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惊鸿回转神思,再对上那张如画的眉眼,同样的答案却怎也无法说出口。


    掩饰一般的,她半坐起来,“什么时辰了?臣妾有些饿了。”


    萧执玄望着她的眼神明显低落下去,可听到她饿了,还是先去传膳。


    早饭送上的时候,二人心照不宣地将方才的事情轻轻揭过,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


    虞惊鸿真如她所言的那般饿了,埋头吃的很快。


    萧执玄对比起来反而像是病了的那个,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碗里的粥,搅合来搅合去,半天吃不上一口。


    虞惊鸿原本吃的正起劲,见他这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陛下,可是这些不合你的胃口?”


    “没有。”萧执玄嘴上答应一声,往嘴里喂了一勺粥,食不知味地咽下去才笑着道:“好吃的。”


    见状虞惊鸿也不好说什么了,继续埋头干饭。


    萧执玄愣愣看她半晌,眼神幽深。


    吃过饭之后,三福进来禀告,原是温温哭了,萧执玄听了就让他把人抱过来。


    “可是昨日那个孩子?”虞惊鸿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低声问。


    萧执玄恹恹点头。


    虞惊鸿点点头,没再吱声,她现在有些不敢惹他,旁的也就罢了,就怕他又逮着她问些有的没的。


    孩子抱进来,一个劲的哭泣让这么小的孩子嗓子都哑了,听起来像是鸭子叫。


    萧执玄接过来,脸色发暗地想着:真是不讨喜,跟他那个祖父没两样。


    可奇怪的事情在于,原本哭闹不止的孩子到了他怀里,竟然奇迹一般的不哭了,抓着他胸前的一点衣料,一手含在嘴里突然笑了。


    萧执玄愣了,他没怎么接触过小孩子,原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讨小孩子喜欢才是。


    虞惊鸿在一边探过头来,那孩子的眼珠子转了转,又盯到了她脸上,笑得更是开心了。


    “看来这孩子很喜欢陛下呢。”


    萧执玄看向说话的人,虞惊鸿对待孩子好似天然要耐心些,原本秀美的容貌因着嘴角的浅笑蒙上了一层浅淡的温柔,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他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可终究没有说。


    “给我也抱抱?”虞惊鸿故作不觉他的视线,眉眼很清浅的弯着。


    萧执玄蓦地收回视线,将孩子递过去,动作很是生疏。


    虞惊鸿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了,嘴角咧的更欢。


    还是没长大啊,如今抱着这么小的婴孩,竟然还是幼童般的稚嫩,若是别个儿做皇帝的,怕是孩子都有一箩筐了,偏他还是个孩子样。


    她兀自想着,手上却很是轻柔地将孩子接了过来,“是叫什么名?”


    “温温,大名萧伯温。”


    “温温?取的哪个字?”虞惊鸿逗弄孩子的动作停住,抬眼瞧过去。


    “‘依然一笑作春温’的温字。”


    虞惊鸿轻声默念一遍,对上温温圆咕隆咚的大眼睛,瞬时笑了。


    “是个好名字,很衬他。”说着她将怀里的温温晃了晃,把孩子晃的咯咯笑,自己也忍不住弯了唇。


    “是不是啊?温温?”


    温温还小,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只是被逗弄着笑得更是欢实了。


    萧执玄愣在一边,直勾勾地看着。


    虞惊鸿无论在何处,无论施以何等手段,可她的底色就是温柔的,是炙热的,是会将人的心一同融化的。


    所以喜欢上她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情啊?可要被她喜欢却好像才是难如登天。


    他暗自想着,心好似也跟着坠入了无间地狱一般,沉沉地下落着,仿佛如何也落不到实处去。


    留下她!留下她!


    他的心在不断地叫嚣着,澎湃着,希冀着。


    可他该用什么才能留下她呢?还有什么才是她真正在乎的,能够将她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的东西呢?


    他抬眼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虞惊鸿,她身上满是母性的温柔,笑着看向温温的眼神一如十余年前看向自己的。


    怎么办?


    他目光深深,眼底的光晦涩难明。


    阿娘,我好像没办法放你离开了……


    萧徽卓真当起来甩手掌柜了,直接带着王妃出游去了,在京中的王府早就人去楼空,留下萧执玄跟萧伯温大眼瞪小眼。


    萧执玄最初收到萧徽卓的信时,原本还很是生气,死活要把萧伯温给送走,不管不顾了,虞惊鸿见了,直接拦住了他,说自个儿与这孩子投缘,求着他把人留下来。


    萧执玄哪里有不应的,这不就将萧伯温给留在了宫中。


    留下倒也罢了,偏偏萧伯温很有几分缠人的性子,尤其爱缠着萧执玄。


    白日里还好,是个不怕生的,谁抱着逗着,只要不是饿了、尿了,都很好说话,基本上不带哭的。


    可夜里就不行了,他只要萧执玄抱着睡觉,只要不是他,谁都不给面子,必哭的要掀翻屋顶。


    留下的第一夜,萧执玄跟熬鹰似的,死活也不肯松口,就跟萧伯温耗着。


    萧伯温也是个倔强的,把嗓子都哭哑了也死拽着萧执玄的袖子不肯松手。


    虞惊鸿率先看不过眼了,眼见着小小的孩子快要哭过气了,心疼的不得了,嘴上不免带了几分怨气。


    “他这么小一个,陛下同他置什么气?不过是孩子想要同你亲近,就是从了他有什么不可?”


    萧执玄原本垂着看向温温的眸子颤了一下,他缓缓地抬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瞳孔聚在一处,湿漉漉的。


    而眉心轻轻拧成一道褶子,带着明晃晃的难过。


    “你,为了他,凶我?”他的话几乎算得上是一字一顿,指着自己的手还不停的颤抖着。


    虞惊鸿一时语噎,嘴唇张开又合上,半天说不上一句话。


    “是不是在你眼里,谁都能比我重要?”萧执玄却突然爆发了,他近乎是大吼着,双目瞬间就充血赤红。


    虞惊鸿被他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心颤了颤,眼睛里带了一瞬间的恐惧。


    虽然那一瞬很快,萧执玄却没有错过,他自嘲一笑,好像再也抬不起头来一样,深深地垂下去,仿佛是被狂风骤雨吹断了一截的花朵儿,一瞬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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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方才的暴怒也好似过眼云烟一般,早就渺无踪迹。


    “你也怕我。”他垂着头望着地面,眼神都是涣散的,字句都发着抖,悲嘲一笑,满是苦意。悲伤仿佛在装满的壶口溢出来,再一点点流淌成湖海。


    “哈哈哈哈!你也怕我,你也怕我!”他忽然抬头,直视虞惊鸿的视线里满是红血丝,眼球几乎要爆裂一般,瞪着她的视线带着恨意。


    可慢慢的那些恨意一点点消散,随之涌出的是大颗大颗的泪珠。


    虞惊鸿呆住了,双目震动,看着癫狂的萧执玄,她动也动不了。


    萧执玄笑着笑着就哭了,硕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涌出来,像是一场永不停息的雨,大颗大颗地砸在地面上,晕出一团又一团的水痕。


    “哈——”他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又很快地转身,用衣袖狠狠地擦了擦脸,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满室寂静等他离开才好似有了新的响动,原本屏息的众人劫后余生一般地大口喘息着,再顾不上什么失仪与否。


    虞惊鸿的耳朵方才如失聪了一般,根本听不到声响,她只是愣神一般,一直看着地上的几点湿痕。


    突然一阵哭声响进来,她才愣愣地抬起头,像是年久失修的某种器具,不太协调的转动着好似生锈的关节。


    她的目光对上萧伯温哭的透红的眼睛,一把哑嗓子听着好不可怜。


    “他……哭了多久了?”她如同刚刚学会说话的人,一句话说了半天才说出口。


    旁边的流月也是惊魂甫定,听见问话忙不迭地上前一步。


    “小主,世子哭了好久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方才也是他在哭吗?”


    流月愣了愣,没有太明白她问的话,“这……”


    她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虞惊鸿,总觉得她的眼神看似落在萧伯温幼嫩的脸上,却又好似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哭泣的灵魂。


    “我怎么还听到另一个哭声呢?”虞惊鸿好似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


    流月顿时不敢再回话了,当朝天子的泪水,即便看到了,也是要当自己是个瞎子的。


    “请杜太医来一趟罢,他一直这么哭也不是法子,想想办法给哄睡了。”虞惊鸿蓦地开口,话音冰凉不带丝毫温度。


    “诺。”


    虞惊鸿又看向门口,方才那个哭着质问自己是不是谁都比他更重要的人早就没了影子,可那双红的不寻常的眼睛却一直在自己眼前晃动着。


    她只觉得心口堵着,快要喘不上气来,稀薄的空气进入胸腔,带来的是快要知悉==窒息的晕眩感,她身子晃了晃,快要站不稳。


    边上一直留心她的流月立马将人扶住了,“小主,你没事吧?”


    虞惊鸿扶住她一只手,摇了摇头,“他在等我,他在哭,你听见了吗?”


    流月不敢抬头同她对上视线,心中涩然,虞惊鸿这恍惚的样子让她心口发酸,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得去瞧瞧,他一定在等我。”


    虞惊鸿似乎也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回答自己,她自顾自地说着,眼神一点点坚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