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姻缘

作品:《小青梅她不开窍

    怀里突然扑进来柔软的一团,原本的愠怒化成了无奈,言清本想把她捉回去好好训诫一番,可感受到她发抖的气息,训诫的话到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生疏且温柔地抚摸她的脊背:“别怕。”


    纪棠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闹事的几个彪形大汉很快被官府的人所制服,莺翠楼被层层包围,场面一度混乱不堪,这才松了一口气。


    脸上的铅粉糊在言清的官袍上,黑乎乎的一团,她偷偷用手蹭了蹭,以此掩饰自己的罪行。


    可那铅粉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纪棠一时情急,干脆两只手一起揉搓。


    头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叹息:“摸够了吗?”


    “够了……”纪棠悻悻地收回手,想到方才抱了他的事不免心虚,小声解释:“我方才只是想报官,不是抱你。”


    死嘴!


    “没有说你不是官的意思,我是故意抱你的……”


    “不是,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纪棠编不下去了。


    她也不知道那股冲动来自于哪里,几乎没怎么思考就下手了。


    言清似笑非笑,嘴角勾起的弧度称得上完美。


    纪棠恍惚一瞬,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今天天气不错啊,大人,你看天边那朵云,像不像你欠我的粽子?”


    “还有,我今天帮你抓到采花贼,你是不是要感谢我呀?”


    言清负手而立,一脸玩味道:“怎么,跟我谈条件,不怕我一脚把你踢飞了?”


    “你才不是这种人呢!”纪棠轻拽他的袖口,贴在他耳边说:“你敢踢飞,我就画你不穿衣服的小人到大街上摆摊!”


    反正她都看过了,还不止一次。


    一旁的几个官兵很识相地齐刷刷转过身不看他们,耳朵却竖起来,互相挤眉弄眼:


    官兵一号:这公子跟大人什么关系?称呼如此亲密!还搂搂抱抱的!


    官兵二号:没听抱竹公子说大人身边新来其他小厮啊。


    官兵三号:大人……竟然好男风吗?


    官兵四号:怪不得没见大人身边有过女人,原来喜欢这样的?


    察觉到炙热的目光,言清慢悠悠回看他们一眼。


    几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今天天气确实不错啊,适合抓贼。”


    “是啊是啊……”


    站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抱竹骤然睁大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黑炭是纪姑娘吗?


    这一身打扮,难不成是什么新的调情方式?


    他们现在已经到不避讳外人的地步了吗?


    老夫人若知晓应该会很开心吧,盼了这么多年的孙媳妇,终于要成功了。


    府里很快就有喜事发生了!


    抱竹傻笑半晌,肩膀忽地被人拍了一下:“非礼勿视。”


    见褚梁面无表情,联想到他前些时日对纪姑娘的殷勤,抱竹忍不住劝慰道:“有些人是注定得不到的,你不要太难过。”


    “……”


    抱竹又说:“不要肖想不该想的人。”


    褚梁没理他,摩挲剑柄上褪色的剑穗,回去善后。


    *


    纪棠洗了个澡,换回自己的衣裳,去牢里看望青蓝。


    青蓝抱膝坐在茅草上发呆,昏暗的牢房里忽然涌入一道光线,她抬手用袖子挡住眼睛,叹道:“是你?”


    牢里阴暗潮湿,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纪棠没在意,坐在她旁边问道:“好端端的姑娘,为何要做贼?”


    青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来话,目光时不时往纪棠的脖子上瞟。


    “你认识我?”纪棠摸摸自己的脖子。


    青蓝摇头:“不认识。”


    “姑娘,我可以看一下你脖子后面吗?”


    “啊?”纪棠不经意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虽说这个颜色姑娘帮了她,但她们才第一次正经说话,怎么上来就要看她的脖子?


    好奇怪。


    青蓝料到她不会同意,淡淡开口:“我本名叫阿青,妹妹叫阿蓝,我们姐妹二人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


    “有一天,我带阿蓝到集市上卖竹筐,街上人很多,我托附近卖扇子的老翁帮忙照看妹妹,去给她买包子,就这么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阿蓝就被拐子拐走了。”


    “后来才知道,那个卖扇的老翁就是拐子,我流浪至今,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终于在一个破庙找到他,他说他把妹妹卖给了汴京一个大户人家。因为妹妹长得很可爱,他卖了个好价钱,所以印象很深。”


    “她脖子下方有一处胎记,我……我只是想潜入她们的闺房看看,见寝衣上绣了名字,我就顺势拿走了。”青蓝眼眶微红:“至于旁的,我真的没有拿。”


    “那你既然看到她们不是你的妹妹,为何一定要拿走?”


    青蓝努努嘴:“因为我不识字,不拿走,怎么记得我都去过哪里……”


    纪棠哑口无言。


    她不太会安慰人,只能陪她一起沉默。


    天空泛起鱼肚白,正是倦鸟归巢时。


    言清见纪棠从牢里出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怎么了?”


    纪棠回过神,认真朝着言清道谢:“谢谢你。”


    “谢我做甚?若没有你乱跑,官府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抓到采花贼。”


    “我不是在说这个。”纪棠没有再提,转而问道:“她会死吗?”


    她对拐子深恶痛绝,不希望青蓝因为这件事付出性命,况且,她只是偷盗,若真被砍头,连找到妹妹的最后机会都没有了。


    但这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国有国法,犯了罪就要受罚,这是必然的结果。


    言清似乎看出她内心所想,安慰道:“罪不至死,但皮肉伤免不了。”


    “那就好。”纪棠打起精神,不再思考这些烦心事:“你的心上人想去吃好吃的了。”


    言清脸颊微红,“嗯”了一声,顺势牵起她的手。


    掌心传来温热的暖意,纪棠低头看了一眼紧紧相扣的两只手,一种奇怪而陌生的情绪浮上心头。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手比小时候变得宽厚了,个子比三年前分开时更高了,她站起来只能到他的下巴。


    还有身体,似乎也跟从前不一样了。


    这就是长大吗?


    此去经年,路边高耸的柳树并没有变化很大,而她跟言清之间,却有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她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


    言清对她这么好,她也应该帮他的忙。


    假扮心上人一事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端午节过后,纪棠从官府搬出来。


    采花贼的事告一段落,青蓝被打了二十大板,在床上躺了足足半月才勉强能走动。


    期间纪棠去看过她,嘱咐她好好休息,至于寻找妹妹一事,或许可以想其他办法帮她。


    危机解除,纪棠也不再遮遮掩掩出门,为了让方萋萋从未婚夫背叛的低落中走出来,两人约好一同去城外的凌云观上香。


    观里有颗百年姻缘树,相传最为灵验,自打方萋萋退婚后,前来方家提亲的人不少,但那些人多半是冲着她的背后的侯府,而非她本人。


    这是方萋萋第一次勇敢地跟家里说不,果断拒绝了那些来提亲的人。


    纪棠知道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主动拉着她的手往姻缘树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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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如待会儿我们也来这求个姻缘试试?”


    方萋萋浅笑:“你怎得也信了这个?”


    “求人不如求己,不过……”纪棠眼睛转了转:“万一呢?”她有模有样地学着老道士捋胡子的样子,一本真经道:


    “我瞧姑娘红鸾星动,可见有好事发生。”


    方萋萋被她逗笑了。


    说笑间,两人已经走到姻缘树附近,准备先去道观里求签。


    纪棠双手合十,正欲许愿,被方萋萋纠正姿势:“我们来的是道观,你应该行抱拳礼。”


    “这样啊。”纪棠心中默念冒犯了,随后摆了一个端正的抱拳礼。


    小道长接过签文,面色如常:“恭喜福主,是上上签。福主的姻缘虽然中途遇到些阻碍,但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阻碍终将会被正缘克化,心想事成。”


    上上签怎么还会有阻碍呢?


    纪棠被这番话绕得云里雾里,低头反复注视着签文,像是要看出个花来。


    姻缘树是一棵百年老榕树,树干虬结而起,地处道观中心位置,足有双臂展开之粗,高不见顶。


    大树枝繁叶茂,挂着满满当当的姻缘牌,红线飘飘洒洒,在空中织起一个美丽的罗网。


    前来抛牌子的善男信女不少,纪棠躲在阴凉处,手里把玩着木牌发呆。


    小道长说,上面要写心爱之人的名字,可她并没有心上人,又能许什么愿呢?


    烦闷之际,见方萋萋拿了个空白的姻缘牌,偷偷转到一边,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纪棠凑上去好奇道:“萋萋,你有心上人啦?”


    方萋萋捂着发红的脸颊:“没有,只是好感罢了。你呢?”


    “我?”


    纪棠摇摇头:“也没有。”


    她重新回到石凳上,握笔停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写什么。


    方萋萋眼波流转,柔声道:“虽说是姻缘牌,但许愿也未必一定要求自己的姻缘,你有其他心愿或者想帮助的人,也是可以的。”


    “替旁人许愿也可以吗?”


    纪棠似懂非懂,弯起嘴角:“我知道了!”


    她认真在姻缘牌上写下愿望。


    虽然她没有心上人,但言清有啊!


    她可以帮他完成心愿,这样就不需要她来扮演他的心上人了。


    自打她搬回家住,言清每天上值前都要来她家接她一起去官府也很累的。有了姻缘牌,也许他就心想事成了!


    纪棠越想越兴奋,怕神仙不知道这是她许的愿望,又在右下角添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的名字一大一小,整齐地出现在姻缘牌上。


    “好啦!”


    两个少女相视一笑,一同把姻缘牌抛在树上。


    方萋萋的姻缘牌稳稳当当落在上方,纪棠的姻缘牌却被风吹到另一边,摇摇欲坠。


    听闻姻缘牌挂的位置越高,愿望实现的机会就更大。


    如果掉下来,则证明这是一桩坏姻缘,总之不是什么好兆头。


    纪棠不由得替言清紧张起来,小道长站在一旁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福主莫要担忧,事在人为。”


    紧接着,姻缘牌被风吹起,在天上飘来飘去,直到飞过树的另一边,绳子挂在树枝最高处堪堪停下。


    树上挂满痴情人的姻缘牌,唯有纪棠的牌子孤零零却挂地最高。


    小道长会心一笑:“姻缘牌乃有情人共属,两位福主皆可心想事成。”


    方萋萋心中一喜,想到自己与那人的名字添在一处,脸颊发烫,回头拍纪棠的手:“我们成了!”


    “棠棠,你最后写了谁的名字?”


    纪棠怔怔地看向写有她跟言清名字的姻缘牌,久久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