧看会书。
沈南星和谈礼昨晚折腾得有些晚还在睡,谈礼其实醒了,但他舍不得把怀里的媳妇吵醒,就也没动,拿着扇子轻轻地给媳妇打扇子。
怀里还在酣睡的媳妇,怎么看都看不够,只想把她狠狠地抱在怀里,亲一亲再亲一亲,又怕弄得她不舒服。
谈礼不懂怎么形容那种感受,就好像她就是他心脏的一部分,只有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着她,感受到她时,人才好似圆满。
谈礼抬起手腕看表,这会儿才六点多,六点半叫媳妇起床也不迟。
赵文书比较幸运,考场是在南明高中,出院子几分钟就能到校。
沈南星的考场就没那么幸运了,是在纺织中学,医院那块。
算是县城的中心地带。
不过这年代不存在堵车现象,从这边骑自行车过去,最多20分钟。
六点半起床,7点钟出发,7点半之前赶到,完全来得及。
然而,谈礼才刚在脑子里计划完,外头忽然就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之声。
他几乎是瞬间怒火升腾,果然低头一看,媳妇儿已经醒了,打着哈欠:“怎么了?”
谈礼知道她醒来就不会再睡,就起身说道:“不知道不用管,先起床吧。”
她身上懒懒的不想动,冲他伸手,他就乖乖低头下来,把她抱起来坐在他怀里。
她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口,脸在他胸前蹭来蹭去驱散困意。
最后隔着背心在他胸前咬一口,听他到抽一口气,身下也立马精神起来。
她才忍不住笑,在他要报复回来时,立马松手要跑。
可论恶作剧谁比得过他呀,长臂一捞就把她捞在怀里,扣住腰不让走。
隔着背心咬她是吧。
她那薄棉睡衣之下,可是连背心都没穿呢,他轻而易举地就把自己的脑袋塞进她宽大的睡衣里。
过去一夜就又冒出来的坚硬胡茬,扎的她想往后躲,却摔倒在床上,被他逮个正着。
他不轻不重地啃咬。
这一次,抽气的人变成她。
本来也就是小小地报复一下,没想着过瘾,而外头的鬼狐狼嚎声竟然越来越近,似乎还有人开始砸门。
竟然是冲着他们家来的。
谈礼动作飞快地松开她下床,拿过她的衣服,从内到外,帮她换上。
又拿过薄薄的棉袜给她穿上,又套上谈老太给做的布鞋,扣好鞋扣,这才拉她下床。
不得不说谈礼同学的动作非常迅速。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那鬼哭狼嚎的人竟然已经在用力地拍门,嘴里还哭喊着:“小南,小南你快开门,救命啊!”
谈老太和赵文书,还有那几个女知青已经赶到了大门口。
大门的是木门,晚上在拴着,早上起来也还没开,这会儿被拍得,两边墙上的土都簌簌地往下落。
谈老太脸色铁青,怒气翻涌。
这一大早的,今天还是高考的第一天,明知道小南今天要考试还跑来闹腾,这安的是什么心!
赵文书和几个女知青也一脸担心。
回头看到沈南星和谈礼出来,赵文书忍不住说:“要不就说你已经去考场了?”
甭管外头拍门求救的是什么人,这会儿都很不合适!
更何况,赵文书也听出来了,外头人的声音还挺熟悉的,正是沈南星的二婶田彩云。
沈南星笑笑:“没事,开门吧。”
谈老太绷着脸。
谈礼面色也很不好看,他让谈老太往后面站站,他走上前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头的人就冲了进来。
打头的正是田彩云,后面跟着二叔沈群山堂姐沈小丽。
他们还拉着一辆拉车,平板车,上面躺着的是不断小声哀嚎着的的堂哥沈显宗。
“小南啊,快救救你显宗哥!”
田彩云看到沈南星,立刻就扑上来,被谈礼给挡了一下。
田彩云哭着想要推开谈礼,但谈礼只用一个胳膊,就叫她无法近身。
赵文书立刻上前去,帮着隔开田彩云。几个女知青里,有那胆大反应快的也赶紧上前去,帮着赵文书一起拦人。
这里往前走不远就是南明高中,今天又是高考第一天,虽说高考8点钟才开始,但家远的考生都害怕迟到,昨晚上就来了县城。
有些人有地方住,比如院子里的这些知青们。
也有些人没地方住,好在如今是大夏天,大家在外面随便找地方将就一夜也无妨。
昨晚下了大雨,好些考生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雨呢。
一大早的,考点在南明高中的考生,都抓紧时间过来。
这会儿时间还早,但也已经来了不少考生。
现在不能进学校,考生们就只能在校外聚集着。
而这里周围也有不少邻居。
田彩云一家子过来这一路上,又哭又嚎的,早就吸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
这会儿周围的人都忍不住上来看热闹,很快,门外就围了一大圈人。
就连隔着几户人家的田月莹她妈大华婶子,也以为出了什么事,跑过来看。
后院牲口棚的男知青们,除了一些实在是不爱凑热闹的,其他人都赶了过来。
眼看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田彩云的哭嚎声就越发的大。
“二婶,怎么回事?”沈南星问。
“小南你快救救你显宗哥吧,他手指头被人剁了!”
田彩云哭得都站不住。
沈南星:“……”
谈老太气得不行:“手指头断了你不赶紧去医院,跑来找小南做什么?”
田彩云哭道:“我打电话问小南她三婶了,她三婶说医院也没办法,接不上去啊……咱家小南厉害的很,小南啊,二婶求你了,给你显宗哥把手指头接上,要是没了手指头,他以后可怎么活啊……”
第42章 田彩云这么一说,谈老太更是气得要死。 医院都……
田彩云这么一说,谈老太更是气得要死。
医院都说接不上去,你还来找小南?
小南是神仙啊,能给你把手指头缝上去?
谈老太心里窝火的很,嘴上也这么说了。
周围那些围观的人也都纷纷点头,可不是么,这手指头掉了,还能接上?
咋可能呢,又不是皮肤上划拉个口子,医院给缝几针也就完了。
这是手指头啊,那手指头里还有骨头,就算是给你骨头接上了,外头皮给缝上,就能行了?
那筋呢?
手指头里还有筋呢,筋能给你缝上不?就算是筋给你缝上了,手指头就能用了?
这时代的人对人体神经了解不多,神经是解剖学上的概念。
如果是几十年后的人,大家基本上都有一些生物常识,比如断肢再植,最困难的就是神经的对接,肌肉肌腱的缝合,甚至就算是接好了,也很难跟从前原生状态下那样灵活。
现在这时代,人们对神经这个词还不怎么熟悉,但人们知道人体经络,十二经络,也叫十二经筋。
在不够清晰的概念里,大家嘴里说的这个筋,大概等同于神经和肌腱。
筋断了想要再接好?
反正大家是没见过。
边上就有人就劝说:“手指头断了几根呀?一根两根的话,也不影响生活,事情都已经出了,只能往开了想,别钻牛角尖。”
“就是,医院都说接不上,你们来这不是为难人吗?就没听说过指头掉了还能接上去的,就算给你接上去,也用不了,还碍事呢。”一个女知青忍不住说道。
“从战场上下来那些当兵的,多少缺胳膊少腿儿的?断个手指头甚至都不算伤。这真要是能给接上,就不会有那么些当兵的残疾退伍了。这位大婶,你这是在胡搅蛮缠。”昨晚住这儿的一个男知青,也忍不住高声说道。
人们都不站在田彩云那边。
田彩云一张脸涨红,紧张得只会说“小南肯定能接,小南厉害的很”,周围的人都不买账。
这时站在田彩云身后的闺女沈小丽,涨红着脸说道:“你们不知道,小南她医术厉害的很!她会做手术!她肯定能给我哥的手指头接上,她就是故意不想救我哥。”
沈小丽咬牙说道:“小南你还在记恨小时候的事对吧,记恨我跟哥吃鸡蛋没给你吃。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现在过得那么好,这点小事你还记仇。”
田彩云更是“噗通”一声,直接给沈南星跪下了:“小南啊,二婶知道以前对你不好,二婶求求你,求求你啊,救救你显宗哥,他还年轻,才刚说好了婚事,就要结婚了啊,这样子,人家女方铁定不愿意再嫁过来呀……你显宗哥一辈子都要毁了……”
人们都看向沈南星,非常惊讶。
大华婶子就问:“小南你真会做手术?”
沈南星:“我给牛做过手术,也给猪做过手术。”
“噗嗤”。
刚才说话的男知青忍不住笑了:“给猪牛做手术,猪牛死了大不了就是吃肉,这给人做手术,有个万一的话……”
周围人也是一阵无语。
给猪牛做过手术,那技术再厉害,还能用到人身上?
厉害的兽医多的是,你生病了咋不去找兽医看病?
人们已经认定了田彩云是胡搅蛮缠。
沈小丽也是个没脑子的,这么被人一怼,就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只知道扯着嗓子哭闹哭喊。
沈南星终于开口了:“二婶,我先看一下显宗哥的手吧。”
她走过去查看了一下。
躺在板车上的沈显宗,脸色蜡白,上臂帮着一根绳子止血,绳子绑的很紧。
小臂……已经没有血色了。
沈南星立刻伸手给那绳子解开。
二叔沈群山还在边上拦着:“小南你干啥,建国说得绑着绳子止血,不然就像娟子娘那样,血流完了人也没了!”
沈南星:“宋建国让绑的?”
沈群山连忙点头,一脸哀求:“小南,二叔求你了,求你救救你显宗哥。”
沈南星看着沈显宗的手。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都被人齐根砍断,应该是用菜*刀之类的砍的,伤口挺齐整的,对断指再植手术很有利。
但前提是,这个年代的县医院或者市医院能做断指再植。
还有一个前提是,沈显宗的手臂没有被绑这么紧、绑这么长时间。
以及最后一条,断指被妥善保存了。
现在,三个条件,一个都没有。
沈群山隐隐切切地看着沈南星,哀求不已。
沈南星也终于开口。
“断掉的手指的确是有可能重新接上,并且大致恢复原本的功能的。”
“但是,咱们南明县医院大概做不了这个手术。”
“那你做啊!”田彩云哭着说,“二婶给你磕头,你给你显宗哥做手术。”
谈老太:“你能不能等小南把话说完?”
沈南星:“我在报纸上看到过,咱们国家在六几年的时候,就曾经给一个手掌被切断的病人做过断掌再植,成功了。我没记住医院的名字,只记得是在江市。”
“江市?那么远,这送过去也赶不及吧?”
“说的好听,就算是赶得及,去江市你知道是哪个医院?得花多少钱?”
围观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谈老太立刻就说:“她二婶啊,小南这只是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过报道,具体的还真不清楚。你问问她三婶,她三婶不是在医院工作,更清楚这些事。或者问问她小姑也行,叫她小姑给你打听打听,他们人脉广,肯定能问到是江市哪个医院的。”
谈老太又道:“他们要实在是都不管,那我豁出这张老脸,我去帮你打听。”
田彩云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我给他三婶打电话,她三婶说医院接不了,他三叔才叫我找小南的,说或许小南能有办法……”
就在这时同村的知青孙亮,就是对沈南星格外热情崇拜的那位,他挤了进来,抬了抬眼镜说道:“是江市北三院,沈同学说的能做这个手术的医生叫陈庆伟。”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孙亮。
孙亮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江市人,你们想去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怎么走,怎么去找陈医生。但不清楚来不来得及,也不确定手术是否能成功。”
田彩云一家面面相觑。
沈南星又开口了:“二婶,虽然江市有医院能做这种手术,但显宗哥这情况,也已经做不了手术了。”
“为什么?”
“显宗哥的小臂因为你们长时间捆绑导致供血不足,很有可能已经,缺血性坏死。”
“还有你们拿来的断指泡在酒精里……恐怕也已经不能用了。”
沈南星说完,田彩云直接哀嚎一声瘫软在地。
沈南星又看向一脸呆愣的沈群山:“二叔,你们赶紧送显宗哥去医院吧,如果县医院不行,就赶紧去市医院。显宗哥的手臂已经缺血性坏死,得尽快截肢,否则恐怕会连命都保不住。”
沈群山整个人都懵了。
大华婶子也唬了一跳:“这,这就是断了两根手指,咋就要把手臂给切了?”
她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沈南星:“手指断了出血很多的话,赶紧包扎止血是对的,如果一时之间血止不住,用绳子捆扎住手臂上方来止血也是对的。但不能长时间捆扎,长时间捆扎,就会造成血流不通,手臂长时间得不到供血就会坏死。捆扎时间,最好不要超过20分钟。”
她趁机告诉大家:“不管是手臂还是其他部位出血不止,都不能长时间捆扎止血,道理是一样的。”
20分钟?
沈群山想,从村医宋建国帮着给扎住,到他们坐拖拉机来县里。
至少捆了俩小时。
沈群山人也软了。
原本只是断了俩手指,这会儿竟然要截肢吗?要把手臂都给切了?
田彩云更是不敢相信,爬起来就要去撕沈南星:“我叫你胡说,你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谈礼眼疾手快讲沈南星扯进怀里,护在身后。
大华婶子也立马反应过来,挡住田彩云:“哎呦呦你这到底是不是当妈的?咋还不把孩子赶紧送去医院?没听小南说嘛,现在得截肢,再晚的话命都保不住!”
陈文书和刚才为沈南星说话的女知青们,更是赶紧上前一步挡住田彩云。
就在这时,也是刚才说话的一个男知青,他忽然高声喊道:“来来来,俺们还要考试,有住这附近的好心人不?大家帮帮忙,现在只是没了手,再晚可能就没命了,病人父母脑子不清楚,咱们好心人帮帮忙,赶紧把他们送医院。”
大华婶子也吆喝着街坊四邻帮忙。
田彩云却还想要扯着沈南星跟她一起去医院:“小南啊,是二婶不对,你跟二婶一块儿去医院行不行,二婶啥也不懂,你有文化,你是大夫,你懂的多,你帮帮二婶,救救你显宗哥……”
谈老太气的得发抖:“小南今天要参加高考!”
田彩云撕心裂肺地喊:“不就是高考,现在都开放了以后年年都能考,她显宗哥的命可只有一条啊!”
田彩云好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咬牙说道:“小南,只要你能救你显宗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群知青们都气得无语了。
“你这婶子咋就听不懂话呢?你儿子的手指头已经保不住了,手臂可能也保不住得截肢。你们赶紧去医院啊。为啥非要攀扯住沈同学?沈同学去了,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
“沈同学你别听她胡说,你就算跟去医院,也只是多个人在边上看着,啥忙也帮不了,平白耽误你高考,你不能去。”
“对对,沈同学你不能去。别人不知道,我们这些同村的还不知道吗?你们老沈家的人,你,沈同学的亲二叔,你,沈同学的亲二婶,你们就没一个盼着沈同学好的!”
除了这些知青,还有其他围过来的,考场在南明高中的考生们,大家都气得不得了。
有人问:“这个沈同学,是不是就是上省报的那个?”
“对!就是她!咱们用的复习资料,都是她编写的呢。就咱们县最先拿到资料,咱们可比其他人多学了好长时间呢。”
“我都不知道多感谢她。”
知道这个沈同学就是传说中上省报,还编写那么多复习资料的沈同学,在场的不管是考生,还是陪同考生来的学生家长,全都沸腾了!
一个个纷纷指责起了田彩云!
“我看你们就是想要耽误沈同学高考。”
“都说那么明白了,你们把病人送去医院不就行了,干啥还非得叫沈同学放弃高考陪着你们一起去医院?这心眼儿可真坏。”
“还亲二叔亲二婶呢,比陌生人都不如,良心都被狗吃了。”
“看侄女要考上好大学,你们就嫉妒是吧,使坏是吧。沈同学可不要上当。”
“我看啊,他们在这儿闹腾这么长时间,恐怕就已经影响沈同学的高考状态了。真是太恶毒了!”
……
压根就没人关心田彩云要说什么秘密,这人啊,被逼急了啥事都能做得出来,口头上一会儿威胁的,一会儿又给你说秘密的,都当不得真。
沈南星:“二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要说,但确确实实,我真治不了显宗哥。我从小跟着外公学的是中医呀,就只是给牲口做过手术,哪里能给人做。等我考上京市医学院,好好学几年,出来再进医院跟着学几年,说不定能做。现在肯定不行的呀。”
田彩云绝望了。
她也清醒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早上电话里小姑子说过的话:“你去求求小南,小南医术那么高肯定能治。不管花多少钱,我来出!”
秘密当然不能说。
一旦说了,就真的连最后一点威胁小妹沈桂英的手段都没有了。
可是现在咋办?
此刻周围围了好多人,就没一个见他们可怜为他们说句话的。
所有人都在指责他们。
他家显宗的手指头没了啊,大家不应该都同情他们吗?
怎么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
沈南星:“二婶,你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想办法筹钱。不管是做截肢手术,还是后续住院治疗,都需要一大笔钱呢。对了二婶,还没问你显宗哥是怎么受伤的,他这手指头,是被谁砍掉的,报警了没有?”
田彩云一家子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谈家明蹬着自行车飞一样地过来,骑太快让他整个人一大早就浑身冒汗。
过来一瞅见这场景,他就气急败坏地说:“你们爱去医院不去,少在这儿闹事。小南你甭理会他们,人家自家人都不在乎他的命,你在乎啥?”
谈老太立刻看过来:“明子你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周围人一听,这是有内情啊,更加对闹事这一家子没好感。
谈家明冷笑着瞥了沈群山一眼:“小南二叔,要不你们自己说说。”
沈群山头低得不得了,拉着田彩云:“咱先送显宗去医院。”
田彩云一张脸青白交加:“小南,二婶来城里走得太匆忙没带钱,你先借给二婶两千块钱。”
周围人都忍不住抽了口气。
一开口就是借两千块!
要知道这时候城里一家几口人,一个月的花销也就才三五十块,少的十几块人家日子也能过。
两千块?
也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田彩云却说:“小南我知道你公公每月都给寄钱,三礼的津贴也月月发着,两千块对你们来说肯定不算多,先借给二婶给你显宗哥救命,等,等过两天就还你。你奶手里有钱,肯定还你的。”
谈家明简直都要被气笑了:“你们还有脸跟小南这个嫁出去的闺女借钱?打量你家的事儿都不知道呢!”
谈家明高声开口解释,势必要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不然以后小南就要背个见死不救,亲堂哥要去医院截肢,她都不借钱的名声。
谈家明声音很大:“沈显宗跟人赌博,不是一回两回了,光是被派出所抓都抓进去好几次,他小姑父是派出所长,有这关系在,就算被抓住也都是没罚款就给他放了,也家里也不当回事,也不管。结果呢,派出所是放人了,可他被放出来就又还去赌!”
“抓了放,放了又去赌,赌了再抓,再放,都好几回了!”
“前几天听说又被抓,又被放出来。结果昨天就又去赌。输光就借人家的钱继续赌!现在赌债都不知道欠了多少!”
“咱们全村都帮着找英子妈的时候,就没见他。”
“结果今天一大早的,我都还没起床上班,秀英婶子跑过来喊我,说沈家出事了。”
秀英婶子就住沈家对门,又是个好事爱打听的,有个啥风吹草动,她都能知道。
谈家明说:“秀英婶子跟我说,怕是他们要来城里找你,今儿可是高考第一天,可别叫他们影响你考试,叫我赶紧过来。我就赶紧问秀英婶子出啥事了。”
“秀英婶子说,昨晚上沈家就闹腾了半夜,把她气了个半死。也幸好红伟昨天就来县城住姑婆家了,要不然的话,晚上被他们那么闹腾着,今儿那还能有精神考试?”
谈老太赶紧问:“你先说沈家到底咋回事。”
谈家明:“秀英婶子说的,说是前两天就有外村人来沈家,一开始也不知道人家在说啥,后来就吵起来了,嗓门大的很,秀英婶子就听到他们说沈显宗又欠了他们一千块,叫赶紧还钱。”
“沈家这二婶子跟人家吵,后来人家就说,叫赶紧还钱,不还钱就要剁手指头。可把秀英婶子都吓了一跳。”
“那外村人走了之后,二婶子就跟沈家奶奶吵架,逼着沈家奶奶要钱。沈家奶奶说,这都第几回了,前几回几百几百的要,这才不到俩月就输了两三千,她的钱都掏空了,还跟外头借了钱。今儿竟然又欠人家一千!她没钱。”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咬牙。这好好的人,上了赌桌就成鬼了!多少人赌博家破人亡,真是恨死个人。
本来对没了手指头,可能还得截肢的沈显宗,有些善心泛滥的人还是有点同情的,但知道他赌博竟然输了几千块,几千块啊!
人们那最后一点同情心也没了。
只觉得活该!
那可是几千块啊,剁俩指头都是轻的,一双手趁早剁了算了,还治啥。
谈老太:“后来呢?”
谈家明就说:“秀英婶子说她当时听见就觉得唏嘘,怎么就能输那么多钱,输了那么多还要赌!家里爹妈爷奶,咋就没一个管的。”
谈老太冷哼一声。
谈家明又说:“秀英婶子说,这些都是前两天的事儿了,闹腾得不行。二婶子逼着沈家奶奶要钱。最后连队里干部都被叫去了,秀英婶子也跟着过去瞧瞧,沈家奶奶把家里的存折都摆出来,说真的已经没钱了,叫二婶子出去借。”
“二婶子跟队里干部借,跟见着的每一个乡亲们去借。咱农村人本来也没钱,那是一千块啊,不是几十块一百块的,大家凑凑还能凑出来,一千块,谁能拿得出来?”
边上就有人喊道:“就算能拿也不借!能叫孩子一次又一次欠下那么多赌债,这家人还是离远点好。”
立马就有许多人附和。
谈家明又说道:“事儿闹这么大,咱们队上干部说,不行就报警吧。聚众赌博本就是犯法的事,还逼着人要赌债,要砍人手指头,这行为太恶劣了,得报公安。正好显宗他小姑父不是派出所的所长嘛,那就更应该报公安解决。”
周围人也都纷纷点头。
“那报公安了吗?”
谈家明点头:“报了。”
人们又问:“那然后呢?”
谈家明:“秀英婶子要说的就是这事儿。报公安是昨天下午的事儿,报了公安之后,原本急得到处借钱的二婶子,她也不着急了,秀英婶子看着就觉得奇怪,还问二婶子,显宗还没回来呢,咋不着急呢?”
谈老太:“她咋说?”
田彩云已经开始不安了,现场人落在她身上的那眼光,实在是不好受。
她拉着沈群山想赶紧走,赶紧把儿子推去医院,只是断了俩手指头,小南那死丫头肯定是吓唬他们的,说啥要截肢,肯定不会的,他们还是赶紧去医院吧
谈家明冷笑一声:“二婶子她有把握的很,她跟秀英婶儿和其他关心的乡亲们说,她已经找了显宗小姑,显宗小姑跟她保证说,沈显宗他小姑父是派出所长,那些人肯定不敢动显宗一根手指头!就是不拿钱去,他们也得乖乖把人送回来。”
“秀英婶子和乡亲们就也不管这事儿了。可是秀英婶子说,万万没想到,今天早上天刚亮的时候,她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喊。”
“是平时就起得早的德胜叔,瞅见沈家门口躺着一个人,就是沈显宗,手上还在流血,地上还丢着两个断指头。”
周围的人也都听得惊讶。
刚才知道这人小姑父是派出所长,抓赌的时候旁人都要被罚款被拘留,他这抓了也不罚也不拘留就直接给放了,大家心里都觉得很是不忿,甚至还觉得,活该他放了又去赌。
但不得不说,大家也都羡慕有这种人脉关系。
可那当派出所长的小姑父都带人去了,这个叫沈显宗的,咋还是被剁了手指头,还被扔到家门口?
谈家明说:“事发太早,我们住的远不知道,秀英婶就住对门,说是二婶子她瞅见沈显宗手指头被垛,哭天抢地的,骂他小姑和小姑父。村干部们赶紧帮着把人先往公社卫生院送,后来才知道,他小姑父去抓了,抓了一部分还跑了一部分,跑的人把沈显宗也给带走了。”
人们这就明白过来了。
公安去抓了,那些聚众赌博的人听到消息跑了,然后人家为了泄愤,钱也不要了,直接把沈显宗的手指头给剁了,还把人给丢来沈家大门口。
这就是在泄愤。
有人就说:“这就切了他俩指头,也真是便宜他了。搁在过去,那些土匪们要泄愤可不是切俩指头就完事儿,直接把你头给剁了。”
田彩云又一次嚎哭起来:“你小姑口口声声说不用拿一分钱,他们就得把显宗给送回来,全都是狗屁啊,我的显宗啊,可怜的显宗啊……”
谈家明冷笑一声:“二婶子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吧,显宗他姑父是派出所长,小姑是县广播站的播音员,他三叔在教育局上班,三婶就在医院上班,这么硬的关系,就是没带钱,医院赶谁也不会把他赶出去的!”
这下子,就连刚才热心想要帮着赶紧送他们去医院的人,也都露出鄙夷之色。
这样的人家,真是没法说。
本来还想热心帮忙送他们去医院的,这会儿也都不吭声了。
这样的一家人,真担心把病人送去医院了,会不会反而再讹上他们这些帮忙的,叫他们给垫钱?
二婶一家在众人的指责声中,在对沈显宗即将截肢的恐惧之中灰溜溜地走了。
但他们闹腾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已经7点了!
按照原本计划,沈南星这会儿应该已经吃完早饭出发去考场了。
可是现在,早饭还没吃。
谈礼的脸色黑如锅底。
沈南星倒是不慌不忙的,把馒头和水煮蛋揣上,还拿了茶杯。
上辈子沈显宗就爱赌,但一则手头没钱,二则胆小如鼠,只敢在村里小打小闹,后来她不清楚,一直到功成名就回来内地,发现沈家早就家破人亡时,也听说沈显宗从开始的小赌,到后来的豪赌,也为沈家家破人亡出了不小力。
所以她这辈子,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给二婶出主意让她威胁小姑,把沈显宗安排到县医院当临时工,让他和他的赌友提前汇合。
沈显宗也确实没让她失望。
*
谈小礼骑车载着沈南星去纺织中学的考场,沈南星坐在车后座吃着早餐。
走到半路的时候,谈小礼忽然开口说:“他们要是再骚扰你,我可不管他们是不是姓沈,是不是你家人!”
沈南星忍不住笑起来,搂住某人精瘦的腰:“我家人只有你和奶奶呀。”
一句话就把谈小礼同学给哄好了,车子更是蹬得飞快。
7点半,准时到了纺织中学门口。
高老师带着准考证就站在校门口,学校里在纺织中学考试的考生们,都要从高老师手里拿准考证。
见到沈南星,高老师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找出准考证给她。
多余的话也不必说。
第一场,是政治考试,两个小时。
沈南星觉得答的还行,肯定不是最高分,但应该能达到优秀的程度。
从考场出来,大家表情都比较轻松,政治考试嘛,考得好坏也没个准儿,反正都写了。
同班同学,还有其他认识沈南星的,一边往外走也一边跟她打招呼。
不认识的,见大家都对那个漂亮女同学那么热情,就也忍不住问那是谁。
被人讲解一番,知道她就是“南星”后,一个个的都瞪大眼睛!
“南星”那么有优秀,还那么漂亮,果然叫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只有佩服,仰慕。
出来就看到谈小礼在门口人群里左顾右盼,怀里抱着一个小竹篮子,上面还盖着油纸,不断地躲着人群,生怕怀里的东西被碰到。
谈小礼的身高太优越,沈南星一眼就看到他,她在人群中,被前后左右的人遮挡,本以为他要一会儿才能找到她呢,结果,就在她看到他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扫射过来,定住,紧接着就露出一口大白牙。
本就高大英俊的他,这么一笑,简直叫人无法招架。
不少人都被他这一笑给晃了神,忍不住偷偷看他,又跟身边人打听这是谁啊,是考生还是家属,哪个学校的,家是哪里的。
等看到他牵住沈南星的手,护着她从人群离开时,大家有点怅然若失,但竟然又离奇的满足。
也许似乎好像,这样的俩人才真的互相般配!站在一起,谁也不输谁。
竟然莫名觉得想一看再看。
如果搁在几十年后他们就会知道,这种行为叫磕CP。
太惹眼了,太般配了。
看着他俩手牵手的样子,真是叫人越发面红心跳。
上午十点结束的考试,下午的物理两点半开考,时间还早的很。
早上沈南星都没好好吃饭,谈小礼就不着急带她回去,直接骑车带她到了护城河边上。
他里面还有一件背心,就直接脱下外头的短袖衬衫铺在地上,让沈南星坐下。
打开那个小篮子,里面有两块核桃酥,有几片猪肉脯,还有一个保温盅。
打开保温盅,里面竟然是奶茶,奶茶上面还撒了一点蜜渍过的桂花,天香扑鼻。
沈南星尝了一口,颇为惊喜。
“哪儿来的?”她问。
谈小礼却一脸傲娇地先问她好不好喝。
沈南星忍不住笑:“你没尝呀。”
谈小礼不说话。
她冲他微微扬了扬下巴:“尝尝?”
一瞬间,小奶狗就变成小狼狗……
到底是在外面,也不敢太过分,就着她的唇尝了一遍后,某人咋摸着嘴:“好喝。”
沈南星嗤笑一声。
好喝个鬼,这人爱吃甜的,非常非常甜的那种。
沈南星也吃甜食,但她对甜度的要求很低,太甜她会觉得腻,就一般偏淡一点的甜度即可。
现在这奶茶搁在后世的奶茶店,最多是5分糖的。
而真正要让谈小礼觉得好喝的,至少得是12分糖。
所以眼前这奶茶,就是纯纯给她做的,她的口味。
“你做的?”她问。
谈小礼拿勺子从里面捞了圆圆的珍珠给她:“尝尝这个,是不是你说的味道。”
沈南星很给面子地一口吃下,连连点头。
她就是很偶尔的,在某次亲热之后,嗓子很渴,随口说了一句要是来杯奶茶就好了。
她对奶茶没什么瘾,重生前也是久不久的才喝那么一杯半杯的。
但有些东西就是,你特别容易拥有,随手可得的时候,一点都不想要。
可是换了一个没有那种东西的环境,你就忽然又想起来了。
她就是随口一说,谈小礼就追着她问什么是奶茶。
倒是没想到,今天给她弄出来了。
也不知道私下里实验了多少次。
如果陈国栋在这儿的话,大概就会十分怨念地跟她说,他们几个喝奶茶都要喝吐了!
谈礼没弄太多,也只让沈南星吃一点垫垫肚子,待会儿还要吃中午饭呢,吃多了就吃不下了。
中午回去,院子里非常热闹。
沈南星发现,不光是先前借住的那二三十个知青,还有一大堆考点在南明高中的考生,都跑过来了。
谈老太很是无奈。
都是来慕名而来,看小南的。
沈南星:“……”
谈老太昨晚和今早已经管了借住的知青们两顿饭,家里也确实没有那么多粮食,就让这些知青们可以在家里搭伙,把自己带的粮食啥的做一做。
这一下可好了,又来了不少考生,说是来看“南星”的。
反正是弄着弄着就成现在这局面了,人太多了。
沈南星:“这么多人在咱们院子里搭伙也实在是施展不开,我去跟校长说一声,爸学校食堂开放出来,叫他们在那里搭伙做饭。”
不光是搭伙做饭,还有住宿的问题。
昨晚后半夜那么大的雨,附近一定有睡在外头的考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雨,势必会影响到考试状态。
家里这么多人,沈南星叫谈小礼留在家里帮忙,人太多了,看着点,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上辈子的这次高考,考场也是在纺织中学,距离小姑家比较近,小姑非常“好心”地让她考试那两天住家里。
结果她考试那两天,不知道为什么,三个早上的考试都特别特别困,风油精都不管用。上辈子这个时候的她,医术还并没有那么好,只以为是自己太紧张没休息好,不知道是被下了安眠药。
为了提神她把自己腿都给掐出血来,最后一场的时候,她实再是困得受不了,拿钢笔尖,把自己胳膊上划拉出好几道口子,才勉强做完考卷。
她上辈子的这次高考,成绩依然挺好,但也并不到拔尖的地步。
当时她真没有多想,住在小姑家的那几天,小姑和姑父都对她太好了。
自从上一年高考“落榜”,小姑和姑父也一直说的是让她继续再考,钱不够了他们给出。
如果不是后来到了省城,她海市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被继母和继姐夺走,继姐太过兴奋,也想彻底叫她死心,说出了一切真相,她可能永远都无法相信,小姑和姑父,竟然从头到尾都在算计她,却还要装作对她好的样子。
这辈子她早早和沈家撕破脸,小姑和姑父更是这么长时间连她的面都不敢见,现在自然也不会如上辈子那般,邀请她住在他们家里。
没法再给她“下药”了,又不能叫她考出好成绩,他们会怎么做呢?
沈南星一点都不怀疑,他们一定会在考试期间朝她下手。
现在院子里这么多人,小姑和姑父最好不要在这儿动手,否则的话,影响的可能就不只是她一个人。
她不怕被影响,可若是影响到了其他人的高考,那就太对不起人了。
让这些人在她这里借住也好,搭伙也好,昨晚只是应急。
今天人越来越多,若真出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得赶紧去找校长帮忙。
这会儿她去找校长,把谈小礼留在这儿,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谈小礼经过这段时间跟各单位各厂子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挣钱,已经飞速成长起来。虽然在她面前还是少年气十足也容易冲动,但在对待她以外的人和事上,他已经很成熟了,完全可以放心。
她也想过把小姑和姑父可能会对付她的事情说给谈小礼。
但谈小礼其实还是有些冲动的,尤其是事关她的时候。
如果告诉他,小姑和姑父肯定会在高考期间对付她,他一定会问为什么。
若是告诉他,她去年其实考上了,但却被表姐林秀秀给顶替去上了大学。
那问题来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偷听来的?
那为什么不举报林秀秀,把名额要回来?还要再费劲多考一年?
毕竟她对所有人说的都是,她今年依旧要报考京市医学院,那是她唯一目标。
说一个谎就得有无数个谎去圆。
谈小礼只是没有了从前的记忆,他的智商,他的逻辑思维能力都回来了。
要在他面前把谎话说得天衣无缝,实在是太难。
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是重生的,她知道小姑和姑父不光是去年截取了她的高考录取通知书,还故意算计要把她嫁给金元宝,今年还更改了她的高考志愿,并且为了阻止她考出好成绩,才会在高考期间对付她?
所以干脆就别说了。
他们再怎么,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杀了她。
小姑和姑父就是那种心思歹毒,但又顾虑重重的人,伤她他们敢,要她的命,他们还真不敢,尤其是现在还有了把她看得极其重要的谈小礼。
沈南星猜测,他们可能会制造什么意外,耽误她考试的时间,让她迟到或者是缺考……
沈南星找到南明高中的校长周长明,说了给考生们提供食堂和住宿的事情。
校长周长明略微思索之后,点头答应了。
这对校长来说,其实也是要担着很大责任的,本来学校只需要提供考场就行了,现在要提供食堂,提供住宿的话,万一考生们出了点问题,那势必是要怪罪到校长头上。
不过好在这个年代,人们更奉行独立自主,自己为自己负责的行为准则,不会像几十年后,平地摔一跤都想找人负责。
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校长周长明,把学校的老师以及其他工作人员阻止起来,最好是能跟公安申请,过来协助巡逻,以免有什么突发事件。
周长明答应了之后,所有人就都转移到学校去了。
昨天收留的那些知青们,也都去了学校里搭伙、住宿。
大家临走的时候,都再三跟沈南星和谈老太表示感谢。
学校食堂里,周长明也让人采买了一些米面蔬菜,叫原先食堂的员工也帮着给学生们做饭。
学校采买的东西,加上学考生们自带的干粮等等,足以让每个考生,都能吃上一顿不错的热乎饭,而不至于啃干得能磕掉牙的粗粮饼子!
吃饭的时候周长明过来转转看看,考生们都忍不住站起来感谢周校长。
周长明却摆摆手说道:“不用感谢我,非要感谢的话,就感谢南星同学。采买这些粮食菜蔬的钱,是南星同学捐出来的!大家都知道,南星同学在省报上发表过文章,还出版了书,她的稿费几乎全都捐赠出来了。现在大家吃的东西,就来自于她的捐赠!”
所有考生全都目瞪口呆,简直不能更震惊了!
这可真是……
考生中还有一些考生,竟然哭了起来。
边上立刻就有人询问。
那考生没回答,却是高声问周长明:“周校长,学校给我们这些家庭特别困难的学生,每周都给补贴3块钱,这钱……是不是也是南星同学捐的?”
周长明一愣,接着就点头:“是,南星同学不让说,所以就只告诉你们是好心人捐的,实际上就是南星同学的稿费。”
其他不是南明高中的学生就立马问这是什么情况?
那女孩子泣不成声:“我家里根本不叫我上学,我闹得厉害非要来,家里一分钱都不给,粮食也不给,我在学校上课吃的都是平时攒的高粱掺着野菜麦麸,再搭着一点红薯……就是上个月,学校说有好心人给捐款,捐给我们这些饭都吃不起的学生,一人一周3块钱!3块钱啊!我长这么大,手里都没拿过3块钱。我说一周1块钱就够了,老师却说马上就要考试了,得吃饱,不然考试的时候头晕眼花,这一年功夫就白费了。我知道的就还有好几个跟我一样拿到这一周3*块钱的……”
果然人群里又有几个学生哭着站起来了。
“南星同学真是太善良了。”
“不止善良,她还伟大!”
“她聪明睿智,又善良伟大!还很无私,她总结那么好的学习资料,拿出来给所有人学习,帮助所有人提高成绩!她真值得我们敬佩!”
学生们情绪很是激昂。
周长明拍拍手:“好了好了,大家赶紧吃饭吧,吃过饭稍微休息一下,下午要考物理,希望大家以最饱满的精神,好好考完这一场考试。用最好的成绩,报答南星同学的奉献!”
食堂里的掌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他们何其有幸,能和“南星”成为同学,一起参加高考!
沈南星一家子这会儿也在吃饭,赵文书说她没什么信心,报的是庆市师范大学。
其实她原本最想报的是她老家苏省的大学,可是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报了庆市的大学。
南明县就是庆市地区管辖的县,到庆市并不算特别远,若是苏省的话,那来往就真不方便了,她就算舍得下男人,也舍不得孩子。女人太容易被困住了。
沈南星:“现在户口限制比较大,以后就会好很多,在哪里都行,学业也未必要跟生活冲突,如果能找到平衡点,当然是最好不过。”
赵文书笑了起来。
对于她来说,去庆市上大学,就是她和家庭之间的平衡点了。
当然,前提是她能考上。
不过栾显辉也说了,就算是今年考不上,他还支持她明年继续考。
看向眼前的谈礼和沈南星,赵文书不由得失笑。
谈老太买了两根大棒骨,用斧头敲断拿来熬汤,放上玉米、红萝卜,煮出来的汤又白又甜。
两根大棒骨砍成4断,谈老太和赵文书碗里各盛了1段,赵文书也没扭捏地推辞。
可接着,谈老太竟然把剩下的两段都盛到谈礼碗中。
沈南星碗里没有。
赵文书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谈老太偏心,应该是沈南星不喜欢吃。
但很快她就知道她错了。
因为谈礼正把碗里的大棒骨拿出来,拿了一个小刀在小心地剃肉。
把骨头上的肉都剃到碗里,洒上一把香菜,再浇上滚烫的骨头汤,才把碗递给沈南星:“南南快吃。”
赵文书:“……”
谈老太却好像是习惯了,头也不抬。
沈南星也面不改色地接过来喝汤。
见赵文书还在看,谈老太无奈一笑:“小南喜欢吃贴骨肉,又不喜欢拿着骨头啃。”
原来如此。
看着剃完肉就跑去拿肥皂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还又洗了一方手帕拿过来给沈南星擦手擦脸的谈礼,赵文书再度失笑。
羡慕吗?有点吧,但她知道,人跟人是不同的。
当初跟栾显辉结婚的时候,是被逼无奈,栾显辉算是救她于水火。
如今结婚两年多,日子倒是比她想象中的顺遂很多。足够了。
吃完饭,摊子也是谈礼收的,赵文书要帮忙,谈老太说不用,都习惯叫三礼收拾了。
正好外面有人敲门,赵文书皱眉,怕又是沈家人来闹事,她先过去看看。
“美霞婶子,秀英婶子,还有红燕姐?你们怎么来了?”
来的人还不少呢。
大队长的老婆美霞婶子,还有他儿子宋建义。
沈家对门的寡妇秀英婶子和她挺着大肚子的闺女宋红燕,以及上门女婿高树林。
谈老太听见说话,也赶忙走了过来,看到人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把人往屋里让。
主要是宋红燕那肚子,实在是太吓人了,怎么到现在还不生呢!
宋红燕走动着也是很困难,走几步就要喘一下,她妈秀英婶子,还有她男人高树林在两边扶着她。
赵文书赶紧去搬椅子,叫宋红燕坐下,又给她倒了一碗水,宋红燕渴的很,一口气把水给灌完了。
好笑着说:“前些时候顶的很,饭吃不下水也喝不下,这两天总算是觉得松快点。”
谈老太瞧着她那肚子已经往下走了,这应该就是入盆了。
胎儿入盆距离生就不远了。
昨天就听小南说了,宋红燕怀的是双胎,怀像还不太好,她叫秀英婶子尽快带宋红燕来县城住院。
倒是没想到,她们来得这么快。
谈老太又看向大队长老婆赵美霞:“美霞,你这是?”
赵美霞笑:“我妹妹昨天去医院生孩子,我过去瞧瞧。这两天不是在准备交公粮么,保国他走不开,又不放心叫我自己去,非让建义跟上。这不,正好秀英要带红燕去医院,我们就搭伴一起。”
秀英婶子道:“拖拉机是咱们公社的,我就叫人帮忙把我们先送到这儿,今儿早上显宗那事儿,没事吧?没耽误小南考试吧?”
沈南星说没事,谈老太三言两语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美霞:“那显宗,真的得截肢?”
沈南星点头:“胳膊绑太长时间了。”
秀英婶子也有些唏嘘:“我就说建国不靠谱,当时叫他们先去卫生院包扎,他们不去,非说叫建国给扎一下就行了。”
秀英婶子话锋又是一转:“这也是报应!这人啊,就不能做缺德事儿。显宗弄成这样,跟小南有啥关系?那手指头断了啊,不去医院,来找小南,明知道今天小南高考,这是明摆着不想叫小南安生考试呢!存着这种坏心思,啥报应都是活该。”
赵红霞也点头:“一家子也真是太不像话了。以前饭都不叫小南吃饱,如今显宗赌博输几千块都舍不得打一顿。要我看啊,这回的教训,也未必就是坏事。要是能从此改邪归正,往后的日子或许还能有点指望。”
秀英婶子撇嘴:“指望啥啊,显宗明显已经养废了。小南她奶可真是精明了一辈子,都是瞎精明!人家说一家子好不好,看的不是现在,是后代。对小南那么苛待,生生把这亲孙女推出去,倒是宠孙子,可宠出来个啥?祸害啊!这往后的日子才更不好受呢。”
说了一会儿闲话,一行人就要走。
“就是来看看,没影响到小南就好,我们这就去医院了,这过去医院也差不多要上班了。”
宋红燕这样子,肯定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谈礼就去不远的大华婶子家借板车来,谈老太给上面垫了麦秸秆和褥子,软和些,叫宋红燕和赵美霞这俩孕妇都坐板车上。
宋红燕的丈夫高树林一声不吭地推起板车,宋建义和秀英婶子跟在边上走。
谈老太一个劲儿地叮嘱,千万慢点,再慢点,不赶时间,稳妥为重,别磕了碰了。
沈南星没跟他们一起走,她怕小姑算计她的时候,连累到这俩孕妇,那后果就严重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她等一点钟的时候再出发也不迟,有谈小礼在身边,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谈礼拉着她进屋睡会儿午觉。
沈南星睡眠一直都好,谈小礼又在边上给她轻轻地按摩着头皮,又拿个扇子赶苍蝇蚊虫。
不多会儿,沈南星就睡着了。
等谈小礼叫醒她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一点半,谈小礼给她拿来湿毛巾擦脸擦手。
下午考物理,把笔、尺子和白纸等准备好,检查一下准考证,两人就再度赶去纺织中学考场。
不同于早上,这会儿沈南星有些警惕,她觉得小姑和小姑父要算计她的话,应该会趁早,可能就会在现在。
现在算计她,就算是不成功明天还有机会。
但万一明天才开始算计她,不成功的话,后天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后天上午考语文,她只要警惕一点躲过去,顺利考完语文就成功了,因为后天下午的外语考试是不计入总分的,考不考都不影响。
所以稳妥期间,小姑和姑父肯定会在今天下午就开始算计她。
沈南星忍不住猜测,小姑和姑父会在哪里算计她。
会怎么算计她。
九成的可能是制造意外,把他们摘出来。
他们会在哪里,制造什么形式的意外?
前面就是最后一个路口,医院路口,过去就要到纺织中学的门口了,如果到那里还不动手,再往前考生就多了,人群密集,制造意外就不能精准对她一人,反而可能会有别人替她挡。
所以,只会是前面医院的路口。
“南南,你没事吧?”谈小礼的腰,被抓得有点疼。
这点疼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仿佛感觉到南南的情绪不太对劲。
“我没事,你看路。”沈南星说。
一拐弯,就是医院路口。
让沈南星眉头紧皱的是,秀英婶子他们几个人,竟然就在前面路口这里。
明明她已经刻意要跟她们分开了,竟然又相遇了!
这让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秀英婶子四处张望,一转头就瞅见了骑自行车带着沈南星的谈礼。
她立马就笑着冲沈南星这里挥手。
沈南星的心却陡然下沉。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谈礼对她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放慢车速转头问她怎么了。
还没等她回答,他脸色就是一变。
他听到了。
好几辆,不,可能有七八辆甚至是更多自行车,在飞速朝这边疾驰。
速度很快,距离很近。
自行车可以飙车吗?
当然可以。
第43章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没有骑过自行车的人……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没有骑过自行车的人,可能无法理解自行车撞人会有那么严重吗?
当然有。
尤其是狂飙中毫不减速的自行车。
如今的自行车可没有轻型的,都是以料厚重结实著称的二八大杠。
这样的自行车,在狂飙的状态下,还带着骑车者一起,算算动能就知道了。
这撞在毫无防护的行人身上……
简直是灾难。
如果只是一辆两辆,那或许能够躲得过去,但是一群,足有十几辆。
事故就这么发生了。
假如前面没有秀英婶子他们一行人,没有宋红燕这个即将临盆的双胎孕妇,也没有赵美霞这个高龄孕妇。
谈礼带着沈南星,只需要踹开朝他们冲过来的最近两辆自行车,以他的行动能力,能迅速带她脱离现场。
事实上谈礼也是这么做的。
可问题就在于宋红燕那俩孕妇就在前面不远处,他们的旁边还有几个人外地人,老人,小孩……
谈礼在踹飞直冲沈南星的两辆车后,就把沈南星扯到身侧,死死地攥着她手腕带她离开。
“红燕姐和美霞婶子!”
沈南星脸色狠狠一变。
这要是被正面撞上,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我去,你赶紧躲开。”
谈礼跟她对视一眼,推她离开,他则转身试图拦住冲向孕妇的车子。
但其实在他第一选择是踹开冲向沈南星的车子时,孕妇那边的命运就注定了。
他的阻拦只晚了一丁点,他踹到那两辆飞飙的车子了,但对方已经撞上孕妇坐的板车。
他的力道,也只是让那两辆自行车提前歪倒,可冲击力依旧让自行车撞上板车。
整个过程特别快,十几辆自行车啊。
沈南星都顾不得看,她知道这些人是冲她来的,所以她得越远离孕妇和人群越好。
她也真没想到,林克保能这么丧心病狂。
这其实也冤枉林克保了,他真没这么大的胆子制造这种事故,只是巧合,本来今天就4个人约好飙车,结果狐朋扯狗友,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又不听指挥,打乱了原本的路线,结果就凑到这儿了!
偏偏这个路口,这么多人!
“南南!”
谈礼看沈南星往另一边跑,顿时目眦欲裂。
因为除了前排已经被他踹飞的自行车外,后排又冲上来3辆,全都直冲沈南星!
可他根本赶不及!
一辆被沈南星躲过撞墙,另一辆被绊倒。
但是最后一辆冲向她的,她躲避空间已经极小,而她身后是几个完全呆傻住的路人小孩。
她躲是未必能完全躲得过去,但肯定会伤得轻一点,可后面的小孩老人就遭殃了。
她也来不及权衡,下意识伸手猛然一推。
……
“咔嚓”一声。
沈南星低头就看到自己的右下臂错位折断。
都不用检查,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尺骨和桡骨全都断了,她的右下臂前后两段,现在只有表皮肌肉和筋膜在连接着。
周围惨叫声哭嚎声连连。
剧痛让沈南星在一瞬间全身大汗。
“砰!”
冲过来的谈小礼,一脚踹飞撞到她的人,如果说最开始他只是奔着踹开那些车子,那么此刻,他想杀人。
那人被他十足的力道踹飞撞在墙上,从墙上摔下来,直接晕死过去,连惨叫声都没有。
谈小礼却压根儿懒得看一眼他的死活,此刻他的脸色比受伤的沈南星更加惨白,眼中尽是惊恐。前世今生,她还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这么具体的恐惧。
“我没事。”
沈南星还笑了一下,只是她却不知道她这笑看起来有多惊悚。
“你看,复位就好了。”
沈南星左手摸索着,试图给自己断掉的右臂复位,但一只手着实不好操作。
尤其是外面还有皮肤和筋膜拉扯着,她只凭借一只手,很难把自己断掉的骨头两端对准。
尝试了一下不太行,她只好先放弃,本想让谈小礼帮她的,但他什么也不懂,整个人又明显受到惊吓,脸色惨白手抖得不行。
那还是别折磨他了。
旁边就是县医院,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呢,去医院里找骨科的医生帮忙给她复位固定就行了。
她已经检查过了,自己这尺骨和桡骨断裂的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断成两节,应该没有碎片。
这种断裂情况,在小孩中很常见,区别是小孩骨头脆,可能在意外摔跤时地上刚好有东西,手臂磕上去可能就断成两节了。
比如沈南星上辈子在黑诊所的时候就治过很多类似案例,一个小孩下楼梯的时候,在最下面一层台阶时脚崴了一下,就只有一层台阶,他摔下去,手臂的尺骨和桡骨就都断了。
还有一个小孩从一米多高的地方往下跳,摔倒了,正好手臂磕在一块砖上,也是两根骨头齐断。
这些都是因为小孩骨头脆,还在成长期。问题也不大,只要断裂整齐都不需要手术,把断掉的两节骨头复位对齐,固定好,过段时间就能长好了。
而成年人因此摔断手臂的就比较少了,但也不是没有。只是需要的力道,会比小孩摔断要重很多。
就比如沈南星现在。
除了手臂断了,她整个人被重重撞倒,身上肯定还有不少的伤,不过那些都是小伤。
只有手臂骨折需要处理,且恢复速度肯定是比不上小孩子的。
看谈小礼吓得似乎话都不会说了,她不由得一笑:“没事,真没事……”
谈小礼都快哭了。
“走,走,去医院,去医院。”
谈小礼颤抖的手,想要拽着沈南星,又不敢拽,他下意识想要抱起她。却被她拒绝了。
宋红燕的惨叫声,凄厉得几条街都能听到。
这个路口一边是医院,一边是纺织中学,今天还是高考第一天,这个平日里就人多的路口,此刻人更多。
刚才那起事故,吓到了很多人,在愣神过后,几乎所有人都跑过来帮忙救人。
但是看到被从推车上撞到地上,肚子大得吓人的宋红燕时,所有人的心都还是被狠狠揪住。
“有孕妇受伤了!快去医院叫医生来啊!”
“血,好多血,她流了好多血……”
“救命啊,救命啊。”
宋红燕的身下,迅速晕开一大滩的血,出血量还在不断增加。
只是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宋红燕竟然已经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皮似乎都抬不起来,牙关紧咬。
“这孕妇怕是不行了,流了这么多血,这是血崩啊!”
“肚子里的娃也不知道咋样,医生来了没有,快救人啊。”
“同志们,乡亲们,大家帮帮忙,把孕妇抬进医院!”
任何时代都不乏热心人。
大家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上前准备帮忙,完全不顾孕妇一身的血污,可能会弄脏大家本就稀缺的衣服。
“别动。”
沈南星的额头上也都是汗。
被撞到在地上,已经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傻的秀英婶子,这会儿意识终于回笼。
她惨叫一声:“红燕!”
撕心裂肺。
周围来帮忙的好心人,都被她这声惨叫攫住心脏,有不少人眼泪都出来了。
“秀英婶,冷静,别动红燕。”
沈南星一字一句地说。
秀英婶子眼泪直流,却在一瞬间明白沈南星的意思,她挡住所有人:“别动我闺女!”
她看向沈南星嘴唇颤抖:“小南,救救你红燕姐。”
沈南星看向谈小礼:“把我针拿来。”
她的针包,在谈小礼身上。
只要谈小礼跟她一起出门,谈小礼就会把针包放在他身上,用了才给她。
谈小礼的一张脸同样是面无人色,他紧抿着唇,和沈南星对视几秒钟后,迅速拿出针包打开,摊开在沈南星面前。
地上的宋红燕,人命关天,一旦弄不好就是一尸三命。
可对于谈小礼来说,无关紧要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都认识,帮忙无所谓,哪怕是陌生人,他也会帮忙。
可在此刻,在这种关头,他眼中根本没有其他人,只有他的南南。
地上的人是死是活,是否痛苦难受,他也感受不到。
他只知道,他的南南手臂断成那样,她一定疼死了。
他也要疼死了。
“我没事,我会给自己止疼。”
沈南星取针的时候冲他说了一句。
但实际情况是,针包里的针只够给宋红燕用的,给她自己止疼的话,再给宋红燕止血催生就不够用了。
谈小礼又哪里不知道呢,她说会给自己止疼,可是压根没给自己扎一针!
“秀英婶,高姐夫,你们把红燕姐的衣服解开,她现在大出血,我得马上给她止血,不然她和孩子都会没命。”
她的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
秀英婶子立马点头,又推了一把完全傻掉,比木头还木头的女婿:“照小南说的做!”
高树林连忙点头,只是给媳妇脱衣服的手,抖得跟筛糠一样,连个扣子都解不开。
秀英婶子拍了他一巴掌,没用的玩意儿!当初给闺女招上门女婿,只顾着挑性子老实好拿捏的,却是一点都担不住事儿,连她个女人都不如!
沈南星又看向周围帮忙的人:“麻烦男同志们转过身去,围成墙,帮孕妇挡一挡。方便脱件上衣的同志,麻烦把您的上衣递给边上的女同志,叫女同志帮着给围一下,谢谢大家一起救孕妇和孩子们的命。”
她的指令很清晰。
围过来的热心人,男的都赶紧背过身去站成一圈人墙,还纷纷把自己的外套、衬衫甚至是背心都给脱下来,递给热心的女同志。
男同志们组成的围墙在外面,女同志们一个个拿着衬衫衣服摊开来,堵住下面的间隙,阻挡外围人的目光。
有人小声问:“前面就是医院,不如赶紧把孕妇送去医院?听说现在医院可以给孕妇做手术,把肚子打开把孩子取出来。”
沈南星没有解释,而是看向秀英婶:“秀英婶,我能保住红燕姐和孩子的命。”
秀英婶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她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地点头。
沈南星:“那我开始了。”
她用的左手。
秀英婶这时候才看到小南的右下臂,折断耷拉着,疼得她一头的汗把头发都汗湿了,衣裳也一样,血和汗都分不清。
秀英婶子不由得张大嘴巴。
她很想哭很想嚎,可最终全都憋住,认真听小南说话。
宋红燕的情况很危险。
受到剧烈撞击胎盘剥离,子宫大出血,羊水已经流失,胎盘剥离后胎儿也处在缺氧状态,必须马上娩出。
止血,催生。
沈南星的左右手都会下针,但重生以后她没有刻意锻炼使用过左手,以至于她现在有些手生。
再加上右臂的剧烈疼痛让她有些难以集中精神,她需要花费比平时更多的精力和注意力,才能行针。
偏偏秦氏针法,想要针进血止,可不单单只是把针扎进去就行的。
等给宋红燕扎完针,沈南星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可还没完,还要催生。
唯一的好消息是,宋红燕怀孕至少35周以上了,对于双胞胎来说,已经算足月,胎儿也已经入盆,并且之前应该也出现过不规律的宫缩,按照她之前的判断,她本来也会在这一两天内正常生产。
再者就是,双胎的胎儿到底是要比单胎瘦小一些。
所以在完成最困难的止血后,催产相对来说要容易一点。
谈礼从未觉得时间会这么难熬。
怎么还没结束?
但实际上整个过程却是极快的。
尤其是对于背对着孕妇围成一圈人墙的好心人来说,是真的很快。
好像就一会会儿的功夫!
医院的医生刚被人喊过来,还抬着担架,这边,他们已经听到孩子不算响亮,但一听就很正常的哭声,还不止一个!
两个!
这孕妇怀的竟然是双胞胎,难怪肚子那么大!
大家为孕妇和孩子高兴,同时也真生气!
那些个二流子到处飙车,撞上这么多人,还险些让孕妇一尸三命!太可恨了!
没错,自从那十年结束之后,社会各方面都逐渐开放,很多人依旧谨小慎微,很多人夹紧尾巴,但也有人像开闸野兽一样,格外疯狂。
其中这飙车党就是最让人痛恨的!
平日里一大群人无所事事地到处飙车招摇过市也就罢了,还敢到闹市区,冲撞这么多的无辜行人!
太可恨了!
一定要报公安,一定得严惩!
医院被叫过来的医生也都震惊了,地上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孕妇肯定是出现血崩了。
可胎儿竟然生下来了!
而且孕妇虽然看起非常虚弱,但竟然还勉强能睁开眼,还活着!
“不要动她身上的针,查她血型,给她输血,打葡萄糖和缩宫素……”
沈南星一字一句地交代。
“姑娘,你的手臂……”医生听着她说话,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落在她的右臂上。
这姑娘不知道疼吗,手臂都折断成那样了。
宋红燕身上盖了件衣服,被抬上担架,送去医院。
沈南星又看向周围,没看到人,她就问谈礼:“美霞婶子呢,她有没有事?”
谈礼不知道。
他眼中根本看不到别人。
宋建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眼睛也是红的:“小南姐你别担心,我妈没事,她没被撞到,那些人撞过来之前,她说坐久了腰疼,要下来走走,看到那些人撞过来,我把她拉到边上堪堪躲过。她没事。”
只是手臂有点擦伤而已,跟眼前的宋红燕和沈南星比,他妈确实等于没事,就没必要提。
现场除了宋红燕和沈南星之外,还有许多人受伤,只是都没有那么严重罢了,这会儿好心人也都纷纷把受伤的人送去医院。
这次,谈礼也不用征求沈南星的意见,直接把她抱起来带去医院。
院长陈耕良已经知道消息,那么多人受伤,他也赶紧出面,让通知医院的医生们紧急处置。
他才刚下楼,就瞅见了抱着沈南星的谈礼。
陈耕良没见过沈南星,但他跟谈礼可不算陌生了,因为陈国栋的关系,陈耕良见过谈礼很多次。
对于陈耕良来说,自家儿子能跟谈礼叫上朋友,确实是走狗屎运了。
也无数次感慨,自己咋就生不出谈礼这种儿子呢。
当然,因为儿子陈国栋,陈耕良对沈南星就更不陌生了。
只是这会儿才见到真人。
却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情形,沈南星的手臂,一看就是两根骨头都断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是高考第一天,沈南星她,还要考京市医学院!
“我带你们去找骨科医生。”陈耕良立刻说道。
沈南星却说:“陈院长,麻烦你先让人跟妇产科那边说一声,一定不要动产妇身上的针,等我考完试再说。”
陈耕良:“……”
啥玩意儿?
他不知道啊!
沈南星又把刚才说给去现场的医生的话,跟陈耕良说了一遍。
陈耕良这时才知道,眼前这姑娘居然断着一只手,用另一只手给一个血崩的双胎产妇,用针灸止血!还给产妇催生接生了!
陈耕良:“……”
他完全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惊。
等反应过来后,他立刻点头答应下来:“针不能动,输血输液,对吧,记住了。”
他立刻随手招了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医生,严肃交代后,对方赶紧跑去妇产科。
之所以再让陈耕良亲自派人过去交代一遍,就是怕刚才的医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陈耕良这个院长的话,他们总的听吧。
陈耕良:“赶紧的,先去骨科。”
谈小礼说:“陈叔,麻烦你再让人帮忙取包针灸用针过来,消毒。”
陈耕良一愣,看着沈南星满头满身的汗,立刻就反应过来,赶紧点头让人取办。
南明县医院现在还并没有X光,这时候骨科的大夫,其实大多还是中医正骨的大夫。
有本事的人还是有的。
陈耕良说:“老郑手艺不错。”
确实,这位郑医生的手法很好,在给沈南星检查过后,人家就说断裂的挺整齐的,复位就行,不用打开来做手术。
这样复位对手臂的伤害也最小,没有开放性伤口也不容易感染。
说着,这位郑医生就要动手,却被谈礼给打断:“针拿来了吗?”
“拿来了。”后面门口站着的护士赶紧说。
郑医生和科室其他几位医生都有些惊讶,复位而已,要针干什么?
谈小礼把针摊开来给沈南星。
沈南星:“其实不用也行,也没有那么疼……行吧。”
为了给待会儿手臂复位和包扎留出位置,她行针止疼的穴位放在了肩颈。
谈小礼拿着剪刀,帮她把衣服袖子剪掉,肩膀那里也按照她说的剪开几个洞。
于是,陈耕良就见到了沈南星的针刺止疼,不,应该说是针刺麻醉……在当下诸多医院,已经被主流淘汰的针刺麻醉!
沈南星用的左手,大概是不太习惯,动作并没有特别快,但下针依旧很坚决,没有试探没有错误,一针就找准位置。这就足以说明,她非常熟练。
针扎上去之后,沈南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原本因为疼痛而惨白紧绷的脸,也终于稍稍放松一下。
很明显的,周围人都能感觉到她这会儿放松了。
已经不疼了吗?
这么快?!
陈耕良大吃一惊,他脑海里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前俩月祝震川祝老来的时候,说起过针刺麻醉,还有针刺止血。
当时祝老就说,目前国内能够做到真正的针刺麻醉,以及针进血止那种程度的,不足5人。
当时陈耕良的陈耕良,并不觉得医院里用针刺给脑出血病人止血的小姑娘,是真有本事,可能就是误打误撞,病人自己出血量不多,自己就止住了。
还有当时给梁书记他娘扎了两针,就能叫梁老太太的顽固头疼暂时止住。
他当时真觉得是巧合。
祝老当时还坚持要见那个小姑娘,只是被人突如其来的上级任务打断,直接回了省城。
陈耕良当时怎么看都觉得是巧合,也就没在意。
直到后来,梁老太太的顽固头疼再度复发,按照祝老留下的针灸方案扎针,也完全没有效果。
再后来,梁书记亲自上门去请那个叫南星的小姑娘,居然,真叫她给梁老太太的顽固头疼治好了!!
陈耕良当时就觉得,这小姑娘怕是个中医天才。
他还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的话,可以试探性问问这小姑娘,有没有来县医院工作的打算。
不过后来,他就知道没可能了。
他儿子陈耕良,居然认识这姑娘……还想追人家。
陈耕良举双手双脚赞成。
即便他知道这姑娘已经结婚了,那又咋样,她嫁的那个是个植物人,植物人是啥,说白了就是家属不愿意放弃的活死人。
他也大致了解到哪姑娘为啥会嫁给那个植物人,不就是为了躲避金元宝的纠缠么。
这对陈耕良来说都不是事儿。
只要人家姑娘愿意,一切麻烦统统都由他来解决!
所以他非常支持儿子撬植物人墙角的行为。
你说那植物人已经醒过来了?
哦,不重要,醒过来了不还是傻子吗?
啥?
已经不傻了,都能跟上高中课程了?!
陈耕良从儿子那边知道消息的时候,心真是哇凉哇凉的。
但他也还没放弃最后一点希望,恩,就是,人家姑娘当初嫁人是被迫的,并不喜欢那个已经醒过来的植物人啊,只要儿子能叫人家姑娘喜欢上,那就叫姑娘离婚嘛,他不介意儿子娶个二婚的!
可自家儿子真是,叫他没法说。
人跟人差别咋就能那么大呢。
自己儿子本来是追人家姑娘的,追着追着成人家男人的跟屁虫了。
看着眼前神色紧张严肃,眼中满是心疼的前植物人谈礼同志,陈耕良也只能叹气再叹气。
果然有些人,即便是成了植物人苏醒过来没有记忆,人家也能从一张白纸开始,在智商上迅速赶超普通人。
从儿子陈国栋口中,陈耕良已经完全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怎么轻而易举地成为许多厂子领导的座上宾!
跟这样的人竞争啥?自取其辱呢,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儿子也算是聪明的,竞争不了,就给人当小弟,人家吃肉,也少不了他那一份。
心里早就想开了,但此刻真正亲眼见到这姑娘,针进痛止的神奇,陈耕良心里还是忍不住眼红,这姑娘要是能扒拉到自家碗里多好!
“可以了。”
沈南星抬头跟郑医生说。
郑医生和助手面面相觑:“直接开始?”
不用叫几个护士过来帮忙按住的吗?
这可是骨折啊,两根骨头齐断,要拉扯断掉的下面那截,让断裂处对齐。
拉扯对齐的过程一定会很疼的,之前给一些年轻壮汉复位,都得找人死*死按住,实在不行就上镇静剂。
这姑娘,就扎了几针,就可以了?
沈南星再度点头。
郑医生也再度确认:“那待会儿你千万别动,如果实在是忍不住就开口,我们先暂停……要不还是叫人按住你……”
“不用,可以开始了,赶快。”
郑医生和助手很是忐忑,但还是很厉害的,在试探着上手之后见沈南星真的没喊疼,也没动一下,他们的动作就放开了,以最快的速度,把她骨头断裂端对齐,复位。
沈南星原本还想着搭把手呢,人家郑医生压根儿没用她。
显然是对处理类似的骨折很有经验,速度非常快,从复位到包扎,总共也就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搞定。
沈南星立刻就要起身,却又被谈小礼给按住,谈小礼让人取了棉签碘伏过来。
大家都只看到她最骇人的骨折,没注意到她身上还有多处擦伤。
那擦伤也可疼可疼的,伤口血珠子往外冒着,似乎不严重,但经历过的人都知道,那是火辣辣的疼,一点都不轻松。
这些皮外伤,沈南星也不可能用针刺止疼,她还要继续参加考试呢。
沈南星想说不用了,却被谈小礼那十分吓人的面色给止住,把话吞回肚子里,任由他给她处理身上这些皮外伤。
边上的郑医生舍不得走,趁机询问:“同志,你刚才扎几针,骨折的地方真的就不疼了?那现在呢,也一点疼痛都没有?”
沈南星:“并非是完全没有疼痛,只是把疼痛的感觉降低。现在还有一点疼,就跟……跟这些擦伤差不多,完全在承受范围内。”
如果想做到完全不疼,也可以,但没必要,反而会影响到她手臂的感知。
现在这样的疼痛能够忍受,也完全不影响这条手臂的感知,就正好了。
郑医生忍不住舔了舔唇角:“你这技术很厉害呀,同志,这学起来不容易吧,想做到你这样很难的吧。同志你看,上大学也是为了找工作,要不干脆就来咱们医院工作,大学都不用上,直接就能领工资!陈院长,你觉得呢?”
陈耕良:“……”
郑医生的想法跟这时代很多人一样,上大学就是为了工作,有工作的话,大学上不上其实都可以的。
郑医生实在是太眼馋了。
针刺麻醉在五六十年代的时候狠狠流行过一段时间,但归根结底是麻醉药物稀缺,可有些手术却不得不做。
对针刺麻醉的效果,实在是褒贬不一。现在针刺麻醉在各大医院已经基本上淘汰了。
若是针刺麻醉都能达到眼前这姑娘这程度,那何愁无法不能发展啊!
尤其是对他们骨科的患者和医生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再也不用像捆牲口一样压住患者了……
陈耕良哼了一声:“等人家从京市医学院毕业,直接来咱们医院给你当院长好不好。”
郑医生:“……”
京市医学院?这姑娘学习这么好的吗?!
行吧,那人家还是去上大学比较好……
这边处理的很快,而此刻距离开考已经不足20分钟,必须马上赶过去。
医院到考场,只需要5分钟。谈小礼抱着沈南星,跑得飞快。
又经过那个路口时,已经有许多公安在现场了。
她右臂断了,小姑和小姑父,满意了吗?
她现在是真的很生气。
算计她,在她预料之中,甚至是她自己一手推动的,逼迫小姑和小姑父必须来算计她。
断臂这伤在别人看来一定是非常恐怖的,可对比她上辈子的逃亡经历来说,这也只能算是小伤了,一切不危及性命的,都是小伤。
可让她生气的是,他们会这么丧心病狂,置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于不顾。
沈南星垂眸,敛去眼底的阴郁。
林克保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县委书记梁满山大发雷霆!
“保障高考安全顺利进行,只是一句口号吗?为什么不在考场路口安排巡逻?为什么不重视起来!”
“高考恢复对全国任何地方任何人来说都是大事,深受各级领导各界群众的关心,结果却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南明县领导的无能,说明你们这些公安的无能!”
“那什么飙车党据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伤人,为什么不严厉打击!你们置群众百姓的生命安全于何地!你们对得起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吗?!”
梁满山从来没当众发过这么大的火。
他知道有很多人受伤,受伤的人有考生,有孕妇,有老人,有小孩。
他并不知道还有沈南星。
但是无疑,这是极其恶劣的一起安全事件。
“我限你们三天之内,把所有逃跑的飙车党抓获,严惩!”
“现在开始,所有公安人员,所有政府工作人员,手头上没有紧急任务的,都给我去考场附近巡逻!再出任何岔子,我看所有人这铁饭碗都别端了,你们不配!”
发了大火之后,梁满山稍微冷静一下,才又说道,让武装部配合巡逻,遇到飙车党直接拿下。
挥挥手让人都出去,梁满山才不由得叹气。
那十年把人压抑得太深太久,现在反弹得厉害,恶性的治安案件层出不穷。
长此以往,对社会稳定必将产生极大影响。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又被敲响,秦虎面色沉重地走了进来。
“领导,刚从医院得到消息,小南她……也在刚才的飙车事故中受伤,右下臂骨折。”
梁满山腾得站起身来:“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只是右下臂骨折和一些擦伤扭伤,已经处理完了。”
梁满山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想到了什么,面色也格外沉重:“她情绪上没事吧?”
准备了这么久的高考,一心要考京市医学院,现在……
秦虎:“她去参加考试了。”
梁满山:“……”
此刻忙成一团的派出所理,林克保正在地给妻子打电话。
“恩对,那群飙车党闯祸,小南受伤了,右手骨折挺严重的,但她还是坚持要去参加高考,这孩子太倔了,我真怕她身体出什么问题……好,我工作了,领导说必须抓住飙车党,我这两天恐怕忙得不一定能回家……”
挂了电话,林克保对身边不断催促的同事微微摇头,一脸惋惜心疼的样子。
然而实际上林克保也在生气,只是让他们对付沈南星一个,怎么搞出这么大的事故!这下可不好收场了。
听到林克保说话的同事一脸惊讶:“那个骨折的姑娘就是你老婆的娘家侄女南星啊,就是上省报的那个南星?哎呦我的天哪,可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不受伤她今年肯定稳稳能考上大学的啊。”
其他人听到也都纷纷惋惜起来:“我姐家孩子跟她是同学,说她学习特别厉害,有些题目就连老师都要问她呢!孩子还说,她肯定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听说她今年还报的京市医学院呢,现在这可咋办呀。”
“那姑娘也太坚强了,手臂都断成那样,包扎一下竟然还又去参加考试了,我的天,这姑娘太叫人心疼了!”
“她学习成绩这么好,去年没参加高考呀?”有人好奇地问。
学习肯定不可能是这半年才赶上来的,哪有那么容易,连老师都要问她问题的水平,那一定是从前就学习很好。
林克保嘴角抽了抽,勉强笑道:“她去年志愿报太高,没考上。”
“那今年复习得这么好,原本肯定能考上的,咋就遇上这事儿了,真是倒霉啊……”
与此同时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教育局。
沈青山也是一脸沉痛:“怎么会这样?我这侄女可真是命不好,咋好端端的就碰上这事儿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不由得暗暗吃惊,妹夫这手段,着实是有些狠啊。
他原本的意思只是叫妹夫找人在路上给小南制造点麻烦,叫她迟到缺考一门,就足够了。
谁知道妹夫下手竟然这么狠这样重,这让沈青山浑身都凉飕飕的,从心底冒出寒意。
其他人也不由得唏嘘:“我还说南星那么厉害,今年咱们县说不定能出个省状元呢。”
“这下伤成那样,别说省状元了,能不能考试都不一定。进考场了?那骨折多疼啊,还是右手骨折,疼得叫你根本就集中不了注意力,哪里还能思考题目咋做。再说了左手写字能行吗?”
无数人为“南星”扼腕叹息,也无数人对那飙车党恨得咬牙切齿。
今儿是南星受伤,换成是他们呢?
被无数人惋惜的沈南星,这会儿正在考场上做题。
从她被谈小礼抱着送到考场门口,一路上,她被无数人行注目礼。
她骨折的手臂缠得跟木乃伊似的,不仅如此,她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看起来真是触目惊心。
都不用问就知道,这姑娘肯定是刚才在路口那起事故中受的伤。
沈南星身上的衣服都是血污,她就叫谈小礼把他的衬衫脱下来,给她套上,至少让她身上的血污没那么显眼,不会太影响到考场中的其他人。
要不然的话,考场中其他考生,看到有个血葫芦一样的人跟他们一起考试,冲击力和心理压力一定是巨大的,会影响大家发挥。
这会儿坐在考场上的沈南星,觉得还行。
她左手也会写字,只是速度有点慢。
好在上午需要写很多字的政治已经考完了,物理的话,其实还好。
她的做题速度依旧非常快,只是书写速度就慢了许多,还要注意不能把卷子上弄到血污。
即便她身上已经罩着谈小礼的衬衫,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可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还是引得其他考生频频往她这边看,满眼都是担心。
监考老师也被沈南星这样子吓得不轻,还不忘郑重提醒大家,专心做题时间有限,这才稍微好了点。
沈南星无奈,希望最终不会影响到大家的成绩吧,她已经尽力了,如果还是影响到了,那她也并不会责怪自己。
考试终于结束。
她进考场的时候就已经拔掉了身上用来止疼的针,这会儿止疼效果早就过去,她再次疼得浑身是汗。
等试卷被老师收走,学生们纷纷走出教室,沈南星才缓缓起身。
结果她无语地发现,自己的脚竟然扭了,她之前都没发现,这会儿动弹一下就钻心的疼。
同一个学校认识她的同学赶紧过来想要搀扶她。
可她右臂缠着厚厚的纱布绷带,左臂上也带着血,同学都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其他同学也忍不住过来询问她怎么样了。
路口发生事故他们都知道了,却没想到受伤的竟然是沈南星,还伤得这么严重。
上午政治考完之后,这个考场的人其实就已经口口相传知道了她是“南星”。
只是碍于还在考试,大家也不好表达仰慕之情,本想着等考完试再好好认识一下,至少跟她打声招呼吧,却没想到,才考第二场,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都伤成这样了,居然还硬撑着来考试,南星她实在是太坚强了!
她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强大!
真不愧是他们这一届全体考生崇拜的榜样!
同时,大家当然也很心疼她。
都这样了,即便是硬撑着来考试,又能考出什么好成绩呢?
没有比这些考生们更清楚,准备这么长时间,却在考试时受了重伤影响考试,是多让人痛苦遗憾的一件事!
很多人都忍不住为她落泪。
大家的情绪都非常低落。
沈南星不由得笑着说:“都别这样,这些伤不会影响我参加考试的,我的目标可是京市医学院!我也一定能考上。这些打不到我的挫折,都只会让我更强大!所以同学们,别想那么多,打起精神来,好好考试!我们在大学相见,在顶峰相见!”
“好!”
“说的太好了!我们也要好好考试,争取考上理想大学!”
沈南星三言两语就让这群实体低落的同学,重新振奋起来。
她还想说什么呢,谈小礼却已经黑着脸推着一辆轮椅走过来:“麻烦大家让让。”
人群立刻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谈礼小心地扶着沈南星坐在轮椅上:“我们还要去医院,大家先散了吧。”
他的脸色实在是难看,比受伤的沈南星还要难看。
有同学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忙,都被谈礼黑脸拒绝。
大家也没有生气,换做自己家人受伤这么严重,也一样没法给人笑脸的。
谈礼给轮椅上铺了软和的垫子,这样能避免颠簸,毕竟如今这可没有水泥柏油路面,到处都是土路,坑洼在所难免。
沈南星长长地吐出口气:“奶知道了吗?”
谈小礼闷闷地嗯了一声:“我来接你,奶在医院门口等着。”
果然,才刚说完,就看到了迎着她快步走来的谈老太,小老太眼睛红得不行,心疼得要命,不断地说着咋弄成这样,声音里带着哭腔。
要强一辈子的小老太,家破人亡被迫流亡的时候都没哭,男人死的时候也没哭,上一次哭还是在知道孙子身受重伤成了植物人的时候。
沈南星刚想说自己没事呢,谈老太就伸手狠狠地拍了谈小礼一巴掌:“你说你当兵那么些年,咋连自己媳妇都保护不好!还兵王呢!你们部队都是骗人的!”
谈小礼没吭声。
还是沈南星为他辩驳:“奶,他受那么重的伤才好多久呀,以前是兵王,现在都多少年没训练了,再说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不能怪他。”
谈小礼却抿唇:“怪我。”
他已经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子,如果不是怕被小南看出来,他恨不得把自己脸给扇烂。
他当时就不应该推小南走,他应该不顾一切把她带走!
谈老太哼了一声,也没再说责怪的话,看沈南星疼成这样,她比伤在自己身上都疼,赶紧拿手帕给沈南星擦汗。
到了医院,谈小礼第一时间推她去病房里,再度扎针止疼。
随后,就要去妇产科那边查看宋红燕的情况。
病床上的宋红燕已经醒了,情况看起啦还好。
秀英婶子看到谈礼推着沈南星进来,立马站起身迎了过来:“小南你的手……考试……”
沈南星笑笑:“放心吧,没有耽误考试。我给红燕姐做个检查。”
说着,她又问了闻讯赶来的陈耕良,以及妇产科的大夫。
“胎盘下来了吗?”
“下了。给病人输了血,目前看来出血状况还好。”
沈南星用左手给宋红燕把脉,随后就点头:“针暂时不能取。”
针刺止血,同时也会影响子宫内恶露的排出,但如果现在取针,宋红燕就还有可能大出血,两相权害取其轻吧。
说着,她又写了一个药方,让按方抓药给宋红燕服用。
服药期间不能给孩子喂奶。
沈南星说:“秀英婶子,待会儿叫姐夫跟我们一起回去取一袋奶粉过来,给两个孩子先喝两天奶粉,暂时还不能吃母乳。对了,两个孩子都好着呢吧?”
秀英婶子赶忙点头:“都好着,医生给孩子们做了检查,都好的很,我抱来给你看看。”
两个小娃娃,虽然出生的时候有些意外,但总归都是好的。
沈南星也高兴。
秀英婶子看着她的胳膊,三番五次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这孩子主意正,打定主要要参加高考,带着伤也要继续参加,怕是说不动的。
从病房出来,陈耕良比谁都激动。
孕妇那可是血崩啊!短时间内那么大的出血量,如果搁在医院抢救,只能是不断输血输血,甚至输血的速度都赶不上孕妇出血的速度,一旦血压上不来,那就完了!
可沈南星就只凭借几根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止住孕妇的出血,真真正正做到了针进血止!
祝老口中,就连他都做不到完完全全的针进血止,沈南星做到了!
陈耕良真是别提有多激动,兴致勃勃地想要询问沈南星更多的情况,却被谈礼给打断了。
“陈叔,小南得先回家休息了,以后有时间再跟你探讨。”
“……哎,行,行,是我疏忽了,你们先回去吧。”
沈南星又问了陈耕良一个问题:“受伤的人多吗,有没有情况比较危险的?”
陈耕良:“大多都是皮外伤,最严重的就是那个产妇还有你了,哦另外也有一个骨折的,不严重都处理好了。”
沈南星点点头。
谈礼和谈老太推着她出门,高树林在边上跟着,依旧是讷讷不言。
刚从医院出来,就看到外面的秦虎:“领导怕你不方便,叫来送你回去。”
确实,从这里回去住的地方,之前是谈小礼骑自行车载她过来的,现在回去,她可不方便坐自行车,那回去就得花不少时间了。
沈南星也没客气。
上车后,秦虎就说起这件事,领导很生气,已经下令必须抓到那群飙车党。
不得不说小姑和小姑父利用自行车飙车党制造意外事故的算计,还是很有水准的。
这段时间以来,不光是南明县其他地方也一样,小年轻们骑自行车在闹市区穿行飙车出事故的事不在少数。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抓人,而负责抓人的还是林克保,他只要给出他的调查结果,最终定性为意外,没有人会觉得这件事的真实目标会是她。
“明天早上,我7点钟准时过去接你,领导给的任务,这几天接送你参加考试。”
秦虎从后视镜里瞅了眼她的胳膊,“考试,行吗?”
沈南星再度点头:“放心,帮我谢谢梁叔叔。”
秦虎笑道:“领导其实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两天可以先住领导家里,距离考场会比较紧,我估计你不太会愿意,就也没提。”
沈南星笑着点头:“就是要麻烦你了。”
“说这话不就见外了。”
这年头不像后世,手机自媒体横行,不管是哪儿发生点事,要不了多久就天下皆知。
今天才是第一天考试呢,沈南星不想影响其他人的状态。
回到家也很低调,没往外面去。
但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现在的“名气”。
主要是有家人在医院或者是教育局、公安局工作的学生,一听说路口出事故,那个上过省报的“南星”同学右臂骨折,学生们瞬间就知道是谁。
刘兰香和陈国栋三人,以及校长周长明,班主任高云凤,还有学校的其他老师学生,知道消息的都忍不住跑来看她。
主要也是这院子距离学校太近了,就几步路的事儿,他们知道消息就立马跑过来。
沈南星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没事。
最终还是谈小礼出来应付大家,具体说了今天发生事故的经过,以及沈南星的情况,当然也说了沈南星带伤继续参加考试的事。
让大家不要想那么多,也不要再过来看望,专心复习,这才是沈南星希望看到的。
这些人回去,又把消息带给其他更多同学,可以说一夜过去,全县考生都知道沈南星带伤继续参加高考的事了!
有替她惋惜的,有替她难过的,有对她依旧充满信心的,当然也有觉得她这次可能考不好重在参与的……
此刻梁书记家里。
梁嘉年也想去看望沈南星,却被母亲给拦住了。
“这么晚了,我听说很多人都过去看她,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应付各种人情往来。你关心她,也不必要非在这个时候去看她,你爸爸不是已经说了吗,从医院那边得到的消息,她手臂骨折,没有生命危险。”
梁嘉年被母亲给劝住了。
见梁嘉年上去休息,坐在沙发上的周佩玉好友忍不住说:“也不怪嘉年上心,那姑娘,真是太有魅力了。”
第44章 沙发上坐着的人是贝明艺,京市《教育报》的编辑。 是周……
沙发上坐着的人是贝明艺,京市《教育报》的编辑。
是周佩玉的前同事,更是周佩玉的好朋友,两人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关系一直不错。
这次贝明艺过来,也是因为“南星”。
周佩玉从京市弄来的那些知名高中的练习题和试卷,就是通过贝明艺。
她当然也跟贝明艺说了前因后果,说了“南星”。
事实上,作为教育报的编辑,贝明艺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南星”。
那个知识点思维导图总结得太好了,已经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更别说她同样整理出来的复习笔记以及母题,还有包括她最后整理出版的《题集》,这会儿都已经摆在教育界知名大佬的案头了呢。
原本贝明艺已经通过关系,从《丰省日报》那边拿到了“南星”的通信地址。
一看,是南明县的,看着这么熟的样子,再一想,可不就是周佩玉嫁的男人,如今正任职的地方么!
周佩玉前俩月还带着儿子回去了,她儿子回去的时候情况还不太好,后来就给她打电话,说儿子情况好转,已经去上学了,准备参加今年的高考,贝明艺还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呢。
然后,就从周佩玉的口中,再度听到了南星这个名字。
随后周佩玉让她帮忙找京市各个知名高中自己出的习题和试卷,她也帮忙找到并且寄回去了。
果然,并没有过太久,“南星”就又给了她惊喜。
在省报上又一次发表文章,并且出版了《题集》。
贝明艺一开始并不觉得那《题集》有什么稀奇的,无非就是把各个学校出的题目给汇总罢了。
可当她真正拿到这本《题集》时才知道,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题集》是按照知识点分类,并且按照难度进行分类的。
可以说各种水平的学生都可以做,分层次练习!
在如今教辅书、习题集还完全是一片空白的年代,这本《题集》的编排方式,绝对算得上耳目一新了!
贝明艺就越发惊喜了。
又给周佩玉打电话,询问有关这个南星的情况,周佩玉就邀请她过来,给沈南星做个专访。
当然,这个专访前期采访收集素材就需要不少时间,最后的刊登日期,也一定会是在高考成绩出来以后!
只有“南星”同学考出个好成绩,这个专访才会更加吸引人眼球,算是一份有始有终的好报道。
如果沈南星最终考出的成绩平平甚至是差的话,那这个专访,就得换个方向刊登了,比如说朝着努力的方向去。
当然,效果肯定也会差很多,毕竟,“南星”自己都没有考出好成绩,她总结的复习资料,又能有什么说服力呢?
周佩玉却在电话里打包票,说南星一定能考出好成绩。
贝明艺就来了。
因为马上就要高考,贝明艺也并没有着急现在就去找南星采访,这样其实挺不地道的,容易对南星造成心理压力,可能会影响她高考的发挥。
她现在就是打算拍一旦今年高考考场的照片作为素材。
以后不管是写南星的这篇报道,还是用在其他跟高考有关的报道上,或许都能用上。
周佩玉家住的县委大院距离纺织中学近,知道南星的考场也是在纺织中学后,贝明艺就在想,或许她能见到南星同学呢。
不过她也没强求,只是在考场外面转悠。
早上周佩玉就看到一堆长相十分亮眼的青年男女,男的骑自行车送女孩参加高考。
两人的容貌实在是太出众,身上的衣服款式虽然就是很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但他俩穿起来,就跟周围人穿起来不一样。
贝明艺忍不住多看了他们几眼。
也忍不住把手中拿着的相机镜头对准他们,只是当她即将按下快门时,那个男青年忽然转头直直地看向她。
他眼神十分锐利。
也不知道是为何,贝明艺下意识地就转动镜头,避开他的视线。
送女孩进去考试后,男青年就坐在自行车上等在原地,一直等到考试铃声打响,又等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贝明艺也没多想,果然,考试散场的时候,她再度看到了那对荣色出众的男女。
远远看着,好多同学都上前去跟他们打招呼,贝明艺还觉得奇怪,这俩人的人缘那么好的吗?
后来听到走出来的同学在交谈议论,贝明艺赶紧拉住人家询问才知道,原来那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子,就是南星!
贝明艺趁机跟这些考生们聊几句,问问他们对南星的看法。
无一例外,这些考生们对南星都特别感激!
“我以前以为自己学的挺好的,可对照着那份知识点思维导图,我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知识点特别生疏!”
“我上学的时间短基础不好,就跟着复习笔记一点一点啃,我时间不够复习不完,就尽量把那些母题做会,希望能有个好成绩。”
“我是下面的知青,南星整理的复习资料,竟然给我们每个公社,每个大队都发了一份!我们一群没法去学校复习的知青们,学习都靠的是这份资料!”
“你可别说,我们一起的知青有去年就回城的,今年也要继续参加高考,我感觉我学的比他好哈哈哈。”
“南星真是太厉害了!”
但凡是贝明艺询问到的考生,都对南星极其推崇!
是啊,南星她也是今年的考生,她完全可以等今年高考完了之后,再把自己辛辛苦苦整理的复习资料公开出来,照样会被无数考生感激。
可她偏偏要在今年就公布出来,这不是给她自己制造竞争对手吗?
南星她真的是太大公无私了!这样的人,难道还不值得人敬佩?
收集到这些素材,贝明艺也很满意。
于是下午,她就又到纺织中学门口那边去晃悠了。
上午没能拍到南星进入考场的照片,因为被送她来学校的男人给打岔了。
下午,她争取能拍到一张南星进入学校的照片,到时候报道时,可以放上去。
可贝明艺万万没想到,她没拍到南星好好进入考场的照片,而是拍到了事故现场,南星断手的照片!
太吓人了,南星的右下臂,竟然完全折断!
更吓人的是,南星她就这样断着一只手,给一个大出血的孕妇接生!
贝明艺并不知道沈南星给那个孕妇针刺止血的事,她只知道沈南星招呼众人围成人墙挡住,给那个孕妇接生。
她当时就在人群外围,没有挤进去。
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的直觉,她拍了很多照片!
孕妇倒在血泊中,南星断着手臂趴在她身边的。
南星招呼让众人围城人墙的照片。
孕妇生产后,被医务人员用担架抬走,而南星则满身血污断着手臂,被那个男青年抱起来抱去医院的照片。
还有后来,那个男青年抱着胳膊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南星,送她进考场的照片!
浑身雪血污的南星,一只胳膊缠着厚厚的绷带固定着木板,一瘸一拐地走进考场。
贝明艺被震撼到了。
她完完全全被震撼到了。
这样还要参加考试吗?
断的是右臂啊,而南星显然是个右利手。
但让真正让贝明艺特别震撼的还是在这场考试结束后,在无数考生围着受伤的南星,为她伤心为她难过,士气低落的时候,南星说的那一番鼓舞人心的话!
她说任何打不到她的,都会让她更强大。她说她一定会考上京市医学院。
她让这些同学们好好考试,以后在大学里相见,在顶峰相见!
考生们低迷的情绪低落的士气,一瞬间就被提起来了。
贝明艺这个外人都被感染到,更何况是身在局中的那些考生!
所以这会儿,周佩玉很无奈地劝阻住急切想要去看望南星的儿子时,贝明艺才忍不住感慨。
“她不光是长得漂亮,她身上还有一股劲儿。”
“她这人很有感染力,听她说话,你就不自觉地被感染,被感动。”
“所以嘉年被她吸引,真是太正常不过了,她真的太有魅力了,就连我都被她吸引了。”
贝明艺笑道。
周佩玉也跟着点头,很认同自己这个好朋友说的话。
贝明艺忍不住打趣道:“不过那姑娘看起来似乎名花有主啊,她身边有个男青年,平心而论,恩,咱们嘉年比人家似乎还差点。”
周佩玉:“……”
贝明艺:“嘉年这孩子,以前遭遇过那些不好的事,如今总算是能走出来,算是苦尽甘来了。但是在感情上,第一次动心的女孩子太过优秀,以后怕是要吃苦头了。”
第二天的高考,秦虎果然如约过来接沈南星和谈礼。
上午数学。
下午化学。
对沈南星来说,题目没有难度,书写上也不算太难。
而考完这两场的考生,几乎都要沸腾!
数学难吗?
难!
但他们竟然觉得有头绪,有不少题目都会做!实在是不会做的,也能解出来一小问。
最让他们激动的是,数学上有一道相当有难度的题目,竟然在南星总结的母题上见过!
虽然并不是完全一致,但思路是一样的!
这样的题目,中等生以前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但现在他们认真研究过母题的,竟然都能做出来!
太激动了。
而下午的化学相对数学来说,更让人惊喜。
化学考的那些知识点,都没有跳出知识点思维导图总结的范围!
也没有更深刻的变形!
实在是太叫人激动兴奋了。
考完试,虽然说最好不要对答案,但大家实在是激动得很,都忍不住在考场外面等着沈南星。
人群热闹沸腾到了极点,如果沈南星现在不是伤残人士,大家估计要把她抛起来!
太激动了!
但是激动过后,大家不由得又担心起来,明天上午的语文,可是要写很多字的,沈南星她,能行吗?
不能行也得行啊。
考完语文就算是解脱了,下午的外语考不考,考多少分都行,反正只要不填报相关专业,外语成绩就不作为录取标准。
有始有终嘛,外语沈南星也考了,她考的当然是英语,难度相当于后世小学水平?不,后世有不少一线城市的小学生毕业前,都考*过FCE了。
应该说这次英语高考试卷的难度,可能就相当于后世小学六年级英语考试的难度。
而沈南星上辈子逃亡港岛在黑诊所打工,最快学会的就是英语。
三天的高考,终于结束。
沈南星的精力同样消耗巨大。
但考完试也还不能立刻就休息,要对答案,或者说是老师要准备一份答案出来。
当然像沈南星这样的学生,老师肯定也要她再写一份答卷出来。
政治和语文她实在是懒得弄,字太多了,她就只写了数理化的答案。
恩,实际上也不是她写的,而是谈小礼同学写的,他写,她对一遍看跟自己的思路一样不一样,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考完试,原本一直压抑着情绪的同班同学,以及其他想要认识南星,或者是关心南星身体情况的同学,全都跑到南明高中这边。
正好,校长周长明和班主任高云凤,也在组织同学们对答案。
按理说,志愿在高考前就已经填报了,现在就算是对答案,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对任何一个学生来说,甭管志愿报的怎么样,也都迫切想要知道自己大约能考多少分。
正好考试前这个说请同学们吃雪糕,那个说请喝汽水,还有沈南星这个请大家对答案的。
那索性就组织起来,大家一起聚个餐吧,也算是给这一届的高中生涯,画上一个句号!
在这艰苦岁月,聚餐当然不可能像是后世物资丰富的时候那么奢侈。
这所谓的聚餐,甚至都不大可能让每个人都敞开肚皮吃饱。
但哪怕大家凑在一起分吃一个馒头呢,那也是快乐的!
校长周长明自掏腰包拿出来了50块钱,几个老师也要掏钱,被周长明拒绝了,几位老师们家里都不宽裕,先前沈南星给几位老师的稿费,老师们都捐出来了,这时候再叫老师捐钱,太增加老师们的负担了。
但几位老师坚持,多的没有,5块钱他们还是掏得起的!
剩下就是同学们,有钱的掏钱,有票的拿票,有粮食的拿粮食……
包括食堂用的柴火,都是一群学生在陈国栋的带领下,去郊外林地里捡的。
这个时节不缺菜吃,农村学生没钱,但谁家不种点茄子豆角西红柿,黄瓜丝瓜大南瓜还有葫芦瓜。
哪怕是在这种缺齿少喝的年代,豆角茄子葫芦瓜,也能把你给吃得讨厌!
从新鲜的到晒干的,能从这一茬吃到明年下一茬结果再接上。
所以这些东西也是真不缺,没钱没粮的,那就从家里带一箩筐的菜蔬过来。
家里人知道是往学校拿的,那也都是尽挑好的了!
有家庭困难的学生,那自然就有家庭条件宽裕的学生。
有人拿菜来,自然也就有人拿肉拿粮食来。
再加上沈南星梁嘉年,还有陈国栋三个手头更加宽裕的大户,反正这一场聚餐,就这么热热闹闹递办起来了。
二哥谈家明知道了,还给送了一箩筐的鱼来,草鱼鲢鱼胖头鱼,反正什么都有,还有一筐塘里摸的螃蟹和河虾,甚至还有一篓子的小龙虾。
这时候人们真不爱弄小龙虾和螃蟹这些玩意儿,都是孩子们自己摸到了就弄火烤着吃。
正经做饭,这些东西太难处理了。在这平均一个人一年吃不到一斤油的年代,想把小龙虾做好吃那是在做梦。
小王兽医给送了两大筐的毛蛋,毛蛋就是受精过的鸡蛋,在拿去孵小鸡的时候没有成功,失败了,但里面的小鸡已经有了雏形的鸡蛋,某些可能都带毛带肉,所以人们叫它毛蛋。
沈南星还惊奇地问小王兽医,已经开始试着孵小鸡了?
小王兽医说他跟公社书记商量之后,打算自己先弄上几百只试试,从孵化到养殖产蛋,一条龙走一遍看看。
反正现在猪栏里的母猪并不多,饲养场闲得很。
有人支持小王兽医,也有人反对,反对的当然是觉得干嘛没事给自己找活干。
大家清清闲闲的,养好那几头猪,按月拿工资拿粮食补贴不好吗?
你问他们不怕发不出工资?
人家会说那工资是国家给的,集体给的,咋会发不出?你是不是在诅咒国家完蛋?
小王兽医也知道有理说不清,那就不说了,反正就几百只鸡而已,用不了几个工人。
沈南星点头,先自己整个流程全部走一遍是对的。
这两筐毛蛋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你说可能会有人觉得恶心不吃?
那绝对是极少数。
这毛蛋又是蛋又是肉的,多好的东西啊,谁会嫌恶心不吃?
在这个人人馋肉的年代,病死的牲口猪牛羊鸡鸭鹅,哪怕你告诉他们不能吃,也都偷偷吃了,没一个舍得扔的。
沈南星前两年还见过村里的癞子他爹,把飞进茅坑里上不来溺死的鸡,都给捞出来洗洗吃了。
恶心是真恶心,但再想想也是真悲哀,人们太穷了,太苦了。
梁嘉年拿来的依旧是各种点心,贝明艺从京市过来,自然是要带点东西来的,但坐火车又挤,她懒得拿,就邮寄过来。
既然要邮寄,那也无妨多寄一点。
梁嘉年拿来的这些点心,都是京市很有名的稻香村的。
其实别说是稻香村了,就是去供销社给买点饼干啥的,同学们依旧会非常稀罕。
而梁嘉年就是这么实诚,稻香村直接给拎过来了。
然而人还是太多不够分。
那就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大家都尝一尝。
梁嘉年还带来了一个人,贝明艺,说是他妈妈的朋友,听说他们这届高考生要聚餐,她就也想来凑凑热闹。
贝明艺那衣着打扮,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一看就很不一样。
这时候的人本来就热情好客,当然欢迎贝明艺的加入。
谈老太也来帮着做上两道菜,她的手艺是公认的好。
一波又一波的同学们,一边干活一边聊天,还有的是一波又一波地过来跟沈南星打招呼的。
别人都忙得团团转,沈南星这个伤员也不去添乱,谈小礼呢,也是跟保镖一样,啥也不干,就只站在沈南星旁边,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的一侧,长臂一伸就能挡住其他可能触碰到她的人。
在场的人太多,食堂里本来也没有桌椅板凳,这会儿就把教室里的桌椅都给弄过来,摆成长桌,再把做好的菜,准备的花生瓜子,洗好的黄瓜西红柿等等,都给摆上桌。
别说,看起来还真是挺壮观的。
贝明艺提议道:“我带了相机,要不要先给大家拍张照?”
拍照?
那可太好了!
他们这些人唯一的一次拍照,就是为了高考,要贴在准考证上的,要不然谁舍得拍照啊,多奢侈!
就在摆满各种或简陋或丰盛的美食长桌跟前,第一排蹲着,第二排坐着,第三排第四排,按照身高站着,再往后的就搬砖垫脚,再后面搬凳子垫脚。
这么一张足有两百人的大合照,就这么拍了下来!
贝明艺怕没拍好曝光,还多拍了几张,虽然她自认为技术不错,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除了此刻,想要再把人聚这么整齐,可就难了。
拍完照,是校长周长明的讲话时间。
“对答案的事不着急,我们学校老师和南星同学已经准备了一份答案,就在办公室,等咱们聚餐完,大家想对就可以互相对对。现在嘛,咱们尽情享受这一刻,容我先给大家讲几句话。”
大家都纷纷鼓掌,看向校长周长明。
“我们这些学生,是优秀的也是幸运的,国家没有遗忘我们,恢复高考,让我们这些知识青年能够在最擅长的地方,报效祖国!”
周长明说了许多激动的话。
如他这样激动的人,还有很多,但凡是经历过那十年的人,都会激动!他们无数次怀疑自己曾经学过的知识有什么用,怀疑未来到底在何方。
而高考恢复,就是破开黑暗的那一道曙光!
“除了高考恢复本身,另外最最最让我激动的,想必大家都知道是为什么!”
“南星!”
一众考生齐齐高喊。
周长明哈哈大笑:“对,就是南星!”
“发表在省报上的知识点思维导图,我想它的重要性,已经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南星本来可以自私地把这些留给自己用,可她却公开发表出来,因为她知道太多太多的学生,复习条件都特别艰苦,没有完整地上完学,更没有复习资料!”
“后来觉得知识点思维导图总结得太简单了,南星就又根据这些知识点,总结了一份复习笔记!”
“有了笔记,还是觉得不够,最终考试是要落实在题目上的,她怕大家复习不好,就又自己出题,整理出了一套母题!”
“母题已经涵盖了绝大多数的知识点,如果能把母题完全吃透,那你对咱们高中数理化知识的掌握,至少达到九成!”
“同学们,去年两百多分就能上本科!而你只要吃透南星同学准备的这些笔记和母题,我认为大家数理化每科至少能考到六七十分!也就是说,只凭借这三科的成绩,你就能上本科!”
周长明又道:“当然了,我知道很多同学基础都比较差,不可能掌握得那么好,但我认为只要大家努力学习了,这三科达到六十分,并不困难!”
周长明:“这只是母题!南星同学担心同学们只看母题,思维会比较死板,她提出还是应该让大家多做题,多做各种跟母题有关的变形题,才更容易融会贯通。可是,去哪儿找习题呢?”
“平白去省里的高中,跟人家说,把你们老师出的练习题给我一份?”
同学们忍不住笑:“怕是要被轰出去!”
周长明:“可不是么!所以南星就说,拿她整理的复习笔记和母题,去跟人家换!换!”
同学们都抿着唇。
周长明:“也要感谢陈国栋同学,陈国栋同学的舅舅在庆市教育局上班,最终对方很支持南星同学的想法,就帮忙以庆市教育局的名义派人去省里各个高中,一个一个跑,去跟人家交换!”
“同学们啊,这同样不是一个容易的过程。”
“但好在,最终结果是好的!交换来了许多习题,就是咱们学校油印发给大家的习题!”
“还要感谢梁嘉年同学,他虽然入学晚,但他竟然给咱们弄到了京市各个知名大学附属高中的习题和试卷!人家的出题水平更高!”
周长明笑起来:“不过嘛,我倒是觉得咱们南星同学的母题,水平并不比京市高中老师们差,大家说对不对?”
“对!”
欢呼声震耳欲聋。
周长明:“庆市教育局的领导也觉得南星同学整理的资料特别好,所有交换拿到这些资料的学校,都说好!所以庆市教育局很快决定,出版这些资料,供所有想要学习的同学学习!”
“南星同学拿到了三千多的稿费,她只留了三百块,其他全部捐给学校!”
“学校里给大家印刷资料油印,油印机、纸张油墨这些都需要钱。”
“下面没有办法来学校上学的知青们,没办法做到人手一册,至少保证一个大队给一份,这也需要钱。”
“她还关注到咱们……有一些连饭都吃不起的学生!”
“我。”
“还有我。”
“我也是。”
不少学生站起来。
周长明:“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让大家知道,今年的你们,一定是最幸运的一届!”
“我希望,大家不要忘记南星同学为大家做的贡献!也希望,无论最终高考成绩如何,考上的,希望你们以后进入大学能够努力学习,能够出人头地,能够在有能力时,也像南星同学一样,回馈社会!”
“如果没有考上,我也希望大家不要放弃,有南星同学为大家整理的这些复习资料,再多复习一年,一定可以考上!”
“大家都知道南星同学高考当天出了那么严重的事故,右臂完全骨折,她忍着剧痛带着伤,坚持参加完高考!”
“就是这份不放弃,不服输的精神,我希望咱们所有人,都能向她学习!”
周长明带头鼓掌,下面更是掌声雷动。
贝明艺的一卷胶卷都拍完了。
她望向沈南星,她一只胳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笑容浅浅的。
这一夜,不光是她,这些身临其境且参与其中的学生们,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三天考试对于沈南星来说,同样也消耗巨大。
身上这伤太烦人了!
她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聚餐快结束的时候,她就困得撑不住,跟大家告别先回去了。
高考成绩要到8月中旬才会出,还有时间呢。
回到家,提前回来的谈老太,已经烧好了热水,知道沈南星这几天没洗澡,身上肯定难受的很。
谈老太也不说帮忙的话,在照顾小南这事儿上,三礼比谁都周到。
先帮她洗头。
就让她坐着就行,用瓶子装水给她头发打湿,揉上沈南星用皂角、侧柏叶和何首乌自制的洗发膏,打出泡沫。
最后再去冲水。
冲完水就拿一条大毛巾把她头发先给包住,脱衣服,开始洗澡。
三天过去,身上的擦伤都已经结出血痂,但也不能用力搓。
而第一天没有显现出来的,撞击导致的各种淤青,如今也都清楚可见,淤青已经变成了紫红青黑的颜色,看着就疼。
谈小礼动作很是轻柔,生怕给她弄疼了。
沈南星都无奈了:“没事,不疼的。”
或者说是,这些疼痛完全在她的忍耐范围之内,若她自己手方便的话,她会直接跟平时洗澡一样的搓洗力度。
但谈小礼不行,他舍不得,也下不去手。
偏偏她要自己搓洗,他还不让。
这人在对待她时,耐心细致简直达到极点,她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沟沟坎坎里里外外,都要给她洗个干净。
她忍不住踹他,却被他捉住脚,脸色很严肃:“脚腕不疼了?”
行叭。
这人是真的认真在给他洗澡,而不是故意……
“我的阿礼。”
她声音又轻又软,又娇又软。
她抬起还能用的左手,指尖从他的唇瓣向下滑动,停留在他喉结的地方,轻轻一按。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喉结在上下滚动。
她用还能用的左手勾住他的脖子,亲他的喉结。
怕她脚上用力再加重脚腕伤势,他只能伸手托住她的屁股,给她支撑。
任由她故意给他亲得气息紊乱,他才喘着气挣开,低头看她:“想要?现在不行。”
沈南星:“……”
以为她不满,他赶紧说:“你高兴的时候,身体会绷紧,我怕你胳膊骨折的地方再错位,他们固定的不怎么样,还有你脚踝的扭伤,脚尖绷直时肯定会疼。”
沈南星都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给气笑了。
终于洗完,给她套上睡裙,遮住迷人风光,他又拿起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这吹风机也是谈小礼同学自己做的,就连造型都是他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当然她提了意见,做出来的成品,不比后世买的差。
这玩意儿本来也没什么技术难度。
给她吹完头发,放下蚊帐,他才去外面冲水,给她洗个澡,他自己出的汗比谁都多。
这几天断着手还要参加高考,还要给宋红燕行针,确实精力消耗太过。
这会儿身上被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她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谈小礼可能是出去上厕所回来,还带了一身凉气。
她也没醒,嘟囔一声就又睡了过去。
高考已经考完,只等着出成绩就行了,他们也没有必要再留在县城。
但沈南星这手不方便,倒也不用太过着急,慢慢收拾就行了。
休息了一天,隔日,沈南星打算去医院呢,梁嘉年带着贝明艺上门了。
“抱歉,之前参加你们的聚会没有表明身份。”贝明艺介绍了自己之后,笑着说道。
沈南星挑了挑眉。
她其实已经猜到了。
这年头有相机,且运用那么熟练的人可不多,而且记者拍照和普通的爱好者拍照也不一样。
“我想给你做个专访。”
“行。”
沈南星没有理由拒绝。
甚至,如果不是贝明艺上门,她也会主动联系其他记者,比如对她很感兴趣的《丰州日报》编辑。
“我们随便谈谈,谈谈你的身世?我听说你是秦安平秦先生的外孙女。”
沈南星挑了挑眉。
她几乎立刻就明白,这大概是梁书记授意的,从她的出身讲起,到现在,她外公还没有被平反,而这篇文章采访,很可能推动给她外公平反的进程。
“对,我外公是秦安平,我是早产儿身体不太好,我妈妈是大学教授工作比较忙。所以我出生就被送到外公哪里,跟着他生活……”
“外公经常给我讲抗战时期的事,讲他在战场上救治的伤员,我们的战士,肚子都被剖开,拖着肠子也要继续战斗。”
“那些年,我们为了新社会牺牲了很多人,无数战士抛洒热血,才让我们有了今天。”
“秦家当年参加革命的时候,全族上下一百多人,到新社会建立,就只剩下我外公一个。”
沈南星笑着说:“外公又只有我妈妈一个女儿,偏偏我妈妈喜欢化学,外公就只能把秦家医学传承的希望放在我身上,对我悉心教导。”
“外公死后,我母亲也被下放,我被送来老家。”
“去年高考?对,我去年也参加了,只报了一个志愿,京市医学院,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
“恩,今年我依旧报考的是京市医学院。右臂骨折?可能会对我有一定影响,毕竟我左手写字不如右手那么顺畅。不过我依然对自己有信心。”
“关于我胳膊骨折的这起事故,我想呼吁全社会关注飙车党。他们完全不把无辜路人的生命放在眼里,丝毫不考虑后果,必须严厉打击!”
“未来?我自身中医水平还不错,我想考京市医学院学习西医,尤其是手术外科。我以前学过兽医,也给动物做过手术,对外科很感兴趣。”
“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特别推崇西医,确实,西医在解剖学和微生物上的发展非常迅速,在现代化学药物上的发展更加迅速,毕竟他们起步早,也不像我们经历了那么漫长残酷的斗争,没有发展现代医学的条件。但我也相信,我们会赶上来,甚至是超越!”
“我认为西医和中医不是对立的,对于我们群众百姓来说,能治病的就是好的!”
“我学习西医,也不会放弃中医,希望能学有所成,成为一个好大夫,为更多人消除病痛折磨!”
“为什么要把自己总结的复习资料公开?当然是因为现在学生们想要获取复习资料太难了,我们的教育资源跟不上,我希望能用自己的一点能力,抛砖引玉,让更多教育工作者参与进来,努力提供更多教育资源,让偏僻地区也能出人才!”
采访完毕,贝明艺告诉她,这篇文章应该会在一周内发表。
那个时候,她的高考成绩还没出来。
这是贝明艺斟酌再三的想法。
如果南星的高考成绩好,那等到成绩出来后再刊登自然效果更好。
可万一南星的高考成绩没有那么好,那就不如提前发!
主要强调的是南星同学的大公无私和坚强毅力,她没考好,也是因为右臂骨折,她能在受这么严重伤的情况下参加完高考,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成绩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
其实潜台词就是在为沈南星可能考出的差成绩找理由。
沈南星点头,并未阻止贝明艺这种做法。
像是后世要宣传什么,也都得先搞个预热,关注的人才多嘛。
贝明艺又道:“高考成绩出来,如果你的成绩不错,我会再追加一篇报道。”
可以。
送走贝明艺,谈小礼带沈南星去医院看望宋红燕。
宋红燕身上用来止血的针在第二天就已经撤掉,沈南星还给她开了药。
此刻宋红燕的情况还是挺好的,但失血过多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回来的,即便她送进医院的时候也输了一部分的血。
宋红燕到现在都没有奶水,她身体亏损太大。
两个孩子吃的是从谈家拿的奶粉,但奶粉这东西现在真不好买,就算是有钱你也得找奶粉票,即便有奶粉票,供销社也是经常断货。
不过这年代吃得起奶粉的孩子才是少数,吃不起,那就喝米油喝面糊,多少孩子连这个也喝不上呢。
秀英婶子就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孩子的舅舅宋红伟却说,那还不如买只母羊,给娃们喝羊奶。
这个当然就更好了!
沈南星笑:“如果需要买奶粉的话,你们找三礼,叫他帮忙。”
秀英婶子连连点头,拉着沈南星的左手,感激得不行。
“多亏了小南你,要不是你,我都不敢想……”
宋红燕对沈南星也是一脸感激,瞅着对沈南星寸步不离的三礼,再瞅瞅病房角落里站着木头桩子一样的自己男人,宋红燕就气:“树林,你给小南搬个凳子。”
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
高树林连忙应声去搬凳子。
沈南星摆摆手:“看你没事我就不多留了,红燕姐你在医院再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我们这两天就也回村了,到时候我再上家里去给你检查,现在的药就先吃着。”
秀英婶子还要拉沈南星坐下,非要拿苹果给她吃。
这苹果是姑婆来看红燕的时候带的,可是好东西呢。
沈南星不爱吃苹果,秀英婶子却以为她是客气,非要给。
她无奈只能拿住,转手就递给谈小礼塞他口袋里。
秀英婶子又小声跟沈南星说:“小南你知道不,你显宗哥真的截肢了。”
她比划着臂弯的地方:“从这个地方,往下都给切了。就在县医院做的。”
沈南星并不意外。
秀英婶子说起来就生气:“你二婶真是个四六不分的东西,这事儿跟你有啥关系,非说你见死不救。”
其实不光是骂小南见死不救,知道小南下午考试前出了事,胳膊断了之后,田彩云还拍手叫好,说活该,说是小南的报应,还说也截肢了就好呢。
这些话秀英婶子自然不会说。
她说那些,也只是提醒一下沈南星,二婶一家怕是都因为这事儿恨她呢。
就连秀英婶子这个外人都知道,这事儿跟小南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沈显宗的手指是聚众赌博的人砍的,截肢是因为胳膊被捆太久血流不通坏死。
小南只不过是把事实说给他们了,就被他们记恨上了。
沈家那一窝子,就没一个心眼儿正的!
秀英婶子又拉着沈南星低声说:“柳柳现在不是进县医院了么,昨天你二婶碰见柳柳了,撕扯住柳柳头发,就扇柳柳的脸。骂她一家子害人精,骂她爹是个狗屁的大夫,如果不是他爹给显宗手臂绑那么紧,显宗也不至于截肢。柳柳从小没下地干过活,你二婶手劲多大啊,柳柳脸都扇肿了,还把人按在地上打,周围人拉都拉不开,柳柳哭着说她怀孕了,被打出个好歹金家肯定不会放过她,你二婶这才松手。我看柳柳脸色不好,也不知道究竟咋样。金家说金元宝的病治好了,大家都在传他不知道用了啥邪门的药,那脸色红得不正常,柳柳这要真怀孕了,那金家可不得当成宝贝疙瘩,真要是叫你二婶给打出事儿来,怕是不好收场哦……”
从这边病房出来,就被等在外面的一个行政人员给叫住:“沈同学,陈院长说叫你有空了过去他办公室一趟。”
现在高考都结束了,她确实有空,另外她也想去跟陈耕良了解一些东西。
沈南星的脚腕还有些肿,扭伤也是需要时间恢复的。
虽然她走路其实没多大问题,但谈小礼非让她坐轮椅。
上楼的时候,这人让那个行政人员帮忙拿轮椅,他直接把沈南星给抱起来。
刚上去楼道里,就碰到了郑巧月,林秀秀的表姑,教育局副局长刘永健的老婆。
“哎呦小南你这手,我之前就听说了,多可惜啊,怎么偏偏就是右手呢,考试的时候可怎么写字啊。”
郑巧月打着关心的名义,实则却是想从沈南星脸上看到愤怒失落痛苦。
可惜,沈南星懒得给她表演。
“是有点可惜,不过没关系的,不影响我考京市医学院,说不定还能拿个省状元呢。”
沈南星笑着看郑巧月变脸。
随即,她又问到:“对了表姑,这段时间我也没见到小姑和姑父,秀秀表姐今年高考怎么样啊,报的哪所学校?之前不是说秀秀表姐也想考京市医学院吗?那可太好了,以后我们姐妹俩还能在一个学校。”
郑巧月:“……”
“表姑你办公室有电话吧,帮我给小姑和姑父打个电话,说我之前一直准备高考的事,不得闲,现在考试完了,我总得上门去看望一下他们。”
郑巧月眉头紧皱。
走廊尽头就是院长陈耕良的办公室,陈耕良在仔细询问沈南星有关针刺止血和针刺麻醉的事。
陈耕良也跟沈南星说起了祝震川出老,讲起了当初医院的一系列巧合。
“祝老当时就对你特别感兴趣,本来我们都要去你大娘的病房,结果忽然接到上级任务,祝老不得不先离开。”
沈南星也想起来了,当时大家都是用“省里的专家”来指代祝老,说对方给金元宝下了治疗方案,说保不住金元宝的性能力,但或许能保住金元宝的生殖能力,金家人不听,后来又转去别的地方治疗。
原来,当时的那个专家就是祝震川啊。
沈南星的记忆力很好,小时候外公跟她提过,秦家一门现存的血脉只有他一个,但师门的话,还有一个师兄,在京里大领导身边。
外公的师兄徒弟挺多的,分别都有各自的任务,其中一直被带在身边的就是祝震川。
外公还笑着说,按照师门来算的话,她应该叫祝震川师兄,还说以后有机会了,带她去京里见见师伯,和师伯收的许多个徒弟。
只可惜,没有机会。
沈南星并没跟陈耕良说这些,闲聊几句,她就提出,想看看现如今医院常规使用的药物,化学药物,和中成药物,她都想了解一下。
医和药从来都是一体的,甚至药比医更重要。如今这个年代,国内医药行业说是刚刚起步也不为过,还是一片荒漠,她既然要收回秦家医馆,就要早做准备。
陈耕良对她的要求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拒绝。
谈小礼对他们说的这些不感兴趣,跟她交代了一声,说出去上个厕所。
另一边,郑巧月跟沈南星分开之后,立刻就回办公室里,给表哥林克保打电话。
“刚才又碰见那死丫头了,听她说话的意思,手臂断了对她考试好像没影响!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强撑着……恩,我也觉得她肯定是在强撑,我那天看见了,她整个右下臂完全断成两截,就外面的皮在连着,怎么可能会不受影响!对了,她还说要去家里看望你们。”
挂掉表妹郑巧月打来的电话,林克保的眉头也拧紧。
他真是没想到,不过是利用了飙车党一把,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事儿!
现在县委书记抓住这事儿不放,让必须查出个结果来。
这事儿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长能叫停的,县公安局的刑侦大队都插手了。
截止到现在,那天飙车的十几个人,现场抓了3个伤得很重的,其中一个,深度昏迷到现在都没醒来,估计不太乐观。
这两天又抓到了6个,也都一身的伤,还有5个在逃。
林克保眼睛眯起。
他设计这件事,可不会告诉那么多人,真正知道并且执行的就只有两人。
一个就是受伤最重的那个,怕是活不成了,自然不会暴露秘密。
另一个就是那5个在逃的人之一,如今藏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肯定不会被抓到。
就算是被抓到也无所谓,他能确保对方不会开口把他给供出来。
那无论如何,就是一起自行车的飙车事故而已。
没有人会知道,这是他故意针对沈南星,故意要断了沈南星的手!
至于表妹提的,那死丫头说要去家里看望他和妻子的事,林克保并未放在心上。
谈小礼这个厕所上得稍微有点久,回来的时候脸色也很臭。
便秘了吗?
他这两天确实有些上火,待会儿回家了给他泡点下火茶。
这人不爱喝水的毛病真是不好,要么不喝,要么一口气灌一大杯。
这人还嗜甜不爱吃苦。
像是苦瓜,他一口都不想吃,每次都是她给他夹一筷子,他就吃一筷子。
泡茶的话,莲子心啊,野菊花啊,他也不爱喝,太苦。
不过今天,回到家给他泡了一杯野菊花茶,他倒是没讨价还价,皱着眉一口气给喝完了。
然后就说,今天跟陈国栋他们一起要去一趟机械厂,帮他们修个机器,晚上估计回来的晚,叫她别等他了。
昨晚刚洗过澡,今天暂时不洗,明天他回来再给她洗。
沈南星也不以为意。
今儿刘兰香上来县城,帮着大队卖药材。
刘家所在的河滩口公社,是南明县最北边的公社,依山傍水,有山有林,从气候上就挺适合某些药材生长的,比如板蓝根。
丰省的板蓝根属于北板蓝根,是十字花科植物菘蓝的干燥根。
沈南星的母亲秦菘蓝,她名字里的菘蓝,就是板蓝根的菘蓝。
别的公社在自留地地里种菜种豆,河滩口公社的自留地里多是种板蓝根。
自家种的加上山上挖的,采收晾晒后就拿来城里卖。
可以卖给药材收购点,也可以卖给私人,通常私人的价格要稍微高一点。
当然了,卖给私人也是有风险的,被抓到的话,会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
不过私人药材买卖一直都存在,那些人*没有固定门店摊位,挑着担子走街串巷,买卖一些常用药材。
刘兰香的药材是卖给收购点的,拿到收购点开的票据和钱,她才来找沈南星。
刘兰香压低声音,语气却十分激动:“秋季的庄稼已经种下去,都出苗了,大家的劲头非常足。”
她不由得苦笑:“这给自己种地,跟给集体种地的劲头就是不一样。以前都是种下去谁管你那么多啊,按照大队长的交代磨洋工就行了。现在呢,种下去就赶紧浇水,出苗了赶紧锄草间苗,缺苗的地方赶紧补上……”
“不过,如果这样能让大家都吃饱饭,那也就豁出去了。”
沈南星:“先种着看。现在粮食种植还要遵守国家计划,看以后吧,若是可以自主种植,种药材的收益肯定会比种粮食更好。”
刘兰香若有所思,专门种药材吗?
晚上沈南星睡觉的时候,谈小礼果然还没回来。
外头院子的大门栓好了,屋子这边正房的门也从里面拴住。
这些都是谈小礼教她的,以往他晚上不回来的时候,也是让她这么把门都给栓好。
他若是半夜回来,也不会喊门,他自己有办法开门。
沈南星都无语,这人明明都失忆了,也不像当兵前那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混子,咋这当混混的手段还是无师自通呢。
后半夜的时候,沈南星听到门上有动静,她翻了一下身,果然谈小礼就开口了:“是我。”
这和是俩人的暗号。
她若是晚上屋子里听到有动静,不要出声询问,翻一下身,是他的话,他会立刻开口知会她。
如果她翻一下身,外头的动静却忽然停了,那就得提防有歹徒。
她的床下面,有谈小礼同学放的长刀,还有他自制的**。
他甚至带着她学着打**,还被她第一次摸枪,就能打得那么准给狠狠惊喜了一下。
他不知道的事,她上辈子在港岛,自从被绑架过一回后,就开始学枪了。
花了百万美金把她从绑匪手中赎出来,顺便成为她债主的豪门继承人龙三,还送了她一把枪,限令她在一个月内,能打移动靶!
按他的话说就是,他可不想自己这一百万打水漂。
而如今的谈小礼自己做的**,竟然十分精准,除了不是真的子弹外,手感上真的很不错,形状大小也是按照她的手制作的,她握起来很舒服,不费力。
这会儿听到他应声,沈南星就咕哝了一句,也没起身,继续睡。
迷迷糊糊的,她听到谈小礼出去院子里冲澡,冲了很久的样子。
回来上床的时候,他身上还带着凉气。
在这大夏天里,刚洗过澡的他摸起来皮肤又凉又滑,特别舒服。
他身上原本的那些疤痕,在她唤醒他的时候都已经给他去掉了。
新长出来的皮肤,刚开始还比较粉嫩,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经差不多和周围皮肤的颜色一致,但摸的时候,疤痕处新长的皮肤还是要比周围皮肤嫩软一些。
沈南星就喜欢抱着他,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
不过她抱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谈小礼顿时就身体一紧:“这么晚了,想要?”
沈南星:“……”
她就是随便摸摸!
她忍不住拧了他一把:“你受伤了?怎么有股血腥味儿。”
谈小礼的身体绷紧,但很快就放松下来:“没有,你闻错了,会不会是你身上哪里的伤口裂开了?我给你检查检查。”
“没有吧,我睡觉前涂药膏,没发现哪里裂开啊……唔,谈小礼,你要死啊,不许弄那里……”
“乖南南,放松,别夹那么紧……”
第45章 第45章 谈小礼出脚太重,飙车党的案子他也被叫去……
第45章
谈小礼出脚太重,飙车党的案子他也被叫去做笔录。
沈南星知道他肯定不会有事,却还是不放心。
她给秦虎通了个气,秦虎让她放心,说这个案子梁书记亲自关注,还有谈礼的身份都是保障,他被叫去就只是做笔录说明当时的情况,不会有事的,让她放心,他忙完手头的工作,亲自去接他。
有秦虎这话,沈南星才算放心下来。
毕竟出事的时候,谈小礼一开始也以为是意外,护着她踹飞冲在最前头的自行车时,他的力道还没有那么狠。
在面对那撞向孕妇的自行车时,他的力度就比较狠了。
而后在踹开撞到她的车时,他恐怕是下的死脚,要人命的那种。
当时她只顾着救红燕姐和孩子,也没去管那些人,不过若真被他踹死了,也是会有一点麻烦的。
不过秦虎还告诉她了一件奇怪的事,飙车党不是跑了几个么,今天上午公安又抓到一个,其实也不能说是抓到。
这人似乎是在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从一处院墙上掉了下来,胳膊腿摔断了不说,人也掉倒粪坑里,那户人家半夜听到动静出来,把人捞上来冲冲水,报了公安,这会儿人在医院,全身多处骨折,还并发严重感染,能不能活也不一定。
沈南星有些惊讶,这都跑了,还能给自己折腾成这样?
纯属活该吧。
沈南星给小姑打了个电话,打到他们家住的家属院,人家说他们不在家。
那她就没必要去扑个空了。
沈南星又打到小姑的单位,单位上却说小姑出差了。
但接电话的人说话却是支支吾吾的,过了一会儿才说小姑出差了,显然,是小姑在边上授意呢。
沈南星都要笑了,这么怕她的吗?
这可不像他们要置她于死地的做事风格啊。
沈南星又把电话打到了派出所,找小姑父林克保。
“小南啊,案子内情不方便透露,不过你放心,肯定会把撞人的那些二流子抓起来!对对,你小姑出差不在家。哦,叫三礼来就是做个笔录,三礼下手太重了,有一个伤得最重的可能是脑出血,到现在都还没醒,估计不行了。还有两个肋骨断了好几根,盆骨骨折,四肢也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小南啊,三礼这出手可太重了,奔着杀人去的啊……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会尽力,争取不追究三礼的责任……”
沈南星都被气笑了:“小姑父,三礼的事梁书记说他在关注着,一定会公平公正。我是想问你,秀秀姐考完试,也该回来了吧?我可想她的很。”
电话那边的林克保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说:“你秀秀姐估计不回来,给她表舅一家带孩子帮忙呢。”
“那秀秀姐报的哪个大学?”
“就……就京市的大学。”
沈南星笑了:“那可太好了,我也报的京市,到时候就能找秀秀姐一起玩了。”
“你手臂受那么严重的伤,高考发挥的……还行?”
“不影响啊,小姑父你知道的,我医术还不错,扎针止疼就行了。再说了,我左手也会写字,确实不影响考试发挥。只是可能原本半小时就能做完的题目,现在得花一小时书写,时间上足够用。去年也不知道差了京市医学院几分没录取,今年我考个咱们全省的前三名,我就不信还不录取。”
“……嗯,是吧。到时候再说,姑父先忙去了啊。”
此刻,被两人提到的林秀秀,把头发和脸都包起来,拎着一个包,偷偷摸摸地做拖拉机去外婆家。
她不能出现,谁也不敢告诉,她爸妈三令五申不准她暑假回来。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回来,她给明哥写了那么多封信,明哥一封都没回。
虽然知道明哥可能是因为生气,但她还是觉得忐忑不安。
现在高考结束了,小南肯定会像上辈子那样考出个好成绩,被海市医学院录取。
她会告诉小南,大舅和后娶的大舅妈,以及那个大舅妈带来的女儿,想要算计夺取小南的录取通知书,还要把小南嫁给领导的脑瘫儿子!
她会帮小南避开这些祸事!
如此这般……小南应该能够原谅她顶替她去了京市医学院的事吧。
毕竟小南性格那么好,那么温柔。
现在还成了一家人。
明哥和三礼是堂兄弟,她嫁给明哥,小南嫁给三礼,这关系多近呀,小南应该不会计较太多。
就算小南真的生气,让小南骂她几句好了,她也不想的,当初是爸妈把一切都操作好了,直接送她去上大学她才知道,为此她还不得不跟明哥分手呢。
她也很委屈啊!
小南都不知道,上辈子她过得有多惨!
她上了4年大学,出来工作的第2年就结婚了,结婚后确实荣华富贵,可没人知道锦衣玉食之下,她过的就是非人的日子!她嫁的那个丈夫,以变态折磨女人为乐,在外头折磨其他女人,回家就折磨她。
其他女人能跑,她是他老婆,往哪儿跑?
她提离婚,才刚说出口就被他一顿狠打,用最变态的方式折磨她……
这场婚姻确实富贵,却痛苦至极。
然而这富贵也就持续了3年,3年后,她那个位高权重的公公被查,她男人也被抓,连带着她父母、她表姑表姑父,她大舅,她外公外婆一家……
她自己也被取消学历,工作也没了。
所有一切,全都坍塌。
从她开始上大学,到一切崩溃,总共也才不到8年。
从小就是城里姑娘,父母还都是干部的她,在30岁那年,不仅一无所有,人生连乞丐都不如。
那个时候的她在想,通缉犯的表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比此刻的她还惨。
她浑浑噩噩地活着,为了活着而挣扎活着。直到遇见明哥和他后来娶的农村老婆。
那时候明哥已经成了全省最大的房地产老板,出了名的妻管严,对他老婆特别特别好。
他明明比她大好多岁,可他却叫她阿姨。
林秀秀蜷缩着摁着自己的心脏,每次想起自己重生前的那一幕,想起明哥温柔地牵着那个女人的手,却对着她叫阿姨,她就痛不欲生。
“姑娘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林秀秀摇摇头,勉强说道:“我没事,就是胃有点不舒服。”
“你去秦集公社对吧,那你知道栾宋大队吗?栾宋大队有个神医,叫南星,你去找她给你开几贴药吃吃就好了,小小年纪就胃病可不行。”
林秀秀:“……神医?”
“咋你不知道啊?听口音你是外乡人?那我可得给你说道说道,这小神医可厉害的很呢……”
拖拉机上坐着的人不少,这个一言那个一语,说了一大堆,林秀秀已经听得目瞪口呆。
她不敢置信地说:“你们是说,她嫁的那个植物人,醒了?”
不可能啊!
上辈子明哥的那个植物人堂弟,叫三混子的,一直到她大学毕业,也就是四年后才醒!
但这人有后台,还有海外关系,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到处都在引进外资,这人就自己开公司,做的都是政府的各种项目。
如果不是因为她公爹位高权重,她都不知道那个三混子,在外头名声不显,实际上却那么厉害!
后来她公爹倒台,据说也是因为他!
可他明明四年后才会醒来,醒来后差不多有一两年都是靠轮椅出行,再后来,她家破人亡之后没多久,据说她也死了。
他的很多产业,归国家所有,还有一些是谈家明在处理,所以很多人说谈家明是借了这个堂弟的势才成为丰省首富的,也没说错!
扯远了,林秀秀这会儿非常非常非常震惊,三混子怎么就醒了?
“当然是因为南星神医太厉害啊!据说她天天给他扎针,灌药,按摩……然后就把人给救醒了!”
“小神医的医术真是没的说。人品也没的说,甭管是谁求上门去,有没有钱,她都会给看病!”
人们兴致勃勃地说着沈南星的各种事迹,林秀秀却是一脸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辈子,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不行,她必须弄清楚。
8月1号。
沈南星全家从城里搬回村里,院子里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所有一切都恢复原状。
大华婶子还有些舍不得,直说:“咋不再多住一段时间,考试成绩再有半月就出来了。我婶儿这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瞧瞧你们住的这几个月,给打理得多好,这房子就得有人住,长时间没人住,没人气儿的话,败落得就快。”
谈老太笑:“原本也是说想在城里住到成绩出来,这不是家里二孙子也要结婚了么,证都领了,想等着小南考完试再办喜事的,偏偏小南又出事伤着胳膊,就想着再养几天。也不好拖太久,日子已经定在后天,明儿就要忙起来了,今天就得先回去。”
大华婶子这才依依不舍地点头,连带着她闺女一起,过来帮着搬东西。
来的时候一拖拉机的东西,回去的时候得两拖拉机。
着实添置了不少东西。
南南长时间坐着看书,原先的椅子不舒服,谈小礼就亲自给做的椅子,腰部带有一点弧度,上面绑上垫子,坐着能支撑腰,很舒服。
更不用说自制的电风扇都有两台,还有台灯,吹风机这些小东西。
另外就是许许多多的书,也都是谈小礼给淘换来的。
有他自己看的五花八门的各种书籍都有,也有一些老的医书,只要是跟医药沾边的,他看见就都给弄来了,让南南看看有没有用,有用就留下,没用他再当废品卖掉。
夏天天热,薄薄的被子盖上也热,他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和人情,弄两一床蚕丝被。
回来给南南一床,给奶奶一床。
谈老太还打趣说,是沾了小南的光呢。
反正就是添置的五花八门的东西多的很,杂七杂八的装了两辆拖拉机。
回到村子里后,更是差不多一个村的人都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倒是不用半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接着就是一波又一波上门送东西的,这家拿几个鸡蛋,那家拿几根黄瓜,都是不值什么钱的,也都是自家地里的东西,图的就是个走动,人情往来。
对门春花娘给送了一盆的泥鳅,说是小南胳膊断了,给她补补。
送东西是真,过来说八卦也是真。
“小南,红燕大出血真是你给救回来的呀!你这也太神了!”
原来昨天秀英婶子一家出院回来,好多人上门去看,秀英婶子就不厌其烦递把当时的情况给说了无数遍。
说当时红燕那血流的跟河一样,血崩嘛,女人生孩子血崩,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对于有些女人来说,生孩子跟上大厕没区别,一使劲儿就拉出来了。
但对有些女人来说,生孩子真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
胎位不正的话,可能胎死腹中。
即便是胎位正,也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产妇就血崩了。
每年因为难产而死的女人,一点都不少!
所以听说现在医院可以把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大家是一边害怕,一边又觉得或许这样生孩子就不用死了。
什么是血崩?
见过女人生孩子血崩的都知道,那血水一盆子一盆子地往外端。
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女人全身都黄了,没血色了!
碰上血崩的,基本上就没几个救回来的。
红燕那肚子,没生的时候那么大,就有不少会看的老人担心,这要是不顺畅的话,怕是要出事。
谁知道红燕那肚子大不是因为胎儿大,是因为双胎。
以为早早去医院就没事,却运气不好碰上那些不做人的玩意儿,还被撞了大出血!
秀英婶子把当时的情况讲述得惊心动魄,把沈南星是怎么一只手断着,用另一只手给红燕扎针!
别人都吓蒙了,她疼得全身是汗,却还非常冷静的不忘记指挥路边的好心人围起来给红燕挡一挡。
讲述沈南星是怎么用左手,一针一针地给红燕扎针。
她的针扎完,红燕身下的出血也跟着停止!
光是止血也不行啊,出那么多血可想而知子宫肯定出大问题了,子宫里的孩子咋办?
如果不及时把孩子生出来,孩子可就保不住了!
一边止血,还要一边生孩子,这就是自相矛盾的事。
但是,沈南星做到了。
秀英婶子说,在给红燕扎针止血之后,小南又给红燕催生。
两个孩子完好地生了下来!
红燕的命也保住了!
简直是奇迹。
秀英婶子说,把红燕送到医院,就连医院的医生都说这是奇迹!
因为红燕血崩失血的速度太快,就算是输血都赶不及她失血的速度!
秀英婶子对沈南星太感激了,以至于她把这事儿讲了无数遍都不厌烦,对任何一个来她家里的人都讲。
而她的情绪也同样会感染到其他人。
本来就对沈南星的医术十分信服的村里人,这下子更信服了。
更何况,还有沈显宗呢。
谈家明那天从城里回来,就在村里到处说沈显宗的事。
说他们到城里不去医院,去找小南,小南告诉他们,沈显宗得截肢。
果然,去了医院,医生就要让沈显宗立刻截肢,不然命都保不住!
这不是神医是什么?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沈显宗的情况得截肢!
当然了,这对沈南星来说毫无难度,对专业的医生来说也是很容易判断出来的。
可在普通群众眼中,那就是沈南星看一眼就能断生死,绝对的神医。
就好像是给生子娘诊断舌癌一样。
生子娘现在舌头上的瘤子已经掉了,创面也已经完全长好,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之前的情况有多严重。
但沈南星还让生子娘继续吃药,生子娘也不犟,就继续吃着!
反正生子娘现在的气色好的很,再不像先前那么蜡黄干瘪。
种种一切,都在不断地佐证着沈南星的医术,到底有多高明!
现在谁不想上赶着跟沈南星交好?
总不能事到临头了再烧香拜佛吧。
春花娘过来打听一番,心满意足,又看着沈南星的胳膊摇头:“小南啊,你也是时运不济,准备这么长时间参加高考,结果正考试呢出这事儿!多影响考试啊!不过也不要紧,你这么有本事,今年就算考不上,明年也肯定能考上。”
谈老太直接把一瓢水泼到春花娘身上:“放你娘的屁,不会说话就滚蛋。”
春花娘讪讪的:“婶儿,我又不是诅咒小南,我也想小南考好的呀,是她手都断了,还是右手,咋写字嘛……”
“滚滚滚。”
把春花娘这个憨货赶出去,谈老太准备做饭,栾秋霞就拎着一根大棒骨过来。
“叫三礼拿斧头砍了,给小南熬汤。我还掰了几穗苞米,不是说小南喜欢吃这嫩苞米么。”
谈老太把骨头递给谈小礼,叫他去砍,又问栾秋霞:“明子这事儿打算咋办?”
栾秋霞脸色也有些尴尬。
半天才说:“我本来是想着,前头给他大哥办得这么大,到了明子这儿,不好好办也说不过去,可明子却说……说咱们家的事一桩接一桩,知道咱们办事,村里的乡亲们,还有小南三礼的亲朋好友啥的,人家不来吧,不好意思,来的话,那咱这事儿办的也太密了。上个月大胜才办事,这个月明子也要办事,再过半月小南成绩出来了,还有人要来贺喜,还有四海,四海说是就这两天回来,他那婚事也要办了……这接二连三的,叫人讨厌。”
谈老太点点头。
是这个理。
栾秋霞:“明子和秋梨都说,简单一点,办成以前的茶话会的形式,不办喜宴,也不收礼,大家一块吃点瓜子花生,喝杯茶,聊聊天,算是见证新人结婚。”
谈老太:“梨子答应的?”
栾秋霞连忙点头:“我哪会做儿媳妇这个主啊,这要不是他们小两口自己商量的,我还怕日后埋怨我这当婆婆的不给他们办婚礼呢。”
“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办吧。”谈老太点头。
栾秋霞:“那总得要有个接亲的过程吧,虽说俩人已经领证,也还没住一块,这总得要有个接亲,拜天地的仪式吧。那叫梨子从哪儿出嫁?在自家屋子里,这屋子出来,又进那屋子,怕是不好看。”
“既然都新式婚礼了,倒也不必拘泥于这个。”谈老太道,“怕不好看,叫梨子来老宅住一晚,第二天从老宅再过去。”
“也行。”
栾秋霞商量完正事,又说起娟子家的事。
“昨天派出所又把我们叫过去,又问了一些情况。”
栾秋霞一脸悔恨。
“娟子娘真是,亏我跟她关系还那么好,把大胜的婚事托付给她,结果没想到她是这种人。真是活该她横死!”
谈老太连忙问:“怎么回事,公安调查清楚了?”
栾秋霞:“娘,咱们都猜的没错!大胜和方雪梅那事,就是娟子娘搞的鬼!她为了叫这事儿办成,故意算计的!”
谈老太脸色很是严肃。
栾秋霞很是气恼:“她就算是想办成事儿,也别给我找方雪梅这样的啊!我就不信了,她当媒婆那么多年,能看不出方雪梅是个啥人,那方家又是个啥人。咱家大胜那么老实,就被她给祸害了!”
谈老太:“这事儿,雪梅也是受害者吧。”
栾秋霞:“……她事先也不知道。”
“是不是还有其他受害者?”沈南星问。
栾秋霞立马点头:“肯定有,就是他们都不敢去派出所说明情况,怕被人笑话。”
“就隔壁村那个脸上烧毁容的,他的媳妇也是娟子娘给介绍的,他就没去,他妈在外头说他家娶媳妇可不是靠骗的,给正经花了大彩礼的。哼,打量谁不知道呢,就他儿子那脸被烧成那样子,就算是花大彩礼也没闺女愿意嫁给他。我看啊,他家说不定是跟娟子娘商量好的,不用这种办法,就娶不到媳妇。”
谈老太没吭声。
确实,只有像是栾秋霞这样的认为自家受骗的,才会去配合公安调查,像是那个脸上被火烧毁容的,那就是得了大便宜的,哪里会去往外说。
沈南星立刻又问:“那英子妈,是不是因为英子姐的事儿才砍的娟子娘?”
栾秋霞摇摇头:“这个公安还在调查,英子死了,英子妈也死了,英子嫁的那个大车司机,人家都已经又娶了,人家说娶英子就是看英子性子柔顺贤惠,可没有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但这话谁信呢。”
信不信的,英子这姑娘早就已经死了,也没人知道。
晚上谈家明从公社养鱼场回来,带着韩秋梨一起过来坐坐。
说起娟子娘和英子妈这两家子的事,谈家明知道的比栾秋霞要更清楚一些。
他讲义气交友广,也有哥们在公社派出所里。
谈家明说:“今天上午娟子爹也被抓起来了。”
谈老太连忙问咋回事。
“今年这天儿不是格外热么,之前我看三礼自己攒风扇就跟他学了,也不难,我就攒了台大风扇,风大的很,吹着可凉快,通过我那哥们卖给派出所了。”
谈家明道,“今儿那风扇坏了,就叫我去修一下,正巧碰上有个姑娘过去报案,说是当初在媒人家里跟人相看,结果却被人给强J了。就是娟子爹!”
谈老太:“……”
这还真看不出,娟子爹平时就是个低头哈腰的怂货,种庄稼是个二把刀,干活又没多大的力气,连个儿子都生不出,娟子娘整天骂他窝囊废一个,一个家里都是娟子娘说了算。
平时在外头,这人也不咋爱言语,存在感很低的一个人。
谈家明:“报案那姑娘说当初娟子娘说男方家里条件好的很,就是小时候烧火脸上受伤留疤了,叫她愿不愿意的先去看看,这个不愿意再给她介绍下一个。那姑娘就去了,看了之后实在是接受不了,要走呢,娟子娘说叫她再等等,待会儿还有一个过来……给她倒了一碗糖水喝,喝完之后她就瞌睡的很……然后就出事了。”
谈老太气得一拍桌子:“丧心病狂!”
谈家明:“那姑娘说她醒过来的时候,娟子娘正在扇娟子爹巴掌,说疤瘌头家给她了50块媒人钱,一定得给疤瘌头找个黄花大闺女,你把人给X了,咋跟疤瘌头家交代?娟子他爹就说你把疤瘌头叫来,再弄一回不就行了。那姑娘当时又气又怕,趁着屋里没人自己跑了。也不敢把这事儿往外说,后来远远的嫁到隔壁县,嫁的男人是个战场上下来的老兵,岁数比她大,还缺一条胳膊,也没嫌弃她不是黄花闺女,结婚三年,儿女双全。可那姑娘心里还是记着这事儿,她兄弟今年参加高考,她前两天回来看看,就听说娟子娘被砍死了,情绪上有些失态,叫她男人看出来,就把话给问出来了。今儿就是她男人带她来报案的。”
谈老太真是气得咬牙切齿:“畜生玩意儿!”
谈家明:“这姑娘还说,她当初逃跑后,娟子娘还去了一趟她家里,话里话外就是拿这件事威胁,赶把这事儿说出去,你就是破鞋,一家子的名声都别想要了!”
“那时候风气严,这姑娘也不敢吭声,但心里这事儿也过不去。她总是听人说娟子娘又介绍成功这个,又介绍成功那个,还有现在疤瘌头娶的这个老婆,那姑娘正好还认识,俩人以前当过同学。这姑娘去找人家,三言两语就给问出来了,说身子都给疤瘌头了,不嫁能咋着。”
沈南星:“所以现在疤瘌头的老婆,就是先被娟子娘算计,叫疤瘌头把人给欺负了,人家姑娘就不得不嫁!”
谈家明点头:“我估摸着,被这样算计的多的很,包括英子,恐怕也是被这样算计了。英子也不敢跟人说,英子妈疼闺女的很,可能是大约知道英子和女婿婚前就那啥了,但却不知道这是娟子娘算计的。所以分家那天咱们一说,英子妈可不就反应过来了,想着闺女死得那么惨,英子妈就一下子怒气上头,跑去砍了娟子娘。也未必是奔着杀人去的,谁叫那么巧,就腿上划拉一刀,人就死了。”
韩秋梨也是一身的鸡皮疙瘩:“早就听说娟子娘是个能人,再不好找对象的,她都能给弄成……难怪了。”
可不是么,像是疤瘌头那样的,凭啥娶个初中毕业模样周正的大闺女!
谈家明:“我那兄弟跟我说,他们其实也早就有所怀疑,但是吧,问到娟子娘介绍结婚的人家,几乎没人承认自己被算计了。也有,也有少数人家去派出所说明情况的,都跟咱们家差不多,都是无意中看到姑娘身子,怕流言蜚语就结婚的。结婚了又过得不咋样,三天两头吵架的。”
人之常情。
农村这地方都是乡里乡亲的,流言蜚语如刀,谁也不想叫人家说来说去,不知道有多少难听话等着呢。
也就是去报案那姑娘,嫁了个好人,不在乎这些事反而想要为她出头,才带着她去报案。
这个年代说来也真是奇怪。
寡妇再嫁的,结婚偷人的,大伯子跟兄弟媳妇的,小叔子跟嫂子的,甚至还有那公公跟儿媳妇的。
啥丑事都有,也都是被人给指指点点的,当下流笑话讲。
但偏偏舆论最苛责的,反而是正经姑娘被伤害的!
有些人可以娶寡妇娶二婚的,但就不愿意娶被伤害的姑娘。
好像被伤害就是她们的罪一样。
谈老太叮嘱谈家明:“这些就别跟你妈说了。”
现在人可都没啥隐私意识,又是这样的事,叫栾秋霞知道了,说给她娘家人听,娘家人聊天的时候再说出去,那很快就人尽皆知了。
到时候骂娟子爹的人多,可是好奇有哪些姑娘被娟子爹糟蹋的人更多,甚至那些猥琐的人还会编出各种细节来恶心人。
谈家明点头:“奶我知道,这事儿今天说完就算了,再不会跟任何人说。只是……我那派出所的哥们儿说,这样干的媒人不光是娟子娘一个。”
这种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叫人的心情好不起来。
又说起谈家明和韩秋梨的婚事。
韩秋梨也终于把自己娘家情况给说了一遍:“我家5个姐妹没兄弟,我娘早死,我爹又懒,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我上头几个姐姐都出嫁了,我爹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要把我送出去跟人换亲,给他再换个媳妇回来。我就跑了。”
谈老太:“孩子苦了你。”
这年代类似的事情并不罕见。
韩秋梨:“大哥的婚事办得那么大我也不眼红,有多大碗吃多少饭,真办那么大,以后人情往来我们也还不起,想起来心里负担就重,就这样办个茶话会,简简单单的挺好。”
谈家明:“人家来那么多人,看也是看的小南和三礼的面子,咱们又不是金家,非得撑什么场面。本来是想着村里别人家怎么办咱就也怎么办的,但人家给上礼这事儿实在是不好控制,总不能挨家挨户跟人家说你别给上那么多礼……不是那回事。干脆就办茶话会,不收礼。”
谈老太叹气:“委屈你们俩了。”
韩秋梨笑:“这还委屈啊?我不明不白跟着明子回来,奶你跟小南都没嫌弃我一句,啥好东西都不忘了给我留一份,这还叫委屈的话,那不知道多少姑娘想要来受这委屈呢!”
既然这样,谈老太就也不多说什么了,进里屋一趟又出来,当着沈南星和谈礼的面,给韩秋梨塞了300块钱。
“不收礼是不收其他亲朋的礼,咱自家人的必须得给。”
谈老太说,“明儿你妈给钱,也得收着。”
韩秋梨想要推辞不要,谈家明叫她收着了,别推来推去的,没必要。
也是知道小南和三礼不在乎这点钱。
谈老太又道:“虽说婚礼简单办,那该添置的东西也得添置。明子,东西都买齐了吗?还缺啥明天赶紧办。”
谈家明立刻就笑:“都买差不多了,前些时候您不是给了钱票么,该买的都买了。我跟着三礼学着攒电风扇,也卖了*些钱,本来也要给她买辆自行车的,她说我攒的那辆旧车就挺好,骑着还不打眼,就没买。我说给她买块手表,她又不要。”
韩秋梨脸有些红:“农村人要啥手表,又不是去上班,下地干活洗衣做饭,再给弄坏了,白花钱。给我买台缝纫机是正经。”
说着,韩秋梨又不好意思地看向谈老太和沈南星:“大嫂的缝纫机不得闲,我自己想做点东西。之前奶不是给我弄了一些布,我自己裁的衣裳,村里几个嫂子大娘都说我裁的好看,叫我帮她们也裁一身,算算布料下来,怎么都比供销社买的便宜很多。她们说一件衣裳给我5毛钱的工钱,我手缝的慢,要是有缝纫机,两个晚上就能赶一身出来。”
谈老太:“这也是个营生。”
沈南星皱眉:“5毛钱的工钱也太便宜了。”
韩秋梨:“都是乡里乡亲的,手里也没个活钱,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舍得裁一身衣裳,凑布料都得凑好久。也就是谁家有啥喜事,给姑娘儿子裁衣裳,5毛钱也够了,晚上弄嘛,也不耽误啥事儿。”
沈南星:“二嫂你给衣裳分类,夏天的5毛,秋天的8毛,冬天的如果要夹棉就得1.5的工钱。咱们大队的就按这个价,要是介绍其他大队的来,价钱就再往上涨3毛,谁介绍的,给谁2毛钱的好处费。”
韩秋梨瞪大眼睛:“这样行吗?”
谈小礼也在边上笑:“咋不行?就怕到时候你忙到做不过来。这工钱到底还是小头,回头我打个电话,叫二哥跑一趟,庆市扣子厂里各种扣子多的很,也有很多瑕疵扣子按斤称便宜的很。做衣服总得要扣子吧,你这儿有的话顺便就跟你买了。一个口子一分钱,赚头都很大。还可以卖扣子,那扣子花样多的很,摆出来叫他们挑,一分钱一个,买十个送一个。”
韩秋梨:“……”
谈家明赶紧问:“你咋知道?”
谈小礼:“他们厂里设备出了点问题,我去帮他们修过。”
看着韩秋梨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谈家明点点头:“行,等办完婚事我就去走一趟。”
后天结婚,总不能到明天晚上再叫韩秋梨过来老宅住吧?
谈老太叫韩秋梨今晚就在这儿住下,让谈家明回去把韩秋梨结婚当天要穿的衣裳拿来。
谈家明回去拿衣裳去了。
自家院子在村子北头,有点偏,那边的住户不多。
经过晒场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他。
谈家明倒是没有被吓到,只是这个声音……
“明哥,是我。”
谈家明回头看过去,眼神顿时变了,眉头紧紧皱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那姑娘四处张望,看四周没人,赶紧上前去拉谈家明的手:“咱们到边上说,不能叫人看见我。”
谈家明嘴唇紧抿着,挣脱开她的手,但还是跟着她到了晒场里,利用麦秸垛躲开路过人可能看过来的视线。
“明哥。”
女孩看向谈家明的眼神格外委屈,眼泪涟涟,“他们说你后天就要结婚,这不是真的吧?我看你家里都没有准备。”
因为已经上定好了婚礼办成茶话会的形式,那也就没什么好提前准备的,明天借几张桌子,借点椅子,把准备的花生瓜子糖给摆上就行了。
谈家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秀秀,我后天就要结婚,我……我媳妇她不讲究排场,我们商量过了,婚礼办成茶话会的形式。秀秀,你不应该过来的,村里没人知道咱们以前……你赶紧走吧。”
没错,眼前的人正是林秀秀。
沈南星的表姐,她小姑家的女儿,也是顶替了她大学名额,去上了京市医学院的表姐,林秀秀。
林秀秀却是一脸痛苦的表情,一副被背叛了的样子:“明哥!我当初跟你分手是迫不得已,我爸妈他们……他们走关系让我去上大学,都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带去京市……我真不想跟你分手的,可是他们逼我,说不跟你分手,就找你家的麻烦……”
林秀秀哭个不停:“明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的呀。咱俩好了那么长时间,我是不是喜欢你,你还不清楚吗?我要是在乎你家里条件,当初就不会跟你处对象!”
谈家明没有吭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秀秀还在哭:“我去上学也只是跟我爸妈妥协,他们说只要我好好读完大学,如果到时候我这个大学生还喜欢你个农民的话,他们就不管我了。明哥,我在信里都跟你说了呀,叫你等我几年,你当初说过爱我,你说爱我的呀,为什么就不能等我几年?”
谈家明沉默良久:“结婚不是俩人的事,我也没信心能达到你爸妈要求的标准。你爸妈说的对,你是城里姑娘,你有城里户口,如今还是大学生,我只是个农民,现在也不过是个养鱼场的临时工,每天喂鱼捞鱼宰鱼,一身都是鱼腥味……你看,你也闻到了是吧,你受不了这种臭味的。”
林秀秀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一时之间没适应!明哥,我喜欢你,不在乎这些的。你说我受不了这味道,我可以的!”
林秀秀说着直接扑倒谈家明的怀里,死死地保住她。
俩人之前处对象的时候,除了最后一步,亲亲抱抱的都做过了。
林秀秀甚至踮起脚尖去亲他。
可谈家明却急了,赶忙掰扯林秀秀,一边低声呵斥她叫她放开。
“我不!”
林秀秀重生一世,曾经跟谈家明谈恋爱的记忆却并未褪色,反而因为她那一辈子过得不如意,而让初恋的美好越发清晰。
她和谈家明处对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只要是在一起的时候,就恨不得黏在对方身上。
俩人也有吵架的时候,往往都是她耍脾气无理取闹,他生气了她就上去抱住他,死死地抱住不放,往往他就会妥协。
可林秀秀忘了,那个时候他之所以会被她这样死缠烂打到妥协,是因为两人是处对象的恋人关系啊,他一个男人,又比林秀秀大好几岁,面对耍脾气的小女朋友耍赖,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不予理会,除非他不爱她。
然而现在,他们已经不是恋人关系了。
她在去上大学之前提出分手,甚至都没给他挽留的机会。
一封信,决绝地跟他分手。
不仅如此,那封分手信里,还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把他那两年跟她的感情,贬低得一文不值。
明明最初,是她先纠缠上来招惹他的。
他最开始的时候,并未对她动过任何心思,他们的年龄、家庭情况都天差地别,一点都不般配!
可她死缠烂打,不断纠缠……
最终,他们在一起了,他为了她开始努力规划自己的人生,努力向上,试图能够稍微跟她相配。
可是最终,他连她面对面的一句分手都不配。
她说那封信是家里人逼她写的。
或许是吧。
他曾经也想过这个可能,在刚收到那封信,怎么都找不到她也联系不上的时候,他确实这么想过。
要断掉这样一段感情一点都不容易。
他戒断得很难。
但终归是断了。
后来又收到她的来信,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她说的,帮忙询问教授寻找唤醒三礼的办法。
但并没有过多久,三礼就醒了,还越来越好,他就再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如今他都要结婚了,她忽然出现,说什么还喜欢他。
“林秀秀,我已经结婚了。”
谈家明把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力道很大。
“不是后天才结吗?我知道你跟她没感情,你不过是岁数到了凑合,我求你了,不要这样委屈自己好不好,再给我们的爱情一次机会好不好?”林秀秀哭得满脸是泪,满眼都是哀求。
谈家明:“后天是办婚礼,结婚证我们前几天已经领了。”
林秀秀:“……”
她瞪大眼睛,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谈家明目光清明:“别再来找我了,我们之间的事,不适合叫别人知道,对你也不好。”
林秀秀整个人都呆住。
谈家明已经转身离开。
一直到他走开好一会儿,林秀秀才忽然从呆愣中反应过来,飞快地追出去,可是追出去好远都没看见人。
她气恼地哭喊谈家明的名字,却又不敢大声。
呼喊了好几声,没有人应。
林秀秀失望又绝望。
怎么会呢!
怎么就晚了几天呢?
上辈子,上辈子他好像也没结婚这么早啊。
林秀秀不知道的是,上辈子谈家胜的婚事波折,把栾秋霞气得脑出血又没有得到及时救治,后来瘫痪在床。
谈家胜婚事告吹,韩秋梨虽然已经住在谈家,但她跟谈家明却好长时间都没办婚事,也没真正成为夫妻。
一直到几年后,两人才真正结婚。
这一世栾秋霞没事,谈家胜也结婚了,谈家明和韩秋梨的婚事自然很快提上日程。
林秀秀哭了一会儿,就擦掉眼泪,慢慢地往村子东头走。
她住在外婆家,白天都不敢出门,怕被人看见,再加上谈家明白天也要上班,她就算出来也找不到人,就一直等到晚上,又等到现在。
她原以为以她和谈家明恋爱时的如胶似漆,以及她重生后第一时间给他写信表明心意让他等他,这些种种都应该促使他们尽快复合的。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谈家明和那个韩秋梨,竟然领证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或者说,为什么这辈子会出现这么多的差错?
上辈子医术平平的小南,成了神医。
谈家明的那个植物人堂哥,上辈子早死的大佬谈礼,竟然提前四年苏醒!
还有谈家明,他原本应该到明年才结婚的,可现在就结婚了,还领证了!
林秀秀不断摇头,实在是无法接受。
她好不容易重生,她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上辈子经历那么多让她知道,什么学历什么工作,什么高门,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嫁的男人能如珠如宝地疼爱她。
一想到上辈子坐拥亿万身家,还被人戏称是妻管严,对老婆好得不得了的谈家明,林秀秀心底的嫉妒就控制不住。
她不能放弃。
结婚了又怎么样?
她才是他的初恋,是他的白月光!
林秀秀擦着眼泪,眼中透着决心,往外婆家走去。
谈家明从另一个麦秸垛后面闪了出来,看着她走远,默默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跟了上去,一路上看她躲躲闪闪怕被人瞧见,偶尔有人跟她随便打招呼,她也低着头随便应一声,生怕别人看出来她是谁。
谈家明苦笑一声。
看着她进了沈家院子,他这才折返回去。他还要回去给秋梨拿东西,已经耽误太久了。
第46章 第二天。 沈南星是被院子里春花娘的大嗓门给吵醒的……
第二天。
沈南星是被院子里春花娘的大嗓门给吵醒的。
起身的时候,谈小礼已经不在床上。但屋子里的脸盆架上,已经放好了脸盆毛巾和牙刷,连牙膏都挤好了。
沈南星一只胳膊不影响洗漱,不过洗完后她也没逞强去端水倒水,她的手臂必须好好休养,不能留下后遗症。
走到院子里,就瞅见春花娘眉飞色舞的,气色很好。看来前俩月给春花娘治疗妇科病很有成效。
现在的春花娘一看就是气血充足月经准时的那种女人。
在她这个岁数,可是很难得。
“小南你起来了,是我吵到你了吧,哎呦我这刚从村东头回来,赶紧来告诉你。你二叔二婶把你显宗哥带上出院回来了!”
沈南星:“这么快?”
春花娘:“可不是么,你显宗哥那是截肢啊,这才住了不到十天的医院就回来了,这能行吗?”
其实截肢没有其他并发症的话,住十来天医院出院也不是不行。
问题是,这次住医院二叔二婶肯定不会出现,一定是要赖着让小姑出钱的,那二婶会放着便宜不占,这么快就带人出院?
田彩云当然不可能不占便宜。
她的宝贝大儿子显宗啊,她以后的指望啊,如今右下臂截肢,只上下上臂,那好干啥啊!
她眼睛都要哭瞎了。
这几天住院的时候,她揪住老三媳妇张玉茹闹,说她胡说八道,让她带显宗去找小南,平白耽误时间,要是不说叫她去找小南,直接带显宗来医院说不定就不用截肢了。
她还去小姑子的家里闹,没找到人就去单位闹,谁知道小姑子竟然躲出去了单位也没人。
那她就找不到人了吗?
她找去派出所闹!
派出所总跑不掉吧,林克保总跑不掉吧。
田彩云去派出所找林克保闹的时候,林克保正忙得头昏脑涨,因为飙车党还没被抓到,局里领导县里领导都三番五次地催,所有公安都忙得不行。
林克保倒是会办事,直接说不管怎样,显宗都是亲外甥的,住院费叫她不用管,回头他再去结账,还另外给了100块钱的营养费。
100块是不少,但田彩云胃口也大了,她儿子可是截肢了啊,她以后都没指望了啊!她的日子还能有什么盼头?
她发了狠继续去堵小姑子,反正医院里儿子那边有他爹照顾着,还有闺女也在,不用她。
田彩云就早上蹲下午蹲,晚上也蹲,可不就蹲到小姑子沈桂英了么。
她还是拿自己听到的模棱两可的事威胁要告诉小南,小姑子一听就开始服软了,又开始哭。
反正她儿子没右手了,她现在心肠硬的很,小姑子哪怕哭死她都不会心软。
最后连带着住院费医药费,小姑子一把拿出了1000块,还写了文书,说这事儿到此为止,以后田彩云也不许再提这事儿,不然就叫田彩云还钱。
这有条子在呢,如果到时候真撕破脸告,田彩云就必须得还钱,不然就得坐牢。
田彩云当场就同意了。
儿子的手已经没了,钱必须拿到。
这可是一千块啊!
虽然她还不知道那模棱两可的事儿到底是个啥,但林林总总的,包括给显宗还的那些赌债,她已经讹诈了小姑子和婆婆几千块了。
她也不傻,知道这已经差不多是极限,要真是再继续逼迫下去,撕破脸,那她哪有钱还,只能去坐牢了。
田彩云扭头就又跟小姑子亲亲热热起来,又幸灾乐祸地说起小南高考第一天下午就被撞断手的事儿。
田彩云说小南真是活该,叫她不帮她显宗哥,立刻就遭报应了吧!
从小姑子家离开回去医院的路上,田彩云就在琢磨着,还能再从哪儿弄钱!
在医院里瞅见宋柳的时候,她脑子里电光火石冒出个念头!
小南说过,显宗的手臂之所以会截肢是因为缺血坏死,医院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已经坏死就必须截肢,不然会危及生命。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显宗的手臂被绑太紧绑太久了!
这样做不对!
不能这样捆扎!
而给显宗绑这么紧,还交代他们不到医院不要解开,免得像娟子娘那样身上的血流干人就死了的人,是村医宋建国!
所以在看到宋柳时,田彩云立刻就扑了上去,泄愤一样狠狠地打宋柳。
宋柳躲不过,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也被又掐又踹。
一直到宋柳哭着说她怀孕了,田彩云才犹豫了一下,就被周围的人给拉开。
田彩云还不依不饶,要让宋柳代替她爹赔钱,显宗可是没了一条手臂,这账怎么算!
然而宋柳却不管,只哭喊着肚子疼叫人搀扶她走了。
哼,不就是躲么,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宋柳能躲,她爹宋建国能躲吗?宋建国才是罪魁祸首!
医院又把费用单子送来的时候,田彩云就跟自家男人商量。
要不就出院吧。
田彩云看过儿子截肢的地方,医生们把皮给缝起来了,看不到里面可怖的血肉,说是这样不容易感染。
之前医生来就说过,现在看着伤口情况挺好的,也没有感染,现在住院也就是输液、观察,再过几天就能拆线出院了。
那拆线和输液,公社卫生院也能干的对吧。
之前一直赖着住院是因为医药费小姑子那边支付,但现在小姑子已经把钱都给她了,那多住一天院,当然是多费一天的钱,没必要。
她最后算计小姑子一回,偷偷出院,不结账,反正医院肯定会找小姑子的。
到时候小姑子还真会为了这点住院费再来找她?
于是田彩云一家就带着精神萎靡的沈显宗出院回村了。
刚一回来,就被许多人围着问情况。
田彩云顺势发作,直接把沈显宗拉到村卫生室,找到宋建国就开始发难。
宋建国当上村里赤脚大夫多年,其他村子的赤脚大夫或许还要下地干活,他却是不用的,因为他小时候小儿麻痹导致坡脚,到现在走路都还是一瘸一拐的,以前还没当赤脚大夫的时候跟着生产队一起下地浇田,摔趴在水窝子里差点儿淹死。
后来宋建国跟人学着当了赤脚大夫,就没再下过地。
论起力气来,他还真不如田彩云。
田彩云揪住宋建国就扇巴掌,宋建国是男人,手臂长啊,连忙挡住,可接着就被田彩云给推倒在地上,骑在身上又踹又砸的。
其他村民想要上去拦住,却被田彩云那吃人的目光给吓住:“我显宗都是因为他才没胳膊的,我看谁敢来拉,我谁都打!你个没本事还逞能的死瘸子啊,你可害苦我的儿了啊,你陪我儿的胳膊啊,你个该断子绝孙的玩意儿咋不去死呢……”
田彩云结结实实地把宋建国打了一顿,村里干部们赶过来的时候,气得不行,指着一圈围观的人:“都看啥热闹,拉开啊!再打出人命了!”
那宋建国本来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又不强壮,这样挨打万一出事咋办。
可是没人赶上去拉。
大队长和妇女主任亲自跑上去拉,又喊沈群山:“过来把你媳妇拉住!再这样打人,信不信以后村里的大粪都叫你们家承包了!不信你们就试试看,老子说到做到!”
挑大粪的威胁还是比较有用的,总算是把田彩云给拉开。
被打得一脸是血的宋建国,也被人给扶了起来,擦着鼻血直翻白眼。
田彩云就开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我的儿啊,他还这么年轻,还没结婚啊,都是因为他宋建国,狗屁不通的庸医,是他害惨了显宗啊,害了显宗一辈子啊……”
人们其实都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始末了。
出事当天谈家明从城里回来,就说了沈显宗的情况。
也说了他是因为手臂被捆扎太久缺血性坏死而不得不截肢。
虽然谈家明没点宋建国的名字,但大家都知道,捆扎手臂这事儿是宋建国干的。
宋建国自己还不服气,说不可能,说要么就是他自己感染了还是啥的,才被截肢的。
村里人也没说啥,但这么些天,村医室是一个病人都没有,大家有哪里不舒服,要么去隔壁村的卫生室,要么去公社卫生院,情愿多花两毛钱。
本来只断俩手指头的事儿,到后来把手臂都给切了,这多吓人啊,地里刨食儿的农民,没了右手,这以后的日子可难过了。
宋建国又急又气,也是没办法,他还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这会儿田彩云又在这儿哭,宋建国还是不认,田彩云就说:“小南是这么说的!我们到医院人家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就是因为你宋建国处理不当!我要告你!”
这还是她在医院的时候,听其他医生说的,说起农村这些赤脚大夫水平参差不齐,啥离谱的事都能干出来,病人家属真要往上告的话,非得赔钱不可,还要把他赤脚大夫证给收了。
田彩云也算是拿捏住了宋建国,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大队卫生室赤脚大夫,但宋建国一家这些年的日子,还真就全靠这个卫生室,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作为赤脚大夫,他不用出工都有基础的8个工分,别人干得累死累活干满也才10个工分。
村民们去看个病,少则两毛的诊费,多则5毛的诊费,晚上请他去,也还要再多给两毛。
这也是为何有些人感冒发烧为了省那两毛钱,会请十几岁的沈南星帮着给开个方子。
宋建国很清楚,这件事如果田彩云一直往上告的话,只怕他的证还真要被卫生局给收走,这村医也别想当了。
最后,在大队干部的见证下,宋建国给赔了200块钱,算是了事。
田彩云还对外嚷嚷着说:“两百块买我儿一条右手,谁愿意要这钱谁拿去!”
200块是多,可为此失去一条右臂?那也真是不划算啊。
沈显宗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哟。
才从宋建国那边拿到钱,中午跟沈显宗订婚的张家就来退亲了。
请的是中间人来退亲,定亲的时候拿去张家的礼,人家也都给折算成钱,还另外拿了50块钱出来,算是张家的补偿,好聚好散。
张家这事儿办的体面,虽说强硬退亲也没什么,毕竟沈显宗这手断的完全是咎由自取,接二连三赌博,欠下几千的赌债被人砍手指头,这种人,是个正常人家都不会把姑娘往火坑礼推!
如今沈显宗右臂也没了,那就跟个残废差不多,张家条件又不差,咋会把姑娘嫁给这种人。
直接以沈显宗赌博的名义退亲都可以,但张家也算是为了自家的名声,也是不想叫沈家再闹腾,就损失几十块钱,体体面面地把亲退了。
田彩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可还是忍不住委屈得放声大哭。
哭完了,钱和东西拿进屋。
结果就发现了躲在家里的林秀秀。
林秀秀在外婆家已经住了三天了。她整个人都受到极大的冲击。
再加上昨天晚上终于找找机会跟谈家明说话,却得到谈家明那样的回答,这些都让她很是惶恐。
她死都不要再像上辈子一样!
在整个家里,她能够求助的人只有自己的爸妈和外婆。
可爸妈一千个一万个不支持她和谈家明的事,她也不敢告诉他们,她是重生的啊。
如果说以前的林秀秀对父母是全心全意信任,但经历了上辈子的事,她知道,在父母心中弟弟才是最重要的。
曾经嫁给那个变态的男人,一个原因是她也享受他带来的各种便利,同事们羡慕的眼神;另一个原因就是家里爸妈逼着她嫁,说有那样的亲家作为助力,爸爸的职位一定能够更进一步,日后弟弟的前途也会更光明一些。
说到弟弟,林秀秀就忍不住心酸。妈妈总说爱她,最爱她,可她最爱的还是弟弟。
弟弟生下来就上了表舅家的户口,是海市的城市户口,在妈妈身边养到上小学,就送去海市跟着爷奶在海市生活。
妈妈总说最疼她,舍不得叫她离开他们身边,她也以为是真的。
可是上辈子,她婚后实在是受不了变态丈夫的折磨,她想过离婚,妈妈总是叫她再忍一忍。
某一次,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变态太恶心,她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身心重创时,她终于忍不住,逃跑了!
一开始她妈还帮着给她藏起来,虽然不断地劝说着叫她回去,但看她身上的伤,她妈终究是不忍心。
可是紧接着,她弟弟跟人打架出了人命被抓起来……
她妈求她回去求求她男人。
她还在斟酌,还在思量。
可当天晚上,那个男人就出现在她躲藏的地方,这一次,她被折磨羞辱得更狠。
而第二天,她弟弟就被放出来了。
自从重新被带回地狱时起,林秀秀就没办法再像从前年少不知事那样,相信她的爸爸妈妈最爱她了。
重生这么大的秘密,如果被爸妈知道了,她不愿意去想会发生什么。
现在她想要嫁给谈家明,不能求助爸妈,那唯一还能求助的人就只有外婆韩金花了。
外婆韩金花是林秀秀见过最漂亮、智慧、体贴也疼爱她的老人。
上辈子她位高权重的公公倒台,变态丈夫吃枪子,他爸职位被一撸到底还进监狱判了无期,她弟弟也挨了枪子。
她爸倒是把罪名都扛下来了,没波及到她妈,但她妈没了工作,丈夫儿子都没了,闺女也被撤销学历丢了工作,她妈疯了。
她大舅,也就是小南她亲爸,同样丢了省城机械厂厂长的工作,还进了监狱,没多久就听说死在监狱。
她二舅二舅妈,也因为儿子沈显宗赌博欠下无数赌债,掏空家里。
她三舅在教育局工作,这工作来路也有问题,同样也受到牵连丢了工作,后来南下淘金,再无消息,一直到她死,都没听说三舅回来。
好好的一家子成了这样,她外婆韩金花,这个体面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喝农药自杀了。
重生后的林秀秀,唯一有所眷恋的就是外婆韩金花。
可在外婆韩金花眼中,最疼爱的又是她妈沈桂英。
所以林秀秀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自己重生的秘密,一个人都不能告诉!
她会孝顺外婆,可也不能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
林秀秀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来说服外婆,自己为啥一定要嫁给谈家明。
她只能装疯卖傻。
日后有个词叫恋爱脑,现在其实也有恋爱脑的人,只不过都称为死脑筋,她就装成一个死脑筋,反正不管说啥一定要嫁给谈家明,不让她嫁她就不去上学了!
她爸妈都知道她跟谈家明处过两三年的对象,外婆当然也知道。
家里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
林秀秀回来,没敢告诉她爸妈,想着先来见见谈家明,如果谈家明能够答应跟她继续处对象,等她大学毕业再结婚,那现在就不用跟她爸妈闹翻脸。
如果谈家明不同意,那她就跟谈家明先领证,稳住他,但也是要暗中进行,她回去继续上大学。这样她爸妈也不会知道。
可她怎么都没料到,谈家明马上要办婚礼,而且已经提前领证了!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也是她不知道要怎么办的,可她就想嫁给谈家明,明明她才应该是被他捧在手心宠爱的妻子啊!
所以现在的她,就是要伪装成一个恋爱脑,逼迫外婆给她想办法,让她能嫁给谈家明。
外婆当然不同意,可在她的眼泪攻势,以及不去上大学,要把大学名额还给小南的各种威胁之下,外婆还是答应了。
外婆还没说要怎么做,二舅妈一家就回来了。
表哥沈显宗竟然因为赌博被断指,还因为村医的误操作给弄得截肢!林秀秀也着实没想到。
不过或许这样,显宗表哥就不会再赌了吧,也不会再输个倾家荡产,或许也是好事。
田彩云看到林秀秀也是吓了一跳,刚要喊,就被婆婆韩金花狠狠瞪一眼:“别乱喊。”
田彩云皱着眉头,立马就想起来她听到小姑子和婆婆模棱两可的对话。
这是连秀秀在这儿的事,都不能叫小南知道?
不过她也懒得管那么多,反正她现在手里可是攥着一千好几的钱呢,当然也不会拆穿什么。
“秀秀,你咋回来了?你妈说你在海市参加高考,跟咱们这边的题目是一样的吗?为啥那边好考一点?你考得咋样,小南还要考京市医学院,你能考上吗?”
让自家男人去安置儿子,她也坐过来跟林秀秀说话。
林秀秀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笑着说:“差不多。二舅母,显宗哥的手成了这样,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去赌了。那些赌场的人都是故意设局算计你的,你输钱压根不是技术不行或者运气不好,纯粹就是被人家算计的!”
田彩云又何尝不知道,连连点头,叹气不止:“你显宗哥这回也算是吃了教训了,手没了,胳膊没了,连婚事都丢了。医院的临时工也不知道还叫不叫他干,以后我都不知道要咋办。”
田彩云说着眼泪都下来了。
林秀秀:“我听外婆说表哥在医院后勤上干临时工,我表姑在医院,有她的关系在,应该不至于把显宗哥给开除,但我小姑可能今年就要调走,不在医院了,那显宗哥以后要是再赌,人家恐怕就要开除他了。”
田彩云立马问到:“你表姑今年要调走,调去哪儿?”
韩金花也看了过来。
林秀秀:“表姑去医院工作本就是个过度,先前就听她说过要调去妇联。”
田彩云立马忧心忡忡:“那她调走了,以后显宗在医院工作岂不是难的很?他又没了一条手臂,其他人欺负,领导给他穿小鞋咋办啊。”
韩金花瞪了二儿媳妇一眼:“只要显宗别再去赌,在医院里好好干,有你小妹妹夫他们的关系在,医院领导也不会随便动他个小小的临时工。”
田彩云这才慢慢放心,又冲林秀秀笑:“秀秀,你啥时候回来的,咋都没听你爸妈说呀,我前两天还见着他们呢。”
林秀秀抿着唇不吭声。
韩金花则看向田彩云,开口了:“彩云啊,有件事你得帮秀秀办……”
田彩云很是疑惑,可是在听了婆婆的话之后,她整个人瞪大眼睛,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林秀秀。
啥玩意儿?
这外甥女脑子不会是有病吧,一个大学生,哦虽然现在还不是,但马上就是了。
城里户口,爸爸是干部,妈妈也有那么体面的工作,还有表姑表姑父,表舅啥的各种亲戚,都是条件非常好的干部家庭。
可她竟然,跟谈家明这种农村泥腿子处对象,现在还死活非要嫁给谈家明?
田彩云都想摸摸外甥女的脑袋,看看是不是烧糊涂了,烧傻了!
谈家明在农村算是不错的青年,人会来事,吃得开,在外头的人缘也好,手上也有手艺,帮人修个自行车拖拉机,开拖拉机啥的都不在话下。
可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农民啊!
养鱼场临时工算啥工作嘛,跟林秀秀的家庭条件比,简直不值一提*!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外甥女到底是哪根筋错乱了,非要嫁谈家明!
婆婆韩金花明显也不同意,但不知道怎么被这外甥女给威胁住了,捏着鼻子认了,叫她去请谈家明他妈栾秋霞来商量。
田彩云真是很想劝说外甥女几句,为啥这么想不开好好的金凤凰不当,要给个泥腿子当老婆!
不过么,转念一想,这事儿要真是成了,小姑子以后还咋在她面前傲气?
整天看不起她,都没把她这个农村二嫂放在眼里过。
说起林秀秀就是自家闺女多优秀条件多好,以后肯定是要嫁干部家庭,一辈子富贵荣华。
还说会帮田彩云的闺女沈小翠介绍对象,让沈小翠嫁到城里去,不过沈小翠是农村户口,人长相也比不上秀秀,要嫁到城里的话条件就不能挑,得遇上合适的。
啥是合适的?
要么是那死了老婆的,要么是身体上有啥缺陷的,反正她家小翠就配不上个正常的城里男人!
可以前的田彩云即便是听到小姑子这么说,心里不舒服,却也不得不点头,因为这都是现实啊。
现在……
田彩云在心底冷笑,小姑子口中的金凤凰闺女,嫁给农村泥腿子,她倒是要看看小姑子还怎么傲气!
这事儿,她还真得想办法给促成了不可!
谈家老宅。
半下午的时候石小榕来了,带了一摊子的腌黄瓜、腌辣椒和酸豆角。
“酸豆角再等上三五天才能吃,腌黄瓜和腌辣椒已经可以吃了。”石小榕说。
石小榕他们的行动也真是迅速,这才十来天的功夫,石庙大队酱菜作坊就已经成立了。
酱菜作坊名义上是石庙大队集体的,负责解决场地问题,占2成股份。
石小榕的酱菜技术占2成,前期的投资由石小榕,大队长家闺女,会计家闺女,后来还加了支书家闺女和妇女主任家闺女,以及另外两个村里大户的闺女,大家一人占一成股份。
本来只有最初一起摆摊的石小榕三人,但后来其他得到消息的,也要参一份。
虽然没说啥不好听的话,只是问问能不能也参一份,但石小榕三姐妹和家里长辈们商量之后,就答应下来,索性又多引进来了俩人,最终凑成6个姑娘一起入股,一人占一份。
这样做虽然可能后期利润会分薄,但前期投入成本也是由大家分摊的,最主要的是,现在这6个姑娘背后的家庭,能够完全掌控石庙大队,保证大队的其他人不会反对,就是反对也没用。
在农村搞这种生意,就必须得能压得住其他村民的捣乱。
沈南星也点头。
现在只是过度,对大姑和表姐来说,稳定安全的挣钱更重要。
等日后包产到户,集体制度破灭,大队管不了那么多事的时候,技术和销售都在石小榕的手中,她完全可以脱离出来。
“现在场地已经收拾出来,第一批做酱菜的菜头、黄瓜、豆角、辣椒,也已经在处理晾晒腌制。现在腌制的大缸也已经到位,就只有分装销售用的小摊子,和你说的玻璃瓶,订货了,还没到。”
石小榕脸上洋溢着激动兴奋的笑容,“腌黄瓜和腌辣椒比较快,三礼给了电话,我已经去见过饲料厂的负责人,给带了一些样品试吃,对方说到时候直接送货过去就行!”
“还有医院和机械厂,我也都去送过试吃的样品了,有三礼打招呼,人家都客气的很。”
石小榕对自家表妹的感激,真是一箩筐也说不完。那三礼为啥愿意热心帮忙,还不是因为小南?
韩秋梨也为石小榕高兴。
谈家明经常带她去养鱼场,那时候石小榕还在公社街上摆烧饼摊,她没事儿了就也过去帮帮忙,一来二去跟石小榕就熟悉起来。
俩人也有话聊。
韩秋梨还帮着石小榕和她那两个小姐妹做衣裳呢,关系着实不错。
石小榕今儿过来其实也是为了给韩秋梨添箱,作为小姐妹给添箱。
也不是啥贵重东西,就是一对暖水瓶。
韩秋梨也没客气,笑盈盈地收下。
明儿就是婚礼的正日子,石小榕已经跟家里说过,今晚不回去,就住这儿。
那正好,三个姑娘一起住,说说话,把谈小礼赶去偏房住了。
谈小礼却说他出去一趟,二哥谈家明叫他,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用给他留门。沈南星也就没管他。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谈老太已经把三人叫醒了。
桌子上摆着早餐。
谈老太说是谈小礼从公社买的,现炸的油条、韭菜盒子、茄盒,还有茶叶蛋,还买了皮蛋粥。这搭配上昨天石小榕拿来的腌黄瓜,真是别提多好吃了。
“三礼去他二哥那边了,赶紧吃,待会儿估计就来接亲了。”
谈老太笑眯眯地说,“梨子,等下奶给你梳个头。”
韩秋梨红着脸点头。
吃过早餐,韩秋梨换好衣服,谈老太亲自给韩秋梨梳头,绞面,还拿出了自己收在柜子里的珍珠粉、眉条、口脂,简简单单给韩秋梨画个妆。
不得不说谈老太这手是真巧。
韩秋梨本来就挺漂亮的,这么把头发盘起来,簪一朵红月季,再浅浅画个眉毛,涂一点口脂,乍一看真是有些叫人惊艳。
沈南星和石小榕都在边上盯着她看,韩秋梨都给看不好意思了。
绞过面的皮肤本就发红,这会儿看起来更是白里透红,特别漂亮,都不用擦胭脂了。
不多会儿接亲的人就来了。
虽然不办婚宴,但正经的婚礼拜堂还是要办的,谈家明的几个没结婚的舅家表兄弟,还有他外头认识的朋友们也都过来给捧场。
谈小礼也回来了,拦住门:“二哥,小南说了,今儿娶二嫂,得先过我这关!”
谈家明:“……”
其他人纷纷开始起哄。
以前对三混子很是敬畏,后来三混子去了部队听说更加厉害,后来却重伤成了植物人,现在好不容易苏醒,听说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那也不知道拳脚功夫还记得多少。
跟谈家明玩得来的这群青年,也都是性格比较外放的。
既然谈礼这么说了,那大家就试试呗。
还有陈国栋他们三个,小王兽医,也都跑过来凑热闹。
不收礼金,那就带点东西嘛,也不必那么大张旗鼓的。
这会儿他们自然也是要凑热闹。
别人想试试谈小礼的深浅,陈国栋三人,一点都不想试!
三哥实在是太凶残了,哪怕没了当兵的记忆,也同样非常凶残。
甚至说,没有当兵的记忆约束着,三哥他……更加凶残。
谈家明自然也是种地的,立刻喊道:“大家伙注意了,一起上!”
这么谨慎?
但这本就是凑个热闹,哪里真要比试出个输赢来,一起上就一起上,一起闹哄哄的菜热闹。
有跟着谈家明那一群兄弟攻门的,也有跟着谈礼一起守门的。
谈小礼也不傻,就是闹着玩,烘托个气氛,哪里能真正下死手。
他没有记忆,也不知道当兵时候的自己到底有多厉害,但他知道自己现在也挺厉害的。
如果认真动手,打这一群人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反正在谈小礼的防守和防水之下,攻门活动持续了二十多分钟。
吸引了村里不少人都跑出来看,又是喝彩又是加油的,还有见久攻不下就给出主意的。
反正是玩得热闹的很。
终于门开了,在一群兄弟的护送下,谈家明冲进屋子,迎娶自己的新娘。
谈家明第一次见韩秋梨这样打扮,着实是看呆了。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韩秋梨的脸都红得快要滴血了。
“背上!”
“背上!”
“背上!”
人群又开始起哄。
谈家明也不扭捏,拉着韩秋梨一起跪下给谈老太磕了个头,就蹲下示意韩秋梨上来,背上新娘子出门回家。
石小榕也赶紧跟上,手里提着一篮子的喜糖,跟着新人一起走,一边走一边往人群里撒,引来大人小孩的争抢。
不像上回谈家胜结婚的时候,方雪梅抠搜的喜糖都舍不得撒,今儿这喜糖那是一把一把地往外撒,这短短的一段路,都撒了好几斤,到了谈家新宅门口,石小榕更是把剩下的糖都给撒出去,可真是热闹非凡。
方雪梅今天倒是没有闹什么幺蛾子,笑盈盈地出来帮着待客,嘴上话说的可漂亮的很,跟她发疯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陈国栋也在跟沈南星感慨,这大嫂子真不知道有多少副面孔,这结婚真是叫人没法说。
沈南星笑:“我听说那姑娘回来了?”
陈国栋:“哪姑娘?”
沈南星:“就是以前追着要嫁给你那姑娘啊,不是说去东北插队了,今年也参加高考,报的庆市的大学,已经提前回来了么。”
陈国栋脸顿时红了:“她,她啊呵呵,就是前几天碰见了,我原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她还敢回来……”
沈南星却是脸色严肃:“别以为现在没有G委会,孙秃子就不敢做过分的事。还是得叫那姑娘小心。”
陈国栋点头,但很快就说:“我原来是怕她心里有阴影,至于孙秃子倒是不用担心了,这人被打断腿,剥光了衣裳绑到电线杆上,就是高考那天你出事的那个路口,记得不,那有个电线杆。也不知道是惹到谁了,他爹在家里大发雷霆,让公安那边赶紧破案。快要把我们给笑死了。”
沈南星:“……什么时候的事?”
陈国栋:“就昨晚上。那路口人流量大,一大早的就被人发现了,也没人敢动,后来公安来了才把人给弄下来。我们几个也是一大早就要过来,碰巧就看见了,醒目的很呢。”
沈南星疑惑:“也没说为什么?”
陈国栋摇头。
沈南星却忽然抬眸:“孙秃子以前是不是也爱飙车?”
“啊,对,南明县飙车的风气都是他带起来的,不过你出事那天他没去。怎么了?”
沈南星缓缓摇头:“没事。”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主事的人就开始喊着叫大家往边上让让,新人开始拜堂了。
谈家明把韩秋梨放下来,俩人手牵手站在谈大伯和谈大娘跟前。
主事的正喊着要拜堂呢,外头忽然就有人来了。
“这婚不能结!”
来人是个身材高壮的汉子,长得人高马大的,看着很是结实。
光从身材就能看出来这人家庭条件不错,伙食挺好,才养出这一身横肉。
干啥呢这是。
人家结婚,你来捣乱?
主事的立刻就上前去解决问题,让有啥事儿也别搁在现在闹,太得罪人了,不是有那天大的仇,都不会搁在这时候闹。
“我不是闹,她是我媳妇,结婚当天跑了,我这都找她找几个月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傻眼了。
韩秋梨脸上血色也是瞬间褪尽,立刻抓住谈家明的手,不断摇头:“明子我没有,我没跟他结婚,我真的没有!”
谈家明回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周围这么多人,全都议论纷纷,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有人问:“你这人张嘴就胡说,明子和秋梨都已经领证了,咋能是你媳妇?”
谁知道那男人竟然也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瞅瞅,你们瞅瞅,我跟她也领证了!看看是谁先领证的。”
主事的立刻就凑上前去看,男人手里的结婚证上,还真写着穆国强、韩秋梨这俩名字!
日期是三个月之前。
而韩秋梨和谈家明结婚证上的日期是上个月!
“……”
“……”
韩秋梨满眼不敢置信,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没有跟你领证!我没有!”
那男人却怒气冲冲:“那我手上的结婚证是什么?”
正说话呢,后头又有几个女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埋怨穆国强走太快不等她。
看到来人,韩秋梨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梨子啊,你,你咋这么不懂事……”
来人竟然是韩秋梨的大姐,对方喘口气就赶紧说道:“你都跟国强结婚了,你还跑,叫国强好找啊!赶紧跟国强回家吧。”
这女人说着竟然就要上来拽韩秋梨。
石小榕就在边上,赶紧拦住她:“你干什么呢!话都还没说清楚!”
韩春桃:“还要说啥清楚?这是我妹子,她结婚的时候跑了,我妹夫这都找几个月了,谁成想这死丫头跑这儿来了,还自己找个野男人结婚,那我妹夫咋办!我可不管,我们家只认国强这个妹夫。”
这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上前去拉扯韩秋梨,嘴里还不断地说着妹子不听话不懂事,哪有嫁了人还往外跑的,叫他们家脸面往哪儿搁。
这女人身边还跟着俩婶子,也都在帮腔,指责韩秋梨不守妇道,要上来拉韩秋梨回去。
石小榕一个人挡不住,其他人都还在发愣呢,没有回过神来。
谈家明抬手去挡,这婶子们就开始高声尖叫着说耍流氓。
“他娘的几个老贱货,在你们自己家里骚浪贱还不够,跑来别人家里发骚……”
方雪梅骂起人来实在是难听,骂骚浪贱都是最轻的,接下来就是问候韩秋梨大姐和跟来的那俩婶子全家,问候他们祖宗十八代,其中还夹杂着叫人听着就皱眉的词。
韩春桃也是被骂懵了,跟来的那俩婶子也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们也不是没跟人骂架,啥话都说得出口,但那都是她们啊,现在轮到别人用这样的词骂道自己头上,实在是受不了。
方雪梅一边骂,一边手里还拎着扫帚往几个人身上轮。
这是扫帚,不是家里扫地的笤帚。
这扫帚是用细竹子捆扎成的,比较长,通常是用来扫院子扫马路,也用来扫猪圈,细竹子嘛,扫完猪粪水一冲就干净了。
这会儿方雪梅拿来招呼韩春桃和那俩婶子的,就是扫猪圈的扫帚,上面还沾着猪粪。
韩春桃今儿出门可是专门穿了套体面的衣裳,那俩婶子也是,这会儿被方雪梅一扫帚给扫到身上……
韩春桃和那俩婶子直接就跳起来不断往后躲,心疼死身上这衣裳了,赶紧到处找东西擦。
方雪梅像那常胜将军一样,扫帚往地上一竖,就像竖着长枪:“来这儿耍横,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
一群人都被惊到了。
不得不说,这办法是真有效。
这会儿韩秋梨她大姐韩春桃,都不敢再上前,气得脸红脖子粗,远远地站着指着方雪梅破口大骂!
把人给轰出去了,但实质问题并没有解决。
栾秋霞脸色也是不好看,问韩秋梨:“梨子,这是咋回事,咋人家也有结婚证?”
韩秋梨哭得都没办法:“我不知道啊,我没有跟他领证!我都没见过他是谁。”
谈家明握紧韩秋梨的手:“冷静点,不怕,有我在,今天谁都别想把你带走。”
村里人也都是面面相觑。
竟然有俩结婚证,这可咋办?
总有一个是假的吧。
但也说不准俩都是真的,两头骗。
“我看这事儿,非得有一个人让步不可。”
“那凡事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你就算是跟人家过不下去要再找,也得先离婚不是?哪有上一个不离婚就又找下家的,这不是骗人么。”
“我就说当初明子不明不白地把人领来,这结婚了也没有亲家在,怕是有问题,这可真出问题了,闹成这样,这婚还咋结哟。”
“秋霞也是命苦,给老大娶媳妇不容易,到老二了竟然又出波折。”
第47章 孙秃子的事暂时放一边,眼下这事,沈南星也在思量着要咋办……
孙秃子的事暂时放一边,眼下这事,沈南星也在思量着要咋办。
确实麻烦。
她相信韩秋梨,那个男人的结婚证不可能是跟韩秋梨一起去领的。
这年头去领结婚证的人就不多,有没有那个证日子不都过了,干啥非要去领个证?闹洋相呢。
就是去领结婚证,那上面也只有名字没有照片,男女双方只要拿着户口本和大队的介绍信过去,就可以领结婚证了。
韩秋梨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把户口本给偷着带出来了,所以她才能跟谈家明顺利领证。
而她家里那边,只要说户口本丢了,有大队的证明,也完全可以再叫派出所给开个户口本,都是手写的,也不联网,弄一百本户口本也不是难事。
只要有了韩家的户口本和介绍信,穆国强随便跟谁去领证都能办下来他和“韩秋梨”的结婚证。
现在的麻烦就在于,这俩结婚证估计都是真的,但只有和谈家明的这个,才是韩秋梨自己亲自去领证,并且签字的。
现在唯一能够鉴定的,就是她的签名。
可是要做笔迹鉴定,那得找派出所,得去报案。
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出结果的事儿。
至少今天是肯定出不了结果。
那这婚礼还咋进行下去?
外头的韩春桃见破口大骂撒泼耍赖不成,就开始转换思路,软和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哭诉。
韩秋梨终于绷不住了,指着韩春桃怒吼:“你们拿我跟他家换亲,我说了我不愿意!你们非要逼着我嫁,现在新时代了,讲究婚姻自由,我就是不嫁给他!你们拿结婚证也不是我领的,我不认!”
韩春桃:“这可由不得你不认。你和国强这结婚证是先领的,后来又跟这个男人领证,你这是犯法了!国强去告你的话,你还得坐牢!听话,赶紧跟国强回去。”
韩秋梨哭道:“我说了我不认,那个结婚证也不是我去领的!我也要告,我要到派出所告你们办**!”
这事儿眼看就要僵在这儿。
谈老太私下里跟村里主事的人说了几句,那人就拿着烟去递给穆国强。
“这强扭的瓜不甜,现在国家可是反对包办婚姻,真要是告到公安,谁对谁错咱们心里也都有个数。大兄弟,不知道你来之前打听过咱们这家人没有?”
穆国强一愣:“我来找媳妇,打听啥?他家就是队长支书,也不能平白抢人家媳妇!”
那主事人指了指沈南星:“那闺女你瞅见没有,叫南星,你们公社离得远可能不知道,她可是咱们这儿远近闻名的神医!就连咱们县委书记他娘好多年的老毛病,都是她给治好的。她跟书记家关系可好的很。我说这话也没啥意思,就是说,这事儿真要是闹到公安局,吃亏的肯定不是这家人。”
穆国强眉头皱起来。
那主事人又道:“不就是娶个婆娘么,你今天把她弄回去,她不实心实意跟你过有啥意思?三天两头跑,你还能给她拴住?要我说,大丈夫何患无妻,有你的缘分在呢。”
“那我的300块彩礼白出了?”穆国强脸色很不好看。
“不是换亲吗。哪儿来的300块彩礼?”
韩春桃连忙说道:“哎呦梨子你弄错了,换啥亲啊,知道你不同意,爹专门叫我另外给你挑了这门好亲,国强给了爹300块彩礼,爹又娶一个也就花了50块。不是要给你换给那个痨病鬼,是叫你嫁给国强!国强在公社肉铺上班,铁饭碗呢!家里条件好的不得了,你嫁过去就是享福。”
“享福你咋不去嫁?”
“那我这不是结婚早么,真要是我岁数合适,哪里还轮到你。”韩春桃一点都不害臊。
韩秋梨却是咬牙:“我不管,你们谁爱嫁谁嫁,反正我不嫁。彩礼也不是我收的,别来找我要!”
拿她换300的彩礼是吧,她也真是值钱,这男人竟然愿意给300的彩礼娶她!呵呵。
韩春桃脸色一边:“梨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谁家结婚不收彩礼的?你嫁给这男人没彩礼?你咋这么不要脸上赶着倒贴……”
谈小礼目光清冷,眉宇之间带着些许的不耐烦,沈南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这人今天的情绪有些……说不上来,反正跟平时不一样。
之前在老宅守门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他活动了一番拳脚之后,情绪似乎是好了点。
但是这会儿,又被这群人给闹腾得心绪不宁,有些暴躁。
沈南星正想安抚他一下,就瞅见站在人群中的他,脚下一抬。
紧接着,嘴里骂骂咧咧都是脏话的韩春桃,就“啊”得一声捂住嘴,鲜血从指缝里流出。
“哎哟哟这是咋了?”
“咋就忽然流血了。”
韩春桃捂着满是鲜血的嘴四处张望:“谁打我!谁丢的石子!”
那自然是没人承认的。
沈南星更加确信谈小礼今儿心情不大好。
那边穆国强却已经被中人给说通了,他说:“那得把我300块钱彩礼还给我,还有这结婚证,得跟我去消了,不然我以后咋再娶亲?”
韩秋梨死死咬牙:“彩礼你给谁的跟谁要,我不可能出这钱。结婚证也一样,你跟谁去办的就跟谁去消!”
穆国强脾气也上来了:“既然这样那就找公安来评评理!反正今儿你们这婚是别想结!”
谈小礼抬脚就要上前,被沈南星给扯住了,一个眼神就让他站在原地。
沈南星走上前去:“穆国强同志,这事儿原本就是你的不对,新时代了婚姻自由,不允许父母包办婚姻,你想娶韩秋梨,可你连见都没见过她,都没跟她商量过,直接给她爹钱,你这不是求娶,是买卖人口!”
穆国强:“现在谁家结婚不是这样?咋,就算是我的错,就能又拿钱又不给人?还骗我打了这张结婚证。”
沈南星:“这张结婚证不是韩秋梨跟你去打的,上面的签名不是她写的,你可以告韩家骗婚,追回彩礼,撤销这张结婚证。”
“那我就白白被他们戏弄成这样?以后我在公社还咋做人?”
穆国强怒道。
沈南星:“脸面那些都是小事,穆国强同志,你右手伸出来我再看一眼,刚才没看清楚。”
“我右手咋了?”
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
沈南星指着他手掌大鱼际上的黑痣说道:“你这个痣很长时间了吧,什么时候开始发红溃烂的?”
穆国强不明白为啥说这么件小事:“上个月,咋了?”
“是不是一直都没愈合?”
“我整天拿刀切肉砍骨,天天磨,它长不好不是很正常么,这有啥好稀奇的。你们别想装神弄鬼转移话题,今儿这事儿不解决,这婚是不可能叫你们结的!”穆国强道。
沈南星:“你这里原本或许是个普通的黑痣,但因为你经常拿砍刀,这个痣被反复磨损刺激,已经演变成黑色素瘤了。”
“啥瘤?”
“黑色素瘤,也叫皮肤癌。就是这里癌变了,癌症。你得尽快去医院检查,查一下你身上各处淋巴,还有胸片,看看有没有转移。据我判断,你这个至少已经是二期了,并且已经有局部淋巴结肿大。现在赶紧介入治疗,生存率还是比较高的,如果再晚一段时间,到了三期出现肺转移、远端转移,那就没几天了。”
穆国强听得愣住了。
啥意思?
他咋有些听不懂呢?
小王兽医就在旁边站着,忍不住凑上来拿着穆国强的手看。
他手掌上有一个大概黄豆大小的痣,痣的形状不是平时见到的圆形或者椭圆形,而是张牙舞爪的不规则形状,痣这会儿发红溃烂,看着像人上火时鼻翼长的那种脓包。
“小南你说这是啥?癌症?”小王兽医瞪大眼睛问。
其他人也都纷纷围了上来想要一看究竟。
就是一个痣,用穆国强的话说就是手要拿刀,用力的时候把痣给磨破了,没顾得上管,咋就癌症了?
那咱们身上谁还没几个痣啊,也没见谁癌症啊。
沈南星把黑色素瘤的情况给大家科普了一下,并非所有的痣都是黑色素瘤。
但是在手上脚上等等这些容易被磨损磨破的地方的痣,就要注意一下,尤其是某些痣忽然出现发红发痒溃烂,那就要格外注意了。
穆国强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过来,他嗤笑一声:“不就是一个痣,就给你说成癌症,想吓唬我是吧,我穆国强可不是吓大的!”
沈南星:“话说给你了,听不听你随意。你现在可以阻止韩秋梨结婚,无所谓,拖延一年半载,他们夫妻俩就可以一起去给你上坟了。”
“……”
被这样诅咒,穆国强不生气才怪。
但村里人却都在说:“穆国强同志,家里父母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你要真出个什么意外,他们可怎么办?”
“你当小南是诳你的啊,小南哪有那功夫跟你开玩笑。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小南在我们十里八乡的名声,看看谁不知道小南的医术高明!”
“你家里亲戚邻居有考大学的吗?你问问他们听没听过南星这个名字,小南可是上过省报咧,咋会胡言乱语骗你。”
穆国强愣住。
他家还真有人参加高考,就是他妹妹。
他妹妹整天挂在嘴边的南星南星的,他还以为是干啥的呢,她妹妹还说他啥也不懂,说南星有多厉害,是全体考生的榜样,说“南星”高考前右手断了还坚持参加高考,这份精神叫所有人敬佩。
穆国强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姑娘身上,她右手确实困得结结实实的吊在脖子里……
穆国强不由得咽了下口水:“你就是,那个南星?给咱们县各个公社各个大队,都发了一本叫啥复习笔记的,那个南星?”
“对对,你知道啊。”边上人就问。
穆国强立刻点头:“我知道,我妹妹也是今年参加高考,她整天把南星挂嘴上。真是你啊……”
“对,就是小南。”
村里人也不由得骄傲起来,小南这名声原来已经传得那么远了,真是了不起!
穆国强深吸口气,脸色非常难看:“那我这真是癌症?那我,我还有救吗?”
沈南星:“最好赶紧去省里大医院做检查,痣得切除,得看皮下浸润的程度,还有淋巴也要清扫,后面还要配合药物治疗。当然了,我的建议是,去检查做手术,后期的药物治疗可以找我。”
穆国强实在是不愿意相信,可他又不得不相信。
韩春桃一看这情况咋变成这样了,几个人面面相觑:“国强,你不会是真信了吧,他们就是骗你的!就是想把你给哄走,你可别上当受骗了。”
“你闭嘴!”穆国强怒喝一声。
韩春桃顿时面色讪讪,又强撑着说:“反正我今儿可是把你带过来了,梨子也给你找到了,你自己没本事把人带回去,可跟我们家没关系。”
不远处的树林里。
林秀秀躲在那里,焦急地等消息。
没多久二舅妈田彩云就跑了过来,脸色不咋好看:“那个穆国强也是个没本事的,拿着结婚证都把人带不走!还被小南三言两语就给忽悠住了。我看啊,今儿这事儿怕是就这样了。”
林秀秀脸色一边:“他们还要继续结婚?谈家能容忍韩秋梨骗婚?”
“韩秋梨不承认骗婚呀!穆国强拿的那张结婚证又不是韩秋梨签的字,小南又有关系,只要让梁书记发话,公安那边肯定能找到人鉴定笔迹,到时候就能证明穆国强的那份结婚证不是韩秋梨签的,自然是要作废的。”
“那是以后的事,今天他们这婚是不是结不成了?”林秀秀赶紧问。
田彩云再度摇头:“不好说呢,那个穆国强手上长了个痣,小南非说人家那痣是啥癌症的,我看那穆国强也没用,已经被小南唬住了,恐怕不会再纠缠。”
田彩云看着林秀秀:“这办法是行不通了,真是白白浪费给韩秋梨她大姐那30块钱了。”
林秀秀紧抿着唇。
昨晚让二舅妈把栾秋霞叫来,她说了自己跟谈家明的关系,说了她当初不是真心要跟谈家明分手,是她爸妈逼迫的。
她只能暂时假装分手,实则不断在给谈家明写信解释,她还是想要嫁给谈家明的,他们之间几年的感情啊!
林秀秀在栾秋霞的面前哭得很惨。
一开始栾秋霞对林秀秀嗤之以鼻,跟明子处对象好几年,都不敢叫人知道,这算啥真心?
更别说还被爹妈送去上大学,就跟明子断了,她这当妈的可知道,有段时间明子的情绪很不好,晚上总是在养鱼场值夜班,喝得酩酊大醉。
后来明子就领了秋梨回来,说要娶她。
栾秋霞对来路不明的韩秋梨也很是不满意,但这姑娘人本分勤快,性子也不爱计较,也不攀比着要这要那。
再加上给大儿子娶媳妇实在是折腾得要她命,她就也觉得老二领韩秋梨回来挺好,这还不用应付难缠的亲家,也不用给彩礼了。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明子以前处对象的姑娘竟然是林秀秀!
小南城里那个小姑家的表姐。
栾秋霞也是吃了一惊。
毕竟小南她小姑老早就进城工作,在广播站当播音员,多么体面的工作啊。
后来嫁的男人也是干部,现在已经是城关派出所的所长,人家的亲戚也都是当干部的!
这样的闺女女婿,全村谁家不羡慕那韩老婆子?
韩老婆子这些年能在村里有面子,以前是靠出息的大儿子考上大学并且娶了秦家唯一的小姐。
后来秦家出事后,韩老婆子还是体面,靠的就是这个在广播站工作并且嫁给干部家庭的小女儿。
村里谁不羡慕呢。
可想而知林秀秀的家庭条件,在农村人看来是真的顶顶好的。
而林秀秀这样的家庭出身,咋会跟自家明子处对象?
她立马就能理解,为啥沈家小姑子会不同意这事儿,棒打鸳鸯了。
换做她是沈家小姑子,她也不同意自家城里金尊玉贵的闺女,嫁给这么个农村泥腿子啊!还比闺女大了好几岁呢。
栾秋霞心底对明子曾经那个对象的怨气一下子就散了。
再看林秀秀,更是觉得很不一样,衣着打扮,言谈举止,那都是城里人,跟乡下这些村里女娃子就是不一样。
不过她也*没松口,只说既然已经分开了,那就分开了,确实是家庭条件差太多不般配,再说明子都要跟秋梨结婚了。
可林秀秀在栾秋霞面前哭得很惨,给栾秋霞跪下祈求,叫栾秋霞都无力招架。
韩金花也在一边上唉声叹气悔不当初,说她知道明子是个好孩子,她当初不知道这事儿,要知道的话肯定不能叫秀秀她妈这样干。
秀秀条件好,家里也不图她啥,就想叫她过得顺遂如意,嫁的男人是农村户口也没啥,显宗一事无成,还不是那边一句话就去医院当了临时工,如果是明子这么有本事的话,那弄个城里工作更是简单得不得了的事。
还说明子这孩子到哪儿都吃得开,又会办事,去当临时工都委屈了,机修厂人家那学徒工,干得好一年半载就能转正,最适合明子去了。
以后秀秀大学毕业回来也是要进卫生局当干部的,单位给分套房子,小夫妻俩这不就在城里安家了吗。
又说明子也是重感情的人,当初被秀秀伤了心,怎么也不可能立马就转头又找个姑娘处对象的。
听说明子把秋梨带回来,是因为秋梨无家可归,他给帮忙的。
这后来明子估计也是心灰意冷,秋梨人也不错,干脆就结婚算了。
但这也只是凑合,真正叫明子动心喜欢的,还得是处了几年对象的秀秀。
韩金花又说栾秋霞,这当妈的不就是想叫孩子们过得顺心如意点么,叫他跟心上人结婚,以后还能有个好前程,当妈的做到这份上就足够了。
栾秋霞并没有应承下来,却是说起了韩秋梨的家事,说韩秋梨来了很长时间都没说自己家里的情况。
也是要结婚了才说,她家里要把她换亲嫁给别人,她不愿意就跑出来了。
栾秋霞叹着气很是遗憾的样子,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名字和秋梨已经结婚了,证都领了。
这总不能叫明子跟秋梨离婚吧。
只能说跟秀秀有缘无分了,是明子没福气。
说完这些栾秋霞就走了。
林秀秀当时很失望,也很绝望,谈家明不同意,他家里人也不同意,那她还有什么指望?还能怎么办?
可外婆韩金花却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听话都不会听音儿。”
栾秋霞为啥要说起韩秋梨的家庭情况?
林秀秀眼睛顿时亮了。
于是连夜的,韩金花叫田彩云去把她娘家兄弟叫来,帮忙办点事。
如果是其他时候,田彩云绝对不可能干,但她实在是太想叫这外甥女嫁来当个农村媳妇了!她太想看小姑子笑话了,所以即便没拿到好处,她也愿意去干。
而结果更让人惊喜,韩家那边想要拿韩秋梨换亲,后来也是被村里说得太难听就没成,又给韩秋梨换了个对象,就是现在的穆国强,收了人家300的彩礼,可是结婚当天韩秋梨跑了,人家穆国强家里也不依啊,韩家这边出主意就是,先去领结婚证,再把人找回来。
所以穆国强那边竟然有他跟韩秋梨的结婚证,时间上比谈家明和韩秋梨的证更早!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林秀秀得到消息高兴得不得了,就等着今儿韩秋梨被穆国强给带走呢。
就算是有谈家人阻拦,穆国强把人带不走,那韩秋梨也别想跟谈家明结婚!
只要今天这婚结不成,韩秋梨在村里的名声也坏了,她还有什么脸面继续赖在这里?
那不就是她的机会了吗?
林秀秀都已经脑补到她和谈家明结婚,生孩子,谈家明成了大老板,却还对她格外疼爱,愿意为她洗手作羹汤,把她宠成眼珠子。
结果呢!
小南几句话就把那个穆国强给吓唬住了,不纠缠了?
那他们还要继续结婚?
真让他们今天结成了婚,她想要再撬动谈家明可就难了。
那人骨子里有多固执她是知道的!
田彩云却是问林秀秀:“你知道谈家明和方雪梅是咋结婚的不?”
林秀秀:“……”
田彩云就把两人被娟子娘算计,叫谈家胜看了方雪梅的身子,这婚不结也得结,不然就告谈家胜耍流氓。
林秀秀脸色一变:“二舅妈你这是啥意思?”
田彩云:“我也是看你死心眼儿非要嫁谈家明,我才跟你说的。我可没啥意思,你自己看着办。”
谈家这边。
穆国强是真的被说动了,他离得远确实不知道什么神医,但他从妹妹口中知道“南星”啊!
他相信“南星”的人品不会说谎骗他。
那现在要钱要人都是次要的,首先得去看病,癌症啊,他想想都觉得腿肚子发凉。
主事的见穆国强的态度松动,就说:“穆国强同志,既然来了就是客,今儿咱们这办的是茶话会婚礼,你留下喝杯茶再走,去看病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穆国强:“……”
他还真留下了。
韩秋梨她大姐韩春桃和一同来的那俩婶子面面相觑,也想赖这儿,被方雪梅直接拿扫猪圈的大扫帚给赶得远远的。
韩春桃气急败坏:“穆国强你个怂货,白长那么大个子,反正人俺们是给你找到了,你自己领不回去是你的事,俺们可不管了。”
说着韩春桃就带那俩婶子走了,再继续留下也是自讨没趣,穆国强都怂了,她们能干啥。
穆国强怒气冲冲的就想要追过去,被那沈南星叫人的拦住。
“你先去看病,让你家里人去派出所告韩家骗婚,收你300的彩礼,骗你跟个不认识的人领证。你放心,彩礼肯定能追回来,结婚证也能撤销。等你治好病再考虑结婚的事。”
穆国强心里却是一片冰凉,癌症啊,真的能治好吗?
主事的招呼大家,赶紧再放一挂鞭炮去去晦气,婚礼继续,这还不到中午,继续拜堂也无妨。
立马就有人放了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震天响。
鞭炮放完,人群也重新开始起哄,笑个不停闹个不停。
但今天这婚事还真是一波三折。
这边刚要喊着继续拜堂,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这次来的,是田彩云和林秀秀。
林秀秀头脑一热,也没回去跟韩金花商量,眼见韩春桃和那俩婶子被撵走,这边婚礼还要继续,她就忍不住了,心下一横,豁出去了。
人们还不知道田彩云过来这是干啥,来贺喜吧,来得这么晚,那也无妨,反正不办婚宴不收礼金,人来了就算给面子了。
但是一来就叫婚礼停下是干啥?
还有田彩云身边跟着那姑娘,咋那么眼熟呢,再仔细看看。
“这不是秀秀么!”
秀英婶子安顿好家里的闺女和孙子孙女,匆忙过来道个喜。
刚来就碰上穆国强闹事,这才消停呢,田彩云又带着林秀秀来了。
其他人也都认出来了。
毕竟林秀秀经常来外婆家玩,性格又比较活泼,爱说爱笑,跟谁都能说上两句,这和以前沈南星的沉闷性格完全不同,村里人也都说,这有爹妈宠着的孩子,跟寄人篱下的到底不一样。
大家也都认识林秀秀。
“秀秀你啥时候回来的?这半年多可都没见你啊,你是去哪儿了?”
“考上大学了?”
“上的哪个大学?”
人们七嘴八舌地问着,林秀秀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
她避开这些话题,直接看向谈家明:“明哥,我知道错了,我错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
“……”
所有村民都傻眼了。
这是啥情况!
林秀秀哭得泪眼婆娑的。
田彩云也是一脸无奈,跟人解释:“你说现在这年轻人真是的,处对象都几年了,也不叫家里人知道,这俩人闹点别扭,就赌气成这样。明子啊,之前是秀秀的错,没跟你沟通好,秀秀早就后悔了,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你一个大男人,气量咋就这么小,秀秀都跟你解释跟你道歉,你咋还揪着不放呢。”
边上的人嘴巴都长大了。
田彩云又道:“你要气秀秀,这也气过了,秀秀现在都后悔得跟啥子似的,你俩好了那么长时间,秀秀对你死心塌地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我那小姑子嫁到城里时间长了,可能有点势利眼,看不上你,那秀秀没错呀,秀秀要是嫌弃你当初就不会跟你处对象是不是?”
旁边人立刻就问到底是咋回事。
田彩云:“我那小姑子知道秀秀跟明子处对象,看不上明子,就逼秀秀跟明子分手,不然就要明子好看。秀秀这不是怕明子被欺负么,就暂时装作先答应分手,被我那小姑子送去外地。秀秀一去外地就赶紧给明子写信说明情况,明子这却是记恨上秀秀,你看这,这事儿弄的,是吧。多可惜啊,俩人好了那么长时间。”
“明子,这是真的不?”
不少人都看向谈家明。
站在谈家明身边的韩秋梨也是懵了,还没从刚才穆国强的打击中恢复过来,这会儿谈家明以前处的对象竟然照过来了。
韩秋梨知道谈家明以前有个条件好的对象,也知道谈家明对她还念念不忘,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甩了”谈家明的前对象,竟然会在他们结婚这天找来。
韩秋梨已经完全愣住了。
谈家明眉头皱得很紧:“林秀秀,话我已经跟说清楚了。”
林秀秀的哭声瞬间更大起来:“明哥,你这是要我去死吗?咱们处对象那么长时间,我对你全心全意,一颗心都在你身上,我什么都给你了,你现在说不要我……你是要我去死吗?”
田彩云赶紧抱住林秀秀,瞪向谈家明:“明子你快答应啊!秀秀被她爸妈逼迫,又被你抛弃,她这两天的情绪都不对,我真怕她做傻事!再说你跟秀秀处对象那么长时间,啥事都做了,这会儿你不要秀秀,叫秀秀以后还怎么嫁人?”
“……”
村里人都目瞪口呆。
这个田彩云,这话是能说的吗?
不说这话,无非就是俩孩子闹掰了,这话一说出来,别人会咋想林秀秀啊!
谈家明眉头皱得更紧:“我没有。”
田彩云:“你还耍赖不成?你俩处对象不是一天两天,是两三年啊,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这会儿你不承认?你还有没有担当,是不是个男人?我告诉你,我那小姑子把秀秀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秀秀要真因为你想不开闹出什么事,信不信她一定告你强迫妇女,告你去坐牢!”
栾秋霞站起来,咬牙甩了谈家明一巴掌。
谈家明:“……”
百口莫辩。
他不知道林秀秀这么能豁得出去,也根本无从狡辩,她跟林秀秀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过,这会儿总不能全盘否认吧。
田彩云也立刻看向栾秋霞:“嫂子你看这事儿咋办吧,总不能明子把人吃干抹净就不管了吧。”
栾秋霞勉强笑笑:“这……那你们说咋办……”
田彩云:“反正不管咋样,今儿这婚不能结,得给秀秀个说法。”
“明子和秋梨都领证了……”
“他俩不是一直都没住一块儿么,秋梨也只是出来逃难,明子好心帮她。”
田彩云又看向韩秋梨,“秋梨啊,明子好心好意帮你,你总不能狼心狗肺,就这么绑住人家吧。人家原本就有对象,只是闹了点别扭,现在帮你也帮了,你不想嫁给穆国强同志,人家穆国强同志也不是非要娶你,你现在自由了,就别恩将仇报非得绑住明子吧。明子和秀秀处了那么多年,跟真夫妻也没啥区别,你自己难道不清楚,明子心里有人,娶你就是将就?”
韩秋梨脸色惨白一片。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谈家明深吸口气:“林秀秀,你到底要做什么?”
林秀秀哭成一团,话都说不清楚,看起来真是凄惨极了。
田彩云:“明子你吼秀秀做什么?你自己敢做不敢认是不是?秀秀为了你,爸妈的态度都不管了,一个姑娘家的,不害臊地跑过来找你,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被感动吧,你这是啥态度!”
“明子和秋梨已经领证了呀,这,这事儿闹的……”边上有人说道。
田彩云立刻说:“秀秀说了不介意,不就是一张证吗,明子和秋梨没睡在一起,也没感情,去再领一张离婚证不就完了,秀秀喜欢的是明子这个,她不介意这个。”
谈家明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他就闹不明白了,林秀秀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就一定要嫁给他!甚至宁愿自毁名声!
她难道不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今天之后她林秀秀都会成为别人嘴里“不检点”的姑娘!
在一边上站着的沈南星同样不明白,上辈子,好像没有这一出啊。
上辈子一直到她8月底拿到录取通知书,被生父和继母欺骗回城,都没有见过林秀秀。
沈南星眉头紧皱,盯着林秀秀看。
田彩云又去劝说韩秋梨:“秋梨,你说这事儿咋办?”
韩秋梨已经失去力气了。
石小榕在边上满脸怒容,但也不知道要对发火,最后只能看向谈家明:“二哥,你看这事儿怎么办,你到底要跟谁结婚!”
谈家明:“……”
栾秋霞四处张望:“今天这日子看来选的不对,要不,要不改天吧,这事儿总要商量出来个章程。”
田彩云立马就笑了:“这才对嘛嫂子,好好商量商量看咋解决,咱们愿意给秋梨一点补偿的是不是,秋梨啊,明子救了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阻碍人家幸福啊。”
沈南星盯着林秀秀看。
她想弄明白这辈子林秀秀忽然非要嫁给谈家明的原因。
上辈子的她,其实也隐约知道一点林秀秀和谈家明的事,毕竟小女生谈恋爱么,总是会忍不住分享。
林秀秀要瞒着爸妈不能被看出来,跟沈南星关系又好,就忍不住透露一点。
后来林秀秀顶替她去上大学,小姑那边说的是把林秀秀送去外地复读了。
沈南星也没怀疑过。
对于林秀秀和谈家明的事,她也并不关心,后来谈家明又带回来了韩秋梨,俩人虽然没结婚但也跟结婚差不多。
再后来,她南下逃亡多年,又在港岛黑诊所挣扎生存多年。
后来她自己开诊所开公司,一直到她有了话语权,再因为公务回来内地的时候,距今已差不多过去了三十年。
她亲爹早就已经死在牢里,继母坐牢几年后出来,已经苍老得不像样子,头发花白半边身体无法控制,住着私搭乱建的窝棚,里面都是捡来的废品,臭气熏天。
报复这样的人?
那不是报复,是给她解脱,就让她这样活到死,就是最好的报复了。
而顶替她去海市医学院的继姐,学历被取消,工作也丢了,听说是跟人南下打工,好像被骗去国外,一开始还打电话跟她妈要钱赎人,后来也没消息了。
父亲和继母把她“嫁”过去的那个领导家庭,当初她刚一逃跑,领导的脑瘫儿子就死了,她就背上杀人犯的罪名。
那个领导也早就倒台了,也是因为那个领导的倒台,才把她亲爹也送进监狱。
巧的是,她亲爹把她“嫁”给这个领导的脑瘫儿子,而顶替她上大学的表姐林秀秀在毕业后,却是嫁给了这个领导身体健康的小儿子。
只不过领导倒台,这个小儿子吃了枪子,林秀秀跟她那个继姐一样,都是学历被取消也丢了工作,据说辗转嫁了好几个男人。
沈南星碰见过林秀秀一次,晚上的夜市,她在摆摊卖小吃,男人忽然一巴掌就呼了上去。
沈南星在她摊子前站了几分钟,林秀秀顶着红肿的脸问她想吃什么,她没吭声走了。
显然林秀秀没有认出她。
除了这些人,林秀秀的父母,当初算计她的小姑和姑父,还有整个沈家,全都坠入深渊。
她曾经想过无数次要怎么报复他们,等她真正有机会报复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法再动手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能让他们更惨,还有更惨的生活吗?
她真是又爽快,又憋闷。
这群人,怎么就不等等她呢?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要等她回来报复,那他们岂不是又多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
那还是现在这样更好。
回想起上辈子的事,再看到哭得泪人一样,非要嫁给谈家明的林秀秀。
沈南星脑子里忽然窜出一个念头。
上辈子沈家林家等等一大堆人都早就遭到报应了。
港岛的龙三,内地的谈礼,都已经死亡。
那谈家明呢?
沈南星当然记得,上辈子她回来的时候,谈家明已经是丰省首富了!
提起他,人们最津津乐道的不是他的财富,而是他宠妻的名声。
所以……
林秀秀是为了这个吗?
那意味着,她也重生了!
第48章 除此之外,沈南星的确想不到任何理由,能给今天林秀秀的举……
除此之外,沈南星的确想不到任何理由,能给今天林秀秀的举动做出合理解释!
所以林秀秀,真的重生了?
觉得自己上辈子过得太惨,一切都是从错过谈家明开始,所以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谈家明给套牢,以后就能顺理成章当丰省首富的爱妻。
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沈南星:“表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年的高考题目是各省自主命题的,今年是全国一张卷,那你在海市高考的卷子跟咱们这边就是一样的,你考得怎么样?志愿报的哪里?”
林秀秀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干脆不吭声,只一个劲儿地哭。
田彩云:“小南你想叙旧改天吧,眼下这事儿你看怎么解决?秀秀可是你亲表姐,你俩从小好得跟什么似的,你可得为秀秀说句公道话啊。”
沈南星:“秀秀姐你以前跟我说的处的对象,原来就是二哥啊。那时候你就怕被小姑和姑父知道,谁都不敢说,那现在呢,现在小姑和姑父同意了吗?”
林秀秀:“……”
田彩云:“小南啊现在婚姻自由了,哪都不能包办婚姻,你小姑和姑父再反对,秀秀都这么大了,她的婚事她自己能做主!”
沈南星:“那就是说,秀秀姐你非要嫁给二哥是吧。可二哥现在已经和二嫂领证,他们是合法夫妻了,你也还坚持要嫁给二哥?”
林秀秀一脸委屈。
田彩云:“小南话不能这么说,你二哥二嫂,呸,是明子和秋梨领证,他俩就是凑合过日子罢了。秀秀跟明子才是那啥,真心相爱的,是这么说的对吧。”
“秀秀姐,你还喜欢二哥?”
林秀秀点头。
“二哥,你呢?”
谈家明沉默了。
沈南星再度询问:“二哥,你想要跟二嫂离婚,再娶秀秀姐吗?”
谈家明摇头:“我不愿意。”
林秀秀:“……”
沈南星:“秀秀姐,你看,二哥不愿意。”
林秀秀不断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谈家明:“明哥你不爱我了吗,你说过会永远爱我,你为什么变心?你说过会一直对我好,你说过会娶我……不不不,我不相信,明哥我不相信,你就是想叫我知难而退,你还在顾忌我父母对吧,你怕我爸妈反对,明哥,我保证他们不会再反对,他们反对我也不听的,你不信的话,我可以跟他们断绝关系!”
谈家明:“……”
所有村民:“……”
疯了,这真是疯了吧。
谈家明自己都怀疑人生,他有那么好吗?值得林秀秀疯狂成这样?
如果真这么喜欢他,非他不可,当初又为什么会在她父母的压力之下跟他分手?
他其实不怪她提分手的。
也不怪她的父母。
毕竟从个人条件上来说,他跟她实在是差距太大,换做他当父母,他也不会同意宝贝闺女和一个一事无成的农村穷小子来往。
所以他真的能理解的。
他只是难受罢了,责怪自己怎么那么没本事,甚至觉得自己当初或许也应该像三礼那样,去当兵,去挣一份功劳,即便转业回来也能有个好工作。
他从来没怪过林秀秀。
难过过,最终也释怀了。
所以他这会儿是真的弄不明白,林秀秀这到底是怎么了?
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样。
先是自毁名声地说跟他什么都做过了,现在竟然又当着这么多村里人的面说她为了他可以跟父母断绝关系。
老实说,谈家明一点都不感动。
他只觉得可怕。
他有哪里很好吗,没有啊!怎么看都不值得她这么做啊!
不说别人,就连一直想要促成这事儿的田彩云都震惊了,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林秀秀。
这外甥女脑子被驴踢了吧。
为了个乡下男人,现在还是个二婚的,要跟父母断绝关系!
城里户口,当干部的父母,一大堆的人脉关系,全都不要了?
沈南星倒是能够理解。
如果林秀秀是重生的话,以她上辈子看到的那个林秀秀,明明跟她同年,但后来两人站在一起,甚至可以说差了两辈都有人信。
林秀秀上辈子嫁给领导变态小儿子遭受的折磨,以及后来领导倒台后,她辗转跟过几个男人,最后嫁的那个男人也是个同样把她当牲口对待的家暴男。
这样的经历,已经让她的心理严重扭曲变形,即便是重生了,只要是前世记忆还在,就会一直折磨着她。
重生让她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但曾经受过的折磨,会让她整个人都变得过激,一旦认定了某个人或者某种东西,她就会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
上辈子后来成为丰省著名爱妻首富的谈家明,又曾经是她的初恋,她恐怕早就不知道后悔成什么样子了。
现在重生了,她可不就把嫁给谈家明当成唯一救命稻草了。
她把自己限定在这个框里出不来了,所以她怎么都要嫁给谈家明,不惜一切代价。
说白了就是,林秀秀早已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即便重生,心理疾病也不会自己好,反而会因为看到希望而走向另一个极端。
栾秋霞也是目瞪口呆:“这……这怎么行……”
林秀秀却对自己这灵机一动的效果很满意:就得震撼住你们,才能叫你们知道我的决心!
林秀秀直接朝着院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明哥,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我不回家也不去上学,我就要嫁给你。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娶她也是为了气我,我知道,我接受。如果……如果你还觉得不解气的话,打我骂我都行。你不想娶我也行,我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你。”
“那怎么成!”
栾秋霞被狠狠吓了一跳。
真这么干的话,那不成了以前娶二房纳小妾的地主老财了吗?
这可不是玩的!
林秀秀的态度却很坚决:“如果不能嫁给明哥,我宁愿去死!谁不让我嫁,谁就是在逼死我!”
疯了。
真是疯了。
韩金花得到消息的时候,气得差点儿没厥过去。
小闺女跟她说,给秀秀打电话不叫秀秀暑假回来,等小南去上大学了就不怕了。
结果秀秀自己偷偷回来不说,一回来她就觉得秀秀不对劲。
以前的外孙女性格开朗活泼,有些单纯幼稚,但家里宠着长大的姑娘都这样。
可这次回来,韩金花发现秀秀的性格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非要闹着嫁给谈家明不说,都学会拿自己的前途威胁她这个当外婆的了。
行,有些闺女会在男人的事情上糊涂,她当丫鬟的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还不是一样,死活要跟家里的长工跑,后来被长工给卖到腌臜地方。
好在现在是新社会,她只当外孙女秀秀也是那种把“爱情”看得比天大的人,嫁就嫁吧,她成全她。
可韩金花万万没想到,外孙女能魔怔成这样!
听着癞子妈跑过来跟她学的那些话,韩金花真是眼前一黑又一黑。
癞子妈还在问韩金花:“金花婶儿你得去给秀秀撑腰啊,你家老二媳妇镇不住场子。你说那栾秋霞也真是不地道,明子都要了秀秀身子了,咋能不娶秀秀呢。”
韩金花只觉得喉头腥甜,连忙拿起茶杯猛灌一口茶给压下去。
她勉强道:“没有的事儿……”
“金花婶儿咱们都自己人,你也不用瞒着我,秀秀自己都说跟明子该干的不该干的啥都干过了,那就得叫明子负责,不然就告他强J罪!”
韩金花指甲差点儿把掌心给掐破。
癞子妈还在说:“秀秀她爸不是派出所长吗,赶紧的,叫他把明子抓起来,不娶秀秀就不放人,叫他坐牢。秀秀这丫头也真是笨,直接问明子是娶她还是坐牢不就行了?干嘛把自己姿态放那么低,还说她爸妈不同意,她就跟爸妈断绝关系,你说这闺女傻不傻。”
韩金花叫癞子妈赶紧走。
癞子妈还热情地说:“金花婶儿,我去跟秋霞说,就说是你说的,叫明子马上答应娶秀秀,不然就让公安来抓他了!”
韩金花气得说不出来一个字,但她也没阻止癞子妈。
等癞子妈走后,她立刻跟二儿子说:“群山你去借辆自行车,现在马上送我去公社,我要给你小妹打个电话,出大事了!”
电话是打通了,可那边小闺女的情绪也不太对。
“你说什么,女婿他失踪了?”
韩金花控制不住失态。
电话那端的沈桂英哭得不行:“已经失踪一天一夜了,他们同事说有可能是之前抓赌博的时候,捣毁了一个大的地下赌博窝点,就是剁显宗手指的那个窝点,主犯不是跑了吗,有可能就是被这伙人给报复了。妈,这可咋办啊,万一克保出点什么事,我还怎么活啊……”
韩金花:“……”
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阴雨!
那现在怎么办?
韩金花斟酌再三,还是没有说秀秀的事儿。
女儿现在明显已经六神无主,再说秀秀的事儿,除了叫她更崩溃之外,也帮不上任何忙。
跟秀秀比起来,还是女婿失踪的事情更加重要。
韩金花立刻就说:“现在就别瞒着了,把手头能动用的关系全部动用起来,一定要抓紧时间找到人,不管对方提什么条件都先答应下来,人要紧。”
沈桂英一边哭一边说道:“我知道的妈,我已经找了他表妹,他表妹夫,还求到金丽荣头上,让金丽荣求求孙副县长,发动全县的公安去找人!”
挂了电话之后,韩金花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成山,家里这边出了点事,秀秀脑子好像生病了……”
韩金花大致把林秀秀和谈家明的事情,以及今天林秀秀疯了一样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而后,韩金花就又说,“本来这事儿应该叫秀秀她爸妈处理的,可你不知道,你妹夫也出事了,他之前抓赌太严,现在被人报复,这会儿人被绑架还不知道情况咋样,秀秀又是这样子,我怕你小妹受不了,我就想着把秀秀先弄到省城去。”
“我知道,就是想叫你在省城找个医院,看能不能把秀秀先安顿在医院,治病看看,她这情况实在是不正常的很……不用你回来,到时候我送她上去。”
韩金花话锋一转:“小南的事你都知道了吧,这丫头可真行,又是在省报上发表文章,又是出版啥资料书的,我也不懂,不过这丫头现在名声可好的很。她医术也是好的很呢,我看比她外公都不差。”
“这次高考原本以她的水平肯定能考得很不错的,但这丫头也是运气不好,偏偏高考那天出了事,被飙车党给撞断右手了,估计成绩会有点差,也不知道能上什么学校,你有空了还是得多关心关心孩子,我看这孩子铁了心要上大学,已经复读一年了,遇上这事儿,如果实在是考的分数低,你也给想想办法,不管是什么大学叫她去上一个,这丫头现在可能耐的很,你们到底是亲父女,你送她回来也是不想她外公和她妈的事连累到她,都是为了她好,你是亲爸,哪有什么隔夜仇呢……”
韩金花说了很多,最后又提到:“这丫头现在医术好,人缘也好,她救了咱们县梁书记他妈,跟梁书记的关系好的很呢。她不是跟三礼结婚了么,三礼现在也好的很,我看完全跟正常人一样,说不定哪天就又回部队了,听说三礼重伤之前在部队职位就不低,这再一回去,怕是更不得了。”
挂了电话之后,韩金花才缓缓松一口气。
老二沈群山是个傻的,还在问韩金花跟大哥说这些干啥。
能干啥?
叫老大注意点!
这个被扔到乡下来的闺女长本事了,而且本事还不小。
叫老大自己想清楚,这闺女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要,是怎么个要法,这死丫头看着可记仇的很。
不要,那就更要思量好,可别被这丫头反咬一口。
毕竟当年秦家出事,跟成山可脱不了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尾巴都扫干净没有。
回到村里,已经是半下午了。
谈家那边已经散场。
沈南星并没有当众拆穿林秀秀,空口无凭,再说了,那么久她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林秀秀赖在谈家不走,手里还拿了一把剪刀,对着自己脖子,谁要敢拉她走,她就戳自己脖子。
反正就是拿自己的命威胁,不得不说这一手还真是奏效。
最终就是,韩秋梨被石小榕和沈南星给带到谈家老宅,先在老宅住下吧,也不敢叫她自己一个人出去,怕她想不开乱跑。
田彩云和林秀秀的各种道德绑架,让韩秋梨有些怀疑人生。
她当初从家里跑出来之后,身无分文,人长得又漂亮就被流氓混混纠缠,她逼不得已跳河逃跑,但当时天冷衣裳穿的厚,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和水性,差点儿死了,是谈家明救了她。
或许是因为这个,她对谈家明确实从第一眼就挺喜欢的。
但也没想着讹诈人家娶她。
后来她没地方去,死皮赖脸地待在谈家明养鱼场的宿舍。
养鱼场边上有个*简陋的棚子,给守夜看塘的人临时住宿用的。
她在那儿待了几天。
后来见谈家明也没对象,她就问他,要不,她给他当对象吧。
他没同意。
但耐不住她死缠烂打。
他说过他刚跟之前处的对象分手,家庭条件不般配,但他心里其实还没完全割舍下。
她说她不介意。
反正就是这么的,他带她回了家,后来也答应娶她。
他一直说的都是跟从前的对象不合适,他从没说过不喜欢那个对象。
韩秋梨是真的不介意,那谁都喜欢条件好的对象嘛,可有谁能真就跟喜欢的条件好的对象结婚?
心里怎么想的不要紧,只要谈家明着人正派、能干、负责任,那她就赚了。
终于走到结婚这一步,证都领了,可谈家明从前那个条件好的对象却出现了!
原来,那个对象并不是嫌贫爱富才抛弃谈家明的,是被她父母给逼的。
现在那个对象她什么都不要,连父母都不要,就要嫁给谈家明。
韩秋梨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跟罪人一样。
谈家人对她多好啊。
栾秋霞虽然各种心思多,但她并不是个刻薄的婆婆,还很会体贴人。
谈老太就更不用说了,韩秋梨从她身上感受到什么是真正长辈的疼爱。
而小南,同样对她好得不能再好,甚至她能分辨出,其他人都是因为谈家明才对她好,而小南却只是单纯的对她这个人好!
就连被一个村的人都嫌弃的方雪梅,她也不讨厌。她甚至摸透了方雪梅这个,那就是她认为你是自家人的时候,她就向着你,不管任何理由地向着你。
她当真做梦都想着加入这一家子。
眼看梦想就要成真,却一下子,破了。
越是知道谈家人对她有多好,她就越是愧疚,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退出,这样谁都不会为难。
田彩云说的对,她不能恩将仇报,阻碍谈家明跟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尤其是谈家还帮她解决了穆国强,穆国强离开的时候也表示,不会再找韩秋梨的麻烦,彩礼什么的他去找韩家爹和韩大姐要,跟韩秋梨无关,甚至还说,如果韩秋梨愿意,他可以认她当个妹子,韩家人再欺负她,尽管来找他这个哥哥帮忙。
所以对韩秋梨来说,她好像真的应该,放谈家明自由,毕竟他跟她在一起,最多最多也就是因为适合,而不是因为喜欢。
他喜欢的人不要他了,那她可以用适合捡走他,现在他喜欢的人回来了,还对他那么痴迷执着,她的“适合”,就太拿不出手了。
沈南星都不用猜,就知道韩秋梨是什么想法。
不过感情的事,她也不好说什么,林秀秀这一招太恶心人了。
韩秋梨和谈家明的感情本来就比较浅,如果没有林秀秀,他们会在日后的相处中越来越爱上对方。
可偏偏现在林秀秀出来恶心人。
就好像是好好的一碗白粥,刚入口没什么味道,慢慢喝也能品出甜味,但偏偏掉进来一颗老鼠屎,那就算把老鼠屎给挑出来,这白粥也再不可能品出老鼠屎以外的任何滋味。
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倒掉,重新盛一碗。
沈南星告诉韩秋梨:“林秀秀那边,她父母不会看着她这样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她父母就会来把她带走。”
石小榕也说:“凭什么给她让路啊,她不想要的时候就不要,想要了就又回来抢,凭什么啊!要我说,你就不管,反正你跟二哥已经结婚了,有结婚证,怕什么!”
沈南星没这么说。
韩秋梨小口小口地吃着饭,把一碗白粥喝完才说:“明子对我很好,你们所有人都对我很好,所以我更不应该恩将仇报。”
石小榕急了:“你别被他们那些话给绑架,他们就是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激你,叫你主动放弃呢!”
韩秋梨摇摇头:“我不是被绑架,我只是想清楚了,这件事的选择权应该交给明子。”
“二哥都说了不会娶她呀。”石小榕皱眉。
“那是因为他现在跟我已经领证了。”韩秋梨很清醒,“如果没有了这张结婚证,他就可以不受束缚,按照他自己心里想的去选择。他救了我,我愿意给他这个权利。”
石小榕气得红了眼睛:“你真是傻,凭啥啊!小南,你劝劝秋梨呀,她这么干不是便宜了林秀秀吗?”
沈南星倒是觉得韩秋梨这种选择非常清醒。
即便喜欢谈家明,也不要把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以退为进。
放手。
如果谈家明选了林秀秀,韩秋梨会伤心一阵子,会遗憾,但以后也可以无束缚地过更好的生活。
要不然等日后吵架,男人就会说当初都是你把我捆住的,明知道我喜欢别人,你就是自私自利要捆住我。
到那个时候,日子还怎么过。
如果放手后,谈家明不选林秀秀,选她,那以后再怎么样,也不能怪她不给他选择吧。
同样,在没了那张证以后他还是选她,是不是就证明他真的已经不爱林秀秀了,而是有一点喜欢她?
在沈南星看来,韩秋梨的以退为进才是上策,无论谈家明最终怎么选择,她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石小榕麻了:“你还真支持她啊。奶,你说呢?你说话明子哥也肯定听的。”
谈老太不紧不慢:“我支持梨子。”
沈南星笑:“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那棵树还反过来怪你太重,把他勒得喘不过来气。”
石小榕:“……”
韩秋梨“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觉得小南形容的真是太对了。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也真的感觉到浑身轻松。
谈小礼在一边上,目光幽怨:“小南,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我只有一个。”
石小榕这下也憋不住笑了。
谈老太对自己孙子真是没眼看。
韩秋梨也是笑得不行,只是笑着笑着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她赶紧给抹掉。
谈老太对谈小礼说:“明子在外头?叫他进来吧,让他跟梨子好好谈谈。”
果然没多会儿,谈家明就进来了,林秀秀赖在家里死活不走,还拿命威胁,他能怎么办?
赶不走,那他就只能躲出来了,也没地儿去,进来吧又怕梨子不想看见他,就在外头墙根下蹲着。
这会儿见谈小礼叫他进来,他还在想着要怎么跟梨子说,又该怎么解决这件事,他也实在是没有头绪。
可谈家明万万没想到,韩秋梨上来就跟他说,明天一早去把离婚证给领了。
谈家明:“……梨子,我跟你结婚是真心实意的……”
韩秋梨笑:“我知道。我只是不想束缚你,我们先把离婚证领了,让你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你再考虑清楚一点,到底是要娶她还是娶我。”
谈家明还想说什么,韩秋梨却摆摆手,说她已经决定了。
*
另一边,眼看着婚礼没办法继续,陈国栋几人就回城去了。
机械厂那边还有些活没收尾,用不着谈礼再跑一趟,他们就能搞定。
路上,李远航忍不住问:“三哥为啥不帮明子哥?”
“帮啥?”赵立业问。
李远航:“那个林秀秀不就是威胁着要自杀吗,给她把剪刀卸下来,人捆住送回家去,那她是死是活也就跟明子哥没关系了不是吗?”
陈国栋拍了李远航一巴掌:“就你聪明。”
李远航:“不是,我是真没想明白,三哥的身手咱们谁不知道,来闹事的那个婆子,秋梨姐她大姐是吧,正骂人呢嘴就被打流血了,绝对是三哥干的,不想听她逼逼赖赖。这准头真是绝了。对付一个拿剪刀嫁妆威胁自杀的丫头片子,不是轻而易举。”
赵立业:“把人得罪死,好叫人真去告明子哥耍流氓是吧。”
“那现在就叫那女的赖在明子哥家里啊,我看秋梨姐都不肯回去了。这可咋办啊。那女的还是小南姐的表姐?咋跟个疯子一样呢。”
赵立业:“我以前认识林秀秀,说实话我也不明白她这是发的什么疯,为什么非要嫁给明子哥。她妈势利眼的很,高考没恢复的时候,有人给介绍对象,她妈就都看不上,还说她大舅在省里,要给她介绍给省里的干部家庭,不着急结婚。她妈要能看得上明子哥才怪。”
几个人聊了几句,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就又聊起了别的。
“你们说,孙秃子被绑在电线杆上示众这到底是谁干的?孙秃子又惹着谁了?就是惹着人,也不应该啊,在南明县这一亩三分地上,他爹的面子还是多少要顾忌一点的吧。”陈国栋道。
李远航哈哈大笑:“不管谁干的,这人都牛逼到家了!尼玛的叫孙秃子以后再耍横,上回被三哥教训过还是教训的轻了,这货肯定是又干啥伤天害理的事,结果踢到铁板才被人挂到电线杆子上示众。活该!”
赵立业没吭声,若有所思。
*
韩金花被二儿子从公社给带回家,谈家那边已经散场,林秀秀死活赖在谈家,而田彩云已经回来了。
“妈,秀秀这招还真是高明,刚才癞子妈已经去说了,如果明子不娶秀秀,秀秀她爸妈肯定会叫明子坐牢!反正怎么做就看栾秋霞了,栾秋霞也不傻,多好的事儿呢,干嘛不答应。”
田彩云眉飞色舞地说,“反正现在秀秀就赖在谈家了,谁敢逼她走,她就自杀。秀秀这丫头也真狠呢,那见到说往身上划都不带一丝儿犹豫的,那血流出来,栾秋霞和谈家明立马就傻眼了,赶紧去哄,说啥都答应!”
“啪!”
毫无预兆的,韩金花狠狠一巴掌甩在田彩云脸上。
田彩云一愣,接着立马就跳脚:“你打我干啥,又不是我逼你外孙女非要作死嫁给谈家明的!跟我有啥关系!你外孙女脑子被驴踢了非要嫁个农村泥腿子,你自己先同意的,去叫栾秋霞过来商量,去韩秋梨娘家找人来找麻烦,都是你的主意,咋的这会儿你后悔了?那你咋不扇你自个儿的脸!”
韩金花气得晕头转向。
这个蠢货,蠢货!
当年只想着老二木讷蠢笨,留着他在身边伺候孝顺,怕给他娶个太精明的媳妇被哄了去,就娶了田彩云这么个心里没成算的蠢玩意儿!
现在可真是遭了报应了!
蠢得都叫人吐血!
沈群山一个头两个大,他瞪了田彩云一眼:“行了,还不去做饭!”
田彩云可不怕沈群山,一头就朝他撞过来,手还不断地在沈群山脸上身上抓挠着,一边打一边骂:“沈群山你个没用的男人,就看着你老娘打我是吧,事儿是她叫我办的,现在又来打我,我嫁来你们家真是跳进火坑了啊,我没了手的显宗啊,我的命真苦啊……”
田彩云嗓门儿本来就不小,这么一哭一闹,农村的院子又没加盖,这会儿又是晚饭时分,人们都在家呢,这可不少人听见。
村里人很快就从田彩云的哭诉中,拼凑出来了什么。
今儿韩秋梨她大姐,还有那个来抢婚的穆国强,竟然是被老沈家给找来的!
为啥?
那还能是为啥,就是为了破坏谈家明和韩秋梨的婚事么!
那穆国强手里可是有跟韩秋梨的结婚证,还有韩秋梨她大姐做旁证,证明韩家是把韩秋梨嫁给穆国强的。
那穆国强态度又那么强硬,但凡不是今儿小南出面,说那穆国强得了啥黑痣癌症,把那穆国强给吓退了,今儿这事儿都没法善了!
等等,人们忽然一拍大腿。
原来是这样,先叫穆国强和韩秋梨大姐出马,如果他们能成功,那林秀秀就不用亲自出马了。
这这这,不得不说,韩金花这老婆子,心思还真是歹毒啊!
结果穆国强那边被小南给化解了,林秀秀就不得不亲自出马,发疯一般,又是要跟父母断绝关系,又是以自杀相逼,非要嫁给谈家明!
原来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青天大老爷啊,这韩金花不愧是解放前在地主家里当丫头的,心思诡计可真是多啊。谁跟她来往,怕是被她卖了都还在帮她数钱呢!
韩金花气得手抖,指着田彩云,压着声音呵斥:“你消停点,真想把一家子都作死,你又能得什么好!”
田彩云还想要继续骂,却被韩金花下一句话给掐住了脖子:“秀秀她爸出事了!就是因为要救显宗,把人家开赌场的窝给捣了断了人家财路,人家报复来了!”
田彩云:“……”
韩金花:“你小妹妹夫都好着,你们以后遇上事还有个指望,他们要真完蛋,我看你们以后还往哪儿去求一门当干部的亲戚!”
田彩云自然也知道这道理,她也有些慌:“妹夫他没事吧,人在哪儿呢?”
“还没找到,是生是死都不清楚。”韩金花有气无力地说。
田彩云也是慌得不行,她是想看小姑子笑话,但也不想小姑子这个后台倒下啊!
“那可咋办啊,还说秀秀他爸肯定不会放过明子,想着这样逼明子跟韩秋梨离婚娶秀秀呢,这下可咋办?妹夫自己都先出事了,这这这,这咋办啊,妈你快拿个主意啊!”
韩金花眼神却很冷静:“秀秀不能嫁给明子了。”
“为啥?”
田彩云不懂,“妈你昨天不是同意吗?”
韩金花:“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妹夫出事了,也没想到……秀秀现在……”
这么疯这么蠢。
这个外孙女,真是太叫她失望了!
原本想着若是能好好的把秀秀嫁给谈家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谈家明和谈礼他们兄弟关系都很好,跟小南的关系也好。
如果秀秀和小南成了妯娌,那说不定能修复沈家跟小南的关系。
再者,到时候就算秀秀顶替小南上大学的事儿被小南发现,也可以推脱到秀秀爸妈身上,把秀秀摘出来,跟小南继续维系着关系,再加上小南自己今年也有大学上的话,或许气一阵子就过去了。
可韩金花万万没想到,林秀秀这个外孙女完全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又疯,又蠢。
脑子真像是被驴踢了一样。
今天她就不该出面!
让韩秋梨娘家那边和穆国强出面就行了,不管怎样拖住他们就行。
可她竟然蠢到自己冲出去,还说了那么多蠢话。
就她现在这蠢样子,真叫她继续纠缠赖在谈家,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韩金花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打开把里面的一粒白色药片拿给田彩云说:“去把水壶给我拿来,把柜子打开里面有蜂蜜,舀上一勺兑进去。这个药片碾碎了放进去。”
田彩云一愣:“啥东西?”
“秀秀这几天绷得太紧,叫她好好睡一觉。”韩金花说。
入夜,外头没多少人走动的时候,韩金花在沈群山和田彩云的陪同下去了谈家。
林秀秀接过外婆递过来的水壶,毫无防备地喝下水,没多久就困得睁不开眼,头一歪,睡了。
韩金花叹着气对栾秋霞说:“秀秀这段时间情绪不大好,她妈说叫她去省里她大舅那住上一段时间。今天这事儿……也是对不起明子和秋梨了。”
栾秋霞:“……”
说实话,本来昨天她是被韩老太给打动了,娶这么个家庭情况好的儿媳妇,对明子来说是多大的助力!
可经过今儿这一番折腾后,她也怕了,林秀秀这姑娘咋跟个疯子一样啊,脑子就不像正常人的脑子。
但她也担心癞子妈过来传话说的,要告明子坐牢的话。
韩金花:“没有那回事,俩孩子就是以前处过对象后来吹了,别的啥事都没有。”
栾秋霞这就放心了。
方雪梅却是不干:“你们好好地把我们老二的婚事搅和黄了,就这么算了?哪有这么轻巧的事儿!打量我们还不知道呢,村里都已经传开了,今儿过来抢亲的那韩家大姐和穆国强,都是你们给叫来的!”
韩金花:“……”
方雪梅:“我不管那么些,今儿俺们家给老二置办婚事,那花生瓜子糖都费了多少?改明儿还得再办一次,这花费怎么说!你们要不掏钱出来,这事儿就没完。”
栾秋霞却是有些急了,这要真让他们把林秀秀再留下,那可咋办啊,她是半点儿都不想沾上这个疯子。
方雪梅却是硬气的很,不给钱就别想把林秀秀带走。
最终,韩金花掏空了自己的兜,凑出来了30块钱。
看着韩金花让沈群山背上外甥女,一家子离开,栾秋霞这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果然啊,不该想的东西别想,还是秋梨好!
又忍不住瞪方雪梅:“他们要真把林秀秀扔这儿了可咋办?”
方雪梅:“你们不都说那韩老婆子厉害吗,那她非要把林秀秀带走,肯定不是平白无故的,只管要钱就是了。”
栾秋霞:“……”
这可真是……
今儿天太晚了,明子和秋梨估摸着都在老宅那边歇着了,明儿再过去说吧。
第二天早上栾秋霞捏着那30块钱过去老宅,路上碰见人,脸上都是笑盈盈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可是到了老宅,她就傻眼了。
“啥,明子和秋梨一大早就去办离婚了?”
栾秋霞差点儿晕倒。
第49章 林秀秀睡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外婆家,就睡在外婆床上……
林秀秀睡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外婆家,就睡在外婆床上。
“秀秀,你跟外婆好好说说,你到底是为啥非要嫁给谈家明?”
韩金花就坐在床边纳鞋底,这韩老太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一头乌发,眼不花耳不聋,只是今年日子格外不顺,她血压高,容易手抖。
林秀秀却立刻就要起身:“外婆,我怎么回来了?我不是在明哥家吗?明哥跟韩秋梨离婚了没有?他是不是答应娶我了?”
韩金花:“那你跟外婆说实话,到底是为啥非一门心思要嫁给谈家明。”
林秀秀:“……外婆,我只有嫁给他才能一辈子幸福美满,外婆你就别问了,你相信我,谈家明以后会有大出息,也肯定会帮助咱们家的。”
韩金花:“……”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谈家明这要学历没学历,就是一个农村家庭的汉子,无非是脑子活泛点,为人出事上也比一般人强那么点。
也就这些了。
要学历没学历,要工作没工作,以后最多是靠着小南三礼的人脉关系去找个工作,就顶了天了!
还能咋出息?
秀秀这孩子可真是魔怔了啊。
她可不是那没见识的老太婆,她是知道精神病这回事的,有些人思虑太多太重,脑子就会出问题,疯疯癫癫的,前言不搭后语,说些不着调的话,完全听不进去旁人说什么,就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叫精神病。
医院里有专门治这种病的。
县医院肯定不行,所以她才叫大儿子在省里给找家医院,把秀秀送过去治病,学校那边可以暂时休学,等病治好了再去上学,也不会有人知道,以后照样嫁人,听说生孩子后这病自然就好了。
对上外孙女痴痴的目光,韩金花就点点头:“今儿一大早的,听说谈家明就跟韩秋梨出去了,说是去领离婚证的。”
林秀秀一双眼睛顿时就亮了!
韩金花:“你可不能再像昨天那样,名声都坏完了,以后在村里还咋过日子?叫人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
“不怕的外婆,以后我跟明哥去省城,又不回来农村住,只要咱们有钱,那多的是人巴结上来,在背后说几句就说吧,他们心里都不知道怎么羡慕我呢。”
韩金花:“……不管咋说,你矜持着些,等我跟明子他妈商量商量接下来咋办。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
林秀秀:“我去看看小南也不行吗?这以后都要成妯娌了,我跟小南以前的关系就好,以后更是亲上加亲。”
韩金花虽然早前也是真想的,但是看外孙女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她还是觉得心底怄火。
“别去,事儿还没办成,别节外生枝。先在家里待着,不许出门。要不然你这事儿我就不管了。”韩金花警告道。
林秀秀也只能答应,但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说她厚脸皮不知羞也好,说她不择手段也好,她达成目的了,不是吗?
只要能嫁给谈家明,她的命运就会彻底改变!
上辈子受过的罪吃过的苦,都会离她远远的,她会成为人人艳羡的丰省首富夫人,男人会挣钱还疼爱老婆,从不在外面乱搞。
真是想想,林秀秀就要笑出声了呢。
她却没有看见,韩金花看她的眼神饱含深意,还又亲自给她冲了一碗蜂蜜水,看着她一口气喝光。
谈家明回来时,栾秋霞正在老宅院子里坐着抹眼泪,看到谈家明回来,她连忙站起身来指着谈家明就骂:“谁叫你跟梨子去领离婚证的……”
再往后一看:“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梨子呢?”
谈家明:“小榕说她那边忙不过来,叫梨子过去给她帮几天忙。”
“那离婚证……”
谈家明从口袋里掏出来:“结婚证人家收走了,这是给发的离婚证。”
栾秋霞拿着一看,顿时就嚎啕大哭,不停地拍打着谈家明:“你咋这么憨啊,干啥急着去领这离婚证,你赶紧去把梨子找回来,再把结婚证给办了往后好好过日子,那林秀秀叫她外婆领回去了,说她一时间想不开,他们把人带回去好好说说就没事了,也不会告你去坐牢……”
“妈!”
谈家明真是累了,“你别管了行不行?村里头都传开了,说是你把梨子家的事说给林秀秀,才把梨子她大姐和穆国强给招惹来闹事的,妈你到底想干啥?不想叫我跟梨子结婚,那你一开始就别同意,同意了又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现在外头多少人笑话我,笑话咱们家。”
栾秋霞:“……”
谈老太也从屋里走出来:“秋霞啊,咱们娘俩处这么多年都没红过脸,你要是认我这个当娘的,我就说你几句。”
栾秋霞被儿子的话给戳得差点儿站不住,这会儿听到谈老太这么说,她更是无地自容:“娘你说啥,你把他爹拉扯大,给我们结婚,还把这一窝子娃都拉扯大,我要不认你这当娘的,我良心都被狗吃了。娘你说,你说……”
谈老太:“秋霞你平常处事都没啥可挑拣的,就是这两年为着给几个儿子娶媳妇的事,闹得你都失了本心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从大胜的婚事,到明子跟秋梨的事,你办的像话不像话。”
栾秋霞一张脸通红:“我就是,想叫他们都结婚成家,咱家条件也不差,一个个二十多了还打光棍,人家都笑话咱……”
谈老太:“别的啥事都能急,就结婚这事儿急不来,现在大胜跟雪梅结婚了,我瞅着雪梅结婚后也还行,既然都分家了,那就分彻底,以后你也别给大胜雪梅当家。明子这儿,明子跟秋梨的事你以后也别管了,只当是给明子已经分出去了。他啥时候要跟梨子结婚,叫你帮着操持了你再帮着操持,不叫你帮你就乐得清闲。”
栾秋霞还想说啥,但终究还是沉默点头。
谈老太:“包括老四结婚也是,老四更是个有主意的,等他回来你好好问问他,结婚的事情咋办,他让咋办你就咋办。至于悦悦和家耀都还小,叫他们好好上学,谁提啥话都别接。你说行不行?”
“……行。”
谈老太叹了口气:“娃们没本事,你当爹妈的得多操点心,咱家娃都有本事,你以后就只管享福,人家叫你管的你管,不叫你管你就别管。管了还落埋怨,你说是不是?”
栾秋霞哭着点头。
谈家明总算也是松了口气,又问道:“三礼还没回来?他说去给你买炒凉粉,到了街上就跟我们分开了,这都多长时间了。”
正说着呢,谈小礼已经飞快地跑进来:“凉粉我买的生的回来咱自己凉拌也行炒也行,又瞅见有卖油炸糕的,还有这是供销社新上的面包,里面还有夹心,是丰州市面包厂出的新产品,里头那个夹心叫奶油,说是跟人家华侨商店卖的那种奶油蛋糕上的奶油一样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谈老太把凉粉拿厨房里隔着盆子用水给湃着,天气热,容易变味儿。
谈小礼已经把面包外面的包装纸撕开,栾秋霞摆摆手说不吃,谈小礼叫她拿回去给悦悦吃,她也就拿着了。
谈家明对这不感兴趣:“奶,我去上班了。”
沈南星拿着面包尝一口,馒头吃久了,偶尔吃一下这种老面包,也挺好吃的。
面包外面一层焦黄的皮,闻起来特别香,但里面夹的奶油并不好吃,太甜腻了。
眼看差不多快到中午了,栾秋霞也起身要走,外头春花娘却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这儿跑。
“小南,小南,不得了啦,那金元宝带人砸上你爷奶家了,说要把你显宗哥另一条胳膊也打断,还要叫你二婶去坐牢。”
春花娘的声音啥时候都带着一股子的幸灾乐祸。
“咋了?”沈南星很捧场地问。
春花娘气喘吁吁地进来,拿起桌上的水就先灌一口才说:“金元宝说你二婶把柳柳打流产了!把他们金家的金孙给打没了!”
沈南星挑眉,有些惊讶。
春花娘:“你二婶这会儿可是要被吓死了,那金元宝叫人把你显宗哥拖出来,非要把剩下那个手也给打断。你二婶哭着喊着求饶,你奶也拦着不叫打,给你二婶扇了几个耳光,说叫她给金家跟柳柳道歉,再给柳柳赔点营养费,说金元宝和柳柳都年轻,以后肯定再怀上几个也不难。”
沈南星点点头,若有所思。
春花娘却是又兴奋地说:“金元宝不干!你知道为啥不?他说人家大夫检查过了,说柳柳是被打流产的,伤到子宫了,以后恐怕都不能再怀孕!”
谈老太也很是惊讶:“这么严重?”
春花娘点头,又小声说:“我听说啊,金家昨天晚上就在吵架,摔盘子摔碗的,金元宝也不知道发啥疯,屋里东西都给摔了个遍!有人说可能就是因为柳柳流产了,毕竟金元宝原先那病,也不知道到底治好了没有,他这媳妇怀孕也不容易,现在流产了还不一定能不能再怀上。”
春花娘又说:“也有人说,金元宝那玩意儿压根儿就站不起来,柳柳还不知道是咋怀孕的,金元宝怕是当了乌龟王八。那柳柳流产,还不一定是谁干的呢。现在反正是讹到你二婶头上,那金元宝在三礼面前乖得跟孙子似的,去找你二婶麻烦那可是威风的很,一院子东西都给砸了个稀巴烂……也不知道你显宗哥另一只手保住没保住。”
沈南星:“……”
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金元宝肯定没有生育能力,也没有性能力。
也就是说,他不能跟人同房行夫妻之事,也无法像当初祝震川说的那样取精,给妻子人工授精。
显然,宋柳怀孕要么是假怀孕,要么是给金元宝戴了绿帽子。
沈南星在医院的时候没有见到宋柳,只是听秀英婶子说田彩云揪住宋柳打,后来宋柳说她怀孕了,田彩云也不敢下狠手,宋柳才被人给救下来。
当时沈南星还以为宋柳说怀孕是为了吓唬田彩云,现在这进展,她是真怀孕了?又被田彩云给打流产,还失去生育能力?
如果她是真怀孕,那恐怕把她打到流产且失去生育能力的,更有可能是金元宝!
显然现在金元宝是要赖到田彩云的头上。
春花娘见沈南星不吭声,又去问谈小礼:“三礼呀,那金元宝最怕你了,你不过去帮帮忙?到底是小南她二舅和舅妈呢,金元宝把他们欺负得可不像话的很。”
谈小礼:“他们跟金家关系不是很好吗?以前还要把小南嫁给金元宝,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人家。五婶儿你赶紧再去瞧瞧还有什么热闹。”
春花娘:“……我这不是寻思先回来告诉你们一声么。”
春花娘还真走了,那步子迈得可快了,生怕去晚了就错过精彩大戏。
春花娘错过了,沈家对门的秀英婶子可没错过。
“金元宝说柳柳以后都不能生了,这媳妇不能生孩留家里干啥,发骚啊,就把柳柳给赶回家了!”
秀英婶子也是一脸震撼。
“柳柳昨晚上半夜回来的,都没人知道,回家了也就窝在家里不出门。”
“刚才你奶又是跟金元宝攀交情,又给求情的,说了一大堆,金元宝总算是答应放过你显宗哥,不打断他手了,但是说他媳妇没了,叫你奶再赔给他一个媳妇!”
沈南星:“……啊?”
秀英婶子也是一言难尽:“我过来的时候,金元宝已经把你奶家里砸了个稀巴烂,猪圈都给砸了,丢下一句话,说明天叫把你小翠姐送过去跟他结婚,啥时候给他们金家生个孙子出来,啥时候算完,不然你显宗哥的手脚和子孙根,都记在他账上,随时都能给打断。”
沈南星脑瓜子嗡嗡的。
小翠姐的长相随了二婶,不说多丑吧,但也真说不上好看,金元宝那个色鬼能看上?
“现在金元宝带人走了,你二婶抱着你小翠姐哭呢,哭着叫你奶快点给你小姑打电话,叫你小姑想办法……”
秀英婶道:“你小姑跟金元宝他姐不是关系好么,金元宝横行霸道就是靠着他姐嫁给副县长,她姐说话他应该会听。”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所有人预料。
三天后。
金家又给金元宝办了一次喜事,这次比上次跟宋柳结婚时候办得更大!
可嫁给金元宝的,却不是田彩云的闺女沈小翠,而是林秀秀。
这前几天林秀秀还发疯一样死缠烂打非要嫁给谈家明呢,甚至用自杀威胁,也要赖在谈家,真跟得了失心*疯一样!
咋这一转头,就要嫁给金元宝了?
有人就问到韩金花面前,正是癞子妈,也是好奇着呢。
韩金花就说秀秀前几天是中邪了,这孩子不懂事,回来路上捡了别人丢的用黄纸包的几毛钱,打从一回来就不对劲,她一开始也没看出来,后来才忽然想起来是不是中邪了,就赶紧托人找了马道婆给驱邪,喝了几天符水,那邪劲儿就过去了。
那为啥要嫁给金元宝?
金元宝之前娶了柳柳是二婚就不说了,主要是人们都在传,说金元宝那玩意儿是真不行。
说跟金元宝一起混的那些个二流子,有拉着金元宝去西城那巷子里找女人的,说是那些个伺候过金元宝的女人都说,金元宝是真不行,弄不了。
韩金花却是瞪了癞子妈一眼,叫她别听人胡说,金元宝不行的话,柳柳是咋怀孕的?你是在说柳柳偷人吗?金家都没说柳柳偷人,说出去叫柳柳爹妈知道,不上门去闹你。
癞子妈也不敢再胡说了,想想觉得也是,要是金元宝真不行的话,柳柳怀孕,金元宝第一个就不干了。
韩金花:“男人嘛,无非是时间长短问题,只要能叫女人怀孕就成。”
癞子妈也点头,但是又问:“那秀秀不是还要上大学吗?咋这忽然要结婚?”
韩金花:“金元宝他姐夫,要升到市里了。”
癞子妈一下子就懂了!
金元宝他姐金丽荣嫁给个老男人,也没生自己的孩子,金丽荣能图啥?
她对这个弟弟可是宠的很,当儿子疼的。
老男人现在是副县长,要升到市里的话,那可是高升啊,以金丽荣对金元宝的疼爱程度,以后啥样条件的女孩子找不到?
韩金花:“也就是秀秀她妈跟金丽荣关系好,以前才想着小南没考上大学就把她说给金元宝,真真是一门好亲的,谁知道小南不愿意,那就算了。这绕老绕去的,反倒是叫秀秀嫁给金元宝,以后我看谁还说我当初是在害小南。”
癞子妈也跟着点头,心里却在思量着,只怕没那么简单。
金元宝他姐夫再高升,那也是他姐夫,再说了岁数都那么大了,又能在位几年,一退休啥也不是。
关键是金元宝这人就是个流氓,姑娘嫁过去以后有啥指望?
韩金花:“金丽荣说了,秀秀毕业回来就立马给安排到市里单位,有他家的人脉保驾护航,以后家里出个女干部完全不成问题。”
这样啊……
或许吧。
不过癞子妈却是觉得,之所以把林秀秀嫁给金元宝,那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经过前几天大闹谈家明婚礼过后,林秀秀在村里的名声已经彻底坏了。
跟人处对象,都跟人把啥都干了,这事儿你说她是中邪了胡说的?也得有人信啊!
而且一会儿为个男人要跟父母断绝关系,一会儿又拿着剪刀戳自己脖子,下手都不带犹豫的,那血流的吓死人。
反正那天见到林秀秀疯癫样子的,都心有余悸,这闺女就算学问再高,爹妈工作再好,这小门小户的人家也不敢娶。
如今林秀秀的名声坏了,嫁给姐夫要高升的金元宝,还真说不得谁沾光谁吃亏,半斤八两吧,那还真就般配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沈南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脸。
不是,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上辈子她没来得及亲手报仇,这辈子,她铺垫了那么久,准备了那么久,想要让表姐小姑一家,爷奶一家全都身败名裂,就连帮着林克保扣留她录取通知书的那位刘局长,也不会放过。
她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高考成绩出来。
可他们连最后这几天都等不及吗?非要提前把自己给作死?
反正就是不让她亲手报仇是吧!
沈南星都无语了。
她对林秀秀也很无语,都重生了,都知道未来了,还能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也难怪上辈子抢占了她的大学名额后,作为77届的京市医学院大学生啊,不混个省厅干部当当都是失败,她却能给自己作到后来那种下场。
嫁给金元宝,必然不可能是林秀秀自己同意的,说白了就是顶替沈小翠嫁给金元宝的。
要嫁给金元宝,沈小翠肯定也不愿意的,韩金花就说把那蜂蜜水也给小翠喝一碗。
田彩云心疼也没办法,谁叫事儿是她惹出来的,金元宝还看上她闺女了呢。
韩金花还劝田彩云,小翠小学都没上完,大字不识几个,啥手艺也不会,人也好吃懒做,长相上也比小南差远了。
这样的姑娘,以后能说啥好人家?嫁人了跟着人家下地面朝黄土背朝天?这能算啥好日子?
还不如嫁到金家去,啥活也不用她干,钱多的花不完,顿顿有肉吃,要是能生个儿子以后就更稳了。
田彩云看着好像也被说动了。
可她给闺女灌下掺了安眠药的蜂蜜水后,连夜就叫男人把闺女送去她娘家,还叮嘱说叫她娘马上给秀秀找门亲事,嫁得越远越好。
这头却是骗韩金花,就说沈小翠不同意,给她喂了药叫她睡着,免得跑不见。
韩金花也没当回事,跟金家说好了接亲的时间。
那金家再娶也还要摆酒,还说要比上回摆得更大。
一转眼就到接亲那天。
现在闺女出嫁不兴说像旧时候盖盖头,但自家这情况,只能说是叫沈群山给背着出嫁。
都嫌丢人呢,家门口连鞭炮都没放,一大早雾蒙蒙天都还没亮,就叫沈群山把人给背着出门了。
这头新娘子到了金家有人给搀扶着拜堂,新娘子浑身有气无力的,不情愿低着头,等拜完堂送到新房可不就发现了,不是沈小翠,是林秀秀了么。
那头韩金花自己在家里,到了吃饭时候去给外孙女送饭,被子一掀,里头是睡得呼噜噜的田彩云。
她就知道坏了!
才没过多久,癞子妈就跑回来给问到头上了,说不是把小翠嫁过去吗,咋又换成秀秀嫁了?
那当然不能说是故意换人,是说从一开始就是说的秀秀。
至于其他的,就全都是找补了。
韩金花应付完癞子妈,立马赶紧把田彩云喊醒,也顾不上骂她,叫赶紧送她去公社,给小闺女打电话!
沈桂英今儿没来金家,她男人林克保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这都多少天了。
派出所的同事们都说绑架林克保的人也没要赎金,又过这么多天了,林克保恐怕是出事了。
那些人就是奔着要他命去的,就是纯粹的报复。
还说叫沈桂英这段时间也千万小心点,不要出门乱跑,去哪儿都跟人一起。
沈桂英心里又慌又怕,给闺女打电话也没打通,这边还得找林克保,表妹表妹夫也都在使劲儿,可人就是找不到。
她也找了好朋友金丽荣,去见了副县长孙庆江,孙庆江话说的漂亮,在尽全力找了,已经安排下去许多人手,叫她再耐心等等。
耐心?
能耐心吗!
沈桂英正焦头烂额,就连知道了那金元宝要娶她娘家侄女沈小翠,她也没工夫过问,礼金塞给金丽荣了,她就不过去了,金丽荣也表示理解。
可是接到她妈韩金花的电话,从林秀秀前些天偷偷回到村里,住在沈家说起,到她是怎么发疯一样非要嫁给谈家明的,再到金家闹事,田彩云把林秀秀给换了,以至于现在林秀秀嫁给了金元宝。
这一系列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之后,沈桂英已经完全懵了。
她的秀秀不是还在京市上大学,跟着导师去搞什么公共卫生实践课吗?
咋,咋这忽然就,嫁给金元宝了?
金元宝那种玩意儿,以前身体好好的时候也配不上她秀秀一根汗毛,更别说是现在!
沈桂英简直跟疯了一样!对着电话就冲韩金花嘶吼。
一想到自家大学生闺女嫁给金元宝那种渣滓,她简直就像割肉剜心那么疼。
至于她妈说的,秀秀精神出毛病了,死活都要嫁给谈家明,还做出那么些疯癫的事,还以死相逼,这些话沈桂英一个字都不信!
她闺女她了解,不可能这样的。
就算以前是喜欢谈家明,但去了京市见过了大世面,学校里还有那么多成绩优秀家世出众的男大学生,秀秀或许会对初恋有所留恋,但绝对不可能像韩金花说的那样,死活疯癫地非要嫁给谈家明!
不得不说沈桂英是了解林秀秀的。
上辈子的林秀秀在去京市的火车上还在哭自己的初恋被父母掐断,但上了一年学之后,已经再也不提了。
所以这会儿沈桂英对韩金花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妈,妈你到底要干啥!我看你才是疯了!疯了!”
沈桂英嘶吼道,“你是要毁了秀秀吗?妈我不管,你现在就去金家,把秀秀给我带回来,这婚事我不认!”
不管韩金花怎么说,隔着电话,沈桂英的情绪都压根控制不住。
韩金花也是心头火起,她这个当妈的当外婆的,平白操那么多心,到头来就是都恨她!
韩金花“啪”地挂断电话。
拿了好处费被赶到一边去的电话管理员,瞅着这边韩金花的样子就撇嘴,打个电话也不知道说啥,还搞得那么机密,当谁愿意听呢。
不过无所谓,反正不叫她在电话机边上守着,那就得多给钱。
眼见韩金花挂了电话,电话管理员脸色不善地过来:“轻拿轻放说过多少回了,以后别来打了,都跟你这样,电话都叫你砸坏了。”
韩金花正在气头上,又被电话管理员给训斥,顿时就瞪过去。
别说,她那眼神儿还是有点吓人的,电话管理员也有些吃软怕硬。
韩金花:“再给我拨刚才那个电话。”
“……”
“我多给你两毛。”
电话又拨通,那头的沈桂英也冷静了一些,却还是坚持要韩金花赶紧去金家,把林秀秀给带回来,这会儿才到中午,还没到晚上,还没洞房,办婚礼了也不算啥事,没有领结婚证就都不算数。
沈桂英知道她妈的脾气,你越硬她就也越硬,沈桂英只能跟她妈哭,哭着哀求。
韩金花只问她一句话:“你还想不想把女婿找回来。”
原先你让金丽荣使劲儿,人家跟你是朋友,也未必会真使劲儿,现在秀秀嫁给金元宝那可就不一样了,秀秀这么好的对象,金家打着灯笼都别想找到,想要留下秀秀当媳妇,就得用心帮忙找林克保!
沈桂英不说话了。
韩金花又道:“至于秀秀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我跟你说你也不信,等你那边忙完你自己回来跟她见一面,你们母女俩好好聊聊你就知道我为啥这么说了。她在村里发疯要嫁给谈家明,这事儿全村人都看见了,我能给你胡编乱造?”
沈桂英:“……”
“你看不上金元宝,我也看不上,但秀秀现在这名声也确实是难听的很。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找到女婿!”
韩金花道:“女婿他爹妈表哥不都在海市吗,等找到女婿,你们这边立马把工作给辞了,带着秀秀去海市。我就不信金家还能找去海市。那孙庆江就一个副县长,他的手还能伸到海市去?到时候这边的事儿谁还知道?秀秀一样能嫁个好人家。”
沈桂英泣不成声:“……妈。”
韩金花叹气:“咱家这日子也不知道咋就过成这样了。”
挂了电话后,沈桂英立刻就去找了金丽荣……
金家这边。
换了人,金元宝愿意吗?
金元宝当然无所谓,林秀秀可比沈小翠漂亮多了,还是城里姑娘,还是大学生,至于说之前坏掉的名声,金元宝不在乎,他名声又有多好。
不过眼前这个林秀秀也是个贱货。
最早的时候,他姐金丽荣就问过他,看不看得上林秀秀,她给保媒。
他无所谓。
但林秀秀她妈推三阻四的。
那时候高考还没恢复,她一会儿说林秀秀还小,一会儿说林秀秀从小啥活也不会干,连饭都不会做,娇气的很,反正就是不愿意嫁的意思呗。
金元宝也无所谓,他还不想结婚呢,带着一群兄弟到处玩多爽快,结了婚又要催生孩子,麻烦事一大堆。
后来高考恢复,林秀秀要参加高考,那人家要去上大学,更不可能了。
金丽荣就也不提这事儿了。
却没想到高考完,过完年没多久,林秀秀他妈就找金丽荣,商量着说侄女沈南星没考上大学,怕她想不开,给她说个好人家,那姑娘长得好人也勤快,就是性子木讷些,看看金元宝愿意不愿意。
金元宝见过沈南星,当然愿意啊!
但沈南星死活不愿意嫁,金元宝又看上了,就算计讹沈南星,说她给开错药看错病,逼着她嫁……
最后也没成,被躺在床上的活死人给抢了。
金元宝气,但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就想着从长计议,他还不信弄不过个活死人。
岂料那活死人醒了,恢复得还特别快,而且手段比从前更加凶残。
金元宝还明显感觉到,这个没了从前记忆的三混子,行事上比以前更加无所顾忌。
以前他教训人归教训,有分寸,打伤打疼但不会打残。
现在的……
前些时候他看病回来,去招惹摆摊的石小榕,当时他知道谈礼醒了,但听说他醒来后失去记忆,智商啥都退化了,就也没放在心上,还想着啥时候有机会了,当着他的面调戏沈南星。
结果呢,他就是说想要娶石小榕,谈礼就找上门来。
直到现在,只要回想起谈礼叫他出去那一夜的手段,他都还浑身发冷,控制不住地手脚哆嗦。
这个失去记忆的谈礼,真是个疯子,敢杀人的那种疯子!
反正金元宝对现在这个谈礼的惧怕,比从前更甚。
他是好色喜欢搞女人,又不是喜欢找死。
沈南星长得再好看,也没他的命好看。他是真不敢打跟沈南星有关的一切的主意了。
但他对沈桂英一家也是心里有火。要不是沈桂英说要把沈南星嫁给他,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
至于说为啥要娶沈小翠……
金元宝想起来就咬牙切齿。
他自己有没有生育能力他清楚,那他媳妇又是怎么怀孕的呢?
那个吃里扒外的宋柳,水性杨花的玩意儿,要跟他结婚,目的就是让他姐给她弄去医院上班。
宋柳知道他的毛病,也说是自愿的,他姐当然就答应了,把宋柳弄去医院。
可这个水性杨花的玩意儿,才跟他结婚一个月,就怀孕了!
他都没捅过她,她怀的谁的野种!
要不是那天在医院里被田彩云揪着打,她都不敢叫任何人知道她怀孕了!
任凭金元宝咋打,她都不说怀的谁的种。
没错,宋柳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给打掉的,医生说她以后不能生了,关他屁事!
本来这事儿就完了,但是前天晚上……他又被谈礼给逮住,还说要告诉他个秘密。
金元宝一点都不想听他说的秘密,他见都不想见到谈礼这人!
但这事儿由不得他。
于是,金元宝就知道了,原来让宋柳怀孕的野男人,竟然是他亲爹!
金元宝简直都要炸了,在家里大闹一通,拿着刀要砍他亲爹。
但最终被他妈跪着哀求,他才停手。
他妈说,他已经不能生了,总得要有个儿子吧?与其抱养外面的野种,不如生个有自家血脉的。
呵呵,所以就让他亲爹上了是吧。
金元宝拿刀背狠狠抽了他爹俩耳刮子,但终究是扔了刀。
亲爹让他当王八,他能不当吗?
至于宋柳那个水性杨花的玩意儿,孩子也流了,以后都不能生,他肯定是不会再要了,反正也没有结婚证,直接撵走就是了。
那宋柳本就是奔着他家能给她安排到医院才跟他结的婚,要不然哪家姑娘会嫁给他,这点自知之明金元宝还是有的。
果然,要撵走宋柳,宋柳连一声哭闹都没有,只说不能动她在医院的工作,要不然,她嘴里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不就一个破工作,金元宝才懒得管。
再者宋柳这玩意儿聪明,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从头到尾都只说是被田彩云打流产的,既然她都能怀孕,他金元宝在外头的面子就也算维持住了。
不过……
哪个男人当了王八会不气?
逼他当王八的,还是他亲爹妈。金元宝本就因为性功能不行性格已经扭曲,再受这样的窝囊气还不能跟外头说,他就更憋得想要毁天灭地。
于是,他把所有屎盆子和自己心底的怒火,都发泄到了沈家头上。
他还要娶沈小翠。
虽然他看都懒得看那个沈小翠一眼。
只不过么,最终送到他床上的人,竟然是林秀秀。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金元宝浑身止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再看床上的林秀秀,金元宝冷笑连连。
以前看不起他,不愿意嫁给他这个二流子是吧,现在还不是乖乖送上门来挨草。
打量他不知道呢,这是把他当成收破烂的了,一个被谈家明玩烂的贱货,还想正大光明嫁给他!
栾宋大队本来距离公社大街就不算远,再加上林秀秀发疯非要嫁给谈家明这事儿实在是稀罕的很,流言传得那叫一个快。
林秀秀含含糊糊地说她跟谈家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传着传着就成了她连谈家明的娃都怀上过几个了。
金元宝惧怕谈礼,心底当然更怨恨谈礼,他动不了谈礼,这会儿还要被迫跟谈家明玩烂了都不要的贱女人结婚!
再一想到自己现在那玩意儿就是个摆设,甭管叫女人咋弄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男人就是性支配的动物,涉及到这方面的缺陷就容易变态。
金元宝以前玩女人那么恣意,这会儿连太监都不如,他性格更加扭曲。
再想到上一个老婆宋柳是咋怀孕的,他就越发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被挑衅了。
林秀秀万万想不到,她重生了,也找到改变自己命运的关键了。
可,为什么又要落入同样的境地?
甚至,比上辈子还要更早!
当那熟悉的虐待羞辱袭来,当她痛不欲生苦苦哀求,却激起对方更强更重的凌虐时,林秀秀真的懵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不是说你都被谈家明玩烂了吗,这咋还流血呢。”
“贱货,就那么喜欢谈家明?他很大是不是,有这个大吗?还带刺呢,喜欢不喜欢……”
晕过去的时候,林秀秀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她恐怕根本就没有重生吧,她只是做了个重生的梦……
第50章 谈小礼又去市里挣外快了,说是要一两天。 ……
谈小礼又去市里挣外快了,说是要一两天。
这天,梁嘉年跟他妈周佩玉一起过来了,秦虎给送来的。
顺便还给沈南星带来了一份报纸,《教育学习报》,上面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文章,《新社会的土壤,才能孕育出时代之花——南星。》
沈南星眼睛一亮,贝明艺的稿子发了。
算算时间也确实差不多了,现在距离高考成绩公布只有5天时间了。
周佩玉笑:“这报纸大的机关单位才会订,我估摸着你没有,就送过来了。”
这是教育学习报,不是丰省日报,确实只有大的机关单位,或者是跟教育相关的单位才会订阅。
这篇稿子从之前贝明艺的采访内容出发,并没有回避她外公在运动中身亡的事,以及她母亲劳改下放的情况,但也没有着重描述。
讲述了一个家庭突遭变故的女孩子,下乡之后是怎么一遍劳动一边坚持学习,哪怕高考停滞,她也没有放弃学习进步,最终在高考恢复之后,才能有那么充足的准备。
文章中重点写了她总结的那些复习资料,有多么全面多么难得。
还添加了佐证,比如京市各个知名学校的知名教师们,都对这份资料给出了超高评价。
光有老师评价不算,还有学生评价,南明县的学生,还有丰省其他市县,主要是丰州市的在校学生,以及不在校,在家自学的知青们,对这些资料的评价。
无一例外,全都是特别高的评价。那些评语沈南星自己看了都觉得脸红。
这时候的人夸人都不怕尴尬的。
后面还写了南星同学在学校组织的一次次考试中,每一次都是名列前茅,分数一骑绝尘。
但是,在高考当天因为不良青年飙车,导致南星同学右臂严重骨折。
报道上还说,南星同学原本是可以躲过这场事故,但她的身后是即将临盆的双胎孕妇、耄耋老人、年幼稚子,她义无反顾地挡在他们前面……
最终,她右臂严重骨折,可她在这种情况下,还用自己祖传的医术,给大出血的孕妇止血接生,最后,拖着断掉的右臂,坚强地上了考场!
沈南星看到这里:“……”
她没有,真的没有。
不过显然,贝明艺的这种“艺术加工”,让她这个人物显得更加高大上了。
沈南星也知道,现在报纸都喜欢塑造英雄,其实也不能说是现在,是任何时候的媒体,都喜欢夸大,喜欢塑造一个全方位的标杆。
沈南星被撞骨折,显然没有她是因为保护孕妇老人小孩才被撞骨折,来得更有冲击力。
她相信,读者们看到这里恐怕都要掉眼泪了。对她这个人肯定也是越发的推崇。
贝明艺还在文章末尾说:或许南星今年的高考无法取得一个好成绩,但她已经为自己,为所有丰省乃至于是全国的考生,也为被她救下的孕妇、老人、孩子,交上了一份满分的答卷!
好家伙。
这样即便她最后高考成绩真的不尽如人意,也不会有人嘲笑她。
周佩玉笑道:“明艺给我打电话了,说报道这才刊登出去两天,他们办公室的电话都已经被打爆了,全都是关心你的,京市的医院还说可以免费给你检查,看看你右手恢复得怎么样。还有很多所大学也都说,无论你高考成绩如何,都愿意接收你入学。”
现在虽然恢复高考了,但推荐入学依旧是存在的,只是在学校里,推荐入学的必然是要比自己考上的低人一等。
这些大学想要不通过高考接收沈南星入学,应该就是从推荐入学这方面操作,并不困难。
因为她有足够多的“成绩”!
周佩玉又道:“另外你的知识点和复习笔记,教育部已经在考虑,让专家组全面审核,重新修改编纂之后,作为教育部指定的教材补充资料,向全国推广。也就是说,它将会成为教材的一部分。”
这一点是沈南星始料未及的。
但仔细想想,也合乎情理,现在的教辅资料领域几乎是完全空白的!
“明艺说会争取你的署名权和稿费。不过别抱太高期望,稿费可能不会很多。”
沈南星点点头。
署名权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说稿费有没有都没关系。
她直接表示,稿费如果有的话,请帮我全部购买这些资料,捐赠到偏远地区。
周佩玉目光中尽是赞赏。
旁边的梁嘉年乖巧地坐着,听着母亲和沈南星对话,看向她的目光更是熠熠发亮。
周佩玉又问:“小南,很多学校都抛来橄榄枝想要录取你,你有什么想法,还是坚持要去京市医学院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再想想办法,教育部的领导很欣赏你,他们也有推荐名额,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操作一下。”
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沈南星坚持要上京市医学院,她就回娘家求求爹妈哥嫂,应该也不是特别难的事情,肯定会有办法的。
沈南星却笑了:“先谢谢您,不过您别着急,等考试成绩公布了再说。”
周佩玉看她这么自信,也有些拿不准了,难不成她右臂骨折,真的没有影响她考试成绩?
那可真是,太叫人惊叹了!
中午周佩玉和梁嘉年在家里吃饭。
谈老太的手艺,哪怕是周佩玉也啧啧称叹:“婶儿,您这菜做的比涉外酒店的还要好呢,难怪年年老是赖您家吃饭。”
沈南星非常认同地点头:“所以等我去上大学,也一定要把奶给带上。”
几人正说笑着吃饭呢,谈家明回来了,给谈老太带了一封信。
谈老太还奇怪呢,谁给她写信,一看地址就笑了,正是她那小姐妹,城里他们住的房子就是这个小姐妹的。
谈老太拆信看,沈南星却是在问谈家明:“酱菜作坊那边出货了吧。”
谈家明也不尴尬,都知道他这些天,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去石庙村。
韩秋梨一直在石小榕那边住着呢,这都多少天了,一点要回来的意思都没有,他去了也不搭理他。
这两天酱菜作坊开始往外出货了,给各个厂子食堂的是用大的坛子甚至是大酱缸装的酱菜,还有一部分是用小坛子和玻璃瓶装的,给厂子领导们带回家吃比较方便也体面。
谈家悦还帮忙给画了个标签纸,是个大辫子的姑娘在吃酱菜的画面,上面写了酱菜的品牌名字,榕姐酱菜。
这是石小榕坚持的。
原本大家想要叫石庙酱菜,但石小榕考虑到以后,谁都能叫石庙酱菜,但只有她做的是榕姐酱菜。
谈家悦的画的标签纸是黑白的,直接油印也花不了多少成本,印一大堆,往酱菜缸和坛子上贴,比光秃秃的显得正规很多。
另外她还单独弄了一部分,用水彩给上了颜色,这样的标签纸可就精美许多了,专门拿去用浆糊贴在玻璃瓶子上,就更上档次。
谈家明过去献殷勤,就是帮着装车送货,他会开拖拉机,也会修,还能借来拖拉机。
韩秋梨也不管他,随便他。
谈家明就说起送货的事儿,拖拉机运输起来也得小心,瓶瓶罐罐的,颠簸容易破损,车厢里都得垫上厚厚的麦秸秆,玻璃瓶还得垫麦糠。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那些厂子本来就是因为谈礼的面子才要的这些酱菜。
当然了,这些酱菜的味道确实好,但再好,也就是个酱菜,食堂用谁的都行,员工也没机会挑拣。
现在有谈礼的关系,石小榕的酱菜才会这么顺利送进去。
那边结账也快,东西送过去点了数量之后,人家就给批条子到财务去结账。
这边送货的人也会做事,经手的人都给人家塞包烟塞两罐子酱菜。
谈家明说:“玻璃瓶太少了,给供销社就送了几十瓶,都不够卖的。”
周佩玉也笑道:“那酱菜口味做的是真好,不像其他酱菜那么咸,跟吃盐一样。口感又特别脆爽,酸辣开胃。家里那几瓶,你梁叔配着馒头一顿都能吃掉半瓶,炒的菜都不爱吃。”
正说笑着呢,谈老太已经看完信了。
“没事吧?”沈南星问。
谈老太道:“我那老姐妹说,她年岁大了,孩子们都不放心,以后估摸着不会再回来了,那院子她要卖。”
确实,老太太又没有自己的子女,她一手带大的子女对她也很好。
放她一个人回来这里,那也是真不放心。
谈老太:“她问我要不要那院子,一千块钱,现在没钱也不着急,什么时候手头宽裕了再给也成。”
一千块钱听起来不多,但在这个年代,那也是真不少。
而且这年代谁会花这么多钱去买房子啊。
沈南星:“买吧。”
那院子距离南明高中那么近,以后妥妥的学区房不说,占了那么大一块地,光地都值多少钱。
现在有钱的话,一千块买下来是肯定不亏的。
谈老太点头:“那就买。以后你上大学放假回来,不想住村里咱们就住城里,买东西弄啥都方便。”
谈家明就问谈老太,那手续咋办。
谈老太说:“信上说,她跟儿子一起回来一趟,要把男人的坟也给迁走,方便日后祭拜。说是信寄出来后他们就也准备出发。寄信慢,我估摸着他们都要到了。明儿咱们去县城看看,说不定他们都回来了,没回来就叫大华婶子看着,给咱们送个信。”
周佩玉就说:“下午秦虎忙完过来接我们,那就顺便一起坐车上去,小南这手臂还没好,坐拖拉机太颠簸了。”
其实吉普车也很颠簸的。
谈老太点头:“那也行。”
下午两点多秦虎就过来了,接上几人一起去了县城,直接送到南明中学门口的那个小院子。
小院的门开着。
进去一看,果然,那老姐妹和儿子已经回来了。
见着老姐妹,谈老太也是红了眼圈,在互相介绍了之后,俩老人就迫不及待地坐下聊天。
沈南星则跟着梁嘉年和周佩玉一块儿走了,她想要了解一下飙车党的案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林克保失踪了?”
得到这个消息,沈南星也是满脸惊讶。
秦虎就详细把他知道的,跟飙车党的案子有关的事情说了一遍。
“事故发生当天有三人重伤,其中一个已经死了,被抓了几人,外逃了几人。”
“又过了几天,就是谈礼被叫去做笔录的那天,村民送来一个半夜掉粪坑里的,全身多处骨折,这个后来因为全身多处感染也死了。”
“后来又陆陆续续抓到了三个,还有一个在逃,一直没有抓到。”
秦虎说:“林克保失踪已经好几天了,之前消息一直没有对外公布,现在出动了许多警力,也还是没有找到。办案的人说怀疑是跟前些时候打击赌博有关,沈显宗被剁手指的那次,主犯和几个小弟逃跑了,怀疑就是被他们报复了。没有收到任何勒索信息。那些老公安都怀疑,人恐怕已经遇害了。”
沈南星沉默许久。
她忽然问到:“那个孙秃子被绑在电线杆上,又是怎么回事?查出来了吗?”
秦虎摇头:“孙秃子这事儿也蹊跷的很,南明县的飙车党就是从孙秃子开始的,他爹是孙庆江,没人敢管他,他就很是无法无天。但高考出事那天,那一群飙车党里并没有孙秃子。哦对了,最后一个在逃的,以前倒是跟孙秃子关系*挺好的,公安也去找了孙秃子很多次,孙秃子也不知道那个人去哪儿了,估计看事儿惹得太大,已经跑去外省了。”
沈南星:“……”
晚上,又劳烦了秦虎一趟,送沈南星和谈老太回去家里。
梁老太太和周佩玉都很热情地邀请他们在城里住一晚,谈老太却说得回家拿户口本和介绍信,办房屋地契过户的事儿。
原来那位老姐妹已经回来两天了,迁坟的事都已经回村里去办妥了,也跟亲戚朋友们都吃了饭,只剩下把房屋过户,他们就要走了。
谈老太和沈南星今儿上来没想着他们已经到了,就没带户口本和大队的介绍信,办不了手续。
那老姐妹和儿子着急走,就不好再耽误时间。
这个晚上,谈小礼没回来。
他跟沈南星说过的,这次要去庆市制冰厂帮他们修机器,最快也要到明天或者后天才能回来。
沈南星从未觉得,床会这么空,夜会这么难熬,心绪会如此烦乱不安。
次日一早,谈老太和沈南星又去了县里。
“上到你名下。”谈老太说。
谈礼的户籍不在本地,谈老太说她岁数大了,放她名下以后还得过户麻烦。
沈南星也没扭捏,一个院子而已。
有秦虎打招呼,房子那边也没纠纷,又都是当事人亲自到场,还有田家的其他亲戚作为佐证签名,这过户就很顺利了。
中午一起吃个饭,下午那位老姐妹就跟儿子一起去赶火车了。
谈老太情绪有些低落。
有些人,可能一别就是一辈子了。
沈南星就叫谈老太看看院子要怎么收拾,之前是借住别人的院子,现在院子是自家的了,那自然要好好休整。
比如住进来的时候,就被秦虎说不太牢靠的那堵墙,经过了夏季风雨的侵蚀,看着更是摇摇欲坠,估计撑不了几天。
即便沈南星很快就要去上大学,那也要把这院子给修缮好,不然院墙房子很快就塌了,更是麻烦。
谈老太就来了劲头,跟沈南星在院子里进行规划。
两人正商量着那棵枣树是不是得修修,长太大,估计那一截院墙就是被枣树的根给撑裂才会即将垮塌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南星是住这儿不?是这家吗?”
有人在焦急地询问路人。
沈南星听到了,抬头看过去,大门口就冲进来了一个还穿着护士衣服的女人,三婶张玉茹。
“小南,小南真的是你,你快跟我去一趟,救救你三叔。”张玉茹眼睛红彤彤的,焦急得不行。
沈南星:“……怎么了?”
张玉茹哭得喘不上来气:“你三叔前几天不小心摔一跤把腿给摔断了,伤口可能是感染了破伤风,现在抽搐高烧,人已经昏迷了!”
“小南求求你,你救救你三叔吧呜呜呜……”
谈老太不放心,跟着沈南星一起,和张玉茹去了医院。
听说她来,陈耕良也立马过来病房,把病情说给她听。
除了腿部骨折外,就是出现了破伤风感染的症状,流口水、抽搐、浑身肌肉僵直、角弓反张。
典型的破伤风感染。
现在的手段就是打镇静剂。
破伤风感染治疗的一个最重要环节就是缓解病人的肌肉僵直、抽搐。
因为病人在这一系列痉挛的反应中,气道会产生大量分泌物,妨碍患者呼吸,一个不小心,患者可能就窒息死亡了。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沈青山又开始抽搐,还出现了紫绀。
沈南星立刻说:“赶紧叫外科医生过来,病人出现紫绀,得马上进行气管切开。”
都不用看就知道,此刻沈青山的气道里一定是充斥着大量的分泌物粘液,把气管都给堵住了。
得紧急切开气道清理粘液,否认病人很快就没了。
“赶紧叫医生来啊!”
这年头一个偏远地区小县城的外科医生,根本不能指望他有多少外科素养。
本身国内外科技术上就落后很多,再加上人才断代严重。
眼前被赶鸭子上架叫来的这位,是从前推荐入学上了医科大学的,在学校学了多少知识不知道,反正这会儿是不敢上手。
沈南星:“你按我说的做,会成功的!不用担心出血和麻醉问题!快点,再耽搁就来不及了!摸这里,甲状软骨下缘,沿着颈前正中线切开……”
“……”
一阵兵荒马乱。
就在病床上进行的气管切开术,看着实在是有些吓人。
不过好在切开后出血好像并不多,赶紧插管人工呼吸。
病人总算是救回来了!
亲自动手的那个医生,紧张的浑身都是汗。
“安定停了,东莨菪碱按每公斤0.05毫克肌注,我再开些中药……”
日后中西医结合治疗破伤风已经成了常规手段。
事实上如果早点让她来治疗沈青山的话,都不需要用到西药的手段也可以。
他的肌肉痉挛,她完全可以用针术来解决,剩下的就是处理伤口,尽可能降低破伤风病毒的破坏。
说来沈青山也是倒霉。
不小心摔倒,竟然会摔在一截埋在泥里的生锈断裂铁锨上。
骨折了不说,还感染了破伤风。
这种概率太小了。
沈青山救回来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解除一次生命危机,后续治疗还得很长时间。
张玉茹差点儿给沈南星跪下。
“小南要不是你,你三叔就真的没了……呜呜呜……”
沈南星没理会张玉茹:“治疗方案我会写出来。三婶,你再好好跟我说说三叔受伤的经过……”
*
谈礼到次日上午才回来,风尘仆仆的,估计是回村里扑了个空,又赶紧跑来城里的。
他回来的时候,谈老太去买菜了,大华婶子和田月莹过来串门。
昨天三婶过来找她,求她救沈青山的事,大华婶子也听说了,就在聊是出了什么事。
沈南星大致说了一下,就是骨折加破伤风。
她还是顺便跟两人说了破伤风的感染条件,一旦感染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治疗不及时死亡率可是很高的。
大华婶子吓了一跳,咋这么危险,那我们平常被镰刀割了菜刀割了,这,这不是很危险?
沈南星只能说,如果是被生锈的铁器割伤,伤口细深的话,就比较危险。
事实上她有时候都觉得感染不感染破伤风,看运气的成分也很高。
倒也不必草木皆兵。
“那你三叔现在没事了?”大华婶子问。
沈南星点头:“我这两天还会去医院给他扎针控制肌肉痉挛,如果我过不去的话,就用镇静剂,扛过去前面这段时间,再配合药物治疗,应该就没问题了。”
大华婶子不由得赞叹起沈南星的医术。
谈小礼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显然,沈南星和大华婶子她们的对话,他也听见了。
大华婶子见他回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南星,就笑着起身:“哎呦我们也要回去做饭了,下午没事了再过来找你奶说闲话。”
两人走后,院子里就只剩下沈南星和谈小礼。
“刚才是在说沈青山……”谈小礼问。
沈南星看着他:“恩,他昨天差点死了,我给他救回来了。”
谈小礼有些惊讶:“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谈小礼:“沈青山他……”
“他怎么了?”
谈小礼声音闷闷的:“你不是说,不把他们当家人吗?”
沈南星笑了一下:“不当家人,只是路人,那我能救当然就更要救,哪里不对吗?”
她看着他,眼神跟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谈小礼没来由得,就有些心慌,他立马像往常一样露出一个笑脸,把背包打开,献宝一样从里面拿出了一盒巧克力。
“听说是外国进口的,南南你尝尝。”他说着就打开盒子,撕开包装,掰下一块送到她嘴边。
的确是质量很好的巧克力,丝滑醇香,她慢慢吃着。
“怎么又来这儿了?”
谈小礼拇指拭去她嘴角的一点黑色,自然而然地放在自己嘴里嗦一下,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沈南星只觉得喉咙有些紧。
她吸了口气才说:“昨天奶收到田家奶奶的信……现在院子已经卖给咱们了。”
谈小礼眼前一亮:“那也好,这院子位置不错,又够大,重新修缮一下,就是咱们自己家了。”
“嗯。”
谈小礼立刻就把沈南星拉到那棵大枣树下:“这段围墙得重修,到时候把这枣树的根圈一下,上面正好可以摆花盆。”
他抬头望向大枣树,现在上面已经挂满了弹珠大小的枣子,再过一个多月,枣子就会更大也会变红,爬上去一摇树枝,就能落下满地的枣子。
沈南星喜欢吃新鲜的硬的枣子,红半张脸的那种,吃起来脆甜脆甜的,但生枣伤胃,不能多吃。
看着眼前兴高采烈规划着院子的谈小礼。
“林克保死了吗?”她忽然开口问。
“什么?”谈小礼好像没听清。
沈南星又问了一句:“林克保死了吗?”
“南南你在说什么,你……”
他想否认。
但沈南星就那么看着他,他的声音逐渐就弱了下去。
他微微抿唇,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那他人呢?”
“过两天他们就能找到他了。”他垂眸。
“等我高考成绩出来,对吧。”沈南星问。
谈小礼抬眸看她:“南南……”
沈南星忽然就揉了揉太阳穴,压力大的时候她会偏头疼,哪怕她是神医,能治疗无数人的头疼,却拿自己没有办法。
因为她无法消除自己的压力,也习惯于和疼痛共存,有时候根本就是忘了给自己治疗。
虽然治疗之后,下次也还是会继续疼。
“南南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见她脸上不好,谈小礼顿时就紧张的不行,立刻伸手捧住她的头。
她躲开他的手:“我没事。谈礼,我再问你,飙车党有个掉粪坑的,怎么回事?孙秃子被绑在电线杆上,跟你有关系吗?跟孙秃子关系好,至今都没被抓到的那个飙车党,现在到底在哪儿?”
谈小礼:“……”
“还有沈青山意外摔伤,林秀秀嫁给金元宝……”
沈南星:“谈礼,你到底做了多少?”
谈小礼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板起脸来的时候本应该是很严肃的。
可他那双眼睛里,却带着委屈和难过。
“南南,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先回答我。”
“好。”
谈小礼点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都是我干的。”
“为什么!”
“因为你高考那天出事根本不是意外!是林克保一手策划的!”
谈小礼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因为去年你已经考上了京市医学院,但却被林克保夫妻俩拦截了你的通知书,叫林秀秀顶替你去上大学!”
“因为他们不光要抢占你的前途,还要毁了你的人生,把你嫁给金元宝那种渣滓。”
沈南星:“……”
果然。
他知道了。
沈南星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昨夜想了很多,辗转难眠。
今天听到他自己亲口承认,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南南,他们去年已经差点儿毁了你的人生,今年却还要阻拦你高考。”
他的手轻轻握住她骨折的右臂,眼泪滚落,砸在石膏上,瞬间只留下一点水渍。
“南南你不疼吗?”
“我都疼死了。”
沈南星眼眶也红了:“我都跟你说了,我会用针刺止疼,我不疼,真的不疼,也没有影响到我考试。”
“我疼。”
“……”
“我原以为是意外,可是不是的!”
谈小礼一双眼睛全都红了:“都是他们的算计!沈青山说要在路上拖住你,叫你考试迟到,林克保想要制造意外重伤你!”
“他们怕你考上京市医学院,因为京市医学院已经有个沈南星!”
“他们还怕你考出好成绩,因为高分省里会复核档案!”
“你那么想去京市医学院,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一个目标,为此你付出了那么多,可他们却篡改了你的志愿。”
“我只恨我发现太晚!南南,你的志愿已经被改过,你今年考再好也去不了京市医学院!”
“他们都该死!”
“死都便宜他们了!”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还有韩金花林克保沈桂英,他们不是想跟金家结亲吗,那就让林秀秀嫁给金元宝!让他们也尝尝什么是剜心之痛。”
沈南星却是气急:“谈礼!你的智商就是用来做这些事吗?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我不想要你成为一个罪犯!”
“如果想杀他们我能做得悄无声息!可我不要因为他们这些渣滓,成为罪犯!”
“谈小礼,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她盯着他。
他也看着她。
片刻之后,他轻声说:“南南,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也问你一个好不好?”
“……”
“你早就知道,你去年的大学名额被林秀秀顶替。”
说是问题,却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你也早就知道,你填报的志愿会被更改。”
“你还知道,林克保会在高考那天伤害你。”
“所以南南,你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跟我说呢。你说沈家人不是你家人,我才是。可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呢?”
不是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而是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
她刚开口,他却捂住她的嘴,摇头:“那些不是我要问的。”
看着他的眼神,她心慌的很。
他问:“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南南,是你把我从混沌中唤醒的,是你让我从一无所有的空白,变成现在的谈小礼,我的世界没有过去,只有你。”
“你说过喜欢我,是像喜欢一只从小被你花费精力养大的宠物一样的,喜欢我吗?如果你养的是其他人,是不是也会喜欢他们?”
“我在你心里,是无可替代的唯一吗?”
“南南,我不是小孩子了。抛开所有一切,你,爱我吗?”
他从前清亮的目光,此刻全被水雾笼罩,完全看不清楚。
沈南星一颗心仿佛被攥紧,无法呼吸,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
院墙外面有孩童在追逐打闹,欢声笑语一片。
院墙内的她不断摇头,泣不成声。
“谈小礼,那些事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南南!”
他脸色骤变,顾不得有其他反应,长臂一捞就抱住了她。
一切发生太快,沈南星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一截从他们搬进来就带有安全隐患的墙,终于还是塌了。
而他们两个就在墙边站着。
距离太近,墙体砸下来的时候,谈小礼也就只来得及把她捞在怀里。
世界在下一秒,陷入黑暗。
……
沈南星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很多人。
谈老太、梁老太,周佩玉和梁嘉年都在,刘兰香也在。
沈南星只觉得犯恶心,头晕,但意识回笼后她第一时间寻找谈小礼。
没看到人,她就记着想下床。
“别急别急,三礼没事,他比你还先醒过来呢,怕你醒来饿,我叫他跟小江先出去吃饭,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东西,放心吧,一会儿就回来了。”谈老太赶紧说道。
沈南星总算是松了口气,也没想起来问什么小江。
头还有些晕,她摸到自己的额头上有个大包。
周佩玉也是松一口气:“总算是醒了,你俩也是倒霉,那墙原本不会倒的,墙外几个皮孩子打闹追逐到墙边刹不住撞上去了,那墙本来就快要倒,这一撞就直接倒了,偏巧你俩就在那儿站着。”
“本来那墙都是土坯墙,这么多年也被雨水侵蚀得差不多了,就是砸你俩身上也就是把你们砸倒了,没啥事,你说巧不巧,你俩被砸趴下来的时候,额头正巧磕在花盆上……你俩额头都给磕个大包出来,你们隔壁那姑娘听见动静过去的时候,你俩倒是没被墙埋住,就是都被磕晕了。那姑娘赶紧叫人送你们来医院。”
沈南星摸着自己额头,也是哭笑不得。
怎么就那么巧。
“你胳膊上的石膏摔裂了,医生帮你检查了一下说是里面应该没有错位,你自己再检查一下?或者是去庆市拍个X光,那个看得准。”
周佩玉说:“胳膊可是大事,不能马虎。”
沈南星自己摸了一遍:“没事。谈礼给我挡了一下,墙体其实没砸到我,摔下去的时候他胳膊撑着,也没磕到我受伤的地方。”
周佩玉点头:“行,你检查没问题就好。既然你醒过来了,那我跟嘉年就先回去了,你一天都没吃饭,等会儿先少吃一点垫垫,晚点我炖骨头汤叫嘉年给你送过来。”
“不用麻烦了,我没事,这就出院回去了。”沈南星说。
她就是有些轻微脑震荡,没有必要住院。
她想赶紧见到谈小礼,她想跟他道歉。
她当时只是太生气了,才会问他是不是杀人了。
但她昨晚辗转难眠的时候其实已经想过很多遍,在脑子里推演过很多遍。
谈小礼可能是因为飙车党害她断手,却没有被全部抓回来,还有人逃跑,他生气就自己去追逃掉的人。
结果可能是从那人口中得知,他们是被林克保指使的。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但就凭林克保伤害她,他都不会轻易饶过林克保。
而他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从林克保口中知道了一切真相。
或许是因为他苏醒过来之后的世界,她占据了太重要的位置,在对待她的事情上,他就很容易丧失理智。
他要为她报仇。
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但他,最多就是教训那些人,肯定不会杀人。
她当时太生气了,害怕他万一失手就会成杀人犯,在跟他吵架的时候就问了出来。
在他听来就是她不信任他。
他一定很难受。
她现在只想赶紧找到他,跟他说声对不起,她当时就是太生气了。
他们在吵架吗,情绪上头失去理智了。如果那算是吵架的话。
还有最后,他那么难过地问她,到底喜不喜欢她。爱他吗?
她迫不及待想要亲口给他回答。
她要起身下床,准备出院。
周佩玉却说:“还是住一晚吧,军区的大夫明天就到,要过来给谈礼做个检查。”
沈南星一愣。
周佩玉连忙道:“哎呦,哎呦,只顾说呢,还没告诉你呢。叫你奶说吧。”
沈南星这才注意到谈老太,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一样,那精气神儿都跟以往不一样,像是……
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一般!
谈老太:“你俩这一摔,倒是摔出好事了。”
沈南星不解。
谈老太:“三礼恢复记忆了!”
“……”
谈老太脸上都是笑,笑着笑着却又忍不住哭起来。
“我老婆子总算是熬到这一天了,小南啊,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三礼这会儿恐怕还是个活死人呢,当初京市的部队医院,还有那什么外国合作的医院,都说三礼醒不过来了,就连三礼他爹都要签啥放弃救治协议……我死活不干,三礼就是一辈子都只能躺着,我也伺候到他死。我就是拼着一口气把他带回来,我是真没想到他还能醒……”
谈老太哭得不行。
梁嘉年赶忙掏出手帕递给谈老太:“谈奶奶你擦擦眼泪。”
周佩玉也说:“这是高兴的事,您怎么还哭成这样了。”
沈南星却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太会转弯了:“奶,你再说一遍,谈礼怎么了?”
谈老太吸了吸鼻子,这才擦掉眼泪,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小南你还记得不,当初你刚唤醒三礼的时候,三礼完全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后来在你调养下,他倒是成长很快,心智也跟咱们成年人一样了。”
“小南我记得你那时候跟我解释过这种情况,说植物人唤醒后是有可能出现记忆错乱的情况,有人会缺失部分记忆,也有人会像三礼一样智力退化,你还说,可能有一天他的记忆忽然就又都回来了!”
谈老太一双眼亮晶晶的:“小南,三礼他记忆恢复了!”
沈南星的脸色忽然一寸寸泛白。
声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瞅瞅,小南也被惊着了。”周佩玉笑,“这可真是奇迹啊。真该叫京市那些医院的医生都来看看!”
沈南星只觉得嘴唇干涩无比:“奶,谈礼他恢复的,是全部记忆吗?”
说到这,谈老太也忍不住叹气:“他说他在部队出任务是怎么受伤的他都记得,一直到后来重伤昏迷,他就不记得了,不过再后来,我把他带回老家,他说他能听到我说话!”
沈南星的心还在不断下沉。
谈老太:“你嫁进来的时候,他说他都知道,他能听见也能感受到,知道你是怎么照顾他给他扎针的,但他就是醒不过来,就跟做梦魇住了一样,明知道在做梦,就是醒不过来。”
说到这儿谈老太又忍不住抹泪:“他醒着什么都能听到能感受到,却死活醒不过来,我都不敢想他是怎么过来的!小南,要不是你那么快就把他唤醒,我真不敢想那样的折磨,他还要承受多久!”
“所以,他的记忆……”
谈老太微微叹气:“他记得你给他扎针,给他上药,还在他身边不断地喊他,叫他赶紧醒来。他听到你说方雪梅在外面大骂,还说那些妨后的话,他还听到你跟他说我哭了,你叫他赶紧醒来,他就醒了。”
沈南星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走廊上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还有熟悉的说话声。
很快,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
“三礼小江,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小南醒了!”
病房门口高大英俊的男人,朝她看来。
他的目光……
沈南星只看了一眼,就闭上眼睛。
他是谈礼,18岁去当兵,25岁重伤昏迷的谈三礼。
不是她的谈小礼。【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