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 54 章

作品:《躁动

    禁书是他授意卖的,他本意想顺藤摸瓜,弄清那群人买书目的,但不想此举,竟牵连沈瑶。


    所以,他要保她。


    一向以仁爱示人的魏洛,这次非要与官员硬碰硬,他走上堂首坐下,语气强硬道:“孤近来身子不适,太医说见不得血腥,此事孤既管,那便依言行事,只罚银,免杖刑。”


    魏洛一锤定音。


    话语甫一落地,场内几人面色顿变:


    知晓内情的刘恒,瞪大眼睛:殿下色令智昏,没救了!


    其余三人皆面面相觑,不敢置信:太子还没当上皇帝,就如此专制,将来还得了?


    于是,新一轮劝谏来临。


    “……”


    魏洛:免杖刑~


    “……”


    魏洛:免杖刑~


    “……”


    魏洛:还是免杖刑~


    唇枪舌剑,双方剑拔弩张,原本君臣有礼的殿内,空气中已充满浓浓火药味,只待一点火花,便会“砰”一声爆炸。


    眼看两边越辩越凶,大有“掀桌”之势,刘恒遂找个间隙,插话道:“我说,咱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商量着来。”


    几人抬眼,都看着他。


    刘恒擦擦额上汗珠,接着道:“要不把那些掌柜叫来问问话,再做决定?”


    眼下,好像也没更好的办法,于是几人采纳刘恒意见,也顺势歇歇,喘口气。


    转眼间,宽阔的大堂乌压压挤满人,让本就压抑的空气,更显稀薄。


    魏洛并几位长官站着,十五个掌柜并排跪在地上,低头沉默。


    刘恒心里打着鼓儿,殿下皆因沈瑶,才与他们僵持不下,若让沈瑶免杖刑,事情便可迎刃而解,遂明知故问:“怎么还有个女人?”


    沈瑶闻言,抬眸看向他,见他一只手揉着肚子,还对她眨着眼,一时脑袋有些迷惑,这是何意?


    不待她回答,兵马司指挥肖阳瞥一眼,接话道:“女掌柜呗,不法书贩不分男女,都得挨五十大板。”


    肖阳嗓音浑厚,一出口整间屋子回音绕梁,沈瑶顿时抖上三抖。


    糟糕,要挨板子?


    沈瑶偏头看向魏洛,魏洛皱着眉头,脸色难看得紧,与她对视时,眼神还微微回避。


    她又扫向一旁的刘恒,见他又拍着肚子,说道:“女子身弱,日后还要怀孕生子,如何受得五十板子……”


    等下,怀孕!


    心念电转间,沈瑶恍然大悟,顿解其意。


    于是趁着几人辩论间,沈瑶将手抬起,喊道:“各位大人,我有话要说。”声音嘹亮。


    室内一时沉寂,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她,包括与她一起被抓的掌柜们。


    沈瑶转转眼珠子,浅浅一笑。


    上面已有人问道:“你有何话?”


    沈瑶跪在地上,闻言往前爬几步,重重叹口气,状若悔恨之意,道:“售卖禁书,我已知错,也愿意挨板子受罚。只是能不能先记下,等八个月后再受罚?”


    “为何?”


    已有嘀嘀咕咕声响起。


    沈瑶低下头,一只手揉着小腹,楚楚可怜道:“实不相瞒,我已怀胎两月!”


    魏洛:“……!!!”


    他脑袋一懵,看向沈瑶的目光倏忽变得复杂。


    其他人也是一懵,看向她的目光各异,有惊讶,有同情,更多的是质疑。


    只有刘恒会心一笑,问:“你说你怀孕了?”


    沈瑶重重点头,语气坚定道:“大夫说两月有余,正是不稳定时期。正是为这个孩子,我才鬼迷心窍,想卖书攒钱,将来给孩子娶媳妇。大人,我真的知错,只是孩子无辜,能不能等我生下他,再行责罚。”


    说着便流下泪来。


    沈瑶也不是一味逃脱责罚,而是这具身体实在无法承受。


    一个多月前,五十鞭刑就让原主魂归西天,此时若再五十杖刑,绝对命丧黄泉。


    而她也耍个小聪明,没说花钱免罚,而是推迟受罚时间,八个月后,鬼还记得杖罚。


    她话一出,就有人道:“先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一刻钟后,东宫的宦官引着一名大夫过来,大夫把脉后沉吟道:“确实有孕,已有两月。”


    沈瑶松口气。


    魏洛登时便道:“律法规定,孕者不刑,她免刑,只罚钱。”


    这次魏洛意见,没人再反驳,晋郎中道:“律法有尺度,但亦有温度。她既怀孕,且认错态度诚恳,遂免她杖刑。”


    有人表态,就有人跟随,肖阳也点头,“就事论事,我也赞同免刑。”


    四个人,三人都同意免刑,只余最后一人,沈瑶心跳蓦地加快。


    “我也赞同。”


    心口大石头落地,沈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有人举手发言,“大人,我也有话要说。”


    一名掌柜有样学样,捂着心口,叫道:“小人体质特殊,亦无法受杖刑。”


    “怎么你也怀孕了?”


    满堂皆笑。


    那掌柜一愣,随即道:“去去去,我是心脏不好,它长在右边,不信你们让大夫看看。”


    于是大夫真过去看了,确认道:“确在右边。”


    掌柜又道:“不是我不想受刑,而是一旦挨板子,就会丧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半岁幼儿,家庭负担重,我若死了,他们怎么活下去?”


    他说完,低头掩面,唉声叹气。


    有人看不过去,问:“兄台年纪几何?”


    掌柜答:“四十。”


    “你娘生你四十,你生儿子四十,一般人年过三十便无子,可见你家族基因好,身体也好得不得了。”


    “你……”掌柜瞪着他,气得手指发抖,“你好毒的心,你卖书卖不过我,便想让我死,你好抢生意是吧?”


    在大栅栏,俩人是一对老冤家了。


    俩人还没吵好,又有人举手道:“我腿脚不好,也受不得刑。”


    他说完,在众人惊讶目光下,站起身走几步,一瘸一拐的,“我是个瘸子,家里人少,妻子也没孕,但杖刑五十,我腿肯定废掉。这样我便做不得生意,那国家就多一个废人,朝廷就少一份税收。”


    “不值当。”他最后还添句话。


    大栅栏里,除沈瑶是新来的,其余掌柜都是熟人,这样一来,大家都想法子免杖刑,宁愿多花钱。


    所谓罚便一起罚,一碗水端平,一旦处置失衡,更易引起摩擦。


    一时,场面有些失控。


    “行了,都闭嘴。杖刑不可免,一个都不许。”御史元廷说话。


    沈瑶暗叫不妙。


    果然,她还是要倒霉。


    元廷继续道:“子不教,父之过;妻之错,夫之惰。那五十大板,就让她丈夫代为承受。如此,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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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正。你们若有人受不得刑,有儿子让儿子来,无儿者妻子、老父老母来也成。”


    空气安静地可怕。


    沈瑶心沉到谷底。


    数日前,徐瑄刚被她牵连挨板子,现在伤口估计刚结痂,若再受刑,实在无法想象。


    她抬眸看向魏洛,朝他摇头、使眼色。


    魏洛与她对视,不知怎地,他突然想到昨晚刘恒之语,“见异思迁”四个字。


    她曾经那么爱徐瑄,爱到令他只要想起一些片段,就会心生嫉妒,徐瑄他凭什么?


    所以只在片刻,魏洛便已下定决心,“元御史所言,孤准许。”


    在他话语落地瞬间,魏洛就看到沈瑶脸上浮现忧愁之色,他心情也跟着低沉。


    沈瑶依旧向他摇头,魏洛能捕捉到她眼里满是哀求,他微微攥紧拳头,有意将脸侧开,只是余光还是忍不住瞄向她。


    她好像越来越失望。


    魏洛的心顿时揪在一起。


    他闭上眼眸,再睁开时,微微叹口气。


    罢了,魏洛终不忍见她难过,遂道:“杖刑改为三十,即刻执行。”


    三十杖刑,确可在正常男性接受范围内,十几名掌柜纷纷磕头谢恩,几名官员见状也算默认。


    魏洛说完,立刻带着刘恒回锦衣卫衙署,晋郎中也跟着一起走;而监刑的活,就落到肖阳头上。


    *


    徐瑄来时,准确地说被人扶着来的,昔日高大强壮的身躯,只不过几日功夫,看着衣服就大许多。


    他脸色也不太好,煞白煞白的,下巴还长着胡茬。


    其实有些狼狈。


    沈瑶只看一眼,就将目光移开。


    《大景律·名例律》规定:“凡决杖者,臀腿受,去衣受刑。”


    受刑者需趴伏于地,褪去下衣,用长五尺、宽二寸的毛竹大板击打臀部,因此被人戏称“竹笋炒肉”。


    杖刑的恐怖在于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受刑者需要在众目睽睽下扒下底裤,屁股打得皮开肉绽,这种羞耻感除掉腐刑外,是任何一种刑罚难以比及的。


    徐瑄这么骄傲,因为她受到两次羞辱,沈瑶越发心惊胆战,还有愧疚。


    现在,她不太敢看他,她知道徐瑄一定恨死她了,那淬毒的目光恨不得她立马死掉,永远消失在他眼前。


    杖刑开始,三十下,每一板子打在徐瑄身上,却也一杖一杖落在她心中。


    沈瑶数着数:一,二,三,四……二十九。


    最后一下,沈瑶终于鼓起勇气,抬眼看他,可徐瑄已经昏死过去。


    扶他来的小厮说道:“公子来时坐车,眼下重伤,得抬着回去,可路程较远。”


    沈瑶明白了,小厮想就地修养。


    距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是书斋后房,那里是她平日休息之所,眼下也只好这样。


    沈瑶雇人将徐瑄抬回书斋,又找个郎中过来,给他看病,“公子身体虚弱,伤口恶化,今晚怕要高烧。”


    沈瑶心蓦地发紧,问:“那怎么办?”


    “我开些药,你赶紧煎好喂他。另外,过两日炖些鸡汤,给他补补身子。”


    沈瑶一一应下。


    郎中走后,小厮给他上药,沈瑶便在院中蹲着煎药。


    寒风乍起,吹得木柴浓烟四处飘。


    沈瑶抬头,见天空阴沉沉的,黑云滚滚,似乎要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