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四亲眼目睹了自家闺女吃了一大盆炒饭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爸，程野这情况弄医院去看过没？这吃得也太多了，会不会哪里有毛病？”


    程铁木瞪他一眼：“人家老中医都说了，程野胃口正常，吃长长饭。”


    “长长饭也不是这个年纪长啊，她才多大，长长饭不都十来岁才开始长嘛？”程老四做最后的抵抗。


    “你还不兴人家长得快嘛。”程铁木不爱听他儿子这话，“行了，回来了先帮忙把家里的地打整了，荒山这块的歪脖子树还有老多没砍，趁天气好，把屋头到公路的这条线整理出来，改天你姐夫哥过来一起开些石条出来，把这条路给铺出来。”


    “荒山已经空出来的地，赶明儿补种黄豆。后院下坎坡那块地方，有个大沟沟，程野的意思是想要堰塘蓄水，咱们慢慢弄，争取国庆前弄出来。”程铁木一边吃饭，一边给程老四安排活计。


    女儿女婿开春的时候买了一群黑山羊，天天往小凤仙河那边赶，一家人都忙得很，老幺回来得正好。


    “爸，这都几月了还种黄豆？还有，你一个大人干嘛听程野一个小孩的，她才多大知道个啥？村里还少水嘛，非要在荒山挖个池塘。”


    “叫你做你就做，屁话那么多！”程铁木知道老幺的性子，懒不说，话还多。他孙女是老祖宗送来的福娃娃，不听孙女的难道听他这个懒汉的？


    “我回来是准备卖菜的，不是干农活的。”程老四小声嘀咕，弱弱为自个儿辩驳。


    “你卖菜也要有菜卖，你都不种，哪来的菜卖？”程铁木中气十足地吼他，程幺妹见了，为她小哥说话了，“爸，小哥和嫂子才回来，歇两天再说嘛。”


    “歇？人能歇，地里的活儿能歇吗？你喊它们慢点长，你看听不听？一个二个的不知足，早些年哪有这样的光景哦，地里都长不出来，现在长出来了不珍惜。”


    程铁木摇摇头，到杂物房扛起锄头镰刀和箢篼箩篼，出院子到旁边荒山继续开荒。


    不加把劲干怎么办呢，还欠了老于一万块钱呢。不还了晚上躺床上都烧心。


    饭后程家人都开始各忙各的，兰小花依旧是打理家中的一切。吃完饭，灶房的一堆杂活干完了，又去地里割大叶空心菜。


    这个大叶空心菜还是程野从蓉城带回来的种子，叶子老大一张，快抵上她巴掌了。


    割一垄都要装几背篓，石房子那边还有十多头猪等着吃，不搞快点猪圈都要拱翻。


    程铁木没给张宝丽安排活，张宝丽左看右看，家里都没人了，孩子都去上学去了，她一个人待家里没意思，背着背篓追上兰小花。


    “妈，这是空心菜吧，咋个恁大呢？”


    “程野带回来的种子，从蓉城那边买的，说就叫大叶空心菜，专门喂猪好得很。”


    “她胆子也是大，竟然敢去蓉城。”张宝丽也知道程野去蓉城的事，大嫂去了温州，一起吃饭的时候讲过，她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自己闺女才多大，竟像个大人一样。


    “程野懂事得很哩。”兰小花手上动作不停，一手揪着空心菜菜梗，另一只手拿镰刀，镰刀轻轻一割，大叶空心菜就割断了，清脆的响声，轻轻一撇就能断，非常嫩。


    当妈的听到别人夸女儿，张宝丽还是忍不住高兴。


    但是她更多注意力被眼前的大叶空心菜吸引过去，割断的大叶空心菜，断口很快沁出白色的浆液，空心菜独有的味道弥漫在鼻尖，“妈，这空心菜看着真好，弄点回去焯水凉拌吃。”


    “哪用得着吃这个，小叶的吃着更香，大田那边程野开春那会种了一厢田，长得好得很，村里的种苗都是来我家掐的，等会我带你去掐。”


    “这还不香啊，我之前在屋头坐月子时吃的空心菜都没这个香，我看这就好得很。”


    “你要吃就弄点回去吃嘛。空心菜今年种得老多了，土里种的，大叶小叶都有，还在水田里种了些，那个更香。”


    不过水田里的才刚割了一轮，饭馆子里点名要水田里的那个，拉了半车厢。”


    张宝丽有心想了解家里更多的种植情况和售卖情况，兰小花主动提到了私房菜馆，她乐得往饭馆上多问。


    “他们只要空心菜啊？”


    “家里有的菜都要，就是今年种得太多了，边边角角都种了茄子豇豆辣椒，近处的田地种了苞谷，苞谷窝里种黄豆，中间的空地又种了红薯。”


    就这还不够，程野说把长豇豆也种些到苞谷窝里，到时候也多收些长豇豆，说要晒干豇豆。”


    张宝丽虽说是农村人，不过她是独生女，还是老来女，当姑娘的时候，家里父母都心疼她，只叫她做饭干点家务，有时候懒了饭都懒得做，是她老汉把饭端到床前吃。


    但这并不影响她还是懂点地里的常识，“这样种，肥料跟得上啊？”


    “哪里用得着肥料，今年地里的庄稼都是猪粪牛粪和鸡粪堆出来的肥，程野和老于家的娃娃一起看书找出来的法子，好用得很。一点不比肥料差，而且省城大老板说了，菜不能用肥料，也不叫打农药，打了他不要。”


    兰小花看到的都是表面，背地里其实是程野不要钱似的洒空间井水。她小空间里的水像是用不完似的，即使当天把井水用到了底，第二天又是慢慢一水井。


    不过她从没有抽干过，都是珍惜着用。


    她有空的时候去地里精细洒井水，没空的时候，直接倒进家里的粪坑和肥料堆里。这样一来，程铁木浇肥的时候，连带着一起撒到了地里。


    她也真的和诉冬时一起查找书籍找了绿色有机堆肥方式，并且在不断改进。


    现在人们对土地对土壤的重视度不高，大肆用肥料和农药，到了后来土壤板结，土地盐碱化严重，甚至重金属污染，出现了很多癌症村。


    程野不想叫凤凰岭变成那样的地方，她想把凤凰岭打造成大型综合农场庄园，这样的事情必须重视起来，不能先使用后治理，竭泽而渔。


    因为土地一旦污染了，想要恢复那需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几十年几百年？


    “老于家是那个老中医吗？”张宝丽听何小芬提过这家人，说老于家对她家程野可好了，经常大包二包的买衣服买鞋子。


    她昨晚睡觉的时候也看到了，程野床上的东西，箱子里的衣服都是好料子，那些她都没见过，不是她买的，老程家穷也不可能是程老汉给买的。


    “对头，老于家人可好了，家里修房子差了钱，老于借了我们一万块。你老汉现在天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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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睡觉都惦记这事，想要尽快还给人家。”


    “而且我听说去蓉城那趟，程野买种子的钱，都是冬时那娃娃的私房钱，全给了咱程野。”


    兰小花想起昨儿个诉冬时没过来，怪想得慌，那娃娃不爱说话，没事的时候，蹲在旁边看她做事，一点不觉得不耐烦。


    不晓得今儿个来不来。


    那孩子喜欢吃蛋羹，中午的时候多蒸点，给他留一份。还是多蒸点，不然还不够自家孙女塞牙缝，那孩子也是个大方的，尽让给程野吃了。


    兰小花对现在的日子特别满意，人高兴了，浑身都是劲。


    前两年她以为自个儿日子要到了，没想到这两年越活越精神，风湿也不痛了，吃饭越吃越香，每顿都要吃两大碗。


    “宝丽啊，你和老幺回来了，就好好在家看看有没有能做的营生，我经常听到程野提到你俩就叹气，你们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久了孩子也冷心了。你们不回来，她还准备暑假带你老汉上省城去卖菜卖西瓜。”


    你那个姐姐，程野也给她打电话去了，人家听说是卖村里的菜，懒得跑，说城里多得很。”


    “还要去省城？”张宝丽吃惊，闺女的胆子是不是太肥了点？“她一个小孩子，字都不认识几个，老汉也认不到字，去省城弄丢了这么办？”


    兰小花一听张宝丽说程野大字不识，不干了。说老头子就算了，老头子是真不识字，可她孙女可聪明了，恁厚的书本看得津津有味，奖状都得了一张，诶？奖状？


    兰小花突然想到程野上学期的奖状还贴在老屋，她等会要去揭下来贴新屋这边。


    “你不晓得，程野现在认字比大学生都多。”


    “您老还知道大学生呢？”张宝丽不以为意，以为兰小花自家娃自家夸呢。


    “真的。”兰小花急了，见张宝丽不相信她的话，憋了半天，“程野是坐办公室捏笔杆子的，等她回来你考考她就知道了。”


    农村人对捏笔杆子的人有种天然的敬畏感，对自家孩子的期望都是坐办公室捏笔杆子。


    割完大叶子空心菜，兰小花又带张宝丽去村里大田摘菜。


    昨晚回来的时候天太黑，张宝丽没发现，今儿个还没走近，远远就看到高高的篱笆，圈了大田一圈。


    要知道大田拢共有一亩，六百多平，一圈篱笆弄下来，工程相当浩大。


    “妈，弄这么高的篱竹篱笆干甚？”


    “田里的菜太招村里的鸡鸭喜欢，一个不妨，鸡鸭钻进去把菜啄了，这些都是程野补的第二茬。”


    说起来，刚开春的那会儿，程野想提前成熟时间，于是覆盖薄膜育种。有空间井水的加持，苗儿果然生长得很不错。


    没想到村里的鸡飞进去，一中午功夫就吃光了。


    没办法，她这次吸取了教训，先把篱笆插上再育种。整个春天，家里的狗一天要跑几十趟巡逻，四月份那会儿，还逮了一只好吃的鸡，那只鸡被狼青咬死了。


    鸡是何阿婆家的，程铁木说赔偿，何阿婆不要，但是程正德不依不饶，非要打死狼青，最后赔了两百块钱了事。


    但是从那以后，村里人都晓得狼青厉害，那只鸡被她一口叼死的。


    想到要是人被它那大嘴巴叼一口，肉都要剜掉一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