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山君虎妖敖甲怎么成软脚虾了?……


    腹中燥热,慕姚又灌了两壶茶都没能缓解,甚至越坐越是躁动,额上也忍不住起香汗,脸颊薄红。


    人皇太子注意到她的脸色,白里透红,盯着她眉心细红痣目光闪烁:“慕姑娘这是怎么了?”


    慕姚心浮气躁,但还是笑了两声:“无事无事,这肉羹味道不错,是怎么做的?”


    一旁服侍的圆胖厨师却仿佛高山遇流水,难觅知音般眼神迸发光彩,滔滔不绝开始介绍:“贵人您真有眼光,这道菜乃鹿糜,取角、肉、鞭剁碎与盐酱混杂腌制……”


    慕姚呆滞:“……鞭?”


    难怪!


    慕姚面色扭曲起来,又灌了两口冷水后站起,旁边金发少男喝得醉醺醺的,朦胧醉眼问她干嘛去。


    她哄了两句借口方便实则吹风,起身离席,只是脚步看似沉稳,实则带着一丝仓促。


    今夜明月高悬,清风如许。


    但这凉风并没有让慕姚好转,运转一个小周天和大周天,一股异样热流直接在体内缓缓流动,这样下去恐怕得贻笑大方。


    她决定带上敖甲提前离席,沿着客栈曲折的回廊前行,月光如水,洒在地面,映出她修长的身影。


    行至一处转角,一阵细微的交谈声传来。


    慕姚心中好奇,悄然靠近,只见那位国师大巫正神色冷峻地与一名侍女低语。


    “去,上一壶口味清甜的糖水,将灵春散加进去,再端给那位姑娘。”国师声音低沉而


    高傲,颈间白骨指链随着行动哐啷作响。


    侍女听闻,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怯生生地问道:“国师大人,这灵春散若误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国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怕什么,我乃巫祝后人,精通蛊毒药理。灵春散不过是些暖情药物,服用者会对结合对象心生好感,且只对有灵力之人有用,对普通人没甚害处。而且私不过是想助义子一臂之力罢了,又不是要害她。”


    慕姚笑了,心中怒火地一下蹿起,烧得她理智几近崩塌,周身灵力涌动,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猛地现身,双目圆睁,盯着国师笑道:“老东西,你胆子很大嘛,竟敢如此算计于我!”


    国师脸色骤变,他怎么也没想到慕姚会突然出现。


    只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慕姚已率先出手,一道符篆如闪电般朝着国师袭去。


    国师迅速后退,口中念念有词,瞬间地面上爬出数条肥壮蛊虫,张牙舞爪地朝着慕姚扑来,蛊虫身上的毒刺闪烁着寒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她真的受不了这种黏糊糊的臭东西,慕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素手一扬,手中瞬间出现一张惊雷符。


    符印光芒聚,射出亮眼白芒。


    惊雷符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雷光,轰隆一声巨响,雷光如同一道闪电劈下,将那些黏腻腻蛊虫炸得粉碎,化作一片焦炭。


    国师年迈也见多识广,受了反噬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他沉着脸色捂住胸口,自然认出慕姚身上灵力和结印姿势,恐怕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若真来自正统昆仑,惹了小的,还来老的,那就吃罪不起。


    他心中懊悔,却不得不服软,忙拱手赔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姑娘恕罪。”


    恰逢此时,人皇太子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他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一脸茫然,急切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慕姚转过身,目光如炬,直直盯着人皇太子,质问道:“你为何要让人给我下药?”


    太子启听闻瞬间明白过来,脸上满是震惊与愧疚。他立刻向慕姚躬身道歉,解释道:“姑娘息怒,国师他年事已高,行事有些偏执,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代他向您赔罪。”


    慕姚看着人皇太子,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她冷笑一声,“道歉就行了?那要警察、哦不对……你此举与那哄骗姜之贱人有何区别?”


    “慕姑娘,这绝非启之本意,大丈夫怎会做出此等事来?”人皇太子听后如遭雷击,心中一阵刺痛,咬牙扔下一把匕首来,“慕姑娘,我愿自断一指求你原谅。”


    说着削铁如泥的匕首闪着寒光,就要切下肉来,却被一颗石子打偏,国师惊声大喊:“不可!”


    慕姚冷笑一声。“你俩少在这惺惺作态,逼你自断一指头好像我能捞得什么好处一般,还要埋怨我!”


    “太子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只提醒你一句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你若想着靠女人作为你稳固江山的工具,那迟早亡国灭种,这太子也是不做也罢!”


    慕姚看着人皇太子惭愧受伤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但仍余怒未消。她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她从庭院匆匆离去进入廊柱室内,脚步踉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


    方才灵力肆意运转,本以为能借此压制体内的不适,可没想到这燥热之感不但未消,反而如烈火添柴,愈燃愈旺,心中的邪火像是被恶魔点燃,熊熊燃烧。


    该死的老东西!脑子里尽是些下流玩意!


    突然她脚步一滞,脑海中猛地浮现出敖甲的身影。


    敖甲呢?他可是把那一灌酒酿都喝下去了!


    这个念头如一道惊雷,瞬间在她心中炸开。


    那酒酿中被国师下了灵春散,她才喝了两口就那么难受,以敖甲摄入的酒量来看,后果不堪设想。


    慕姚心急如焚,匆忙转身,在宴会客座间来回穿梭,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敖甲的踪迹。然而,找遍了宴会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见敖甲的身影。


    最终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进入了他的房间。


    屋内一片昏暗,死寂沉沉,仿佛一座被遗弃的空城。


    月光透过厚重窗幔,洒下几缕微弱光线,勉强勾勒出屋内的轮廓,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真是夭了妖寿了!


    慕姚扯扯衣襟,眉头紧蹙,烦躁地呼唤:“敖甲!敖甲!你在哪儿呢?”


    一阵细微而急促的喘声从内室隐隐传来,如困兽低吼,似乎饱受痛苦又透着些隐秘滋味。


    慕姚的心跳陡然变快,胸腔内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她尽力屏气敛息,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啪嗒!


    她猛地推开门。


    一股混杂着海盐和腥膻的气息扑面而来,浓烈得让她不禁皱起眉头。


    而浴桶中窝着一个金色身影,慕姚凑近,却踩着什么滑腻腻的东西差点被绊倒。


    她定睛一瞧,地上黏黏腻腻的,像是洒了些浓稠的乳白色粥,如烟火般炸开,气味却有些腥。


    这似乎是个预兆,慕姚逐渐有些心跳如鼓,每一步走的小心翼翼,仿佛前方有妖魔在等着她。


    当她来到浴桶所在之处,借着那透过窗户洒下的黯淡月光,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呆立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大脑轰得一片空白,脸颊爆红。


    敖甲歪倒在浴桶中,硕大体格将浴桶衬地可怜极了。


    薄薄里衣被水浸透,半透明地贴在身上,如一层薄薄蝉翼,将轮廓毫无保留勾勒出来。


    他歪着脑袋,脸颊潮红如熟透的番茄。


    飞昂眼线和闪着精光的龙角尽显妖态,衣襟也大敞着,这孽畜正跟随粗粝手掌吐露言语呢。


    两、两……慕姚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捂着胸口差点摔倒,带翻一旁的木盆,衣衫也湿了。


    而且敖甲眼神迷离,没有一丝焦距,犹如置身梦境之中。


    察觉到有生人气味,他翕动鼻翼嗅着来人味道,露出个妖异的笑:“姚、姚姚,你来梦中见我了……快坐下,外面冷呢。”


    慕姚不语,只一味的震惊。


    大脑一片混乱,完全不知所措,还没等她缓过神来,敖甲忽然伸出手,如同一把铁钳用力将她拉了下来。


    她瞬间失去平衡,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被拉进浴桶。


    水花四溅,如同一朵多盛开的白色花朵,洒落在周围地上。


    慕姚跌落水中,冰冷的水瞬间浸湿她的衣衫,寒意顺着肌肤蔓延。可身下少年的皮肤泛着火热的温度,源源不断传过来,尤其孽障竟还一跳一跳的,令她的心跳愈发紊乱。


    她想要起身,双手用力推搡着敖甲。


    可金发少年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她桎梏在怀里,力气大得惊人,嘴里不断嘟囔着:“姚姚,别走……别离开我……”


    “为、为何?”慕姚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遮掩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


    “喜欢姚姚!不许和那人皇太子还有公子羽走,他们对你抛媚眼,我可都瞧见了!”金发少年意识不清,却大声嚷嚷着,充满了浓浓占有欲。


    慕姚推搡他的动作逐渐软下来,只能听见敖甲剧烈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如同急促的战鼓,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昂起头呼吸一大口新鲜空气,试图保持冷静,然后将手堵在敖甲漂亮的唇边:“嘘嘘、小金龙,你听我说,你中了药,这都是那该死的……”


    掌心猝不及防被人舔了一口。


    金发少年一边斜着观察她,一边一只手捉着她的手臂,扬起,然后缓缓顺着手指、掌心手腕直至肩膀舔了上来,仿佛一头妖


    龙沿着白玉腕盘旋而上。


    酥麻感遍布天灵盖,让她立刻抽开手腕,可他便露出委屈的不要不要的眼神,令人心颤又不忍的。


    慕姚想骂人!


    该死的身体也起了异样反应,那股由灵春散引发的燥热再次汹涌袭来,让她内心充满了慌乱与迷茫,尴尬。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姚姚~姚姚……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毛茸茸金色脑袋笑的傻兮兮的,在她肩窝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令她浑身发软。


    慕姚意识到自己对敖甲也存在爱慕之情,否则她在刚推开门时就跑了,根本不会让事态发展到如今状况。


    而且他是因为你才陷入如此境地,你不帮帮他对得起朋友二字吗,而且你自己也难受不是,主管贪欲放纵的小恶魔在她脑海中指责她。


    好吧……既然如此就先不想那么多了。


    她的声音有些暗哑,跪坐在他腿上,试探性地吻上金发少年柔软的嘴唇。


    果不其然一接触就被立刻凶狠地吻了回来。


    敖甲的吻炽热而急切,遵循妖兽本性本能地要将喜爱之物拆吞入腹,令她呼吸有些不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融入自己的身体。


    慕姚急于呼吸新鲜空气,立刻狠狠揪了他的背一把,金发少年立刻露出委屈的迷蒙眼神。


    她小声警告必须得温柔一些,敖甲似懂非懂地点头,两人唇舌交融,细细密密地吻起来


    天地降生之处,万物无光,仙人授燧人氏钻木取火,鹅卵石在两团木柴前一下又一下摩擦,越来越狠,经历长久失败的燧人氏也没有气馁。


    直至火苗燃起,天地终于迎来光亮。


    慕姚吻地出了一声热汗,头发濡湿,如海藻般贴在脸颊。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酸软之意,腹中邪火终于散去,疲惫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此刻她很想睡上一觉。


    偏偏事与愿违。


    慕姚只想歇息,可不知是妖龙天赋异禀,还是那壶酒太过骇人。


    金发少年昂着头颅,永不满足,脊背崩地紧紧的,像个发条被人不断拧紧的漂亮娃娃。


    金发少年又缠了上来,似乎对亲吻上了瘾,嘴唇已经被咬破,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仍急切地索吻。


    被她推开,鎏金双瞳立马闪烁着迷蒙的雾光,嘴中发出小动物般被抛弃地呜呜声,似乎是委屈难受极了。


    “好吧,好吧,我真是欠了你的……”她叹了口气嘟囔道。


    慕姚是个好孩子,自幼儿园起就十分优秀,画画雕沙堡捏小人包漂亮饺子不在话下,是以她的手工活很是不错,她曾一口气半小时包过两百个饺子。


    可现在慕姚手腕早已酸软不已,她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愿包饺子了!


    直至金发少年趴在被褥中昏昏沉沉睡去,地面已经黏腻不堪,她也忍耐不住钻进被褥中,依偎着火源直接闭上眼睛,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平缓,沉沉睡去。


    待她再度醒来时,天光大盛。


    窗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卖声,食物的香气勾起慕姚腹中馋虫,让慕姚迷茫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


    虽说修仙之人应当辟谷剔除五谷杂质,但偏爱口腹之欲的慕姚懒得管那么多了。


    毕竟修仙已经够苦的了,连口好吃的都不让吃那怎么活下去!


    此刻的她,早已将那些清规戒律抛诸脑后,满心只想着如何满足自己那早已咕咕叫的味蕾,叫小二买了些吃食进来饱腹。


    她坐起身来,衣衫早已皱皱巴巴不成样子,白皙的胳膊手臂也一阵酸软,仿佛注入铅块,大腿内娇嫩肌肤更似乎破了皮。


    然后慕姚略显心虚地回望,床榻上少年还在熟睡,他的嘴唇破了皮,那是昨天被她咬的……


    话又说回来,她是在帮他诶,而且她完全有守住底线没有酿成更大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她还是很棒的!


    只是……他醒了要怎么解释啊,慕姚对着这份已经变质有些岌岌可危的友情感到头痛,完全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


    她在心中反复扣问:她喜欢他么?


    是喜欢的,可然后呢?


    慕姚苦心修炼,一心只为登上昆仑,回到那阔别已久的家。


    然而,家这个字又成为两人的阻挠。这并非简单的空间距离问题,而是跨越了整整四千年的漫长时光鸿沟。


    更何况,现代社会早已不许妖精成精,那么这些古灵精怪的小妖们,又去往了何处?还是早已经掩埋在历史鸿沟了呢?


    疑问像团迷雾萦绕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慕姚叹了口气,索性不去想那么多,盘腿打起坐来,灵力缓缓浸润着她的肺腑,如同春日细雨滋润着干涸大地,细心地修复着劳损的肌肉和皮肤上的青紫。


    走完几个灵力小周天和大周天,慕姚只觉神清气爽,仿若经历了一场洗礼,脱胎换骨。然后又迅速用冷水冲了个澡,随后又叫人来收拾这满屋狼藉。


    那前来洒扫的侍女望着眼前景象,大吃一惊,羞地满脸通红,然后望见床榻上经过伪装的黑发少年。


    只见他面容如玉,白皙肌肤在阳光映照下泛着柔和光泽,五官犹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英俊帅气,仿若从画中走出谪仙。


    侍女不脸红了,对她挤眉弄眼,露出个你吃的真好的表情。


    慕姚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


    客栈房间焕然一新,日升月落又再起,金发少年还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慕姚真是有点羡慕他的睡眠质量。


    令人想要恶毒地将其摇醒,质问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


    就在这时,门扉此刻被敲响,侍女红着脸传话:“姑娘,太子有事寻您。”


    慕姚忐忑了一天的心情瞬间变得低沉下来,在人家地盘上还是不能太过放肆,于是摆上臭脸走了出去。


    只见人皇太子屹立窗边,身姿挺拔,英俊如旧,只是面容瘦削有些沧桑,两日不见他是来赔罪的,身后仆人捧着收集而来的礼品器具。


    他盯着慕姚的脸,深深一鞠:“慕姑娘,我已经禀明父王惩处过亚父,今日是来赔礼道歉,希望您能够接收,此外我还愿为姑娘塑像供奉,以赎我前日之罪。”


    慕姚嗤笑一声,态度略有松动,见他态度诚恳便草草应了两声答应原谅他,反正她就要走了。


    这些礼物不拿白不拿!


    “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说罢她微微一笑,似是想起什么,“太子,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祝你成为一个明君,莫要再因为这些荒唐事让百姓受苦了。”


    她没有祝他长命百岁,也没有祝他大夏盛世永存。毕竟后续的夏商周唐宋元明清……一个个朝代不过须臾间便消失于历史滚滚车轮之中。


    太子启有些怔住,久久回不过神来,最后对着她的背影虚虚一拜:“启受教。”


    而另一头,昏睡的金发少年动了动睫羽,阳光落在他浓丽的美眼,他有些怔然。


    醉后混沌大脑只记得一汪波光粼粼的水,满船清梦俱被压到在枕头下。


    姚、姚姚……似乎在梦中对她做了不好的事,可房间一片整洁,所以应该只是个梦罢。


    恍然间门口传来一片交谈声,敖甲竖起耳朵去听,发现姚姚居然与那人皇太子相谈甚欢,时不时传来笑声,令敖甲急切又心慌。


    人声淡去,慕姚推开门与他眼神交汇,亮晶晶的黑色眼眸瞬间凝滞下来,她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心中暗自叫苦: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呢!


    可这副明显尴尬的情态落在敖甲眼中便是严重事故,他内心一凛,莫非我发酒疯的时候惹着她了?


    那昨晚如梦似幻的场景,虽在脑海中如雾般朦胧,他在心底不断安慰自己。


    那不过是一场春梦罢了,却又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感,让他不敢细想,更不敢面对慕姚。


    “姚姚,我发酒疯没伤着你吧?那我……我们还是铁打的好朋友,


    对吧?“敖甲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神却闪烁不定,不敢与慕姚对视。


    他还加重了好朋友这个词,慕姚纤长细眉却往上一挑,咀嚼起这个词来,嗤笑一声。


    这一声嗤笑让一向骄矜自傲的龙太子更不敢说话了,表情怯怯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哩。


    慕姚挑起细眉,嘴角抽动,有些皮笑肉不笑之情态:“只是好朋友?”


    “那当然啦!永远的好朋友!作为好朋友,以后有事我必回将你两肋插刀……哦不是,是为了你两肋插刀!”他豪爽肆意一笑,露出白花花牙齿。


    慕姚:“……”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敖甲病急乱投医,开始强调他们之间的友情。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不该有的情愫深深掩埋,他们能作为朋友永远在一块。


    可惜他浑然忘却那已经发生的事实,反将慕姚惹恼。


    听着他那没甚文化的朋友论,慕姚原本还在苦恼如何交代,这下她心中直接燃起一股无名火。


    作为双标的邪恶人类,她能容许自己犹疑,但却无法忍受敖甲就此搪塞过去。


    “没错,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她强忍着没有直接挑明,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冷笑,拂袖回到自己房间。


    敖甲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他拥有动物天性和直觉,觉得姚姚那笑容怪令人胆寒的,遂揉了揉乱糟糟金发,披上皱巴巴外袍紧随慕姚的脚步。


    女子房间十分雅致,窗沿兰桂馥郁伸展,散发浓浓香气。


    黑发少女腰肢如水依靠在窗边,眉目低垂,白皙掌心拘着些干果,一只玲珑可爱的青雀埋头苦吃着,时不时发出啾啾的喜悦啼鸣。


    “咕嘟……前天是小鱼干,今天是果子,姚姚你对我真好,青雀要和你混一辈子!”


    慕姚笑了笑,用指头顺了顺青雀油光水滑的翎羽,柔声道:“真的吗?还是你好,不像某些妖始乱终弃……”


    年幼的青雀歪着头,听不懂黑发少女所指为何,扑腾下翅膀依恋地用头蹭蹭她的手指,这等和谐场景原本该十分美好。


    可却看的敖甲一滴冷汗差点低落。


    他怎么觉得姚姚这话他完全听不懂啊……


    恰逢小二端着餐盘进来,饭菜香气瞬间弥漫开,饥肠辘辘的敖甲下意识地吞咽口水,目光直直落在那冒着香气的饭菜上。


    可慕姚却道,语气不容置疑:“拿走吧,他不饿且在辟谷。”


    敖甲闻言顿时傻眼了,眼巴巴地看着即将到口的美食被侍女端走,心中满是委屈与不解,更是摸不着头脑,但他能确定他必是惹着她了。


    金发少年不知所措,用手指刮刮脸颊,厚着脸皮凑上去,“姚姚……你怎么了嘛?”


    “你说呢?自己想。”慕姚侧过身背对他,留给他一个冷漠背影。


    敖甲:“……”


    来人救命啊,他真不知道,终于轮到他遇上父王所说的女人心思难题了吗!


    可接下来任凭他如何撒娇卖痴,也没能从嘴硬姚姚口中翘出一丝线索,直至传音海螺忽然响起,那头传来巴柔的声音。


    他们这三日可算是玩的乐不思蜀,现在终于想起他们来了,还是因为豹妖申太平送了许多土特产,他们的随身储物器件容量不够了。


    巴柔撒娇道:“甲哥哥,慕姐姐,能不能来接我们呀?”


    慕姚:“行吧。”


    金发少年眼珠提溜转着,似乎又抓到个好机会,待收拾完东西后,他立刻蹲下身来,拍拍厚实的肩膀,“姚姚,快上来,我们该出发了。”


    可慕姚没理他。


    那青雀忽然扇着翅膀,跳到院中,变化为一头有一人之高的美丽青鸟,眼眸湿漉漉,脖颈腿枝修长,浑身洋溢着青翠之绿,翎羽上黑色斑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丽又神圣。


    慕姚看也没看他,发出赞叹的惊讶:“真漂亮!”


    黑发少女爬上青鸟脊背,青雀扇了扇袅娜翅羽,掀起一股清澈柔和之风,瞬间腾起,带着少女飞上了天空,衣袂偏飞,飘飘欲仙。


    走了?!


    就这么走了?!!


    独留金发少年呆立原地,内心愈发苦闷。


    “姚姚!等等我嘛!”


    坐在青雀背上,俯瞰大自然鬼斧神工,此间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慕姚惊诧发现豹妖家乡居然在离阳城七八百余里之处,反而离陈村倒是挺近的,只有两三百余里。


    山脉连绵起伏,仿若一条条沉睡的巨龙,横卧在大地之上。青雀掀起巨大气流,在山中停下,不少落叶被卷得飞起。


    慕姚望着山间,将熟不熟果子挂满枝头,红彤彤苹果、黄橙橙梨子和紫宝石般葡萄将串串树枝压弯,她还踩了一脚汁水淋漓的野莓。它们或藏在草丛中,或挂在低矮的灌木上,鲜嫩欲滴,仿佛轻轻一捏,便能挤出酸甜的汁水。


    “好多!好多果子啊!”青雀立刻化为娇小青雀,仿佛误入莓果王国,啄果子啄出残影。


    林间,似乎有不少眼睛在注视着她呢……


    慕姚眯起眼睛,使诀将障眼木桩一移开。


    ——当当当当!


    一只蒲扇大的耳朵立刻惊慌失措地竖起,夹紧屁股,伸长鼻子发出嗡嗡惊天巨响。


    “大庾被可恶的人类发现了!”


    “快跑啊!我们被发现了。”


    “我的牙齿要被拔掉了!”


    慕姚饶有兴味地看着这群小象妖,牛妖,羊妖等小妖怪,眼泪汪汪,惊慌失措地乱爬乱跳。


    可怜见的,她都没做什么,这群小东西直接把自己吓的不行了,坏心眼的慕姚笑嘻嘻的。


    “慕姐姐!慕姐姐!”隔着老远便能听见山坡上传来巴柔和黑渊的声音,巴柔手中还捧着一大圈五彩斑斓的花环。


    此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还有一群毛茸茸作陪,可算是将两妖玩爽了,但见负手而立的只有黑发少女一人。


    黑渊有些疑惑:“大哥呢?”


    说曹操曹操到,一抹金色小点逐渐放大,从白色云端滚落下来,化作一名身形高大的俊逸金发少年。


    他气喘吁吁道:“等、等我啊……”


    巴柔眼神有些诧异,慕姚微微一笑,当做没看见。


    “呵呵呵……呵呵呵……两位便是慕姚和敖甲少年吧,真是有失远迎,在下申太平,几位前几日救下的小豹儿正是幼子……”


    慕姚正疑惑谁笑地这么诡异,和伪人似的,转头便瞧见一身材瘦长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摸着胡须,对他们拱手行大礼。


    慕姚内心乐了,还真不是人。


    中年男人面颊有须,目光炯炯有神,神似豹子,只是身上妖气不显,反而充斥着股中正平和之气,言语之间颇有人之风范。


    与此同时,申太平也在瞧她。


    本以为救了小儿的几名英雄少年也同为妖族,没想到却有个纯粹人族,浑身洋溢着蓬勃生命力和灵力,气质雅正。


    让他迫不及待地问出声,声音颤抖:“敢问姑娘可是阐教中人?”


    慕姚一愣。


    原谅她实在未曾阅读过什么宗教类典籍,她只知道道教佛教基督教**教……要不是她穿越了她都要马上成为坚定的xx党员了,其他什么教就更不知道了!


    但她也没说自己是不是,反客为主,昂起下巴掌握主动权:“你有何事?”


    原本笑呵呵的中年男人忽然有些红了眼眶,忙解释道他有二子一女,妻女早年因故逝去,他便心灰意冷带着两子在这山林隐居,为些流离失所的小妖提供帮助。


    此间小妖修为不高,经常受到欺负,在申太平的帮助下逐渐有了和平安乐之像,有些失去父母的小妖甚至眼神孺慕地唤他师父,如此日子也算乐呵。


    只是四十多年前,他那长子向他辞别,背着行囊,说要去建功立业得道升仙。


    为人父母,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随他而去。


    长子先说去拜了截教,后又传来消息说投了阐教,这般变换让申太平十分不安,可信一封封递过去却从来没有回音。


    “已经十多年了……小豹儿也天天嚷嚷着找哥哥,所以才会偷溜上火烈鸟的背跑到千里之外,整天惹祸。”申太平感叹良多,“也不知道他过不好不好,怎么都不回家看看呢……”


    孤寡空巢老人!


    絮絮叨叨的空巢老人!


    慕姚十分有应付这类老人的经


    验,无非叹息着应和两句,孩子嘛都这样,人生嘛都这样,从来不体会父母的良苦用心。


    一番颇有‘智慧’的话直接说到申太平心中去了,他老泪纵横,感触良多最终摆摆手。


    “不说这些话了。敖少侠,谢谢你们救了小儿,慕姑娘,请你一定要收下此礼,还有一件事……”


    一个精美木盒递了过来。


    慕姚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块通体漆黑的雷鸣石,集天地之雷元素,凑在耳畔似乎有隐约雷鸣和闪电火花,当真仙品。


    ……此外,里面还有一匣子信。


    从新到旧,似乎被人摩挲过很多遍,越往下竹片角都有些发黑,被虫子啃过,开篇却都是以见晤吾儿开头。


    “行,你放心吧。”慕姚微怔,郑重地将匣子放入玉诀中,“我若上了昆仑,一定转达。”


    告别申太平,慕姚等人预备家去,只是这去时容易回时难,他们带着满载物品实在是难以施展术法。


    尤其是唯一拥有长途御空能力的妖也不行了……


    “大哥你怎么这么虚啊……”


    黑渊大骇,只见他大哥佝偻着背喘气,面白如金,捂着腰风吹两步就要倒了。


    只是几日不见他大哥到底作甚去了,怎么成软脚虾了?!


    第23章 山君虎妖敖甲说姚姚我喜欢你……


    敖甲颤抖着嘴唇,白他一眼,“废话,小爷躺了两日没进过一点东西!你也不看看你们拿了多少果子!”


    黑渊立刻心虚地转过身。


    慕姚意味深长勾起嘴角,看他一眼,将玉诀中带的干粮饼子丢给金发少年。


    “小金龙,精血可是十分重要的,不要以为年轻就不在意……”


    姚姚又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了,他迷茫地抬起头。


    但敖甲还是喜出望外,尖尖嫩耳一跳一跳。


    至少姚姚是在关心他啊,于是他笑嘻嘻地啃着冷饼子:“姚姚,你说的都对。”


    黑渊/巴柔:“……”


    为了小金龙的身体着想,他们决定用脚去丈量剩下路程,换做现代的慕姚,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将两三百里不放在眼中。


    所幸勤劳的人类在这山林里走得多了,已经踏出来一条条小路。


    山色空蒙,景色秀丽,与三四友人在此间漫步,偶见白鹤滑翔,野狐灵窜,也别有一番风味。


    人迹最罕见处,他们还误入了一个蝙蝠洞,里头成群蝙蝠精们正在密谋捕食远处村庄人类,结局当然是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漫天繁星之下,银河璀璨,波光倒转。


    篝火窜天而起,他们围坐在暖洋洋的火炉之下,山鸡淋上一层甜甜的蜂蜜,被炙火灼烧激发出别样香甜。


    黑渊囫囵吃着,将嘴巴烫了十几个燎泡,逗得敖甲哈哈大笑。


    巴柔抱着腿,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要是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现在就好了。”


    “是啊。”慕姚呷了一口从太子启那顺来的酒酿,甘醇香厚。


    醉意朦胧间,她想着,倘若她以后回到现代,也无法忘记这一刻的触动吧,没有电没有便捷的交通和美食,只有这清苦却自有一番山水意味的经历。


    妖啊……神啊……还有人啊……虽然他们曾差点在山下的盆地大沼中陷着出不来,但这嬉笑怒骂,多么新奇刺激……


    逐渐心驰神飞,她站起身,双手做喇叭状,对着闪烁着万千萤火虫的山坡大喊。“我会记住这一切的!我喜欢这里!”


    ……


    夏骤雨,多山石滚滑,山君现。


    敖甲化做本体直冲云霄眺望,又飞速冲了下来:“我瞧了瞧,应还有百余里就能到达陈村了。”


    慕姚瞧了瞧天色,阴沉灰暗,雷神怒显:“快下雨了,咱们得赶紧寻个地方躲起来!”


    妖族少年们喜水,倒是不甚在意,只是慕姚身为人类,极讨厌衣物被淋湿后湿哒哒黏在皮肤上的感觉。


    果不其然,不过眨眼间,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先是小雨,然后逐渐下起了泼天大雨。


    他们在被淋成落汤鸡之前,意外寻到一处山洞,大雨令山峦化作沉默巨兽,将他们困于无尽翠色中。


    山洞似乎是人为开拓出来的,十分开阔,地面干燥,而且还有些人为生活的痕迹,手工粗糙的石制工具,藤蔓编织的箩筐……就是气味不太好闻。


    可她有点弄不明白,哪家猎户需要这么大的山洞落脚啊?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维持太久。


    没一会,洞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闷如滚雷,透过黄土地由远及近传来,时不时夹杂几句惊恐尖叫。


    少年们瞬间警惕起来,却发现那只是一群人,被雨淋地浑身湿透,闹哄哄地冲进了山洞。


    一群人,无论男女老少手脚带着镣铐,衣着极为原始,仅仅裹着粗糙兽皮,勉强遮住关键部位,头发更是凌乱不整,身上虱子跳来跳去,相互感染。


    黑渊有些震撼地张大嘴:“哇,这个部族的人类真是有些不一样呢……”


    “比海夜叉还不讲卫生!”巴柔有些害怕被传上虱子,机灵地躲在后边。


    金发少年像是发现新大陆般,俯下身与慕姚咬耳朵:“姚姚你瞧,他们脸上有字,是什么……奴……”


    慕姚却不曾言语。


    视线落在这群‘原始人’的脸上,面容崎岖有异,被烙下墨水痕迹,甚至还在母亲怀抱中的小童也有的标记——奴隶。


    这群奴隶似乎刚在外面做工,手指沾满湿灰黑煤炭,被滂沱大雨赶了回来。


    看到有不速之客闯入山洞,眼中充满紧张害怕,露出深深恐惧,尤其盯着敖甲他们那异于人类的部分。


    事情明朗起来,难怪山洞做的如此大,这哪是什么猎户落脚处,分明是奴隶们的家。


    慕姚脸上挤出一丝友善的笑容,试图向他们传达善意。她缓缓向前迈出一步,轻声说道:“别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避雨而已……”


    为首的中年女子松了口气,叽里呱啦地对着族人说了些什么,将惊慌失措的奴隶们安抚下来,只是这还是不能抚平他们的恐惧。


    有的双手抱在胸前,像是在给自己取暖,有的躲在角落,时不时恐惧地望向洞外,似乎随时会迎来食人的怪物。


    “发生什么事了?”


    中年女子嘴唇嗫嚅了一下,眼中残余着极深的惧怕:“山君来了,不少人腿脚不便跑得慢,希便帮我们拖延留在那,但山君会过来把我们都吃掉的……”


    山君?


    慕姚一愣。


    ——《妖兽小札山君篇》


    所谓山君,乃传说中的一山之主,主宰一方草木,统御山中万物,有的山君性情温和,也有残暴冷漠的。


    但总应该是庇护行人,镇压妖邪的存在,他们怎会如此恐惧?


    金发少年忽然猛地转过身,他深深翕动鼻翼,面色肃穆,“有妖的味道,很近。”


    那是一头吊睛白额大虫,缓缓从山林间走出。


    周围血流满地,散落着些断骸残肢,这位山君不爱食头颅,地上便滚落着一颗颗脑袋,还有脚趾等脏污玩意。


    一名奴隶少女挥舞着锄头,与这大虫进行殊死搏斗,然而这大虫似乎刚刚饱餐一顿,如今正将奴隶少女当作玩物,肆意戏弄。


    它时而佯装扑击,逼得少女后退,时而又悠闲踱步,发出低沉的咆哮,似乎在享受着这场“游戏”。


    黑渊挑眉:“诶,可是这老虎看起来很弱嘛,真开灵智了吗?”


    随着一道惊雷符殉出,在那吊睛白额大虫头顶炸开,那老虎立刻地警惕起来,发出愤怒咆哮声。


    金色三叉戟如达摩克利斯之剑坠下,便没有令妖逃脱的道理,带着浓重杀意将其钉死在原地。


    一抹泛着幽绿的雾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向吊睛白额大虫,那大虫来不及躲避,便随着毒雾软倒在地,逐渐化作一滩腥臭血水。


    “很弱啊,人类怎么连这都打不过  。“巴柔感叹道。


    敖甲叹了口气:“人类就是很弱啊,而且还很脆弱。”


    感冒会死,摔倒会死,烧伤也会死,甚至伤心过度也会死去,但他们又很顽强。


    灵巧双手耕田种地,雕梁画栋,千年来硬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繁衍生息,硬生生争了块地盘下来。


    不过敖甲的话虽不中听,能解决这吃人虎妖,也算是件天大好事了。


    慕姚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随即立刻将那位奴隶少女扶起。


    “谢、谢你们……”那奴隶少女背上四肢全是抓痕,喘着粗气,坚强地扯了几颗草嚼碎,放到伤口处。


    慕姚看着她的脸有些一愣,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她又有些想不起来……


    忽然一声惊雷般的咆哮震碎长空,山林颤栗,大地为之震动。


    奴隶少女目露惊惧,咀嚼草药的动作一滞,随即加快吐到了手背上抹开。


    “真正的山君来了……你们走吧,我为你们拖下一些时间。虽然我们部落败给了夏人,但我绝不会退缩……我叫希,请你们去告诉我的家人们,快逃吧。”


    她握紧了锄头,眼中闪烁着必亡但仍要战斗的决心。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无知小儿,敢杀我徒子徒孙……桀桀桀桀桀桀,我看你们当真是活腻了!”


    那是一头异乎寻常的猛虎,踞伏于岩上,足有三栋楼高,金色瞳孔宛如鬼火,透着摄魂夺魄的寒光。


    它身形庞硕,透出暴虐的力量,皮下虬结的肌肉宛如磐石,随着呼吸起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粗重喘息声似闷雷滚滚,鼻息间喷出的白雾在夜色中弥散,带着腥甜血气。


    一时间,慕姚等人都有些冷汗滴下来。


    慕姚脸色十分凝重,这虎妖的实力给她不亚于南海龙王的感觉。


    初次下海时,初生牛犊不怕虎,龙王都敢来一战。但随着她现在实力有所精进,对这个世界认知的加深,胆气却还没那么足了。


    金发少年忽然上前一步,拱起手来,细碎风雨将他的袍子吹的猎猎作响,瞳孔闪烁着鎏金光芒:“这位山君,我乃东海龙族大太子敖甲。”


    “哦,老龙王的儿子。”山君眯起眼睛,盯着他头顶不能作伪的灿金色龙角,不怀好意,“那又如何?”


    敖甲温声朗笑:“只是给你说明厉害,若你伤了我们首先整个海族都不会放过你。


    “其次,山君是否多年未出关了,不知这人世已经不如两三千年前,如今人族鼎盛,更得天庭庇护。你若大肆伤人,恐十万天兵天将不会放过你啊!”


    虎妖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笑话,仰天长啸起来,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陷入漫长了回忆之中。


    “天兵天将……哈哈哈哈哈哈,不妨直接告诉你我确实闭关多年,不过是两千年前被那封于这深山禁忌中!整整两千年啊,难道你要我乖乖吃素做只羊不成?!”


    众人妖的面色都有些难看,被封了两千年……


    那足以说明这是一只大妖,一只活了几千年,腹中起码上千条人命的大妖!


    见他们露出难看的神色,虎妖满意地从鼻息喷出一口气:“不过你也说的有理,那我不为难你们。”


    众人妖刚松了一口气。


    却见虎妖那悬着血肉丝的利爪直直指向慕姚:“把她留下来,一人可抵你们全部外加那群鸡崽子……唔~有灵力修道者,定是美味极了。”


    “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虎妖目露精光,带着倒刺的红舌绕着嘴上下卷了一遍,已经在期待一场盛宴。


    上天仿佛听见这紧张局势,一道惊雷响彻天际,敖甲的脸色瞬间如寒冰冷肃。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肆意撩动他那灿烂金发,眉眼似两把锐利的寒刀,下压时带着一股凌厉攻击性。


    “不。”金发少年低声道。


    虎妖不甘心,嗤笑一声:“小子你确定?这些修道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我便是被那老道骗进山中……”


    “不过是吃了几个人,他竟不顾往日情分……呵呵,你确定要为一届人类与我作对吗?”


    金发少年将指骨按地啪啪作响,幽邃的眼眸此刻仿若寒潭,深不见底。


    他眯起眼睛,混不吝一笑:“多说无用,我们没得谈。”


    慕姚再一次见到了敖甲的完全本体,不是能盘在她手腕上软软糯糯的小蛇模样,而是一头百余米长的人间杀器。


    龙,百鳞之长也。


    黄铜般巨大的眼珠散发着冰冷骇人气息,他的三叉戟上有无数铁刃,鳞片微张着,化作坚硬的刀刃,直直冲向那虎妖。


    两妖立刻缠斗起来。


    一时间龙虎相斗,天地为之变色。


    金黄身影与那虎妖身影量子纠缠起来,在慕姚眼中这架势堪比世界大战。


    丛林乱石丛间穿行,一时间树木拔地而起,泥土在气浪中翻腾。


    黑渊看得心焦,化作一条巨大黑鲸,沉重鱼尾猛地一摆,不仅没能伤到那虎妖,反而将局势搅得更加混乱。


    巴柔控毒,慕姚使来五行诀,趁机让金木水火土在虎妖身上砸了个遍,倒是成功拖垮虎妖的脚步,将他那身皮肉腐蚀刮下不少。


    可虎妖几千年的道行不是说说而已。


    它仰天长啸,利齿一口冲破金龙那坚实鳞甲,要知道金龙可是金属性,鳞片锋利可作刃。


    金龙立刻发出痛苦嘶鸣,迸发出强力猛地盘住虎妖,将其缠紧,一时之间虎妖呼吸不畅,二者僵持起来。


    敖甲虽然是龙族,但他还是一条很年轻的龙,战斗经验并不那么丰富,能与一头几千年道行的虎妖缠斗并将其耗着花费了他所有力气。


    金龙口中溢出鲜血,对着慕姚等人妖大喊:“快走!”


    她在这场战斗中也受了不少伤,白皙的皮肤被割开不少口子,往外流着鲜血和灵力,让那本来有些力竭的虎妖再度兴奋了起来。


    如此丰沛的灵气,如此迷人的鲜血,令虎妖食指大动,望向慕姚的眼神愈发蠢蠢欲动。


    虎妖怒吼一声,竭力撑开金龙,但金龙意识到虎妖的反抗,更加用力,以身为绳试图将虎妖勒死在这。


    敖甲的声音更为痛苦,颤抖着:“你们快走啊!等什么!”


    巴柔捂着眼睛,眼泪珠子止不住地往外溢出,黑渊也急地团团转,愣是不肯走。


    慕姚脸色凝肃,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抛弃朋友的,尤其是小金龙,他为她才陷于如此境地。


    她又怎能抛下他!


    她望着瓢泼大雨和周围化作一阵泥浆的树木石土,有源源不断往下滚的趋势,而山下是一个盆地,似乎还有一汪巨大沼泽……


    有了!


    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她脑中生成。


    “黑渊,你过来!快点!”她招招手,附手在黑渊耳边一番言语,黑渊眼前一亮。


    一头吞天黑鲸浮现于山野上空,流动的水元素聚在一起凝成巨大水柱,破坏力十足,将那些碎石断木泥沙冲下去,本就摇摇欲坠的山体也开始摇晃起来。


    ——借助自然的力量,形成了一场山体滑坡。


    奴隶们站在这座山头,望着那边的骇人景象,巨木折断,如微末草芥,被滚滚泥流裹挟着倾泻而下,吞噬一切,自然也带走了虎妖和金龙。


    在面对自然之力时,无论是人是妖,都无法抗争。


    他们被裹挟着即将冲向盆地中的大沼,大沼咕嘟咕嘟冒着泡,泥浆密度十分沉重,沾之不可能脱身。


    “敖甲!清醒一点!”慕姚发出一声暴喝。


    激得敖甲心神荡漾,他也不知为何,与她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看见山下大沼时,他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松开就要逃走,却被虎妖死死捉住。


    等慕姚和黑渊趁泥石流结束,赶到大沼处时,见到的便是这么副场景。


    巨大的动能将两妖纷纷冲进大沼中,虎妖拼命调动着妖力护体,但他知道无论什么样的努力都是一场空。


    盖因虎妖皮毛蓬松多孔,轻易便被泥沼缠住,封住口鼻不得呼吸,缓缓下沉。


    或许它可以坚持两个时辰,四个时辰甚至一到两天,但只要妖力被耗完,那就是它生命的终结。


    虎妖闭上眼睛,回首过往一生  ,它堂堂一代山间君主,林中霸王难道就要死在这了?


    虎妖疯狂大笑,瞪向一旁的金龙:“不过,能够拉上老龙王的儿子垫背也是不错呵呵哈哈哈!”


    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它,害得它又吞了两大口泥。


    慕姚冷着脸瞪它,然后望见小金龙被卡在泥潭中动弹不得,浑身散发着沮丧失落,金色眼眸黯淡无光。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敖甲止住话头。


    敖甲有些哽咽道:“黑渊、柔柔、姚姚,你们能不能一个个过来,我想和你们说会话,黑渊你先过来吧。”


    慕姚:“?”


    怎么好端端的声音哽咽起来了。


    不过他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慕姚脸色古怪,但还是顺着他的意,远远地站在林间,看他和黑渊说着什么。


    然后黑渊哭得泣不成声,给他磕了两个头,激动地跑到山林间去大吼大叫:“大哥啊,你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啊!”


    慕姚:“?”


    第二个是巴柔。


    蛟族公主袅袅婷婷地走进去,出来时热泪盈眶,嘴里念叨着:“甲哥哥,柔柔定会肩负起公主的责任,不再懦弱了……”


    慕姚:“?”


    最后才是她。


    她进去的时候,泥沼幽深,乌黑的泥水缓缓涌动,散发着沉闷的潮湿气息。


    小金龙整个身子陷在里头,动弹不得。


    爪子死死扣住岸边湿滑的泥土,勉力支撑着自己不被彻底吞没。


    他的鳞片原本该是熠熠生辉的金色,如今却被泥污糊住,黯淡无光,连龙角都失去了往日的锋锐光泽,染上一层晦暗。


    敖甲快死了,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胸腔起伏得厉害,却被泥沼死死困住,每一下都带着深深的疲惫,像是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金色竖瞳望着岸上的人。


    她站在那儿,衣袂微微被风扬起,神色平静,却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


    金龙的喉咙里涌上一股涩意:“姚姚……你过来。”


    整条龙似乎陷入了浓浓的哀伤之中,慕姚没有说话,盯着他看她要说些什么。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又像是终于豁出去一般,低声说道——


    “姚姚,我喜欢你。”


    第24章 山君虎妖慕姚差点昏过去


    慕姚倏然瞪大双眼,心跳如鼓。


    小金龙声音有些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责怪自己的胆怯:“真、真没想到居然到现在才说出来……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对你有好感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神秘,强大,努力,可爱……每次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我都不开心,难受得要命……”


    他眨了眨眼,眼角微微发红,不知是被泥水染的还是别的什么:“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几日你总是有些冷落我……”


    他终于叹了口气,金色的竖瞳轻轻合了一瞬,再睁开时,已是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在我快死的份上,能不能……摸摸我的头?”


    “哈哈哈哈居然对人类女人摇尾乞怜,你不知道她们都是只会骗妖的身心吗%*¥咕嘟咕嘟……咳咳、……”


    “闭嘴!”慕姚扔掉手中的大石头,将那讨嫌的虎妖砸晕,拍了拍手。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里有风暴席卷过的痕迹,眼睫颤了一下,眸底的光微微晃动。


    过了一秒,她缓缓地弯下腰,伸手抚上他的龙角,喉间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你是笨蛋吗?”


    指尖触及鳞片的那一刻,金龙的身子轻颤一瞬,旋即缓缓阖上眼,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暖。


    随即一个柔软如花瓣印在他的额头。


    时间长河在这一刻断流了。


    他的大脑短路茫然了一瞬,睁开眼睛,发现姚姚在亲他。


    敖甲:“!!!”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整条龙呆滞地趴在那里,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她亲了我?!


    他的龙角隐隐发热,整条脊背的鳞片都炸开了些许,激动、惊喜、不可置信,种种情绪混杂成一团,像是雷霆在血液里炸开。


    “而且谁说你要死了?呆子,变成人。”慕姚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丝笑意。


    敖甲还没从巨大的喜悦里回神,就本能地照做了。


    光影一闪,原本泥泞中的金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脏污的金发少年,手里面积减小后,仅凭着慕姚一个人的力气就将他拉了出来。


    金发少年整个人跌进了她怀里,险些将她扑倒在地。


    他浑身湿漉漉的,沾满泥浆,头发贴在额前,狼狈得不行。


    可即便如此,那张脸依旧俊美得惊人,眼瞳微微发亮,带着刚才震撼后的呆滞。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耳根悄悄泛起了红晕,连带着脸上的泥污都显得可爱几分。


    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和期待:“姚、姚姚……你是不是喜欢我?”


    慕姚直接白了他一眼,推开他坐起身来。


    “你喜欢我!”


    敖甲也不恼,反倒开心得不得了,像只终于获得心爱之人宠爱的小狗,围着她团团转,兴奋得甩着被泥浆糊住的尾巴,嘴角的笑根本藏不住。


    “呃啊……”


    慕姚立刻被这声音吸引望过去。


    一直在旁窥的虎妖竟也悟到了关键。


    它眼神一凛,身形一晃,迅速化作了人形,借着身形缩小的优势,他猛地跃起,试图借力逃离这片泥潭。


    见被发现,它立刻露出个滑稽的笑:“哎哟,放过我这老人家吧,你们年轻人真是的,就这么小气吗?”


    慕姚眸色一沉,眼底浮现出一丝凌厉之色。


    她很清楚,这只虎妖如果放任不管,迟早会来向他们寻仇,既然如此,她便不会给它。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用一个她没尝试过,也没甚把握的法术。


    但她必须这么做。


    手指轻轻一掐,眉间浮现一抹冷肃的光芒。她低声念咒,体内的灵力如潮水般翻涌,下一瞬,整个天地仿佛都随之震颤起来——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上神神降!”


    瞬间,整个森林都泛起了无形的涟漪,传递道远在昆仑深处的玉虚宫内,一道深邃而威严的神念缓缓苏醒。


    玉虚宫内,清幽深邃的殿宇之中,一个俊美无双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眼。


    青年正是元始天尊。


    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呼唤,眼神微沉,手指轻叩扶手。


    神识从昆仑山脉出去沿着天地联系搜寻,竟然是他前不久分身在游历时收的小徒在唤他。


    这么快就学会神降术了,真不愧是纯净琉璃子,遇到困难了吗?


    他微微一笑。


    阐教嘛,都有溺爱弟子的习惯。


    下一刻,磅礴浩瀚的威严法相从天而降,透过神引术,降临在了慕姚的身上。


    黑发少女站着,一向温润狡黠的双眸发着金光,身后却仿佛有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平淡默然地注视着世间。


    与此同时,虎妖看清楚那降临的老者法相时,脸色瞬间大变:“元始天尊……”


    它蓦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尊威严法相,一种极端的恐惧在他心底炸裂开来。它当然记得,自己两千年前就是被这位天尊封印,才沦落至此!


    它本能地想要求饶,可当看清元始天尊那淡漠无情的目光时,它陡然冷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疯狂。


    “呵……”虎妖眼中满是愤怒,抬头直视元始天尊的法相,声音低哑,带着浓烈的不甘,“你当年封印我,可曾记得我们也曾是朋友?!只不过吃了几个人你就……”


    元始天尊的神像静静地俯视着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刻,天雷轰然落下。


    “轰——!”


    苍


    茫雷光撕裂天地,虎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随即在雷霆之下化作焦炭,彻底消失在这片天地间。


    元始天尊的法相缓缓消散,玉虚宫内,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叩了叩扶手,低声道:“孽障。”


    ……


    一切都归于宁静。


    慕姚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倒在敖甲的怀里。


    她还有些恍惚,刚刚那股神引术施展后的虚脱感还未散去,浑身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鼻尖也萦绕着烧焦的木炭味。


    敖甲见她醒来高兴得不行,眼睛都亮了,二话不说就将她整个抱了起来,兴奋地举过头顶还在原地转了两圈。


    慕姚:“……”


    不少躲在林间的奴隶,见惊雷落下将那作乱山君劈死,纷纷喜出望外地落下泪来,感谢上苍庇佑对着他们磕头。


    黑渊他们刚在林间哭过,被惊雷吸引回来,看见‘死而复生’的敖甲也激动地过来打转。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正抱着她转圈的敖甲,还有黑渊巴柔也在乱窜,心里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小动物喜欢你的表现,就是爱和你贴贴。


    行吧,慕姚松了一口气,陷入劫后余生的松弛感中。


    只要大家都安然无恙,那就是很好的结果。


    此时,远处却传来规律哒哒马蹄声,似有男人的声音借着风声传来。


    “快去查看情况,这批奴隶可是给十日后海神大祭准备的,绝对不能有闪失!”


    山风呜咽,夹杂着周围奴隶们的歌颂声。


    他们虔诚地闭着眼睛,对着天跪拜,对着尸体抹灰,画出繁复手势,仿佛误入什么诡异的仪式。


    但慕姚等人妖还是十分开心,他们一群刚成年的人妖就能合力干掉道行高深的虎妖,如何不算件刻骨铭心的功勋呢?


    就是太累了。


    慕姚疲惫不堪靠着敖甲,四肢软绵绵地垂着,百骸里头的灵力全部耗散,如同一颗被榨干最后一滴汁液的橘子。


    啊,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她冷漠疲惫地想。


    黑渊大呼:“大哥,你刚刚才和那虎妖打了一架身子弱,还是我来背慕姐姐!”


    “柔柔也可以!”蛟族小公主探出一个头来。


    “谁都不许动!我自己来!”金发少年大声喝道,将黑发少女视作珍宝般,小心翼翼地背上自己的背。


    慕姚:“……”


    就算是小动物,只要是男人关于面子这块就不能免俗啊。


    逗弄的心思却起来了,人就是很坏很坏的。


    她啧了一声,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趴在少年背上,勾起唇角吐气如兰,热气喷薄洒向他的耳廓。


    “真的不会累吗?甲哥哥……”


    软白尖耳猛地跃动,染上薄雾似的粉,下一瞬慕姚眼前差点一黑,原是金发少年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啧。


    不能逗啊,把她摔着了怎么办。


    此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不用她出声,敏锐的妖族少年们俱是眼神锐利地望过去,目光略过林间,三名凶神恶煞的男人骑着马匆匆赶了过来。


    慕姚眯起眼睛,其实一下子并不好辨认他们的身份,只是他们一出现,那群奴隶却瑟瑟发抖地站起,如寒风中取暖的小鸡崽们窝成一大团。


    再加上一身行头——


    皮带滚银,靴面上仍沾着矿渣,但袖口倒是拢得一丝不苟。一只手拉缰绳,另一只手将黑色软鞭舞得虎虎生威。


    既不是寻常百姓,也不像是正统贵族,更谈不上苦力,只有一种可能了。


    敖甲疑惑问道:“这几个长得很倒霉的家伙是谁,一来就把这群人吓的和鱼崽子们一样?”


    “恐怕是这群奴隶的主人。”慕姚言简意赅道。


    三名男子下马栓绳,气势汹汹地奔来,脚步将泥水踩得四溅,奴隶主们焦急地赶来正是是为了确保财产安全。


    可等他们走近,身体却被眼前惨烈的景象钉在原地。


    大地焦黑,碎石翻飞,整片山头包括大沼都被雷霆轰击过,浓烈的血水被雨水冲淡,却依然能嗅到咸腥之气。


    资产们倒是完好无损,但地中央躺着一局庞然大物,皮肉枯焦成炭,赫然是一只死去的庞然大妖,足足有船只这么大,若是活着遇见恐怕会被吞的渣都不剩。


    打败这等大妖的会是何等人物?


    视线不由得落到旁边几名姿态闲适的青年,个个容貌艳丽,只是那青黑皮肤和尖利竖瞳妖异地更不似人,望之便头皮发麻。


    奴隶主们腿立刻软了下来,比那等大妖还凶残的妖怪,能、能放过他们吗?


    一胖胖男人痛哭流涕,立刻就要屈膝讨饶,却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石阳?”


    胖胖男人抬起头。


    只见那中央黑发少女,虽面容苍白,可却精致缥缈若仙,散发着股淡淡神气,他觉得有些眼熟。


    他眼神倏然一亮,腰都有力气了:“慕、慕小神仙?您怎么会在这?!”


    “石阳,你认识?”旁边男人小声道。


    石阳的声音在风中有些发颤,他连忙后退半步,低声对同伴道:“不用怕,她是我们村新出的小神仙。”


    另外两名男人仿佛劫后余生松了口气。


    慕姚认出来了这人,依稀记得是银矢的好友,在他被石化之时守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是不知道竟跑到这百里之外的山里做什么。


    她眉头微皱,语气懒洋洋地开口:“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石阳闻言,立刻恭敬答道:“慕小神仙,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上头说矿山的人手不够,便从好几个乡征了些奴隶过去,只是还有十日便是海神大祭了,这些奴隶是……人牲啊,一个都不能少的。”


    慕姚差点眼前一黑。


    人牲?!


    慕姚始终无法接受,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拼死拼活救下这群奴隶,让他们免于虎妖之口。


    结果你告诉她还有十日就要被人类自己送到海妖口里去了?!


    而且更可恶的是什么,这群奴隶都快死了,仍不能享片刻安宁,还得被送到这矿山来榨取最后的剩余价值。


    这倒是与她们后世大学生苦哈哈地校招找工作,工资少不说,试用期一过立刻被开除一样了,都被榨得一点不剩啊。


    偏偏这是奴隶时代,民智未开,愚昧地认为人牲便是对上天及神鬼最好的祭品。


    偏偏这是奴隶时代,这天下奴隶千千万,救了这个又如何,又救不了那个。


    她竟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她越想越气,在灵力耗尽,怒火反噬之下,眼前一黑,趴在敖甲背上昏了过去。


    “姚姚!”


    “姚姚……姚姚……你睡了很久了……该醒啦……”


    清澈如涓涓流水的声音从天灵盖边传来,将慕姚从万千梦中唤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破旧茅草屋。


    慕姚猛地坐起,头不晕眼不花,经过灵力淬炼的年轻身体就是抗造,除了有些饿之外她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薯婆正巧进来,见她醒来分外欣喜,佝偻着身体将一壶茶放在桌上:“慕姑娘,你终于醒了,你可是睡了整整三日,真将老身吓坏了。不过还好有小伙子在,不然老身都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小伙子?”慕姚疑惑地问。


    薯婆絮絮叨叨地说着:“就是那个黑头发的俊俏后生,在外面烧火说要给你煮粥,我说我来他非要学,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费了不少米……要不是他给了金子,但就算是大户少爷也不能这么造啊……”


    金子换米?


    慕姚差点又昏过去。


    第25章 昆仑访客慕姚调戏金龙之际白鹿造访……


    透过那破窗望去,敖甲的身影跃然纸上。


    他使了障眼法变作黑发俊俏后生,软的只剩一层朦胧光线的纸让他的身影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感。


    慕姚趴在窗前,支着下巴看他。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灿若鎏金的双眸立刻转过来,接而竟如坠下一滴水,笑意四散开来,只是那白皙脸颊沾上好些锅灰,莫不滑稽。


    她笑着眯起眼睛。


    能令金尊玉贵的东海龙太子为她洗手作羹汤,慕姚真是天下第一人了。


    “姚姚,你饿不饿,躺着我喂你。”小金龙立刻噗嗤起身,端着一碗浓稠的米粥进了屋。


    不拘小节的慕姚便回坐于床上,对于使唤起小动物来简直得心应手,他非要照顾她嘛,那也没有办法。


    只


    是少女看起来仍有些蔫蔫的,敖甲凑了近来,眼神亮晶晶地望她:“姚姚,你还为了人类那场祭祀发愁呢?”


    不提还好,一提慕姚更有些生气,气村里人的愚昧和悲哀。


    敖甲蹲下来,双臂贴在床上,歪着金色脑袋眨巴眨巴金色眼睛,很是可爱地看她:“姚姚,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慕姚叹了口气:“可救下了这批人,那下一批呢?”


    敖甲不以为然,疑惑道:“那就再救啊,实在不行把人类揍一顿,警告他们不准往海里丢人了。我和你说我也可讨厌他们了,养的弄得海里那群妖兽又懒又恶,真该好好治治他们,人类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啊……我不理解……”


    小金龙孩子气的话语逗得她笑起来,同时也坚定决心下来,既然有困难就更得去做,才能问心无愧。


    狭小而矮圆的土屋,只剩下一人一龙,仿若被尘世遗忘的一隅,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空气似被无形的手搅动,浓稠且温热,暧昧气息如袅袅升腾的轻烟,在每一寸空气中肆意流动、氤氲。


    她张着嘴接受敖甲一勺一勺的投喂,距离越坐越近,不知不觉间碰到他的大腿,结实肌肉瞬间发紧。


    “姚、姚……坐好些。”敖甲面色有些发红,视线犹疑地落到她喝的有些红润的唇,沾上一粒俏皮的白米粒。


    可慕姚却当做没见着他的视线,巧笑嫣兮:“我坐好了呀,有些没力气,你且让我靠会。”


    “哦……好。”


    香软的少女躯体倒在他左肩,如墨青丝氤氲着股好闻皂角气,但敖甲的心思已经全被那粒米夺去,真是碍眼极了。


    他手痒痒得很,想将少女嘴角那粒米拭去,就在他的手指微微抬起,即将触碰到慕姚唇角的瞬间。


    可一小截红舌却提前伸了出,将那粒米舔走,敖甲瞬间大失所望。


    黑发少女的脸颊猛然凑近他,皮肤透若纤尘不染的琉璃:“和你说话呢,你看什么去了?”


    敖甲方才如梦初醒,脸颊发烫地望天:“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得喂粥这么熟练,莫不是以前给其他人喂过?”慕姚眼中勾着狭促的光,两人距离极近,若有情人间窃窃私语。


    敖甲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分外柔软:“我幼时给父王母后都喂过,还有我弟弟小乙,他最可爱了。”


    她的小金龙是在爱中长大的,慕姚十分高兴,却还要作弄他:“哦?那你没给柔柔喂过?你们俩可是青梅竹马呢,没生出点情愫来?”


    这下粥彻底喝不成了。


    敖甲只能搂着少女细软的腰肢,一手刮刮脸颊:“怎么可能嘛,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啊,我只、只、只喜、喜欢……”


    生死攸关间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这会却结巴地根本说不出来,金发少年有些羞涩。


    真纯情啊。


    但慕姚却贴了上来,柔软嘴唇擦过他的脸颊还有鼻梁,继而触碰到他的嘴唇,又轻轻滑至下巴,下巴一勾一勾的,似有若无地撩拨。


    随即少女动作停下,发丝散乱,红唇微微翘起,眼含水光地看着他,略微有些意乱情迷,无声地勾引。


    她笑,嗓音有些哑:“诚实的奖励。”


    一时间敖甲只觉被亲过的地方竟如蚂蚁爬过,酥麻,却又爽的不得了,这似乎是一个信号。


    他品出些滋味来,心头野兽被唤醒,大掌掐着少女的腰完全坐到他腿上来。


    金发少年带着些紧张的心思,想慢慢地温柔地去亲亲他的宝贝,但龙族天性让他不自觉地强势起来,握着少女腰的臂膀也忍不住内收。


    尤其她眉心那颗红痣,初识时并没有,现在愈发晃眼娇媚,令他忍不住舔舐。


    一时间天旋地转,两人倒在柔软布衾中。


    慕姚不自觉地昂起头颅,感受着少年薄唇从细嫩脖颈蹭到耳朵,再到面颊和鼻子。


    浓浓的海盐气息包裹了她,惹得她浑身一颤,甚至有些出汗发软。


    怎么不亲亲她?


    慕姚睁开眼,小金龙抻着手臂在她上方,只是目光猩红地盯着她瞧,呼吸粗重得如同拉风箱一般,可这孽畜分明蓄势待发。


    于是她一手拽着他的衣襟,吻上他的唇,水津津地亲起来,一只手刚忍不住抚上那宽阔的、颇有分量的胸膛,预备流连往下——


    却被制止了。


    慕姚有些不解,只用疑惑的眼神瞧他:你不行了?


    金发少年若良家妇男似的收拢衣襟,理了理粘在绯红面上凌乱的金发。


    他面欲滴血,声音支支吾吾若小蚊蝇道:“姚姚……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慕姚被气笑了。


    但黑发少女只是笑了笑,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臂膀,媚眼如丝,对着他招招手,金发少年咬咬牙,还是受到蛊惑般地贴了耳朵过去。


    暖洋洋的香气喷在敏感的耳尖,于是敖甲听见少女软软地输出最直白的话:“你到底是真不记的还是装的,这么快就忘了那晚上在我手里败了许多次?”


    敖甲:“!!!”


    金发少年瞬间呆滞在原地,仿若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


    他只觉脑海中陡然来了一群张牙舞爪的海夜叉,海夜叉入侵了他的大脑,旁若无人地逛着,他反抗无能被海夜叉抢了脑子。


    那为首海夜叉尝了一口,却呸了一声说这是品质下乘的恋爱脑,让敖甲甚是羞恼!


    那着实是个美好的梦。


    千年来龙太子就没做过这样的梦,往常梦中不是在与鲨鱼们打架就是跑上岸见识人间烟火,最坏不过进入宝库偷饮母后亲手所制鲜酿。


    可现在并未饮酒,他竟有些酩酊大醉起来,那一幕幕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少女跪坐着,红唇若春日艳花印在他的唇上,留下无尽甜蜜。


    奶白色肌肤在沉醉月光下宛若奶糕,柔软美好的身躯馨香无比,他们仿佛是世间最契合的人,每一次靠近都令他心醉神秘。


    他浑身湿透,直至精疲力竭昏睡过去,可那时他不过以为这只是个虚无缥缈遥不可及的梦境。


    醒来之际他愧疚极了,为他在梦中破坏了他们的友谊而愧疚,甚至不敢面对她。


    可你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都是慕姚这个古灵精怪的坏东西,一声不吭地将一切深深掩埋,在背地里看他笑话呢!


    想到这儿,敖甲只觉得人类着实可恶,浑身气血翻涌。


    他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情绪,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而炽热,也令人无法忽视。


    他将慕姚重新摁在身下,重重地拍了两下她的囤肉,恶道:“坏丫头,平常小爷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慕姚呼吸一滞,屯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但望之敖甲此副与平常不同情态,危险锐利的紧,令人脸红嘤宁。


    随后他勾起她的双腕固定在脑上,动作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坏东西,居然敢戏耍小爷……你死定了!”


    慕姚不语,只一味地咯咯笑,但很快她笑不出来。


    这一次,他的攻势如疾风骤雨般猛烈,唇重重地覆上慕姚的唇,肆意掠夺着她的呼吸,吻得慕姚浑身发软,四肢仿若失去了力气,只能无力地瘫软在他怀中。


    慕姚只觉头脑晕乎乎的,眼前世界仿佛都开始旋转,浑身火热,她有些招架不住:“好热啊……”


    “是不是浑身发热,难耐得紧?谁叫你吃了我这许多龙涎……不知道不能轻易招惹龙吗?”


    敖甲的气息将她彻底笼罩,居高临下地看她,上挑眼位和妖冶红线让他烈如艳鬼,妖邪之气尽显。


    而敖甲似乎仍不满足,唇沿着慕姚的脖颈缓缓下移,在那细嫩的锁骨上啃咬出星星点点的痕迹,像是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他的动作愈发急切,几乎


    要将慕姚拆吞入腹,仿佛要将之前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就在气氛愈发炽热,敖甲几乎要彻底失控之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室的旖旎。


    “咚咚咚!”


    外头的人许是见里头的人没反应,便又敲了一遍,这才将失控边缘的两人召回。


    金发少年动作僵住,眼中参与着未消散的情。欲,望向紧闭的门扉。


    慕姚也趁机大口喘着粗气,脸颊绯红,她轻推了推敖甲,示意他起身。


    敖甲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和翻涌的情绪,缓缓从慕姚身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


    慕姚连忙整理凌乱的衣衫和发丝,掬了捧清水泼向脸颊,声音中难掩沙哑和欲。色,朝着门外喊道:“谁?”


    院门外静默一瞬,传来一名青年男子清润富有磁性的嗓音,朗声道:“在下白鹿,奉元始天尊座下南极仙翁之令,来给慕姑娘送信。”


    第26章 昆仑访客敖甲和白鹿打起来了


    慕姚猛地转过头去,与敖甲面面相觑。


    哈?


    便宜师父怎么净在这等关键时候打搅她?


    她凶巴巴地示意小金龙不要乱说话,将里屋门掩紧后打开院门,只见一名身姿颀长的温润青年对她善意一笑。


    时隔不知多少天,慕姚终于收到昆仑来信。


    这名唤白鹿的黑发青年倒也英俊清正,一袭白金文武袍,右边紧身黑袖包裹出健硕臂膀,孔武有力,可一头乌黑长发如绸缎顺滑,气质清冷疏离,气度可谓风姿绰约,文质彬彬。


    矛盾也,复杂也。


    见慕姚出来,那黑发青年眼中,恰似流星划过夜幕,掠过一丝喜悦。


    他乐个什么?


    慕姚一愣,将他迎进院中,拱手礼貌笑道:“您好您好,之前似乎是白鹤给我送信,此次不知怎么又换人了,若有些怠慢请见谅。”


    白鹿的身形一滞,她竟没认出他来,内心不禁涌起一丝涩然。


    白鹿在经历仙门任务之时,与千年狼妖浴血一战。虽胜利取得对方妖丹,却是惨胜,中了狼毒狼狈地倒在山林间,无意中获得一小姑娘救助。


    临走之前他立誓来日再报恩,在玉虚宫忙于修炼和处理仙门庶务,然而某一日师尊南极仙翁唤来白鹤,让她去人间送信。


    他与白鹤私交甚笃,好奇地问究竟是何等人物居然要南极仙翁座下童子去送信。


    白鹤也没瞒着,告诉他是元始天尊的新收的小徒弟——一个很有趣的人类少女,喜欢给鹤喂小鱼干。


    颗粒度一对齐他才得知这少女竟然就是救他的小姑娘,因天资聪颖被天尊收为尾徒,兜兜转转下来成为了他的小师叔。


    慕姑娘成为小师叔了。


    然后鬼使神差的,他向白鹤讨了这送信的差事来,想着若能借此机会,也好了却心中那份报恩的执念。


    只是他没想到,慕姚一点没认出他来。


    黑发青年眼中闪过些许涩意,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小鹿妖养伤的日子。


    彼时,那少女满心热忱,常为小鹿妖沐浴,纤细的手指穿梭在它的皮毛间,不多时,便将皮毛洗得油光水滑,在日光下闪烁着温润光泽。


    随后,少女又会精心采摘最新鲜的榆钱叶,轻轻放在小鹿妖面前。一人一鹿,眼眸湿漉漉地对视着,那一刻,四周仿若灵台仙境,山峦静谧,心境澄澈,时间都为之停驻。


    可叹那终究只是属于小鹿妖的往昔,而非如今身为南极仙翁座下侍奉童子白鹿的记忆。


    黑发青年思绪百转千回,将那一点涩然咽回肚中,恢复彬彬有礼,拱手朗声道:“小师叔客气。”


    他刚准备从怀中掏出信件,刹那间,敏锐感知让他察觉到屋内似乎弥漫着一股妖气,虽不浓烈却无法逃脱他的法眼。


    莫非有哪个不长眼的妖闯入了小师叔房间?


    青年温润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气势陡然一变,仿若出鞘的利刃:“小师叔,你房中有股妖气,请容许在下冒犯。”


    慕姚脸色微变,不要啊,敖甲还在里面呢!


    她猛地去阻止,但黑发青年身影迅猛如闪电,推开房门并大步踏入屋内。


    白鹿很是熟悉这间小小土屋,一踏入莫名熟悉感瞬间将他包裹。往昔养伤之时,他曾在这屋角的茅草小窝中待过。


    此刻却充斥着一条妖龙的味道。


    湿生卵化之徒的妖气将原本少女房间那股清淡灵气冲散,咸腥的海水苦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黑发青年死死地皱起眉头。


    但很快屋内景像更令他如遭雷击。


    那妖龙化作人形,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发丝凌乱,胸膛和脖颈印着些不明红痕……


    白鹿顿时语塞,漆黑墨瞳倏然瞪大,这般场景于他而言太过冲击。


    修炼成仙需斩三尸,灭人欲,断情绝爱。


    玉虚宫内上千弟子都安分守己,整日打坐冥想,连口腹之欲都用辟谷丹药代替……更何况此等事呢?


    慕姚也不太爽,这人怎么如此自来熟,皱眉瞪他:“你怎么如此无礼,随意进出女子的房间?”


    闻言白鹿内心更是发颤,小师叔言语之间竟不似被迫,怎会如此?


    但看向那妖龙后须臾之间他便认定:定是这妖龙故意化形拥有一个好皮相,趁着小师叔年幼不知事,故意勾引于她。


    ……说不定这里头还有截教的阴谋!


    黑发青年深吸一口气,严肃道:“小师叔,你未进玉虚宫不知许多事,可无论如何,怎能与一妖龙混迹在一起?”


    敖甲堂堂东海龙太子浪里金龙姚姚支持者……听到自己竟被称作妖龙,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


    他不爽地望向眼前这个冒犯他的黑发青年。


    眼前这人,生得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可本质也不过是一鹿妖修炼成人罢了,怎有脸骂他是妖龙?


    金发少年混不吝一笑,斜眼上下打量他一眼,立刻反唇相讥:“你个鹿妖,好意思骂我?还装什么仙人,莫不是个骗子吧!”


    “大胆妖龙!竟敢在此放肆!”


    白鹿怒目而视,大声呵斥道,声音仿若洪钟,在屋内回响。


    话音刚落,两人便如两只争斗的猛兽瞬间扭打在一起。


    敖甲身形矫健,龙爪挥舞间,带起呼呼风声。白鹿也毫不逊色,身形灵动,招式凌厉,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慕姚完全看呆了,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屋内瞬间一片混乱,两妖也挂了彩。她才如梦初醒,连忙冲上前去,双手用力,试图拉开这两个正在疯狂扭打的妖。


    慕姚:“你们别打了!不要再打了,要打去练舞室打……哦不!再打都给我滚!”


    好不容易将白鹿和敖甲隔开,慕姚看着敖甲气呼呼地坐在屋角,捂着肋骨唤疼,衣襟也大开着,形状鼓胀美好的胸肌轮廓一览无余。


    又看见白鹿一脸苦大仇深,神游天外,肩胛被锐利龙爪划了几道利口,汨汨流着血,染湿健壮臂膀,颇有几分战损脆弱之美感。


    她清清嗓子,先对敖甲道:“小金龙,你先去外面等着,我先与白鹿说完话再来寻你。”


    见慕姚要先搭理这可恶的鹿妖,敖甲气得眼睛都红了,慕姚又哄他几句才气呼呼地去院子里。


    随即她面色复杂地望向白鹿。


    原来这黑发青年竟然当初救助过的小鹿妖,只是小鹿妖纯洁可爱,而黑发青年端庄优雅凛然不可侵犯,她当初居然还对着小鹿妖又撸又亲的,真是尴尬的要命。


    不过那股陌生感也冲淡许多,她凑近坐了下来,黑发青年也转过头望着她,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起,线条优美而坚毅,漆黑瞳仁倒映着淡淡忧郁。


    她挠挠头:“白鹿是吧,你为何对敖甲意见这么大啊?”


    白鹿微微皱眉,玉虚宫内局势错综复杂,人妖之间的纷争又牵扯到阐教与截教的明争暗斗,这些事若要细细道来,恐怕三日三夜也说不完。


    小师叔还从未踏入过玉虚宫,心思单纯天真,对这些复杂


    的局势浑然不知。


    想到这儿,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慕姚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白鹿,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妖吧?”


    白鹿沉默片刻,深沉道:“……你不懂,日后你就知道了。”


    慕姚一头雾水,眼前黑发青年的神情与那小鹿妖对上,一样倔强死硬,慕姚无奈只能叹气:“白鹿,敖甲是我重要之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以师叔的身份命令你,无论如何你不能对他无礼。”


    黑发青年听闻此言,面色瞬间冷肃下来,凌厉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指节也因用力而泛白。


    最终他微微低下头,不甘应道:“是,师叔。”


    他站起身来,缓缓掏出信件和一个精美木匣,眼神分外复杂,恰似看着一个误入歧途偏偏又说不得的长辈。


    慕姚出于习惯,热情地留他:“不带些榆钱芽尖走吗?”


    “不了,师叔,晚辈有要事在身。”他拱手道了别,裹挟着些许愤懑和怒气走了。


    白鹿面色沉沉,终于恢复理智,这妖龙于小师叔有救命之恩,已然将其骗惑而去,现在他再如何劝阻,只是白费功夫。


    只得等待时机,定将其丑陋面目揭穿。


    只是白鹿经过院子,与屹立与门前的金发少年四目相对时,敖甲站在那里依旧是一副妖冶浪荡姿态。


    白鹿无法忍受,眼神幽深地盯着敖甲,冷漠地如同看毫无生气的死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出激烈的火花,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白鹿率先压低声音,薄唇中正,压低声音,言语却极尽刻薄:“你以为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你们并非一路人!你以为你能过天尊那关吗?”


    敖甲内心一个咯噔,但旋即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同样低声吼道:“至少我有色可以侍人,有的妖想侍人都侍不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暗戳戳的心思里藏着什么秘密……”


    “你、你血口喷人,我不与你论长短!”


    白鹿气得脸都红了,全然失态,他深呼吸一口后并未再多做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见他被气着了,金发少年志得意满,若打了胜仗的骄傲孔雀美滋滋地在院中转了一圈,可随即那鹿妖的话语又在他脑海浮现,如同冷水淋头。


    都说人妖殊途,倘若姚姚师尊真要棒打鸳鸯,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不禁苦着张脸,又如斗败的大公鸡萎靡下来,呆呆在院中坐着,心中不是滋味。


    而屋内,慕姚对那剑拔弩张的口角全然不知,她拆了信又细细阅读一番后,心思此刻都集中在精美匣中那颗琉璃珠上。


    这琉璃珠剔透晶莹,随着灵力的融入,琉璃珠光芒大盛,屋内瞬间被奇异的光辉笼罩。


    须臾之间,琉璃珠上方的空气似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搅动,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


    先是朦胧的轮廓,而后逐渐清晰,显现出一位中年青衣道人。


    周围有香炉青烟袅袅升腾,如轻纱般缭绕,那道人端坐在蒲团之上,身姿挺拔如松,用一根古朴木簪将头发束起,发丝不见一丝凌乱。


    他面容俊美儒雅,尤其是那眉目之间,充盈着超凡脱俗的神性光辉。


    哇,好俊逸一美男子。


    慕姚稳了稳心神,忙问道:“帅哥你谁啊?”


    青衣道人并未立刻作答,他静静地凝视着慕姚,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言说。


    沉默片刻后,他微微启唇:“逆徒,吾乃汝师。”


    第27章 昆仑访客与便宜师尊立下约定


    师尊?


    慕姚仔细回想,自己拢共也就见过师尊两面。


    初次是在陈村,当时所见乃是唇红齿白的分身童子。第二次则是在施展请神降术之际,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仙风道骨,慈悲祥和的老人。


    可眼前这位身着青衣,儒雅俊秀的道人又是谁?


    他身姿修长,青衫广袖,如月华轻笼,神姿俊逸而不失清冷。眉目间尽是浩渺星辉般的沉静,偏那一抹唇色又添了几分不染凡尘的艳色。


    帅成这样还得了!


    慕姚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师尊,您不是老头吗?”


    青衣道人闻言,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白色拂尘悠悠划过。


    周遭空气仿若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泛起丝丝涟漪,就连显影珠内呈现的画面,也随之微微荡漾起来。


    眨眼间,道人身后忽显出百般法相,从青涩稚嫩童子,至唇白齿红少年郎,再到鹤发鸡皮老道……如浮光花影略过,令人目不暇接。


    接着一阵清润却洪亮的声音传来:“逆徒,为师拥有诸多法相,你现所见只是其中之一二。”


    原来如此,慕姚暗自松了口气,她必须得确认一下嘛,在这千变万化世界万一来个妖道骗她怎么办。


    但她未曾表露,只是昂起笑眯眯的素白脸蛋:“师尊您有所不知,修道者其实和医师差不多,资历自然是越老越受人尊崇。往后您在人间行走,若是化作小童模样,可要当心旁人因您面嫩而欺您。”


    黑发少女对着显影石,小嘴如连珠炮般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全然不见面对师尊时应有的紧张胆怯,亦无半点彬彬有礼的姿态,尤其她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的玉虚宫内殿瞧。


    元始天尊还未及开口,莫名就感觉一阵心累。


    庄重肃穆的玉虚宫内,就连雕梁画柱间栖息的宫灵器灵,都被这滔滔不绝的话语扰得心烦意乱。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蓝衣的少年,神色飞扬地敲响了宫殿大门,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大喊:“师尊儿,师尊儿,您在不在呀?徒儿太乙求见。”


    蓝衣少年又接连喊了两声,而后将耳朵贴在门扉之上,冷不防用力过猛,竟撞开了虚掩的门。


    他略显尴尬,对着屋内傻呵呵地笑着:“师尊儿,您在呐!咋不搭理徒儿呢?”


    太乙的视线很快便被显影珠中那黑发少女吸引过去,面容雅致清丽,眉心一点红,带着几分独特韵味,似喜非喜,似怒非嗔,当真灵气逼人。


    太乙眼前顿时一亮,忙不迭地整理了下略显散乱的蓝色衣襟,开口说道:“想必这位便是小师妹了吧,我乃师尊座下弟子,法号太乙。”


    慕姚粲然一笑,拱手行礼道:“师兄好,师兄好!我叫慕姚,目前还在人间,往后还得仰仗师兄多多关照啦。”


    蓝衣少年挠挠头脑袋,满脸笑意:“师妹客气了,名字真好听。等日后师妹上了昆仑,师兄定带你好好逛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竟全然将坐在蒲团上的师尊忘在了脑后。元始天尊瞧着这一幕,也未出声打断。


    他幽幽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这样的徒儿他竟然有两个。


    眼见这两人甚至已经商量着要当彼此徒弟的义师了,太乙很是担心以后教不好徒弟怎么办,慕姚便拍着胸脯许下豪言壮志:“不用怕师兄,我对付徒弟最有一套,以后我可来帮你!”


    再聊去恐是要把玉虚宫发卖了也不是不可能。


    元始天尊只得轻轻挥动白拂尘:“太乙,为师正与你师妹商议要事,汝且先回避片刻。”


    “好嘞好嘞。”蓝袍少年满脸堆笑,转身出了宫殿,还颇为贴心地将房门关上。


    “慕姚。”


    元始天尊的声音仿若洪钟鸣响,低沉却富有韵律,悠悠传入慕姚耳中,瞬间将她从方才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慕姚觉得太乙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究竟在何处听闻过。


    此刻,她立刻挺直腰杆,站得规规矩矩。


    黑发少女脸蛋儿白皙,双眸湿润,活脱脱一副好学生模样,恭敬说道:“师尊,您有何吩咐?”


    青衣道人目光温和地凝视在慕姚,缓缓道:“吾当初于人间游历,见你骨骼清奇便心生爱才之意,命你在人间修炼。如今观你面相,果然灵气充沛蓬勃。”


    慕姚听着夸赞的话,美滋滋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慕姚啊慕姚,真不愧是你,难不成你真是个修仙小天才?


    下一瞬,元始天尊不急不缓道:“吾且问你,


    修行之道进展如何?”


    慕姚:“……”


    忽有种在外浪完,被导师抓包询问的感觉。


    不过她早有准备,有条不紊道:“练气诀与引灵入体已臻炉火纯青,各类符篆绘制、功法口诀倒也使的大半,初步炼器亦有所得,只是那炼器之鼎总容易破……”


    元始天尊闻言,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赞扬之色。


    他本只赐了她上部功法,未曾想这小徒竟能在短短光阴中修至此境,远超预料。


    “修行之道,贵在积累,更在悟性。”他目光微垂,语气轻柔,像是随意叮嘱,却又隐隐透着些许不动声色的纵容,“不可一味贪捷,亦须悟道,体味百味人间。”


    谁知他话音未落,慕姚笑嘻嘻道:“弟子并未闭门造车,这些日子行走山川海洋,历练己身,也算是有几分实践经验。”


    慕姚又叽里呱啦,将她近来游历人间的经历说与元始天尊听,一双盈盈秋瞳中带着未曾被世事打磨的光彩。


    元始天尊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微妙的光,竟难得有些无言。这丫头竟将游历也作修行,像是山水间自在飞舞的小雀,学得快也罢,倒是玩得更快。


    “既如此,汝不必再在人间修炼,可来昆仑玉虚宫接受考核,若能通过,便可正式成为昆仑仙人。”


    慕姚听罢双眸一亮,终于能上昆仑,语调都轻快了几分,忙问考核内容和奖惩内容。


    青衣道人眸光似是含笑,偏偏语气仍旧正经:“每次考核皆不同,待汝抵昆仑自知。通过之后,你可在玉虚宝库中挑选一仙宝作为奖品。”


    慕姚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师尊,这宝库中可有能穿梭时空之物?”


    “确有。”


    回家回家!


    听到这话的慕姚简直妖笑出声来,少女声音透着欢欣雀跃,急急问:“何时可启程?”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元始天尊淡然道,“汝若愿意,即刻便可随送信弟子前往玉虚宫。”


    慕姚的笑僵在脸上,嘴唇嗫嚅了一下:“似是不成。”


    元始天尊挑眉,语调温润:“为何?”


    那当然是因为送信弟子见着她和敖甲厮混,被震撼地不行,然后还气呼呼地走了,只是这事不能告诉元始天尊他老人家,万一气出心脏病怎么办?


    那岂不是她的罪过了?


    不成不成。


    慕姚抬眸,咳了咳朗声道:“弟子如今暂居陈村,七日后便是村中海神大祭,然此祭祀并非敬神,而是将活人献祭妖兽,实在愚昧可笑。此事,弟子定要管上一管。”


    元始天尊静静望着她,少女语气中透着坚定与跃跃欲试,半晌他撩动拂尘,勾起唇角:“善。倘若汝成此事,便视作你已通过考核第一关。”


    “成交!”


    随着少女身影消失于显影珠中,元始天尊站起身来,于昆仑之巅望云海茫茫,清光如冼。


    千年时光流逝,于时空乱流中遗失的琉璃子竟转世为人,又再度出现于他跟前,天资聪颖,灵慧逼人。


    他唇角的笑意似有若无,眉宇透着淡淡期待。


    且不说这小徒令人怜惜无比,也定能给这即将到来的千年大变中为阐教带来新的变数。


    ……


    显影珠熄灭的瞬间,慕姚再难按捺心头狂喜,足尖一点,整个人便似一抹轻烟般拔足飞奔。


    正巧,门外站着正欲叩门的小徒墨瞳,它方一抬头,便被自家师父迎面撞了个满怀,险些连手里的茶壶都晃了出去。


    慕姚一把将它抱起,兴奋得原地转圈,衣袂翻飞,喜悦之情几乎要从眉眼间溢出来。


    墨瞳顿觉天旋地转,被她转得头晕眼花,挣扎片刻后终于糯糯地求饶:“师、师父,头好晕啦……”


    慕姚恋恋不舍地将墨瞳放下,笑嘻嘻地揉了揉它的脑袋,顺势从袖中抽出一本亲手抄写的竹简,郑重其事地塞到墨瞳手里:“看来你的修行还不到家,记得好好温习,等为师忙完这一阵子,再来考你!”


    “是!是!”墨瞳双眼发亮,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竹简上新鲜的墨香,然后如获至宝般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


    但慕姚的脚步并未停留,她目光一扫,已锁定了院中熟悉的身影。下一刻,她轻盈跃起,直直朝敖甲飞去。


    少年身形高大,腕力惊人,几乎是下意识地伸臂一接,便将这乳燕投怀的黑发少女稳稳圈住。


    慕姚身上带着微暖的体温,扑进他怀里的瞬间,他甚至能感受到那雀跃心跳的律动。


    被她这满溢的喜悦所感染,敖甲忍不住扬唇,方才心头那点因鹿妖挑衅而生的不快和担忧早已烟消云散。


    他低头望着她,眼底漾起灿烂笑意:“发生什么事啦?姚姚你怎么这么开心?”


    慕姚眼神狡黠,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我终于要回家啦!方才我与师尊传讯,只需完成考核便可上昆仑。届时我就能回家了!”


    回家……


    敖甲笑意微滞,眼神也随之微妙地暗了一瞬。


    她的家乡不在此界,而是那传说中需破开时间禁制的海外仙世——


    整整四千年啊……


    现今,他每日夜里归海,天明再破浪而出,短短几十里路都觉麻烦,一旦有事耽搁,连日不得相见,便已觉度日如年。


    若她真要往返两地……岂非更加遥不可及?


    他强自压下心头异样,故作轻松地扯出一抹笑:“那姚姚你回家了,多久才能再回来?”


    慕姚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眸弯弯:“这个嘛,我也不确定。”


    她顿了顿,忽而眼神一亮,笑得别有深意,“不过,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比如去我家坐坐什么的。”


    敖甲一愣,下一刻,鎏金色的眼眸倏然绽放炽热光芒,如同被烈焰点燃。


    姚姚……她竟邀请他去她的家?


    人族之间若要成婚,需先见父母,问及婚配意愿。妖族虽不拘小节,但也讲究先见家长,龙族更需卜筮,请龙神算一算姻缘吉兆……


    这、这莫不是……她在暗示什么?!


    思绪翻涌间,敖甲脸颊微微发烫,心跳乱得仿佛惊涛拍岸。


    只是他父王母后那……


    他紧紧环住她的手臂,将黑发少女牢牢抱进怀里,嗅了嗅她颈间淡幽的气息,闷声道:“我愿意,我愿意,姚姚。”


    少年声音低沉而郑重:“过些日子,我也带你去见家人,好不好?”


    慕姚眼睛一亮,好奇道:“当然好啊!我还从没见过其他龙呢!”


    她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但很快话锋一转,正色道,“不过现在不急,我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六月二十,宜祭祀。


    幽蓝色的海面泛起暗潮,波涛汹涌,拍打着海岸的礁石,溅起白色泡沫。


    海水深处隐约有黑影在游曳,形体模糊,却各个眼眸幽红,正焦躁不安地游动。


    而在那人类渔村之中,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却非躲避风浪,而是在灯火通明的屋舍中,忙碌地准备着鸡鸭牛羊,焚香燃烛,摆设祭坛。


    一年一度的海神大祭,即将到来。


    慕姚曾尝试以仙人之姿劝阻村长停止以人牲祭祀,毕竟此时世人极易受迷信驱使,她本以为此法可行,奈何收效甚微。


    正午时分,慕姚径直前往村长处。


    村中祠堂幽冷阴森,一踏入其中,便觉周身寒意逼人。门外,白骨风铃随风作响,清脆而诡谲。堂内陈列着一尊尊雕像,其中竟也有她的一尊。


    慕姚:“……”


    她看着自己的雕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刻祠堂内倒是十分热


    闹,村中男男女女正忙碌地筹备祭典。


    坐于中央的白胡子老人正是村长,他原本含笑凝视着姑娘们裁剪绸布,伙子们上山伐竹,待听清慕姚来意,他胡须一翘,惊得手杖都掉落在地。


    “不成不成,慕小仙人!人牲祭祀乃千百年来的规矩,岂可破之?”


    慕姚微微眯眼:“是谁定的规矩?”


    村长顿时为难:“……自古如此,而且其他沿海乡集都是这么干的,慕小仙人,您莫要为难老朽。”


    祠堂之外忽然响起一记鞭声,犹如惊雷狠狠抽打在坚硬的石地上,立刻吸引了慕姚的注意力。


    她立马穿过中堂,走到近山处,那儿有个深坑。


    一名神色凶恶的男子推搡着奴隶打扮的小女孩,那小女孩骨瘦如柴,却怕惹上麻烦,黝黑的小手抹了抹眼泪,闷不做声地被推到深坑中去。


    深坑之景更是触目惊心,原本不过教室大小的一方地界,如今却挤满了三四百余人。


    炎夏快要结束,可海风依旧灼人,大坑之中老幼皆衣不蔽体,可怜地挤作一团,如同后世被圈养起来待宰的猪牛,蚊蝇乱舞,臭气熏天。


    年幼者眼神警惕,透着对生的渴望;年长者却早已麻木,手足缠满锁链,骨节间布满被折断又愈合的痕迹,显然早已认命。


    慕姚心头一紧,移开目光,却恰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她认得此人。那是希——以凡人之躯与山君虎妖搏斗的少女。


    少女肤色黝黑,眸光狭长而凌厉,周身布满伤痕,却燃烧着视死如归的光辉。


    仿佛死亡非是终结,而是新生。


    这时,村长在银矢搀扶下喘息着走来,叹了口气:“慕小仙人,您莫要靠近,这些皆是不洁之人,污秽之气冲撞了您可如何是好?”


    慕姚皱着眉头,被气笑了:“怎么就不洁了,他们不和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村长顿时瞪大双眼,如受奇耻大辱:“怎能相提并论!我等乃炎黄之裔,血脉纯正,而他们不过是南蛮大山里来的野人,血统低贱,岂可并论?”


    慕姚被村长的血统论雷的里娇外嫩。


    明明两个村庄部落在后世看来不过省与省之间的距离,放在这看来居然比人和妖的差别还大。


    她望向青年人银矢:“你也是这样想的?”


    黑发青年望向她的眼神充满愁绪,只是叹了口气。


    等送走村长之后,他才跪下来表明心意,炯炯有神的眼睛若黑曜石般耀眼。


    “慕姑娘,您莫要怪阿父。他们只是太害怕了,不填人命下去海洋就不会平静,那些妖物便会上来吃人,我们不是残忍,只是没有能力对别人心慈手软。”


    慕姚久久不能言语。


    第28章 海神祭祀敖甲从哪学来的枕榻之术……


    深夜,清风徐来,月光如冼。


    慕姚辗转反侧,久久难眠。


    她反思许久,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村民曾救她一命,她便自以为世道温良,殊不知,这尚未被礼教规训的上古时代,人心尚存野性,礼义廉耻皆是奢谈。


    资源贫瘠,部落之间相互吞噬,以人头祭酒,以血肉果腹乃是常态,这等情形直至封建秩序建立,方才稍有改善。


    她叹息着,有些睡不着。


    门缝忽然开了,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从背后悄悄抱住慕姚。


    “就是这个姚姚味,啊啊啊啊啊……我要吸一辈子啊~。”


    金发少年似是刚处理完海内庶务,疲惫的紧,却如吸猫似地将她直接抱了起来,埋于颈间深深吸了一口。


    吓得她连忙施了个禁音咒,又捂住他发颤的嘴和喉咙,示意他小点声,不要吵到其他人,尤其隔壁屋子还睡着普通人类薯婆和珠子。


    谁知他却倏然喘了喘粗气,小心翼翼道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真刺激,精致俊脸布满诡异又兴奋的红晕。


    慕姚:“……”


    怎么感觉他的属性发生了不得了的变化。


    这插科打诨之举勾地慕姚忘却烦恼,狡黠少女勾唇一笑,压低声音道:“喜欢刺激?既如此我再去寻个俊俏少年来,岂不更刺激?”


    “不许!”只是口上嗨嗨的少年当即瞪大双眼。


    他将少女压在床上,挠她痒痒肉,又眷恋地用唇擦过她浑身上下。


    两人嬉闹了一番,出了身汗,卧在榻上说话。


    敖甲打了个哈欠,疲惫异常,与她说着近两日东海海域不平静。


    那些又懒又馋的妖兽们就等着来自人类的馈赠,一个个喂的膘肥体壮,浑身血肉腥气,躁动地很。


    慕姚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少年额上龙角:“那些妖兽实力如何?”


    金发少年喉咙滚动了一下,被摸得甚是舒爽,有些蠢蠢欲动:“嘁,不过是些杂鱼,只是对于人类来说就不一样了。”


    慕姚有些好奇,转头趴在少年胸膛上:“照理说人类乃妖兽最好的补品,这次他们海神大祭,品阶高些的比如那南海龙王都不去吗?”


    头顶那舒爽触感忽然消失,敖甲有些难耐,但还是正色道:“姚姚有所不知,父王说这早不是妖族时代了,如今人族鼎盛,天庭昊天大帝和昆仑仙人都是人族飞升,常有天兵天将巡逻防止妖兽祸乱人间。”


    “父亲说,这世道就要变天了,让龙族都收敛着点,拎不清形势的迟早得死。”


    闻言,慕姚心中有了计较,眼波流转间,朦胧计划雏形正在生根发芽,心头松快了许多,困意也逐渐上来。


    金发少年却忽然凑了过来,宽阔黑影笼罩着她,单手搂着她的脖颈,鎏金灿瞳目光灼灼:“姚姚,摸摸我……”


    龙角,实乃龙族敏锐之处。


    敖甲拥有一双灿金色的龙角,壮如珊瑚,十分美丽,许多根神经链接往下。


    轻拢慢撚抹复挑,控制住了龙角就控制了金发少年。


    小金龙肆意挥霍着天性,完全不懂得掩饰,微红的眼眶溢出泪花,在她的折磨下放肆地喘着。


    喘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然后反而将她摁在床上索吻。


    慕姚本想拒绝,毕竟每回亲是亲高兴了,唇舌交换极尽亲密,但陷入情欲后不解决只会弄得她更难受。


    小金龙低下头晦暗一笑,晦暗月光下,那高挺鼻梁如撬开蚌壳的刀,旋即低下头去。


    “姚姚,我可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龙了。”


    慕姚红着脸咬着唇瓣,望着他黑暗中的眸子忽然有些头晕脑胀。


    接而被摁住了腿,她倏然瞪大眼睛,然后脑海中如烟火爆炸流星喷涌,出了一身汗。


    不免疲惫放松地睡着,陷入了黑甜沉静的梦乡中。


    敖甲摸了把满脸的水,浑不在意地擦干精致的脸,那水黏哒哒湿乎乎,充斥着姚姚味。


    他不恼反而舔了舔嘴唇,甜滋滋地笑了。


    然后黏黏糊糊地亲了口心爱少女,再如珍如宝地搂起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等刺眼阳光透过窗棂将慕姚唤醒时,慕姚猛地爬起身。


    窗外天光大盛,青雀正在床边啄着小果子吃,青翠羽毛油光水亮。


    “姚姚,你醒啦,龙太子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啦,但是他让青雀告诉你锅里有粥。”


    慕姚捂着脸恼得面红耳赤。


    不知单纯的小金龙从哪学习了些枕榻之术,竟还敢用到她身上来,真是活腻了他!


    她恨恨地掀开锅,底下柴火刚熄灭没多久,使得锅中米粥热乎着,在薯婆婆的精心教导之下,敖甲的手艺可谓进步飞快。


    米粒粘稠,洒了些盐巴和葱花,更有从海里捞上来的鲍鱼切成碎丁,鲜香扑鼻。


    慕姚囫囵吞下肚,看在美味早餐的份上,想要揪他耳朵的心才放回肚中。


    望向窗外,该做正事了。


    她笑着取下一片竹简,用细毛笔沾了墨,仔仔细细写下一封信。


    随即招徕青雀,摸了摸青雀柔顺光华的尾羽:“青雀,想不想回家一趟啊  ?”


    小鸟妖瞬间激动地扑腾起翅膀来,虽然妈妈告诉青雀要努力修习,走遍山川四海才能成长,但小小年纪离家它其实也非常惦念家里,当即就答应送信。


    小小竹简与小鸟妖用细鱼线绑起来,青翠小影立刻就扑腾上了天空,朝着西部大山和高原飞去。


    公子羽的笑音仍在耳畔——


    “西域虽然多是大漠和高原,但那边民风热情,人妖各部族混居,商贩贸易络绎不绝,都城也十分繁华,到处都是葡萄美酒还有夜光杯!你若有机会一定要来这……”


    青雀归家的日子,慕姚将自己关入了山洞内,她搬出了华夏考生高三备考大学的劲头,红绸往头上一束,研习阵法。


    她决心效仿阳城锁灵大阵,在这也设立一陈塘锁灵大阵。


    阳城以巫为尊,皇气为源力,天地陨石为阵眼,设立的锁灵大阵辐射周围城市,杜绝妖兽借蛮力伤人,维持城镇秩序。


    慕姚在洞内冥思苦想三日,终于把这阵法设立之法给想了出来。


    首先,以五行之力镇压,封锁灵气波动。选在特定地点使得阵法融入阵势,通过自然循环起来,再以信仰之力作为阵法运转的长期动力。


    最后再将镇压符篆镌刻于阵基石柱或者地脉核心,确保封禁之力持久稳固,那么这阵眼就显得尤为重要。


    她望了一眼那祠堂中免受风吹雨打,色彩鲜亮的漆像,正好作为信仰之力的接受点。


    整个阵法绘制全由她亲自动手,半点未惊动他人,只有敖甲稍微知道她在做什么,甚至对她不吃不喝关在山洞内的行为很是担忧。


    海神大祭的前一天,在地脉绘下最后一幅字印后。


    瞬息间苍穹浮现一道淡金弧光,如雨后微光般朦胧,旋即又消散在空气中,意味着大阵已成。


    天空忽然出现一抹青靓身影,打头的是喜气洋洋的青雀,身后还跟着一只体型硕大且异常温顺美丽的青鸟。


    光影浮动间,羽色湛然的神鸟展翼缓缓降落于庭院中,青羽如绣织,灿然若琉璃,悠扬翎尾卷起烟尘。


    “姚姚,我回来啦!”青雀啾啾叫着,玲珑轻巧地探着头,“好想喝水吃果子呀姚姚!”


    那硕大青鸟低垂着细长脖子,不赞同地对小青雀道:“青雀,不可无礼。”


    “无碍。”慕姚一边拿出些给小青雀准备的食水,一边好奇地望向大鸟。


    硕大青鸟也转过身来,双眸幽深,澄澈无波,泛着股温柔神性,声音也如松风穿谷般沉静而温柔,然后竟作出一揖。


    “慕姑娘你好,我是青鸾,感谢姑娘愿带着小女游历,这孩子顽皮定给姑娘添了许多麻烦。”


    青雀小喙雀跃地张着,乌溜溜的眼中盛满着欢喜和藏不住的孺慕之情,喜滋滋地跳起来。


    小脚丫在土地上印出个个小树枝:“这是我娘,这是我娘,有娘的孩子像块宝哦!”


    慕姚瞧着,本以为青雀只是只普通小鸟妖,如今倒是从她母亲身上辨出些东西来。


    《妖兽小札》有云: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采毕具,又约青鸾。


    而青鸾又被认为是凤凰的一种,翼展广阔,能飞越千里之地,性情温和,被视为神兽,


    慕姚也并非拘泥之人,洒脱一笑:“不敢当不敢当,青雀可是只活泼伶俐的好小鸟,我很喜欢哦。”


    青雀在一旁听得天灵盖直冒红气,抖着翅膀作了个窝,恨不得缩成一团遮掩羞涩。


    青鸾见状,目光愈发温和,略带揶揄地瞥了青雀一眼,这才继续道:“姑娘宽和厚德,青雀得遇此番机缘,实是莫大幸事。除此之外,姑娘所托之事,公子羽亦已知晓,他愿尽力相助。”


    慕姚眸光一亮:“当真?”


    “自是如此,西域风俗开放,最近城主府大兴土木缺人得很,只要姑娘能做到,他就能全力接纳。”


    次日清晨,天色刚明,整个村落已然苏醒。


    家家户户齐聚于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边,露天之下摆着长布,燃起香烛和巨大火把,烟雾缭绕,将晨曦映衬得愈发朦胧。


    慕姚今日也打扮了一番,身着白色丝绸袍子,整个人飘飘欲仙,甚至点了些口脂,唇色娇艳欲滴,如若神坠凡间。


    直接把原本昏昏欲睡的敖甲看清醒了,他一个激灵,盯着少女那鲜润丰美的红唇,有些担心又有些牙痒痒,凑近搂住慕姚的腰。


    “姚姚,你嘴唇怎么肿了?是不是贪食海蜇了?”


    慕姚:“……”


    一不留神,黏人小龙又亲了上来,湿软软,热乎乎,不顾场合地就要哼唧起来,连忙唤姚姚你好香啊……


    当真无语。


    但一想到是敖甲但也就能理解了,她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哼哼道:“办正事呢!”


    少年委屈巴巴地眨着眼睛看她,慕姚只是目视前方。


    海风中。


    一名大巫身着黑色巫衣,面有油墨彩绘纹路,一双黑目炯炯有神,他摇着铜铃,骨制饰品随着他摇摆起舞的动作哐啷作响,呢喃不清的咒语回荡在湿润的海风中。


    第29章 海神祭祀慕姚解决海妖祸端


    村民们神色虔诚地拜着,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在敬奉哪路神明——只要能护佑他们活下去,谁都可以是神。


    慕姚静静看着,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感叹——世人向来如此,神灵只是避难的借口,哪个灵验就拜哪个,换了千百年仍旧如此。


    另一边,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忙碌地将前些日子伐下的竹排推下海,海浪翻涌,推着竹排起伏。


    沙滩上一群奴隶们睁大眼睛,他们被灌下一种特质草药,虽然意识尚存,四肢却瘫软无力,挣扎都变得奢侈起来,眼中浮现出惊恐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鸡鸭牛羊被栓在一旁,似乎也察觉到死亡的气息,瑟瑟发抖,连叫声都变得微弱起来。


    祭祀开始,第一波献祭的是鸡鸭。


    村民们将其捆好,放置在竹筏之上,随着一声号令,竹筏顺着海浪被推入海中,犹如一捆捆投喂给深海的饵食。


    咸腥的海水拍打着竹筏,而黑暗的海面下,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悄然睁开,饥饿的妖兽悄无声息地逼近。


    “前头菜!”


    “都不够给妖填牙缝的!”


    突然,一只巨大的妖兽猛然撞翻竹筏,尖喙张开,鸡鸭惨叫着跌入海水,转瞬间便被撕碎吞噬,鲜血在海面上晕开,染红了层层浪花。


    村民们肃然无声,既惊惧,又隐隐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麻木。


    慕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微微眯起眼睛。


    敖甲盯着那些毛茸茸的小鸡小鸭,想起慕姚和他说她的家乡鸡的做法五花八门,什么白切鸡、宫保鸡丁、凉拌鸡丝……有些恨恨的流口水,竟给那些又懒又馋的妖兽吃下去了,这些蠢妖丝毫不知人类熟食的美味!


    敖甲囿于龙太子的身份,不能大张旗鼓地现身帮助慕姚,很是心痒难受,此刻忍不住侧目问她:“姚姚,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啊?”


    她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回道:“你等下就知道了。”


    竹筏被拉回岸边,海水的咸腥味夹杂着血腥气,残留的羽毛和血迹昭示着先前的惨烈场景,但村民们的神情既敬畏又麻木,仿佛这一切都只是祭祀该有的流程。


    终于,轮到最重要的环节——人牲献祭。  :


    奴隶们像牲畜一般被驱赶上竹筏,他们神志尚存,却因药物的作用无法动弹,无人关心他们的挣扎和绝望,只能任凭命运摆布。


    竹筏再次被推入海中,潮水翻涌,形势陡然变得紧张。


    希睁开了眼睛,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却死死地护在母亲身前。


    她被灌下的药水不多,于是将唇舌咬得鲜血淋漓,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更加清醒,总算是能够动弹。


    要死了吗?可能是的。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海面下那些潜伏的猩红瞳孔,贪婪的妖兽正等待着血祭的降临。


    她的手中还紧握着一片悄悄藏起来的锋利竹片,哪怕无力反抗,哪怕最后一刻,哪怕是蚍蜉撼树,她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任妖兽吞噬的羔羊。


    她深吸一口气,昂起头颅,眼中燃烧着不屈的光芒,以最凛然的姿


    态迎接结局。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清亮的口哨声在空气中回荡。


    几乎在同时,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一头巨大青鸟自天穹俯冲而下,浑身羽毛青翠欲滴,熠熠生辉,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神性。它的身形足足有几十米之高,展开双翼之时犹如天幕覆盖大地,带起狂风呼啸,搅乱了海上的波涛。


    希瞪大了眼睛,身体瞬间僵住。


    她看着那青鸟张开巨大的喙,仿佛要吞噬天地,转瞬之间,竹筏上的奴隶已被尽数吞入口中!


    惊恐的喊叫声尚未完全响起,那青鸟便振翅一掠,朝着岸边俯冲而来!


    村民们彻底乱作一团,惊慌失措,纷纷摔倒在地,连大巫都面色煞白,哆哆嗦嗦地念着咒语。


    然而,那青鸟只是低空盘旋了一圈,径直吞走剩下的奴隶和几只牛羊等,随即腾空而起,向天际飞去。


    风平浪静,海潮依旧拍打着岸边,而村民们却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原本该是献给海神的贡品,就这样被那不知名的巨鸟掠夺一空!


    另一头,被夺了食的妖兽们却没那么平静了。


    海妖们的愤怒在水中翻腾,原本静待人牲沉落的妖兽们此刻惊觉祭品已被不知名的青鸟掠走,纷纷露出狰狞的面目。


    其中几只妖兽虽愤怒,却在交头接耳后选择作罢:“近日天兵天将巡查海域,已有不少同族被擒,万不可轻举妄动。”


    然而,并非所有妖兽都甘心咽下这口恶气。


    那些长期受村民供奉、养得懒散但实力强横的妖物,狂怒地瞪着岸上,浑身鳞甲倒竖,口涎四溢:“区区人类,凭什么坏我等祭宴?!那天兵天将又算个鸟!”


    有妖咆哮声震海底,数道庞然大物猛然破水而出,掀起巨浪,直扑岸边!


    慕姚勾起唇角,这不就轮到她出场了么?


    岸上的村民已然慌作一团。


    失去了人牲,若海神震怒,他们该如何承担?惊恐、悔意、惶惑交织在一起,让他们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穿透混乱,黑发少女恍若神女缓步走来,神色沉稳,目光清冷,她淡然地对众人说道:“不要害怕。”


    黑发少女的声音如同镇定剂,让人不自觉安下心来。


    海面骤然掀起滔天巨浪,几只庞然大妖已冲至岸边,巨大的阴影覆盖了众人。村民们见状,顿时惊叫连连,四散奔逃。


    可就在那些妖兽踏上岸线的瞬间,异变突生——


    它们那庞大的身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规则禁锢,霎时间缩小扭曲。


    原本骇人的妖相竟化作了几只手掌大小的章鱼、小鲨鱼,软趴趴地摔在沙滩上,徒劳地翻滚挣扎,眼里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慕姚的眸色一沉,拔出短刀手起刀落,几道银光闪过,地上便多了几滩血迹。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妖兽,如今不过是一地残骸。


    她缓缓收刀,抬眼扫视村民,神情平静地宣布:“我已设下镇妖大阵,护佑此地。自今日起,这座村庄及周边海域皆受我庇护。任何胆敢作乱的妖物,都将是这般下场。”


    四周寂静了数息,随后,村民们的情绪彻底崩溃。


    有人跪倒在地,捶胸痛哭,有人激动得语无伦次,更多人则是满脸狂喜,齐声高呼——


    “仙人显灵!”


    “慕仙人下凡拯救我们!”


    “仙女庇佑,海神已弃,今后再不必以人牲献祭了!”


    原始的歌颂声响彻村落,一些老人泪流满面,连连叩拜,甚至有孩童扑到慕姚脚边,满眼崇拜与敬畏。


    这一刻,旧有的信仰崩塌,而新的信仰,在众人的心中悄然萌生。


    ……


    好装啊!


    但是好爽啊!


    慕姚骑在小金龙的背上,解决了一桩大事的她心头松快,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缓缓降临在一处山坡之上。


    海边悬崖凸耸立着,青鸾伫立在夕阳的余晖中,通体青翠靓丽,散发着遗世独立的神性光辉。


    数百名奴隶畏畏缩缩地或坐或站在一旁,似乎在庆祝着劫后余生,却也不懂得到底发生何事了。


    慕姚刚一下地,奴隶少女希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慕姚,当即冲了过来,就要向她行一个长跪大礼,却被慕姚扶起。


    希颤抖着嘴唇,黝黑坚毅的面容此刻分外感伤:“仙人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慕姚笑眯眯地伸手扶住她,语气温和却坚定:“愿意跟青鸾去西域吗?那里虽远,但风俗开放,你不会再被当成奴隶。不过,今后还是得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少女希眼中的光芒微微颤抖,泪水蓄满眼眶,她望着远方未知的世界,最终郑重点头:“愿意!”


    青鸾低吟一声,展翅腾空,卷起漫天灿金霞光,载着一群奴隶飞向遥远的西域。


    站在慕姚肩上的小青雀眼巴巴望着它们远去,眼圈微微泛红,却终究没有追上去,一头委屈地反方向扑进山林之中,泄愤去了。


    慕姚静静地看着,叹息一声,回过头来,发现敖甲不知何时已在悬崖之上等着她。


    夕阳西沉,云霞如流火翻涌,美不胜收。


    慕姚盘膝坐在悬崖边,看着脚下波涛万顷的海洋,随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父母?顺便看看你那群帅弟弟们。”


    敖甲一愣,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含糊其辞道:“再过段时间吧。”


    慕姚挑眉,盯着他的侧脸,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为何不能马上?”


    她突然凑过去,伸手轻轻戳他的脸,又捏住他的下巴,作势要亲上去,一边闹他,一边低语威胁:“不说立刻的话,那我可要用非常手段了。”


    敖甲顿时红透了脸,耳尖几乎要滴血,猛地起身,手忙脚乱地往海里一跃,溅起一片水花,慌慌张张地丢下一句:“我有事要忙,先走了!”


    慕姚看着海面上翻腾的水波,嘴角微微抽搐:“……”


    又犯病了?


    不对,必是有什么事隐瞒了她。


    她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环顾四周。青鸾走了,敖甲跑了,她一个人要怎么回村?


    可恶!她也要当剑修!她也要学御剑飞行或者让便宜师尊给她个法器什么的!


    等她终于摸黑回到家中,累得倒头就睡,这一觉美美地睡了个踏实,然而第二天起床后,她发现——灾难降临了。


    接下来的三天,村民们对慕姚的信仰彻底爆发。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众人祈愿、献贡、磕头不止,带着梦魇呆滞的小娃娃向她求符水。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祛病符她多得是,可这样也是晕头转向地过了两三日,她都被浓郁的信仰之力泡得头晕乎乎的,修行飞涨。


    不过有件事令她感到十分不对劲,敖甲居然这几天一反常态一点没上岸,甚至也没用海螺传唤她。


    要知道养只小金龙可和养了只黏糊糊的小狗似的,他可不会放过任何与她黏在一起的机会,这真的不对劲。


    第四天,慕姚终于闲得发慌决定去海里抓敖甲,却不想刚踏出家门,就见天边霞光铺展,一道白影翩然而至。


    是一只仙鹤,它通体雪白,羽翼间透着淡金光泽,纤长美丽。


    她降落在慕姚面前,微微颔首,声音清澈温雅:“昆仑白鹤,奉命前来迎接慕姚姑娘。”


    哦~终于来了!


    见不是白鹿,慕姚有些好奇莫非她上次将他惹得够够的,所以不愿意再见她了么,心中有些闷闷发笑。


    “白鹤,不知可否再待一日再走?”她正准备去捉敖甲呢,这一去了不知又要何时才能回来。


    谁知白鹤却摇摇头:“慕姑娘,最近玉虚宫中忙碌得很,恐怕没时间耽搁了。”


    慕姚有些焦躁地抓抓头发,决定给敖甲留个信,又告诉家中一众人宠小妖们,自己将去闭关两个月左右到时候才会回来。


    可她没想到,自己这一去就去了近一年。


    第30章 玉虚昆仑慕姚上昆仑


    人人都有修仙梦,慕姚也不外如是。


    小的时候就披着床单披头散发扮演仙女,再就是


    哄骗小学同桌自己是财神爷,只要上供五十就能获得财神爷庇护。


    可现如今真坐在仙鹤背上,直冲至碧霄穹顶,再俯瞰整个华夏大地和碧波万顷的海洋又不一样了。


    慕姚认为成为仙人的感觉是——眼睛被风吹得有点难受。


    没错,就是这样。


    她忍不住窝进白鹤毛绒软羽中,被簇拥抱住的白鹤僵了一瞬,少女仿佛拥抱着她颤抖着,她不禁飞慢了些,低了些。


    慕姚感觉没那么冷了,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打趣道:“白鹤师侄,怎么这次来接我的是你,不是白鹿师侄?”


    白鹤听慕姚的口吻似乎与白鹿十分相熟,一怔,不禁问道:“小师叔与白鹿是旧识?”


    慕姚眯起眼睛爽利地笑:“倒也算,曾经我在山里见一鹿妖与狼妖搏斗,伤势严重便救了他,上回他来送信,我才得知他竟然就是那鹿妖……不过他人形模样倒是完全不一样。”


    白鹤恍然大悟。


    白鹿虽与她同为妖族,可比阐教仙人更像仙人,眼瞳漆黑如墨,古朴又孤高,幻化成人形也是沉默寡言,温润如玉的青年男子形象。


    这送信的差事本是元始天尊交与她的任务,上回她还纳闷为何一向清冷孤高,少与友人朋辈往来的白鹿竟然主动向她讨差事,原来竟是有旧。


    但这事放在他身上还是有些奇怪……


    白鹤这样想着,身后少女自来熟地帮她顺起被风吹乱的翎羽来,还热情地问她要不要吃小鱼干。


    白鹤本想拒绝,可黑发少女眯眯笑着,那小鱼干已然递到仙鹤喙边。


    她不由自主地就张开喙,咕嘟一声吞了下去。


    回过神来的白鹤眸光幽深起来,她想,或许奇怪的不是白鹿,而是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叔。


    身上仿佛有种奇怪的魔力呢……


    仙鹤展翅高飞,一瞬越过里余。


    慕姚望着下方的景象不断变化,从碧波汪洋到平原麦田,从萦绕江湖到横断山脉,空气愈发寒冷,灵气却愈发浓郁起来。


    昆仑到了。


    作为道教圣地,昆仑不是一座普通的山。


    周围萦绕着一层虚无缥缈的白雾,寻常百姓无法打破这层白雾迷障,只会被困在外头转圈圈,只有天命之人或得到神祇指引,才能进入昆仑。


    山中草木皆为仙种,奇环异草,流水汨汨淌着,都流淌着仙气,慕姚一踏入便觉得精神焕发,也有不少精怪小兽受了恩泽孕育,开了灵智。


    一只尾羽鲜亮的大公鸡在林间走来走去,口吐人言:“凭什么母鸡能下蛋呢?我也想下蛋,不想每天早起打鸣了。”


    慕姚噗嗤一笑,白鹤也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昆仑山脚下住着些村落城镇,大多是些有修行能力的世家和阐教门下弟子居所,人人精神奕奕,衣着精致鲜亮,热闹极了。


    而再往上望去,则是一幢玉色天门,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阙,云雾缭绕,此处既是仙界的起点,也是人神交汇之所。


    此处便是玉虚宫了。


    慕姚感叹于宫殿的精美,通体透着玉色光华,纯净无暇,连空气都弥漫着温暖的灵气。


    瑶池碧波荡漾,灵泉蜿蜒流淌,池中生长着碧叶莲花,散发出清幽的香气,隐约可见几尾金色游鱼悠然穿梭。


    但这瑰丽宫内的弟子们却个个脸色平淡,严肃得近乎冷漠。他们举止端正,行走间衣袂生风,却几乎无人交谈,使整座仙宫显得格外寂静庄重。


    慕姚挑了挑眉,暗自思忖,这群仙人未免也太无趣了吧。


    白鹤带着她一路穿过层层走廊,最终停在了一座宏伟庄严的殿门前,慕姚远远瞧着。


    殿门大开,殿内坐着几位仙风道骨之人。


    主座之上坐着一名俊美青衣道人,双目微阖,气息深不可测,正是她的便宜师尊——元始天尊。


    他下方依次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白胡子老头,一和气活泼的蓝袍少年和一俊逸矫健的青年黑袍男子,只是他眼瞳倒竖,不似人族。


    此时,殿内气氛微妙,似乎正在争执什么。


    南极仙翁声音温和,但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近来海中妖兽作乱愈发猖獗,连白鹤都受了伤,妖族怕是心有不轨啊。”


    申公豹眉头微蹙,拱起手道:“妖族何时不乱?不过是寻常纷争罢了。”


    白鹤神色恭敬却仍然难掩疲惫,低声道:“天尊,近来海域不宁,已有数座海岛遭受洪水和侵袭,若不加以约束,恐怕……”


    元始天尊稍微抬手,沉声道:“既如此,此事由申公豹处理。”


    申公豹沉默片刻,偏过头看了一眼蓝袍少年,眼中阴翳一闪而过最终拱手领命:“弟子遵命。”


    太乙真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正当此时,慕姚踏入殿中,白鹤侧身退后,恭敬地传话:“天尊,人已带到。”


    众人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黑发少女身姿修长,一袭白袍飘飘,漆黑墨发披在脑后,只用一根红绸束起,极尽清灵,见着他们这么多人倒也不惧,反而笑眯眯的。


    白胡子老头南极仙翁眼底浮现几分慈爱,笑呵呵地称赞道:“你就是慕姚?果然是个年轻有为的姑娘,师尊真有眼光,了不起,了不起!”


    慕姚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丝不羁的笑意:“前辈过誉了。”


    她的目光落在南极仙翁,虽是个老头但却落于天尊下方,想必是师兄了,而多日未见的白鹿立于一旁。


    青年男子仙姿卓然,然而面色疲惫,身上似有未愈伤痕。他在看到慕姚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些许偏过头去,似是不愿多言。


    慕姚挑眉,心里暗自记下。


    相比之下,太乙真人倒是十分热情,眉眼间透着几分爽朗之气:“哎小师妹来了,听说这次你在东南海搅起不小风波,还未成仙就已经有百姓给你塑漆像送信仰了,”


    慕姚耸耸肩,笑道:“谬赞谬赞。”


    太乙正想再问,元始天尊却已开口:“太乙,南极,申公豹你们先退下。”


    太乙微微一怔,躬身领命,与南极仙翁一同离开大殿。


    随着殿门缓缓合拢,殿内仅剩元始天尊和慕姚两人。


    元始天尊端坐主位,一袭青衣广袖,风姿清绝,目光深邃如星海沉渊,浑身自有一股威严气韵,令人生不出轻慢之意。


    “慕姚,你可知本座为何召你而来?”


    “自然是我已完成第一关试炼,师尊迫不及待要奖励我。”


    元始天尊:“……”


    他觉得自己经常会被这女娃娃的话噎地不行了。


    他咳了咳,随即目光如炬,浑身自有一股威严气韵:“此番试炼,你确实完成了第一关,然而过程中倚仗妖族之力,并非全凭自身实力。”


    他话音平稳,语调波澜不惊,然其中意蕴分明带着些许敲打之意。


    慕姚却不慌不忙,双手环胸笑着辩道:“师尊,智谋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骂。他们愿意帮我,也是我的本事。”


    她微微挑眉,眸光灵动,“不然,师尊你去问问看,他们愿不愿意帮你?”


    元始天尊微微一滞,半晌未语:“你这逆徒……”


    元始天尊轻叹一声,目光仍旧温和却不失锋芒:“慕姚,你可知人妖终究不同?妖族乃披毛带甲湿生卵化之徒,凶性难除,天性贪婪,容易臣服自身欲念,酿成灾祸!”


    哎!


    这不就是刻板印象和偏见了嘛,慕姚目光坦然:“师尊,这一路行来我遇见了许多人和妖,谁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妖非尽恶,人亦非尽善。”


    她顿了顿,神色不变,“吃人的妖兽,我自然不会手软,但人族呢?动辄献祭求神,杀的人怕是更多些。”


    他抬眼望向她,语气不急不缓:“拥有翻云覆雨本事的人不多,可妖不同,你又如何断定,你所接触的妖族品性如何?妖兽天真残忍,前一刻笑意盈盈,下一刻便可能将人吞入腹中。”


    慕姚笃定:“可师


    尊其实也没那么厌恶妖吧?否则那昆仑山脚的妖灵精怪不全死绝了?那虎妖也曾是师尊友人,莫非是因噎废食了?”


    元始天尊:“……”


    两人视线交锋,皆不肯退让。


    许久,元始天尊终于轻叹一声,目光幽深,“随你去吧。”


    他的声音清润如松风拂面,淡淡道:“只是,你虽过了试炼,改进的这阵法着实精妙,可修行仍浅,需再下功夫才是,明日再来一趟,本座会赐你一些奖励与法宝。”


    慕姚眼睛骤然一亮,好好好,终于找到机会向便宜师尊大捞一笔,似乎之前的针锋相对都被抛之脑后。


    她当即清清甜甜地唤着师尊,说自己缺小巧的炼器炉、缺衣服、趁手武器……如果能提前告诉她后面考核内容再送她点东西就好了。


    元始天尊:“……”


    把他当瑶池里的锦鲤许愿呢。


    青衣道人失笑着摇了摇头,抬手示意等在殿外的白鹿带她下去休息。


    白鹿引着慕姚沿着长廊下了玉虚宫一路行至山中弟子客房,夜色如墨,昆仑仙山之上,灵气氤氲,夜风拂过,带着清幽莲香。


    弟子客房坐落在曲水旁,层层玉阁错落有致,月色洒落在廊柱之上,映出柔和的光晕,偶尔有几只仙鹤立于白玉雕栏之上,静静梳理羽毛。


    白鹿步履轻缓,似乎无意间错开半步。他眉目清隽,眸色沉静,月色映在他一紧一松的衣袂上,泛着浅淡的光泽。


    慕姚瞥了他一眼,眼神微妙:“你似乎与我不太相熟?”


    白鹿偏过头来,语调不疾不徐:“师叔说笑,弟子不敢。”


    这明明就是还在生气嘛,慕姚笑了,但也没说话,两人一片寂静。


    但白鹿却受不了寂静般,轻声道:“弟子只是有些意外,师叔竟敢与天尊这般争辩。”


    慕姚听罢笑了一声,声音轻快,带着几分戏谑:“那你是觉得我不该争,还是争得不够好?还是身为妖的你觉得我说错了,妖全都是该死的家伙?”


    没人能说过油嘴滑舌的小师叔。


    因此白鹿只是微微侧目看她,目光温润如玉,最终轻声道:“我们到了。”


    他停在一间房前,推开门,灵灯自动点亮,映出屋内的一方玉床与静谧的帷幔。


    慕姚倚着门框,单手抱胸,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也住这附近?”


    白鹿点了点头,未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去。然而在月光映照下,他指尖似乎微微收紧,仿佛有什么话未曾出口。


    慕姚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却终究没有再问,转身走进屋内,轻轻合上了门。


    门扉闭合,夜色沉静如水,只有远处瑶池泛起微光,映照着昆仑玉虚的一片宁谧清辉。


    夜色如水。


    慕姚揉着惺忪睡眼,从茅房回来,迷迷糊糊地摸着门框推门而入。


    然而刚一进屋,便见烛火摇曳,光影晃动间,一道半裸的身影映入眼帘。


    申公豹坐在床榻上,长发松散,衣衫敞开,露出精壮的腰腹,他正用药膏擦拭伤口,隐隐可见皮肤上深紫色的刃痕,一道道狰狞蜿蜒。


    他低着头,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额前汗湿的碎发遮住半边眼眸,瞳孔在烛光映照下些微竖起,妖异而危险。


    他似乎没料到会有人突然闯入,愣了一下,抬眸与慕姚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一怔。


    沉默半秒,慕姚率先反应过来,猛地转身,耳尖有些泛红,尴尬地干咳了声:“呃……不好意思,走错房了。”


    申公豹盯着她,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收回视线,动作从容地扣上衣襟,但那凌乱的衣摆仍然透着些许不羁。


    他嗤了一声,不甚友好道:“师妹竟然还有这乱闯男子房间的癖好。”


    她无语了,昆仑的客房长得一模一样,走廊也蜿蜒曲折,她也没细想就就错了,这能怪她吗?


    慕姚也懒得解释,准备直接走出,却忽然瞥见他身侧摆放的法器——


    一柄黝黑如雷云凝聚而成的长鞭,鞭身雕刻着雷纹,隐隐透着电光闪烁。


    她怔了一下,目光微变:“这鞭子?”


    申公豹的神色一瞬间冷了下来,目光深邃如黑曜石,周身气息变化,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危险感。


    慕姚沉吟片刻,抬眸看着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是申太平的儿子?”


    空气一瞬间变得极其压抑。


    申公豹眼神骤冷,霎时间从床榻上起身,黑色衣摆翻飞,动作极快地欺身而来,指尖泛着微光,将她逼退至墙边。


    “你把我父亲怎么了?”


    他的声音低哑,咬字有些发狠,带着一丝嗜血般的攻击性,眼神危险得像是盯着猎物的野兽。


    然而慕姚并不慌张,反倒是伸手挡住他的胸膛,瞪着他:“干嘛?你不会是打算杀人灭口吧?”


    申公豹冷笑,力道又紧了几分。


    就在这时,慕姚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木匣,轻轻一抬,正正抵在他胸口。


    申公豹皱眉,微微低头,看清那匣子上的印记时,瞳孔忍不住一缩。


    “前不久,我遇见你了弟弟。”慕姚慢悠悠地说道,“他跑去了人类都城,差点被人皇太子一箭射死。我和朋友救了他,把他送回了家。”


    申公豹的力道一顿。


    慕姚趁机抽开他的手,把匣子塞到他怀里,拍拍他的胸膛,叹了口气:“你父亲很想你,他让我捎这些书信给你,可你从不回信,他很担心。”


    申公豹的嘴唇微颤动了一下,眼神闪过复杂的情绪。他握紧了匣子,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他低声道:“……事竞未成,如何回乡?”


    慕姚从不惯着他人,笑嘻嘻道:“那你可得小心点,别等你事业有成了,回家一看,父亲和弟弟都死了,哈哈哈哈……到时候你就看着灵位哭去吧。”


    小嘴抹了蜜一样甜,甜得申公豹浑身一震,手指微微收紧,似乎被这句话狠狠地刺了一下。


    夜风透过窗缝吹入,烛光微微晃动,他的脸庞隐藏在阴影里,眼神晦暗不明,许久终于深深看了慕姚一眼,沉沉吐出一口气,忽然弯腰行了一礼。


    “……此事,多谢。”


    慕姚扬眉,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谢人,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申公豹直起身,收起了所有情绪,神色恢复平静,声音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如果你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义不容辞。”


    慕姚咧嘴一笑,接过话头。


    申公豹轻轻勾唇,随即敛眸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声提醒:“接下来别去想太多,做就行了。”


    慕姚一怔:“什么意思?”


    申公豹却没再多言,只是看着她,眼神晦涩莫测。


    她眨眨眼,觉得这话里似乎藏着某些深意,可惜对方不打算解释,她也没办法追问,只得将疑惑暂时按下。


    另一边。


    白鹿跪坐在南极仙翁面前。


    老人端坐在蒲团上,银白胡须垂落至胸前,眉目祥和,手中拂尘轻轻摇曳,眸光却似能洞察世间一切。


    “白鹿。”南极仙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长者的从容,“你觉得,这慕姚小师叔,是个怎样的人?”


    白鹿微微一愣,心中闪过慕姚那随性而笑、毫无架子的模样,不假思索地答道:“她性格单纯,待人真诚,又很热心肠,对我们都很好。”


    南极仙翁闻言,轻轻抚须,似是若有所思地笑了一笑:“评价很高啊,只有这些?”


    白鹿下意识点头,却忽然察觉到什么,心跳微滞了一瞬间。


    “仙翁……”他脸色微变,指尖微微收紧,片刻后只得轻声道:“弟子……确实有事未禀。”


    南极仙翁的笑意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白鹿不敢再犹豫,将自己在殿外听到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慕姚与妖族交好,尤其与龙族关系匪浅,甚至还与东海大太子敖甲关系密切。


    南极仙翁听完  ,神色未变,依旧温和微笑着,拂尘轻轻一抖:“原来如此。”


    他抬眸看向窗外,玉虚宫的夜色澄澈,月光映照在殿门前的白玉台阶上,如同流淌的银辉。他微微眯起眼,思忖片刻,心中已有打算。


    “明日,你带慕姚去山河社稷图旁观景。毕竟师尊可是说了,得让小师妹好好修炼修炼才行。”


    白鹿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师尊是要……是。”【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