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失忆金龙慕姚错将弟弟认作哥


    海洞内传来浓郁的潮湿水汽,慕姚行走于洞间,身形纤细,却步步沉稳。


    她偏过头来打量着海洞内景,苔光照亮她的面容,一双盈盈眸子清澈如镜,藏着警惕和凌厉之意。


    相甲瞬间瞳孔震荡,整个人几乎在瞬间被记忆与情感撕裂心脏。


    清丽眉眼和警惕神情如坠落凡尘的仙女,若浑浊世界唯一亮光倏地破开他晦暗的意识海,激活他尘封依旧的情感和心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记得她的名字,也不记得她与他有过任何过往。


    可他胸腔里的心,仿佛在此刻被重锤击中剧烈地跳动,胸口的锁链一滚一滚着灼着心,某种本能在呐喊着——


    凑近她,占有她!囚禁她!不允许她再离开自己片刻!


    相甲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死死咬着牙齿和口腔中的软肉,毒液忍不住从牙齿腺体中分泌,瞳孔愈发猩红如血。


    这一秒像过去片刻,又像过去千万年。


    灰发男子没有再刻意隐匿身形,两人隔着一阵幽光水雾,对视那一瞬,四周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但相甲却在心头惊惶地想着一件事,这妖女究竟使了什么魅惑法术?


    若她死在这阵中,他恐怕会莫名其妙心乱跳而亡。


    罢了,她身上还有星吻石,不能再杀了。


    他义无反顾地踏入阵法中。


    慕姚见到转角忽然冒出一个身影来,也被吓了一跳,当即下意识运行起灵力护盾护住自己,手捏符篆警惕地望向对方。


    而下一刻,头顶忽然浮现一张飞速运转的大阵,血煞天罗阵已然被激活,浓浓血色预示着不详气息来,明显威力十足。


    慕姚陡然瞧见此景也是面色发白,她这些日子早已将曾经所学摸得滚瓜烂熟,也知这血煞天罗阵的威力,当即就要逃跑。


    可已经来不及了。


    血煞天罗阵完全启动,四面八方凝聚成猩红的光网,似要将闯阵之人困死于此,撕碎她的骨血神魂。


    可就在杀机如潮涌之时,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突兀地闯入阵中。


    竟是那原本藏于阵眼处的灰发男子!


    他一步踏入,直直将慕姚护在身后,广阔肩背将她整个身形挡得严严实实,血光映得他眼瞳猩红如血,却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压抑悸动。


    慕姚一愣,本已提起的符篆没有甩出。


    她原以为这人定是布阵之主,便是死也要拉他一同陪葬,可他竟一头扑来将她护个结实。


    头顶血煞如潮,他却巍然不动,不顾一切。


    “你谁啊?”她语气中却止不住的震惊。


    灰发男子没说话,只是双臂如撑天擎柱高高抬起,运转起体内磅礴法力去对抗,压迫感顿时笼罩整座海洞。


    而慕姚就在他怀中近在咫尺地仰头看着他,彻底惊呆了。


    这人……好个英武俊逸的美男子!


    那狂舞的灰发在法阵气浪中肆意翻卷,他带着露目面具也能瞧出容貌英俊,浑身肌肉分明得像战神雕像,每一寸都在透着野性与刚烈的美感。


    他不经意扫过她一眼。


    令她心跳一滞,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悸动油然而生。


    不是一见钟情那种粉红泡泡的心动,而是一种……说不清、剪不断的沉郁纠缠,像命脉曾经交织过无法剪断的缘理。


    她甚至感到胸口佩戴的玉坠开始发热,像是在回应某种共鸣。


    但她可是慕姚。


    虽然有些贪财好色,还是个烂好人,但其实警觉心极强,哪怕他长得这般英俊还莫名其妙冲进来帮她,她也深深怀疑其中有什么阴谋。


    她心中告诫自己这绝对有诈。


    可就在她满脑子设防的时候,那男子却骤然一震,口中咳出一口浓血,鲜红沿着下唇滑落,更显昳丽。


    他却没有退后半步,只将她更紧紧护住,血煞天罗阵在他强硬施术下开始崩解,终是破了。


    空气中杀气渐散,海洞四壁重归寂静。


    慕姚看着他那张染血却依旧俊美非常的脸,脑中乱作一团,心中更是百转千回。


    他到底是敌是友啊?


    她怔怔地看着他,而灰发男子终于低下头来,目光投向她,目光之中千言万语,唯独没有一句解释。


    就在此时,一阵喧嚣打破了此刻宁静。


    数道身影听闻动静结束,纷纷从海洞深处钻了出来,竟是相甲的手下们,为首皮肤黑紫的章鱼精两眼一瞪,他本来兴冲冲来见证主人的英武之姿。


    谁知一抬眼便瞧见自家高冷寡言杀伐果断的主人竟然将那阐教少女紧紧搂在怀中,姿态之亲昵,几乎要将其揉进骨血之中。


    “主人!您怎与阐教弟子……”章石惊声尖叫。


    海夜叉在一旁夹紧尾巴,瑟缩着不敢出声,冷漠的相甲大人为何对敌人如此春风化雨般柔情,尤其这敌人还与千年前祸害海夜叉全族的慕娘娘……生得一致。


    唯有美艳蛇妖,身姿袅娜地倚靠在墙壁上,她眯起眼睛调笑:“这可真是令人意外……大人莫不是被美人勾走了魂?”


    此言一出,慕姚如何还不反应过来,这四妖分明就是一伙的!


    她立刻挣脱灰发男子的怀抱,神情凛冽,符篆不要钱似地往外掏,瞬间如绝世神兵立于周身,将她守卫起来。


    相甲那原本情绪翻涌的血色瞳孔终于冷静下来,他目光落在慕姚身上,冷声道:“捉活的,勿要伤她。”


    虽然慕姚不知他为何设下这杀阵又舍命相救,或许是左右脑互博,但是当下再不反抗,恐怕真要被擒住,届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一场恶战即将展开。


    海夜叉本欲偷袭,但慕姚几张惊雷符下来将其劈得肝胆俱裂,逃窜躲避。


    没办法,对这姑奶奶的畏惧实在是镌刻在他们海夜叉基因里了。


    反倒是那头章鱼精不怕死,八根长须如铁鞭般横扫过来,口中还骂骂咧咧:“一个小娘皮也敢在主人面前撒野,看我不把你捆了炖汤!”


    话音未落,慕姚袖中火符咻地甩出,符光瞬间化作朱焰燃烧,烈焰立刻将那些湿漉漉的触须灼烧,冒出一股焦香味。


    “啊!我的手!”章鱼精惨叫连连,连滚带爬跳入海水中,狼狈逃窜。


    此时一旁的美女蛇妖却轻笑出声,那笑妖媚入骨,她吐信间幽香四溢,一缕缕淡粉色的魅毒如无形雾气弥漫开来。


    “妹妹莫要动怒呀,不如……跟我玩玩?”她眸光流转,如水蛇般缠绕在空气之中。


    慕姚当即与其缠斗起来,可渐渐她觉得空气气味不太对劲,越来越腻。


    章鱼精一闻气味立刻炸毛:“骚货你又发骚!?这儿这么多妖,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慕姚微蹙眉头,胸口一热,耳根发烫,一股似曾相识的画面忽地闪入脑海——女子指尖流连在那温热宽厚的胸膛,与眼前那灰发男子身影重叠。


    她忍不住心神一荡,随即摇摇头。


    不好!


    这蛇妖战斗过程中居然使出这魅惑花招!


    她面色一变,猛地跃入水中,冰冷海水散发凉意让她清醒了许多,随即袖中水符雷符将那蛇妖打得惨叫连连,狼狈逃窜。


    地面之上,灰发男子眼神泠然。


    望见少女在水中,墨黑青丝被水濡湿,犹如艳鬼,他眼底光芒愈发复杂。


    他也终于跃入海水,水中身姿利落如龙,一袭玄衣水下翻转飞扬。他轻而易举地逼近慕姚,目光灼灼,低声开口:


    “过来,我不会伤你。”


    声音在水中低沉回响,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与安抚


    意味。


    慕姚嗤笑一声,这她能信?


    两人当即扭打起来,慕姚在水中身形灵活,一掌劈来。可相甲早已预判,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动作凌厉却不带杀意。


    慕姚冷哼一声,指挥贴身法宝烟霞丝,瞬间缠上他的脖颈,咬牙喝道:“放手!”


    “你先松。”相甲低声回应,眼神却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她的脸,那目光太炽热了,像要将她烧穿。


    两人身影在水中翻滚,交缠如龙蛇。


    相甲力量强横,一手将她手腕反折在背后,逼得她靠近自己。


    而慕姚也毫不示弱,烟霞丝紧紧勒着他的喉咙,两人近得几乎额头相抵,姿势可谓狼狈又暧昧。


    “你这疯子……”慕姚低声咒骂,眼角却不禁泛红。


    相甲气息灼热,低声诱哄道:“你经脉有滞,我并非伤你……跟我回去,我可助你打通气血……”


    慕姚正欲回击,却忽然感到大腿一紧,有什么坚硬火热的东西隔着衣物顶上来,她顿时神色一变,整张脸飞快染上一层红霞。


    心说这男子虽然长得很辣,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刚认识就做出这种举动来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她愤怒又错愕地低声怒道:“你是禽兽吗?”


    相甲并未否认,只是目光如火,依旧凝视着她,似要从她眼里看到前世今生。


    可就在这气氛微妙到几乎点燃的瞬间,远处传来海夜叉尖锐叫声:“主人,东海龙三太子在附近巡逻!”


    相甲眼神一凛,他们身为截教之人,所谋之事若被已投天庭的龙族发现,那可不妙。


    话音未落,洞外便传来一声清越少年音:“何方妖孽在此斗法作乱,扰我东海清平!”


    声音未至,一道白影破水而入。


    只见来人一袭白袍白靴,长发似瀑,手持一柄银蓝长戟,英气逼人。


    他踏浪而来,如神祇降临,乃东海龙三太子敖丙是也!


    龙族如今乃是天庭管制的正神,需要管理四海平和,不允许明面上出现伤人之事,而这等磅礴斗法和妖气自然引起了替父巡逻的敖丙的注意。


    最近透过龙王庙,他时常听闻有孩子失踪一事,本就担忧是否有妖在密谋何事妄想将责任推到龙族身上,没想到竟然遇到有大妖伤人之事。


    敖丙怒喝,银戟立刻劈来:“住手!”


    相甲面色一冷终于松手,可动作却不带丝毫慌乱。他抬手格挡,与敖丙交手数招,海水沸腾,光影交织。


    可这龙三太子也英武异常,还得是美艳蛇妖又施魅毒将小小年纪的龙三太子迷惑,使其败下阵来,才得逃脱之机。


    最后相甲回头看了慕姚一眼,随后带着一众手下瞬息遁走,连一丝踪迹都没能留下。


    等敖丙冷静下来,便瞧见黑发少女浑身乏力地靠在海洞一侧的岩壁上,脸色潮红,呼吸微促。


    刚才吸入的魅毒仍在体内作祟,慕姚脑中嗡嗡作响,意识混沌。


    她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睫毛上还挂着细细的水珠,有些狼狈,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姑娘……你没事吧?”


    耳畔传来少年清润的嗓音,慕姚勉强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如海水般澄澈的眼眸。


    来人正是敖丙。


    少年一袭白袍,两根蓝色龙角自额头隐现,隐隐泛着冷光。


    他显然也受了些魅毒侵扰,原本冷白面颊此刻泛起浅浅红晕,眼神迷茫而纯净。


    他看着慕姚这副狼狈而妩媚的模样,一时竟怔住了。


    慕姚望着他呼吸一滞,那龙角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海盐气息,以及脖颈间佩戴的玉锁——白玉晶莹剔透,雕纹认真。


    龙?


    还有这玉锁,不正是她千年前批量炼制玉锁么?


    “你是……敖太子吗?”她有些迷糊地问,声音中透着迷惘。


    敖丙一愣,他不知为何这人类女子会知道他的名讳,可自己确实莫名其妙想要亲近她,完全弄不清缘由。


    他不知自己佩带了这一千年的玉锁留有制造者的气息,当然会觉得熟悉亲近。


    于是他有些迟疑地回答,心脏忍不住砰砰跳:“我正是。”


    慕姚恍惚地眨了眨眼,据墨瞳说她与敖太子有旧,敖太子爱她爱的不行了,与她是冤家呢,必不会害她。


    于是她放心地头一歪,软绵绵地倒进敖丙怀里。


    少年僵在原地,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


    他手足无措地接住她,臂弯中是柔软湿润的香气,少女身形纤柔,衣襟微敞,温热的气息贴着他的胸膛,让他整张俊脸瞬间染上大片红晕。


    “姑娘?姑娘?”敖丙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此阴差阳错,兄弟对面不相识,慕姚将弟认作哥,倒是有些啼笑皆非了。


    第52章 失忆金龙与敖丙鸡同鸭讲惹小甲嫉妒……


    昏暗的海洞中只有潮声回响,外头海浪拍击着礁岩,声声如擂鼓,此处却静得仿佛世外桃源。


    洞中除敖丙与慕姚,别无他人。


    黑发少女半昏迷地躺在敖丙臂弯内,浓密黑发被水濡湿,如海藻散落,她紧闭着双眸脸颊绯红,却依旧透着好颜色。


    东海龙三太子敖丙未曾想到会遇到此种情形。


    前些时日村民的窃窃私语总透过龙王庙传来,说是孩童失踪频发,莫不是龙王爷爷们发怒了要祭品呢?


    这纯属放屁,敖丙疑心有人背后作祟又在偷偷密谋着什么,才将这屎盆子扣在龙族头上,因此他加大了在东海边境巡逻的巡逻力度。


    没想到还真碰上有人斗法。


    那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被群小妖簇拥着,与他过招时身手颇为老练高深,一瞧就是个大妖人物,不由得更令人怀疑其动机。


    龙三太子被父兄教养得很好,正义感十足,虽也是条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小蓝龙,却未经历过不要脸的打法,叫那蛇妖的魅毒偷袭了。


    不过那黑衣人看到他的龙角有所忌惮,飞速逃走了,这让敖丙松了口气。


    可眼下他有了新的烦恼。


    此刻人类女子柔弱无辜地依偎着他,敖丙有些不知所措,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成为龙生一大难题。


    不止如此,这女子居然知道他的名讳敖太子,而且她柔软温热,浑身香甜,气味甚是熟悉,仿佛与他一早就是旧相识。


    令他忍不住凑近嗅闻来确认,敖丙有些疑惑地想,他在哪里见过这位姐姐么?


    蓝发少年将昏过去的少女平置在地面,随即盘腿坐下来,他运行起真气排出蛇妖魅毒,压下脑中绮念和莫名熟悉悸动。


    现下时候救人要紧。


    收敛心神,他微俯下身伸出手指,搭在慕姚雪白细嫩的手腕上。


    指腹触之敖丙微顿,内息一探,果然感知到灵力流转的痕迹,她是修道之人,只是经脉如同被什么阻塞封堵,导致现下有些脱力昏了过去。


    敖丙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未伤本源,倒不算大碍……”


    蓝发少年打算给她渡些真气灵力,毕竟海洞阴冷潮湿,而且他也有些事情需要询问她,还是早些醒来为妙。


    念及此处,敖丙盘膝坐于她身后,一手稳稳覆上她背心膻中要穴,调动灵气缓缓渡入她体内。


    可龙三太子少与人打过交道,再如何小心谨慎也不知人的承受极限可比龙小多了。


    灵力如潮水般倾泻而出,使得黑发少女发丝微扬,衣袍鼓荡。


    她身体一颤,原本安稳的神色顿时动荡起来,眉头紧蹙,面色泛红,呼吸急促。


    随即慕姚猛地睁开眼睛,可意识昏沉得像是泡在温热的雾里,怎么也看不清,她咕咚一声坐起,面颊绯红,眼中却水雾弥漫。


    她的脑袋乱得很,不仅是因为敖丙方才渡入体内那过于汹涌的灵力,更因之前未曾彻底排出体内蛇妖魅毒。


    此刻毒药与灵力交缠,扰乱了神智,令她意识与身体有些脱节,眼前人影模糊,只嗅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海盐气息。


    下一瞬,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扑了过去,整个人扑进敖丙怀中,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紧紧抱


    住他,脸颊贴在他胸膛上,能清晰听见他那急促有力的心跳。


    她整个人发热发软,身体不由自主地发颤,连声音都染上几分呜咽:“小龙,我好难受……”


    敖丙被扑倒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他怔怔地抱着她,喉咙动了动,声音低哑:“你……在叫我?”


    慕姚没说话,只柔弱无骨地趴在他身上,弄得蓝发少年心跳如鼓,面色绯红,感受着少女的从他的腹部嗅闻起来。


    她竟然……在他身上闻了起来。


    从他腹部一路嗅上胸膛,甚至还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肌,一脸疑惑地嘟囔道:“小金龙,你胸怎么变小了?”


    敖丙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眼冒金星,身为龙族的天生力量在短时间内几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压制了。


    而她的手掌已经探到了他腰侧,指尖轻轻摩挲着,似乎还打算继续往下摸——


    “不、不行!”他猛地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颤音,“姑娘,万万不可……”


    然而慕姚却撇撇嘴,一脸不满地凑了上来,水润的眼神泛着迷离,竟还试图亲他的嘴。


    敖丙惊得魂都飞了,连忙偏头闪躲,结果那柔软唇瓣还是擦过了他的下巴,像落花流水,激起一片滚烫涟漪。


    他耳边嗡鸣作响,腰腹紧绷,整个人几乎失控。


    好在他深吸一口气,腰腹一紧,像弹簧般坐起,同时强硬地扣住她的双手将她禁锢在怀中,动作虽急却无一丝冒犯。


    他努力平复自己几乎炸裂的心跳,低声道:“姑娘,请自重。你此刻神智不清,可不要做出令你后悔的事……”


    慕姚头脑昏沉,瞧不清眼前之人,便当成潜意识中那人,还以为他是在扮演什么情趣呢。


    她微眯起眼:“我们哪是初相识,分明是命中注定啊?你难道没有感觉?你忘记姚姚了吗?”


    她的声音软绵中带着迷惑与一丝委屈,盈盈眼波直直望着他,像是在看久别重逢的恋人。


    蓝发少年的心狠狠一跳。


    冰冷海洞石壁也阻挡不住他脸颊的迅速升温,敖丙瞪大了眼,呼吸微滞,竟在那一瞬间动摇了。


    龙三太子竟然真有些怀疑自己,他心跳如鼓地想,他与这姚姚姑娘明明才第一次见,却觉得莫名熟悉,莫非真是命中注定。


    可眼见那艳丽红唇越靠越近,敖丙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甚至产生了荒谬的念头:是不是……真的太快了点?


    还是她也中了魅毒,他意识到这点,一个激动手掌化刃将她拍晕过去。


    慕姚:“……”


    慕姚又昏了过去。


    敖丙红着脸低头,不敢直视她娇艳欲滴的脸庞。


    过了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掌,连牵都不敢真牵,只是指尖轻轻运气为她排除体内的蛇妖魅毒。


    良久,他确认她气息平稳才松了口气,静待她醒过来。


    此刻海洞中一片静谧,蓝发少年却无法平静下来。明明他魅毒已排除,可为何他仍觉得胸口燥热,耳尖灼烧?


    不知过了多久,慕姚终于悠悠转醒。


    入目是黑乎乎的海洞,石壁冰冷潮湿,四周静谧无声。


    她动了动手指,又抬起手臂扭了扭脖颈,意外地发现筋骨畅通无阻,体内灵力顺畅流转,平日里钝感也有所缓解。


    “咦?”她低声自语,心中泛起一丝惊疑,随即转头望向洞内。


    慕姚脑海正飞快回溯。


    她是为了追查影妹妹的下落才尾随海夜叉潜入此地海洞,怎知却在洞中撞见一个陌生又危险的男人。


    那个覆面男子身形高大,火辣到离谱,她狠狠心动了下,而且他起初明明杀意凛然,转瞬间又态度暧昧欲将她掳走,言辞之中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说要帮她解除经脉阻塞封印……


    对于身材和承诺她狠狠地心动了那么一下,但理智尚存,自然拒绝了他。


    两人随即打了起来,而后好像是那蓝发少年出手相助,才让她得以脱困。


    慕姚神色复杂地望向不远处的蓝发少年。


    少年盘膝坐在石边,正闭目调息。


    他白袍干净如雪,脸庞俊逸清冷,额间龙角泛着幽幽蓝辉,胸口的玉锁洁白剔透,隐隐透出熟悉的灵息。


    慕姚目光微凝。


    好嘛,这位似乎更是旧相识。


    他头生龙角,见她时面色害羞泛红,还是东海龙太子,应当就是墨瞳所言她的前男友了。


    蓝发少年察觉她醒过来,脸色绯红,轻轻咳嗽道:“你醒了。”


    一时间她也有些五味杂陈,心绪难平。


    她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问:“刚刚是你救了我吗?我……我没有闹出什么事吧?”


    听见她开口,敖丙也回过神来,耳尖泛红。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不必放在心上……姚姚姑娘,我明白的。”


    瞧他还知道她的名字,定是她前男友了。


    她低下头,心想若真是他的话,或许此刻想知道自己当年为何突然不告而别,于是轻声问:“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敖丙一听,神色忽然正了,他的确要询问这黑衣人为何要与她斗法,语气也认真起来:“确有一事。”


    慕姚心脏砰砰跳起来,连忙打断他:“你可以问……但我们真的还要回到过去吗?”


    她话音落下,敖丙一下子愣住了,脸唰地一下又红了几分。


    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之前她扑上来的香艳混乱画面,以为她在说这个过去,脑海一热,结结巴巴道:“我……我觉得我们……我们还是先做朋友吧!”


    慕姚一怔。


    她看着少年那俊逸羞赧的脸,心中竟有些释然。虽然他俊美动人,气质温润,可似乎身姿单薄了些没那么对她胃口,而且她的记忆是残缺的,正愁不知如何面对他。


    或许人家早已经没感情了,将千年前的事放在脑后了。


    于是她轻轻一笑,也顺着他的说法点头:“那也好。”


    敖丙听见她答应了,如释重负,认真而坚定地道:“姚姚姑娘请放心,在下既遇到你,自不会置你不顾。”


    慕姚低头笑了笑,算是回应,然后在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下,敖丙终于理清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敖丙听后眉头紧皱,越发觉得此事不寻常:“你还记得其他事吗?”


    慕姚点点头,神情坦然:“我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敖丙沉默不语。


    若这女子真如她所说地失了记忆,却仍能在经脉受阻的情况下修行至此实属罕见,加之那黑衣人行迹诡秘,对她举止极端,这些背后怕是另有玄机。


    他想到自己二哥曾言,千年前龙族与天庭协议一役,正是因少数妖族背叛,才令族人死伤过半。


    如今东海虽在天庭管辖之下,表面安稳,实则暗流汹涌。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绝不可再被扰乱。


    一定要查明真相,而她便是关键。


    慕姚却有些莫名,歪了歪头问:“你……没有别的要问了吗?”


    敖丙一愣,立刻神情一敛,语气温柔:“不必多说,我明白的,若你不想讲,我不会逼问。”


    他以为她是怕旧事揭伤,只觉眼前黑发少女看似潇洒实则孤苦,既身负残缺,又失了过往,实在令人心生怜意。


    敖丙定定望着慕姚,眼神炽亮:“姚姚姑娘,你放心,我会帮你查出经脉阻塞的原因,也会护你不受任何势力侵扰。”


    慕姚眨了眨眼,这前男友还真挺不错的,“那就谢谢你了。”


    而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海洞深处,潮湿阴冷的石壁后,隐秘地藏着一处被强行开辟出来的监牢。


    这里被施了障眼法,寻常人神识难窥分毫,只觉是一片坚实石墙,实则内中别有洞天。


    监牢之中,困着十余名被掳来的孩童,此前的一场打斗声震耳欲聋,已让这些孩子惊惧不已,此刻皆如惊弓之鸟,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角


    落里,一名黑发小童紧紧护着怀中的妹妹,小小的身体挡在她面前,泪水悄然无声地滑落脸颊。


    “哥哥……”妹妹抽噎一声。


    影轻声安慰,却也几近绝望。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是不是很快他们就要变成妖魔的粮食,或者被拿去祭炼成某种可怖妖器。


    他不敢想,更不敢哭,只能咬紧牙关,就在这死寂压抑的时刻传来一声炸响。


    “轰——”


    整面石壁被轰然震碎,一束温暖而耀眼的光猛然从洞口倾泻而入,如黎明破晓。


    孩子们惊恐地捂住耳朵,不敢动弹,灰尘未散,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而立。


    她一头浓密乌发,身形纤柔却挺拔如剑,眼神坚定清冽,宛若天神下凡。


    黑发少女的声音带着稳重的力量,缓缓传入众人耳中:“影?”


    影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置身梦境。


    “慕……慕娘娘?”他哑声呢喃,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认出她的瞬间,他忍不住大哭出声,怀中妹妹也哇地一声哭出来。


    随后,其他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那不是恐惧,而是劫后余生的哭泣,是终于等来的希望与救赎。


    慕姚低头看着这些瘦弱的小小身影,眸中波澜微动,道:“你们都很勇敢,可以回家啦。”


    远处,一条巨大蓝色长龙鳞光潋滟,身姿矫健威武,然而此刻却温顺地趴伏在地,蓝眸如海般宁静,毫无威慑之意,宛如一位守护的神祇。


    那些被困的孩童们一时间不敢靠近,小小身体还残留着对妖兽的恐惧。


    但慕姚轻轻笑了笑,温柔地道:“不要怕。”说罢她自己先走上龙背,坐在长龙的肩胛处,伸手去接那些犹豫的小童。


    小童们在她鼓励下慢慢靠近,小手哆哆嗦嗦地碰触龙鳞,感受到并未戕害之意后,终于放下恐惧,一个接一个小心地爬上长龙背部。


    蓝色长龙盘旋而起,随后如祥云之舟稳稳升空,消失在天边金光之中。


    他们悄然将孩子送回了渔村,却没有露面。


    村子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呼,紧随其后,是众多的哭声与喊声,失而复得的欢喜混杂着痛哭的释怀。


    尤其是影的父母,跪倒在地,一边抱住女童一边失声痛哭,仿佛要将这些积压的苦痛全部哭尽。


    影安慰完父母后,呆呆地站在家院中,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香包,那是慕姚临走前重新塞给他的,小小一只,却有股清雅的香气。


    于是,他面朝她离去的方向,虔诚地跪地磕头,心中暗自发誓他一定会努力学习成为有用之人。


    ……


    而另一边的海边,浪声阵阵,金色沙滩在夕阳下微微泛着光。


    蓝发少年敖丙与慕姚缓缓走在海岸线边,他停下脚步,从袖中掏出一个莹白色海螺,灵气微动,螺中有传音阵法的波纹闪烁。


    他摩挲着那传音海螺,对着身边的黑发少女道:“姚姚姑娘,这个传音海螺,若你想找我吹它,我一定会来。”


    慕姚眨了眨眼,心想储物玉珏中不是也有个差不多的海螺么,但随即又想谁说礼物不能重复送啦。


    于是她笑眯眯地收起新海螺,郑重地点头道:“如果是丙丙送的,那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海风吹来,敖丙的蓝发被吹得微微扬起,他脸上的红晕一路烧到了脖子根,只能慌乱地低头。


    而这一切,尽数落入远处窥伺的相甲眼中。


    他一袭玄黑衣袍,戴着狰狞恐怖的面具,静静立于礁石之巅,眼中平静无波,实则心底早已翻涌成海。


    妒意如毒蛇般在胸腔蜿蜒蠕动,仿佛她**的位置那本该是他的位置,他攥紧了拳,指骨泛白,几乎要将海风也捏碎。


    第53章 失忆金龙相甲抱着昏迷少女回到巢穴……


    哪吒出门历练的第七日,慕姚差点被人绑走,混乱之中却意外认回了一位前男友。


    前男友名唤敖丙。


    东海龙族三太子,天生贵胄,生得一副蓝发少年的模样。


    他肌骨清峻,仪态翩翩,常使一柄银蓝色方天画戟,战斗时英姿勃发,不怒自威。


    慕姚初听这名字时只觉耳熟,却未曾放在心上,直到望着他在阳光下闪耀的亮蓝鳞片,才骤然想起。


    敖丙不正是传说中因食人祸害百姓,被哪吒剥皮抽筋,最终逼得哪吒剔骨还父的东海恶龙吗?


    她难以将眼前笑容温软的小龙,与那个肆虐百姓的恐怖传说联系在一起。


    今日他们约好去事发海洞探查线索,看看能不能调查出上次几个黑衣人身份来。


    他载着她缓缓落于海洞旁礁石间,蓝色小龙变作少年模样,仙姿玉貌,额前蓝发随风微动,忽见一只海鸟被海浪惊起飞远,不由轻轻勾起唇角。


    慕姚:“……”


    这是恶龙?


    那慕姚自己大约也就是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了。


    她一开始得知他是前男友时还有些别扭,总担心这少年会不会上来就“你负我终身”“千年之约不能忘”那一套。


    毕竟她对这类白净俊俏的小美人向来不太感冒,也不知当初怎么在一起的,老实腼腆,还有不经意间便会冒出来的呆劲儿。


    比如现在——


    她眯起眼睛望他,目光带着直勾勾打量,那眼神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敖丙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耳尖慢慢泛红,连脖颈都烧了起来,却也不阻挡。


    他只是低咳一声,慌乱地拉起袖子将脸半遮:“姚姚、姚姚姑娘……你这样看着在下,可是在下仪容不整?失礼了……”


    这样倒有些可爱,令人生出些作弄心思。


    她坏心眼地放软声音,上前拉住他的袖子,眨着迷人眼眸:“并无此事,丙丙为何如此生疏唤我姑娘,为何不直接喊姚姚,可是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比少女身影靠得更近的是她身上的香气,明明说好先做朋友,敖丙却觉得有些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他瞳孔震颤,应激性地跳到后面的礁石上,回过神来黑发少女笑意莹莹地看着他,不说话但揶揄意思很明显——你跳这么高做什么?


    敖丙面颊绯红地转过身去:“姚、姚姚,正事要紧,我们赶紧进去吧!”


    真像个大家闺秀啊。


    慕姚笑眯眯地停止作弄他,跟随他的脚步进入了海洞之中。


    海洞之中一片狼藉,乱石嶙峋,潮湿阴冷的气息混合着腥气在空中弥漫。


    慕姚脚步轻盈地踏入洞中,凝神四望,抬手看向四周一些尚未倒塌的装饰,这些痕迹只可能是在短时间内用极高修为开辟出来的


    她语气中带了几分讥诮:“绑架孩童都不忘讲究些生活品位,这些黑衣人身份只怕不一般。”


    敖丙点点头,他蹲下身子,察觉到地上一滩尚未风干的暗绿色粘液,眉头蹙得更深了。


    “这些痕迹……”他语气冷肃,“千年前属于海族一脉,却背叛龙族的海蛇族……”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再多言,又顺着海洞摸摸看看,又回到上回差点将慕姚绞杀的阵法处。


    尽管阵法早已破碎,但残存法印与气息依旧清晰可辨,洞顶岩石上,浅浅符文如血般烙印其上,仿佛尚在蠢蠢欲动。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血煞天罗阵。”


    敖丙一怔,眸光微动,他原本以为慕姚只是个略通术法的修行女子,怎知她不仅识阵,更能一眼看穿其源流。


    他心头莫名一跳,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身上,“姚姚可有猜测,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慕姚闻言轻轻点头,目光依旧审视着那些斑驳法印:“我倒有个猜想,若说这阵法残忍诡异,又能调动这等海族余孽,实力还如此强大……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截教之人。”


    敖丙眸色骤凝:“截教?”


    “不错。”慕姚解释道,“这血煞天罗阵与截教常用法门颇为相似,而你说海中部分妖族叛臣早年受截教蛊惑,又与龙族对立,依附其下,那便更有可能是他们了。”


    她眸光微垂,心中却悄悄补了一句我是阐教弟子,如今封神大战即将开始,除了截教人士,还有谁想抓她?


    不料这番话却令敖丙眼前一亮,如云开雾明之感。


    蓝发少年神情凛然肃穆,坚定道:“若真是截教之人作祟,无论他们打着什么算盘,我都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为了东海子民,也为了……”他话锋微顿,眼神在她脸上轻扫,语气突然一滞。


    他忽地别开脸,轻咳一声遮掩过去,慕姚轻挑眉,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原以为这小龙不过是个天真俊美少年郎,谁知此刻说出的话竟铿锵有力,透出属于龙族骨血中的责任与威压。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手抚摸着洞壁上的残痕,却未料触碰到了某个机关。


    咔哒一声轻响,头顶石壁竟骤然裂开!


    敖丙几乎


    毫不思索地一把拉住她,往旁侧翻滚而出:“小心!”


    下一瞬,石块轰然砸下,烟尘四起。


    等一切平静下来,慕姚却惊觉自己整个人摔在了敖丙身上。


    她下意识扶着他的肩膀坐起,那触感并非想象中清瘦,反而结实有力,肌肉紧绷如铁,带着少年特有的炙热温度。


    “姚姚。”敖丙脸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小声道,“你、你能先下来吗?”


    慕姚嘴角一勾,她轻笑着撑地坐起,顺带一把将他也拽了起来:“当然啦,真不愧是龙族三太子,真有大家风范。”


    敖丙耳尖更红了,轻声应了句:“应该的,在下答应过护你周全。”


    石灰烟尘慢慢散去,两人起身清理完身上的尘土,正欲离开,却发现洞口处泛起一层隐隐荧光的符纹。


    敖丙上前试图踏出一步,却被那符光重重弹了回来。


    他眸色一沉,又低头细看那些禁制符文,随后忽地化作龙角半现的模样,竟低头蓄力,直接去撞那结界。


    一下不成两下,两下不成三下,慕姚一见,顿时噗嗤笑出声来。


    敖丙有些懊恼。


    “这是余阵残禁,大概一个时辰后灵气耗尽就会自行散去。”她转头看向他,弯起眼眸解释道,“不如坐一会儿,反正你也撞不出去。”


    说着她便自顾自地闭目入定,开始打坐修炼。


    敖丙也在一旁坐下,本想默默守着,片刻后忽地开口:“姚姚,要不……在下替你渡一些灵力扩宽经脉?”


    慕姚闻言睁开眼,眼眸润亮,心想正愁哪吒不在没人帮她呢,现在有敖丙帮她便能更快恢复过往实力。


    说完她靠得近了一些,气息温温软软,顺嘴夸道:“丙丙真是玉树临风,心思细腻,正义威猛,定是风靡万千少女的小龙吧?”


    敖丙耳根瞬间红透,面颊烧得像要冒烟,几乎魂飞天外,渡灵力却不敢用得太猛,怕惹她不适。


    他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精致眉眼间,竟有些移不开眼,这洞中天地,增色许多。


    且说这时间一晃半月又过,慕姚与敖丙日渐相熟。


    最近关于黑衣人的线索调查有些停滞,慕姚便寻思若能回到她失忆被捞起来的海域或许能以她为突破口找到些线索。


    等慕姚描述完海域特征,敖丙神色微凝:“那片海域十分危险,姚姚莫要独自前去,明日我陪你去。”


    黑发少女侧脸瞧他。


    这些日子闲暇之余两人一起去调查线索,蓝发少年时刻铭记承诺,又替她渡灵扩宽经脉,他虽为青涩小龙,却极有分寸和正义感,时常被慕姚逗得面红耳赤。


    现在看他认真模样,坏心思又起忍不住再逗弄逗弄他。


    慕姚唇角微扬,忽地俯身靠近几分,目光含笑:“丙丙,你怎么这么好啊?”


    敖丙耳根泛红,却挺直了脊背,轻声回道:“那是自然,我们是朋友。”


    慕姚挑眉,心中微妙。


    她有些不明白,前男友对她这么好,为何还是将朋友二字咬得分外重,不由得好奇:“真的不能恢复成男朋友吗?”


    敖丙一愣,歪了歪头,声音纯澈而迷茫:“男朋友……是什么?”


    慕姚噙笑回答:“就是心意相通的人,彼此喜欢,互相依靠。”


    话音未落,敖丙便涨红了脸。


    那双泛着海光的眸子都不敢正视她,只慌乱道:“姚姚,我、我有事先走了,明日吹海螺唤你,你再来就是了。”


    说罢,他还一板一眼地拱了拱手,便如逃难一般迅速遁走,钻到海水之下,与记忆中泛着光的身影如出一辙。


    日影西斜,慕姚怔了一瞬,旋即低笑出声。


    纯情是很纯情,可爱也很可爱啦,但是总感觉哪里差了点什么,慕姚也没再多想,踏着夕阳回到李府之中。


    海面之下,敖丙迅疾回到东海龙宫。


    龙宫建于深海之下,玉阶蜿蜒,珊瑚似柱,静谧而庄严的氛围却被蓝发少年急促的脚步扰乱。


    他一路疾行而过,偶有海族侍从与他见礼,皆被他神色匆匆一一扫过。


    蓝发少年面庞泛着潮红,他甫一落地,便脚步急促地穿过回廊,可越是想要平静,心跳便越是纷乱。


    姚姚靠近时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的鼓动声,真令龙苦恼,可若她是真的喜欢他,那又该怎么办?人妖殊途,他怎能回应她?


    龙母在回廊间抚琴,见一向沉稳的小儿子风风火火闯入,眉宇藏着少年难掩的惶惑模样,诧异道:“丙儿,可是近日外头遇上了什么烦忧?”


    敖丙心头一震,强作镇定拱手道:“回母后,无事。”


    龙王自一旁静静瞧着,铜铃般的金瞳微眯:“你这模样,倒像是动了情思。”言罢,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敖丙闻言一震,忙低头避开父王目光,嘴角强扯一丝笑:“父王言重了,孩儿只是近日修行劳累,略有倦色。”


    敖丙知龙族与人族多有嫌隙,纵是东海与天庭盟好,朋友往来便也罢了,但绝不会允许他娶一介人女,他怎敢吐露半分?


    蓝发少年失了礼仪,泄气地躺在贝壳雕饰的床榻之上,思索着这惊天难题,可想了半日他也没想好要怎么解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他便醒了过来,眼下泛着青黑。


    他收拾好衣装,可这要迈出去的脚步却迟疑了,踌躇不前。


    此时,李府晨光尚浅,窗棂洒落淡金。


    慕姚此刻正对镜梳妆,她拢起碎发缠成高马尾,打扮非常利落,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今日的行踪,敖丙的存在她藏得极深。


    今日,她与他相约前往那片遗忘的海域,如今有机会找寻线索或者揭开谜底,怎能不激动?


    就在她梳妆打扮完毕之际,储物玉珏中传音海螺忽地轻轻一震,发出一阵低低的嗡鸣。


    慕姚喜上眉梢,李府中也不拘着她的行踪,毕竟她是哪吒侍女还在哪吒的带领下能修行,自然便不再属于凡人行列,于是她雀跃地出了门。


    但她忘记了,储物玉珏中的海螺有两枚,此刻呼唤她的并非敖丙,而是另一枚。


    黑发少女心急地奔出府门,踏上熟悉的金色沙滩。


    海风扑面而来,裹着微湿的咸味,她握着属于敖丙的传音海螺,四处张望着,本以为会看到那个蓝发少年的身影,等着她微笑招手。


    可海风中站着的,却是另一人。


    他未戴面具,银灰长发如瀑披散,冷冽面容是极其熟悉的俊美。


    他一身玄衣,立于海天之间,如夜色将凝,宛如深渊中走出的神祇,又像某种不容人窥视的存在,熟男的风姿锋芒毕露。


    那是……那日欲绑她的黑衣男子?


    他此刻只安静地站着,眼神却带着致命的勾魂摄魄,叫人不由自主沉沦。


    慕姚霎那间怔住了,心跳似也漏了半拍,她被迷晕了,双重意义上地迷晕。


    好辣……


    好晕……


    就在这双目光中,她恍惚了一瞬。


    恍惚中,她似听见身边的浪涛声都渐行渐远,


    一阵浓烈药香入鼻,她还未反应过来,意识便渐渐模糊,身形踉跄而倒。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而银发男子相甲,缓步走近,冷冽目光首先落到少女手中海螺,他嫌恶地将其扔掉。


    随即他毫不费力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宽阔肩胛上,御空飞行回到悬心岛中。


    而龙宫之中,三太子敖丙也终于做好心里建设出发了。


    柔和晨光落下,蓝发少年站在金色沙滩上,手执那枚精巧海螺。


    他已在心中演练数遍,待她来时该如何旁敲侧击,轻轻地、委婉地让她知晓这情意不宜继续。


    可时辰流转,海风吹拂,他在沙滩上从晨曦站到日中,海浪一波一波拍上足靴,水也逐渐冰凉。


    姚姚却迟迟未现身。


    敖丙心中一紧,终于决定要么隐匿身形去陈塘关内部寻人。可他刚迈步,忽地在不远处的细沙中瞥见了什么。


    那枚他亲手赠出的传音海螺,静静地落在沙中,半埋在湿润的沙砾之间,仿佛无人珍惜地遗弃于此。


    他的心倏然一沉,海风拂过,那枚海螺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却早已不见她的踪影。


    姚姚厌弃于他了?


    敖丙怔然伫立,风吹动他衣角如羽,少年的身影在东海天光下显得格外孤单。


    此时,相甲抱着昏迷的少女回到了悬心岛,穿过一众侍女惊诧的目光,将黑发少女放到了早已准备好的高床软枕之中。


    第54章 悬心囚禁足腕被戴上限制行动法宝……


    眼皮有些沉,空气中也弥漫着冷冽的幽香,混杂着松石和脂香,带着些说不出的狎昵之感。


    慕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皮,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头顶落着昂贵金线织的纱帘,绣着云雾蔼蔼,身下床榻也软得不像话,躺上去完全令人忘记躯壳的存在。


    ……根本就不像李府的床那样,硬硬的对腰背好,她迷迷糊糊的想着。


    一股警觉倏地涌上心头,慕姚猛地清醒,咕咚一下从床榻上爬起,长发凌乱地垂落肩头,面容有些苍白。


    这是哪?


    目光四下扫去,她在一处空旷华美的宫殿中,纱幔低垂,墙角香炉雕刻铜龙模样,吐着袅袅香烟,地面铺着温润如脂的青砖,中央长案上水晶酒壶与珍果玉盘整齐排布。


    慕姚神情微滞,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一次。


    她狠狠地拍了拍脸颊,皮肉作痛,清醒得很。鼻息间,那冷幽的香味仍在,不远处的空气中还夹着咸涩的海盐气息。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不是梦,是现实。


    她被那个银灰发的男人掳走了。


    所幸衣物仍在,只是鞋不见了,脚腕上多了个精致的足环,摘也摘不下来,一动就发出清脆响声。


    慕姚有些不安地站起身,环视四周,却只见宫殿一隅摆着几双华贵女式绣鞋与拖履,仿佛已有人为她备下生活所需。


    她心跳微乱,不再迟疑地推开窗子,刹那间清风迎面扑来,带着花香与海潮气息。


    入目是一片绚丽的花圃,碧叶红英,争奇斗艳。更远处,则是一望无际的碧蓝汪洋,浪潮涌动,银光万顷。


    她这才意识到,这宫殿竟建在一座海岛中心,周围被汪洋大海包围着,从她的视角望下去,恍若高高在上的天神俯视着天地万物。


    而慕姚仿佛一位被珍藏在琉璃匣中的公主,孤立于人世之外。


    她终于意识到,这些日子对方看似是怕了悄无声息的,原来是憋着坏呢竟然直接将她掳走?


    死变态!


    慕姚咬了咬唇,内心猜测他恐怕就是截教人士,只是不知他是用何手段激起传音海螺才将她诱骗而来,可自己现在一没实力二无其他。


    除了个阐教小弟子身份有什么值得他抓她的?


    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门倏地被推开,声响回荡于宫殿内。银灰发男子走了进来,慕姚觉得贴在胸口的鳞片熠熠发烫。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衣袍,却难掩令人窒息的锋锐与威仪,一点点逼近,步履从容,近乎妖冶的面庞盯着她。


    好辣……慕姚看到那张脸又恍惚了一下。


    他就这么朝她走来,既无遮掩,也无解释,更没有丝毫掳人之后该有的心虚之意。


    而今日本该是她与敖丙约好去探索海域的日子,现在计划全被这人搅乱,还不知其有何目的。


    黑发少女眼眸微眯,他到底什么目的,试探一下便知。


    她当即从窗台跃下,如振翅欲飞的蝴蝶将从悬崖跌落,将相甲唬了一跳,但下一瞬灵力攻击而来,直接朝着相甲而去。


    相甲眸光一闪,侧身避开,带着些劝告:“你不应该用灵力。”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慕姚哪会听他鬼扯,灵风化刃直割他前襟。


    相甲面色凝滞,却始终未真正与她交手:“吾名相甲。”


    相甲……慕姚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名金发男子甜甜笑着的模样,有些恍惚,将旁边一枚玉牌甩出,划破空气直直略过他的脸颊,血痕瞬间显现,殷红自颧骨蜿蜒而下。


    那血痕落在他脸上有些触目惊心。


    他未多言只是用手背抹了抹,神色和气息陡然暗沉下去,招式瞬间凌厉起来。


    他的声音冷冽低沉:“我说了,你不该用灵力!”


    慕姚被逼得步步紧退,嗤笑道:“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话罢却忽然觉得体内灵海如遭猛击,经脉猛得一震如同被束缚窒息。


    黑发少女顿时四肢一软,身子一个踉跄,整个人几乎要跪倒在地,但却未曾触地,反而被一只手稳稳拖住。


    相甲眼疾手快,已经将她拦腰抱住,他眉头紧缩地看着怀中的她,红眸之中冷厉之色全然褪去。


    男人的掌心灼热,隐隐发烫,坚实臂膀拦住少女纤细绵软的腰肢,将她放在床榻之上。


    慕姚挣扎着想坐起,却被他迅速按住了手脚,他动作不重,却极为有力,压制住她所有的反抗。


    她呼吸一窒,眸中燃起怒意,正欲喝斥,男人的面孔却已在咫尺,深红色的瞳孔在光影下仿佛燃烧着,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


    他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与她目光正对:“能冷静了吗?”


    慕姚咬牙,声音不稳却仍倔强:“你对我做了什么?”


    相甲眉头动了动,语气平稳道:“我说过,我会帮你解除你体内的封印,是你不信我。”


    “所以你就趁机对我下手?还是以这种方式?”慕姚冷笑,眼神愈发清明犀利。


    相甲仍旧维持着极尽的距离,沉默片刻后道:“你体内散落着一种极为罕见的灵石碎片——星吻石。”


    “星吻石?”慕姚神色微变,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相甲继续解释,原来星吻石是世上少有的灵石,世间也少人有知晓此物踪迹,它具有极为强大的力量但也极为古怪,与其他力量相互排斥。


    所以慕姚才会有如何修炼进益都很慢的结果。


    他顿了顿,目光更深:“我正巧一直在寻找这种东西。它对我……也有极重要的用处,所以我可以帮你,这是双赢。”


    慕姚听了解释,难怪她和哪吒翻遍了书也没找到她这怪症的解决方法。


    但她仍然有些狐疑:“可我以前运用灵力,也从未这么虚软,今天却一出手就撑不住,别告诉我你没做什么手脚。”


    相甲眼底闪过一丝轻不可察的波动,但他面色仍是从容,眉宇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要取出星吻石,自然要先抑制你全身经脉灵气。你若继续修炼,灵力愈盛,那些碎片就会逐渐与你经络融合,届时想剔除便难如登天。”


    慕姚:“???”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要帮她,结果还不是封了她经脉?!


    “当然,如果你执意认为我是故意……那也可以。”他低眸,红瞳扫过她面容,语气微凉,“毕竟你现在,的确是在我手上。”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道理。说罢视线不由自主顺着她的裙摆一路下扫,落在她脚踝之上。


    那是一只纤细白嫩的脚腕,皮肤莹润白皙,一条金色足链环绕其上,泛着淡淡光晕,精致小巧。


    仿佛十分适合被男人的手拿来把玩。


    慕姚意识到恐怕这就是他封印她经脉的法器,说不定还是他亲手给她带上的。


    她脑子一热脚直接踹向他,却被他一把扣住脚踝,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他的指尖力道不轻不


    重,带着不容挣脱的冷意。


    “你……”慕姚瞪着他,却发觉男人的神色也并不轻松。


    相甲幽红的眸色沉沉地看着她,五指紧握着她的脚踝,却始终未将它放下,也未更进一步。


    他仿佛在忍耐某种情绪。


    空气骤然凝固,潮湿海风拂过帘帐,卷动沉静的纱纹,竟带出几分旖旎压抑的暧昧氛围。


    慕姚与他僵持着。


    可她现在又被戴上禁制法宝,气血又刚才催动时受了冲撞,脸色一寸寸地褪去血色。


    现在与凡人一般,僵持了几息便累得不行。


    相甲看着她的面色,眉心微动终是松开手,走到床边静静坐下,他神情沉默,身上温度却如火石般灼热。


    慕姚警惕地盯着他,下一瞬那双修长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指,掌心贴着掌心。


    慕姚大骇,这是做什么?


    相甲指尖微动,试探着缓缓与她十指相扣。


    掌心贴合一瞬,男子目光落在她指尖的触感上,他心底似有万象骤然齐鸣。


    相甲千百年间从未有过如此体验。


    他失去过记忆,噩梦间血色迷离都是些痛苦不堪的残缺回忆,所以他从未想过要找回,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孤寂、理智、克制,构成了他生命全部存在的意义。


    构陷杀妖,挑起争斗……通天教主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没有隐瞒,没有忤逆。


    毕竟他受了通天教主的恩惠,从一条海蛇遗孤摇身一变为截教门徒,从此之后只为教主效力,前方永远无光,身后也无人回首。


    可这一刻,当那十指缱绻环住另一个人温软的掌心时,这漫长而苍白的生涯被注入了颜色,心脏砰砰跳动着。


    他低头,看见她红唇微张,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慕姚咬牙,声音虽软却带着怒意,“截教余孽,不通礼教!披着人皮的疯子……诱拐犯!”


    她骂得毫不客气,可比那些匍匐在他脚下求生不得之人破口大骂要可爱多了。


    “骂得好听。”可相甲却仿若未闻,反倒勾了勾唇角,他俯身些许,“我会给你适当渡些灵力,让你不那么难受。放轻松。”


    他言语平和,掌心微微一震,一股温润如泉水的灵力从他的掌心缓缓渡入她的体内,令她倏然舒畅了几分。


    这注意可不是哪吒或者敖丙能比拟的。


    那俩小子年岁尚浅,不知轻重,而银灰发男子身上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运气炉火纯青,把控相当精准。


    慕姚顿时觉得经脉舒展了些许,那种绵密的压抑终于稍有消散。


    “嗯……”她轻声一哼,舒服得忍不住哼唧出声。


    这副模样当真有些丢人,可又在年长者的控制下无法逃脱。


    她不曾察觉当她意识模糊之际,相甲已悄然探出另一只手,在她后背脊骨下方的隐秘处捻出了一块乌蓝色碎片。


    那是星吻石碎片,形状古怪,闪着微弱蓝光。


    她正微微出神,便觉耳边一阵炽热的气息拂过,面目潮红,着实令人怜爱。


    男人不知何时靠得极近,低身嗤笑道,“瞧瞧阐教之人,这幅模样……又能正经到哪里去呢?”


    慕姚气得眼睛都红了。


    相甲低眸望她,正欲再度开口。


    她却忽地起身,咬住了他的脖颈,咬了一口血下来,却带着实打实的报复意味。


    相甲身形一僵,眉心皱起。


    那一口对他来说咬得并不狠,却像是点燃了某根压抑已久的引线,他体内灵力翻涌,气血奔腾,竟有几分破防之态。


    他极力压制心绪,随即霍然起身,转身推门而去,步履带着不寻常的急促,颇有些杀气腾腾。


    门外,几名身着碧纱长裙的侍女在廊下侍弄花草,见相甲神情不定地出来又离开,皆不敢作声。


    可等那银灰发男子身影消失在海色长廊尽头后,几个侍女终于忍不住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侍女春花小声惊呼:“你听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主人当真威武……”


    相甲姿容突出,威猛过人令妖面红耳赤,春花羞红了脸忍不住幻想是自己被相甲压在身下,挥洒汗水:“若是主人临幸于我,死也值了。”


    侍女秋月赶忙拉了她一把,四下看了看,紧张道:“你疯了?忘了主子平日是什么样子了吗?当心被赶出去!”


    春花有些不甘地咬唇:“可那女子也没多美艳,胸和屁股都没我大,甚至还是个人类!若主子开窍了,凭什么不能是我?!”


    夏风劝慰道:“可这女子是主人亲自带回来的,你们没看见那女人会使术法吗,主人自有主人用意……”


    春花心有不甘还想再说,直接被夏风打断:“够了,说不定,以后就是咱们岛上的女主人了。可得好生伺候着。”


    几人对视一眼,面上皆是惊疑,心头却已明白,这一日之后,岛上的风向或许真要变了。


    众侍女散去后,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侍女缓缓落在后头,眼眸中却有波光流转。


    她站在廊下片刻,有条不紊地继续做着活计,一天结束后才回了自己居所。


    屋内极为简素,她提笔在丝帛上写着什么,接下来又折成一枚纸鹤,纸鹤像被唤醒般轻振羽翅飞出窗棂。


    它一跃而起,朝着遥遥东海尽头而去,方向正是金鳌岛所在。


    第55章 悬心囚禁慕姚问他是否是童男子


    不知过了多久,慕姚幽幽从梦中转醒。


    海蓝与天交相辉映泛着鱼肚白,她朦胧地坐起,身边空气中还萦绕着男子身上幽香与凌冽海盐气,霸道地久久未曾散去。


    身体中星吻石碎片被取出一块,效果居然是显而易见的,浑身松快许多,不再有种从经脉内被桎梏的感觉。


    但慕姚还是愤愤地捶了下床,这种被掌控的感觉令人十分不爽。


    接下来两三天时间相甲都没再露面。


    慕姚便也没有坐以待毙,她尝试着走出宫殿之中探索情报。


    海岛很大,碧瓦金檐,有不少侍女仆从伺候,不过他们都不是人类,做些洒扫活计的仆从大多是虾蟹成精,容貌粗鄙,修为高深些貌美俊逸的才能进入殿内服侍。


    黑发少女在这岛中逛了许久,发现岛外藏着层禁制,防止敌人入侵,要出入必须得有令牌,而令牌她是没有的,那些侍从身上却不缺。


    慕姚尝试过向不起眼的虾精搭话,但那虾头男见她靠近后,当即面色痴迷地留下口水,一幅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


    慕姚才意识到她作为拥有灵力的纯种人类,对于这些并不忌惮以人为食的妖族来说实乃滋香味美的大补品。


    “姑娘,岛上也并不完全安全,您还是莫要到处乱跑为妙。”侍女夏风低垂着眉目,站在廊下道。


    慕姚回过头去,夏风身后还站着三位侍女,皆着人族女官衣衫,却难掩妖性,个个腰肢袅娜,胸脯涨大,怎么也遮不住那玲珑身段。


    除却夏风之外,秋月和冬雪倒是胆小沉静的性子,只是春花就不一样了,她凤目微挑,香腮雪肌,瞧见慕姚一愣,眼中轻佻和妒忌之意并不能很好地遮掩。


    慕姚看着她们,一瞬间明白了许多。


    这小岛孤悬海外,与世隔绝,而身为主人的相甲,不但将她收藏于此,身边竟也环绕着这等妖媚侍从,个个光是站着都足以令宫廷名姝失色几分。


    她眯起眼睛,心想这柳相甲还真是艳福不浅,左右皆佳丽相伴,且个个姿色艳绝。


    慕姚想到这,有些烦躁地摆手:“他都不拘着我,少管我。”


    夏风却将她拦住,高大身躯微微低垂着:“姚姚姑娘,海岛风大对人类阴寒,您还是去汤泉中泡会为妙,今日也到时辰了。”


    海风猎猎吹过长廊,她虽有相甲特意准备的狐裘,此刻没有灵力护体依旧被风吹得发颤,唇边隐约泛白,颇有些脆弱娇美之态。


    呵呵。


    慕姚盯了她片刻,终究没有开口,识时务者为美女。


    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转身石阶,一路走入汤泉所在的偏殿。


    这处汤泉内香气氤氲,池中热雾缭绕,她缓缓解去衣物,赤足踏入水中时,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汤泉中似是加入了某种草药精华,慕姚靠在池壁,仰头长出一口气,黑发如瀑,披散在肩头与水面之间,波光粼粼中,她肌肤胜雪,肌理光润。


    她闭目片刻,脑海中却仍旧思绪翻涌。


    “逃出去……到底怎么逃?”


    这岛孤悬海中,周遭被结界封锁,必须


    要拿到令牌才能出去,可偏偏她经脉被封,灵力难施,相甲更是丝毫不出现,连谈判都没得谈。


    汤泉雾气蒸腾,外头侍女们的窃窃私语,还是断断续续飘了进来。


    殿外廊下,春花手里捏着一块香帕,早已将帕角拧得起了皱褶,脸上笑意也渐渐挂不住了。


    “不过是个凡人女子,凭什么就能被主人带进来,还享这汤泉之宠?”春花语气中藏着恨意,低低道。


    她一向自恃貌美,服侍相甲多年,都极尽体贴温柔,自忖只要时机一到,主人早晚会看她一眼。


    哪知横空杀出个模样娇俏的人类女子,一进岛就被主人带入主殿,叫她如何甘心?


    秋月摇摇头,语气冷淡:“少做梦了。她虽是人类可生得极好,再说了你难道没看到主人的眼神,哪曾这样看过谁?”


    “你别说了!”春花咬牙打断,却终究无法反驳。


    夏风自廊角转出,轻笑一声,语气半玩笑半讥讽:“春花姐姐,真是高看自己。你以为就算没有她,还有你能轮上?你怕是忘了蛟族公主吧?通天教主都钦点过的那位,还有鲨族公主痴心不改……”


    春花脸色顿时涨红,气得一时语塞。


    殿中汤泉池畔,慕姚埋在水中,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虽然闭着眼,一副安心养身的模样,但耳朵却灵得很,外头几个貌美侍女一言一语,几乎一字不落地飘进她心里。


    什么蛟族公主,什么通天教主钦点,啧啧啧,还真是个香饽饽。


    她心里轻哼一声,脑中浮现出相甲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昨夜那副“我只渡你灵力不做他想”的正经模样,转头竟然就牵扯这么多红粉知己。


    实在是……


    “哎哎哎。”她水下一泡,嘴里嘟囔,“真是不守男德。”


    她可不是那种因为俊脸就昏了头的傻子,更不是甘愿被囚着养成的金丝雀。既然这岛上人心可乱着呢,那她倒要瞧瞧,哪个敢挡她逃出去。


    夜间,慕姚用了吃食左等右等却还是等不到相甲的现身,她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却不知在她刚睡下的一刻钟后,不远处的窗户无声地开启,一个高大的身影随风而入,未带起一丝声响。


    相甲如魅影般落地,站在她床前良久。


    月光被厚重纱幔遮住,只映出他眼底那一抹晦暗不明的深红。他低头凝视着她,神情晦涩莫测。


    她就是他梦中之人么?


    给他带来过欢愉也带来过无尽痛苦。


    男子手掌握在了那纤细的脖颈上,随时可以掐断,但他终究没有下手,反而在指腹触到那柔滑温软的一瞬,动作变得无比轻柔。


    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掌心,掌心贴掌心,他开始运气,不久后又挖出一块星陨石碎片,就在这时慕姚陡然睁开双眼。


    “相甲大人,这样偷偷摸摸的有意思吗?”


    相甲微怔,手指仍覆在她手背,却未挪动,“你醒了。”


    “行了,我想通了。”她一边理了理发鬓,一边摆手道,“你不是想取什么星吻石吗?横竖拿出来对我也有好处不是?只一点我要自由出入。”


    相甲闻言并未说话,只是那双红眸死死地盯着她,像是在审视什么,气氛忽地凝重。


    慕姚见他不作回应,嘴角一抽,忍不住吐槽:“怎么,你该不会还想把我关起来吧?啧,你是打算把我当你的禁。脔吗?”


    她这话一出,成功激起了某妖内心的惊涛骇浪。


    “禁……脔?”相甲嘴角一抖,显然这词语颇有冲击力,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而慕姚见他神色古怪,越发嫌恶地眯起眼睛:“啧,真是可惜了……你长得还行,可惜我才不会喜欢你这种人。”


    此话一出,堪比雷霆落地。


    相甲眸色一沉,还没思考就下意识一把将她猛地拉进怀里,语气冷硬若玄铁:“你再说一遍。”


    “哎你有病!”慕姚一声怒骂,纤细五指毫不客气地在他脖子上挠下一道鲜红的抓痕,“你动手也不打招呼的吗?!”


    血珠顺着他颈侧滑落,相甲低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复杂,像是怒又像是愧,还掺杂一点说不出的……伤感。


    他终究没有再强硬,只是静静放开她。


    慕姚冷哼一声,像个被冒犯的公主理了理衣襟,结果看到那银灰发男人坐在一边,青铜烛灯映衬得他眼圈嫣红,嗓音十分低沉。


    “为何?”


    她回道:“你不守男德,我不喜欢不守男德之人。”


    相甲冷硬面容柔和了些,他有些疑惑:“何为男德?”


    慕姚一愣,她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他这么好学,便解释道:“与众多女子拉拉扯扯,暧昧不清,便是不守男德之人。”


    相甲沉默,这些年他根本就不近女色,哪来的与女子拉拉扯扯?


    慕姚嗤笑一声:“那我问你,你可是童男子?”


    这下相甲面色一白,虽然他失忆后直到现在不近女色,可他确实已非童男子,莫非真像她说的那样,他过去是个不守男德之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仿佛某种羞耻突然笼罩全身,于是他像一只做错事的傻狗般,带着脖上的伤痕慌忙转身离去。


    慕姚看着他慌忙离去的声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


    她如今灵力未复,脚腕那足环还在,得先把那死变态哄开心了再说啊!


    而不是把他气走啊!死嘴!


    ……


    东海尽头的金鳌岛。


    今日霞光万丈,层层金云缭绕,映衬得宫殿更加金碧辉煌。


    通天教主盘坐于内殿之中,他身着赤绛仙鹤衣袍,气度自若,饶有兴致地瞧着远处长榻边之人。


    此人正是相甲。


    银灰发男子坐在一侧长榻上,衣袍微乱,满身带伤。


    他这旬日来频频接战斗任务,哪怕是最危险的活,他都毫不犹豫请命而上,弄得通天教主都皱起眉头,只得召他回来强行休养。


    可一瞧这模样,他对受的伤浑然不管,还问侍女要了仙露酒酿,此刻眼角绯红,浑身弥漫着浓郁酒气,真是越活越有。


    连通天教主都不由得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忠心耿耿的弟子到底爱护,赐下伤药,旁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相甲接过伤药道了谢,胡乱塞进袖中,又饮一口仙露。


    “你这是……打算溺死在酒里?”通天教主漫不经心地问。


    相甲只是低低笑了一声,神情慵懒,俊朗面庞被仙露微醺的红晕染上,竟有几分潇洒凄凉的味道。


    一想到那厌恶眼神,他眼神迷蒙,低声喃喃着:“弟子只觉……心口闷得慌,不饮,不快。”


    红眸醉眼的男子侧躺着浅笑,眉目间醉意朦胧,甚至俊美,将一旁伺候的侍女看的面红耳赤,顿时一个个心跳如鼓。


    通天教主斜斜支着下颌,饶有兴味地瞧着相甲这一副醉意恍惚的模样,脖颈间带着抓痕。


    他素来冷峻严肃的弟子,如今却仿佛中了情蛊一般,连话都带着颓气,眼里还泛着魂不守舍的迷惘,实在稀罕。


    他语气悠然,“怎么了,甲儿为何心绪不宁?”


    相甲抬头,眼中似有微光翻涌。


    面对恩师,他自知隐瞒不得,索性坦率相告:“弟子梦中时常有一女子,模样朦胧……近日我遇到一女子,与梦中之人极为相似,可惜她并不喜我……”


    说罢他沉默良久,忽然抬眼问:“师尊,弟子在失忆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相甲原本对过往并不在意,可现下居然被慕姚激起心思,想要知道自己过去究竟是何种人物。


    通天教主闻言,原本嘴角还含笑,忽然轻轻一收:“原是为情所困。”


    截教与阐教不同,修行截取天机,并不讲究斩灭情。欲,若是这情。欲譬如合欢之术有利于修行,那又有何不可为?


    他将手中玉盏放下,语气转为温和,“你曾是我金鳌岛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截教名列前茅的修士。至


    于过去……既然已经忘了,就莫要再提,应当朝前看才是。”


    相甲似乎仍在发怔,低头沉思。


    通天教主见状,无奈摇头,半是劝慰半是试探地笑道:“那蛟族公主不好吗?蛟王极为欣赏你,亲口许诺要将巴柔许配与你。巴柔那孩子天赋极佳,温婉聪慧,若你们结合,生出的后代必定强大非凡……”


    相甲从来不会忤逆他,这徒弟实在衷心,从任务安排,甚至是情感婚事都是通天教主可以插手的。


    “我不喜欢她。”相甲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通天教主一滞。


    随即他重重一叹,摇头轻笑一声,“痴儿,以你这般品貌,稍使手段便能讨好任何女子,何必痴迷于不钟情于你之人?”


    他话音刚落,却见相甲默默念着“手段,我怎么没想到……”云云,随即相甲倏然起身拱手告别,身形一晃如流光飞逝,转眼便出了大殿。


    通天教主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凤眸微眯。


    他站起身,走回自己静室书房,一个木头箱笼中盛有许多纸鹤,侍女依言每月都传来密信汇报相甲的动静,但许多都未被拆开过,毕竟他自诩已经将相甲牢牢掌控在手中。


    其中一枚纸鹤是今晨飞至的密信,他轻轻拈起展开,只见上头墨迹清晰,内容分明,是悬心岛潜伏侍女写来的密报。


    只一眼,通天教主眼神便陡然顿住。


    且说相甲那头,他刚从师尊那得了讨好女人二三技巧,马不停蹄地返回悬心岛。


    非童男子之事便算是天残,但他拥有无尽财富和权力,相貌堂堂,再帮她许多——她该没道理厌恶于他了吧?


    悬心岛宝库之中,仙光缭绕,法宝琳琅满目,相甲神色冷漠地在其中翻寻着,搜寻了一把飞云梳,暖玉脂膏。


    到底女子喜欢什么法宝呢?


    可随着时间推移,那股柔软之意却渐渐冷却,他眸光一沉,心想凭什么要管她的意愿?


    心头幽暗翻涌,杀伐之气像海浪一般卷来,她不过是阐教弟子,曾与他教有血仇。


    她的性命现在都在他手中,他若真想将她留住,又何须这样委曲求全?


    他本来挑了十余样灵器宝物,这会儿却将它们一一丢下,最后只带了飞云梳,转身步出宝库,一身孤傲冷意几乎冻彻山川。


    可他没想到,刚一推开宫门,一道身影便扑了上来。


    “你回来了!”


    慕姚早早听到他归来的动静,竟不似往日的疏远冷语,而是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来,“我……前些日子对你说的话真是不该,都是气话,你别走了,好不好?”


    原是慕姚扑了上来,她自从那日顺嘴将相甲气跑后真是悔恨不已,心下打定主意既然他存着那样的心思,便讨好他又有什么不可以。


    卧薪尝胆才是正道!


    她柔声软语中竟带着几分讨好之意,步子一边靠近,一边伸手将他拉进殿中,忽地一顿,又蹙眉道:“咦?你受伤了?快坐下,我帮你上药。”


    相甲原本冷了的心思,被她这一番变化搞得微微一震。


    他本已决意冷硬心肠,谁知她竟忽然转了性子,笑靥如花地贴近自己,那句莫要走了更像是一道禁咒,让他心口一紧。


    其实她的举动多少有些刻意,他沉默半晌,本以为自己会直接转身离开。


    可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了她面前。


    第56章 悬心囚禁他的唇染着她的血


    且说慕姚把相甲气跑后,在悬心岛苦等了七八日,相甲都没有回来,这无趣之日快将她逼疯。


    于是她刚打定主意讨好相甲,相甲就回来了。


    月轮高悬,如霜月色洒落,银灰发男子风尘仆仆地归来。


    他也不知道去干甚了,衣袍皱皱巴巴,俊逸面颊颇多细碎伤口,眼眶通红,浑身弥漫着浓郁的仙露酒酿之气。


    但她已打算讨好他,浑然忽略这些,只是笑盈盈地说了自己不对,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帮忙上药。


    相甲默默盯了她一会,通红眼眶有些凶戾,让人怀疑他下一刻是否要暴起伤人,慕姚内心有些麻麻的。


    下一瞬,银灰发男子在屏风后的软榻坐下,他解了披风和外袍,露出精壮上身:“你不是要给我上药吗?”


    慕姚目瞪口呆:“!!!”


    谁说要给你上身上的药了,我只是想给你治脸上的伤!


    但你别说,相甲当真具有勾得女妖们心颤吃醋的资本。


    他一身冷白皮肉,宽肩窄腰,练得精壮虬结,胸肌顺着鲨鱼肌到腹肌,浑身肌肉块垒分明,上面印着粉红褐色大大小小伤疤,又添新伤,颇有英武风流之态。


    瞧得慕姚都有些心热,她眯起眼睛,拎了伤药,颇有些不自在地在其一边坐下。


    相甲微微勾起唇角,他自是对这幅身子的吸引力有所了解。


    月光斜斜透过雕花窗棂洒入,落在相甲肩头,映衬得他一声血痕更加触目惊心,慕姚试探着抚上他的脊背,他僵硬了片刻。


    慕姚勾起唇角:“大人,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相甲面目冷凝,警告地看她一眼。


    侍女送来热水和帕子,慕姚为其擦拭去血迹,又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她甚至轻轻吹拂一番,上完之后她又凑近低声询问。


    “大人今日是做什么去了?这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轻柔微风吹得相甲捏起拳头,仿佛十分不能忍受这温柔小意,可又贪恋温暖不愿推开,他的喉咙有些干渴,直直盯着女子温润黑瞳。


    慕姚唇角却微微翘着,像是藏着什么心思,不小心摁在那伤口上,令相甲又痛又爽。


    他哑声道:“你有何求,只管说来。”


    慕姚凑近了些,旖旎气氛蔓延,她微微笑着:“大人说笑,就不能是姚姚这些日子想通了,心疼大人呢?”


    相甲静静望着她,眼神深处泛起些细微涟漪,却未作声。


    慕姚动作柔缓,那白皙的手指偶尔从他肌肤上划过,缓缓开口:“姚姚所求很简单啊,一个人待在这座岛上不能自由出入,大人天天跑来跑去,我实在无趣得很……”


    说来说去还是想自由出入。


    说罢她微微抬头,带着几分故意的委屈,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殿内十分寂静,银灰发男子幽红瞳孔中不知在想什么,例行公事一番又取出一块星吻石碎片后便离开了,但他没答应却也没拒绝。


    慕姚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她这美人计失败了?


    谁知第二日一早,慕姚朦朦胧胧从大床上醒来时,银灰发男子换了身金线密织玄色衣袍,面色冷漠,俊美风流地站在一旁。


    慕姚有些愣神,她从未在这个时间看到过相甲,他要干什么?


    相甲转过身来,语气平静:“你昨夜不是说,一个人待着无趣么?”


    她心中微跳,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稳稳一把打横抱起。


    “喂!”她惊呼,随即便被他腾空带起。


    上了天。


    疾风猎猎掠过耳畔,云层飞速倒退,慕姚下意识将手臂勾住相甲的脖子。他怀抱炙热如火,而身后那风却似刀子一般剌得她面颊生疼。


    她皱眉轻哼:“冷。”


    相甲低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暗沉,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宽大斗篷如帐幕一般挡住了风势,倒也多了几分暖意。


    这种感觉令慕姚诡异的熟悉和安心。


    飞了大概一个时辰,慕姚从最初的新鲜和紧张逐渐变成了脸麻,忍不住冷声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相甲仍沉默片刻,风从他身侧滑过,他低声道:“快到了。”


    慕姚翻了个白眼,结果下一刻却瞧见远处云海尽头,那是一座恢弘巍峨的都城,玄鸟旗高展。


    慕姚喃喃道:“殷都?”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殷都朝歌果然名不虚传。


    城墙高大雄伟,门建得极高,城门处士兵披坚执锐,街道坊市内却无比热闹,宽阔至极,可比陈塘关大多了。


    慕姚初来乍到,甚是新奇地打量着这朝歌城的人民风貌,眼睛若小鹿般新奇,“好大!”


    一旁的相甲沉默片刻,忽然取出一顶斗笠,替她戴好,低声道:“你可以在此游玩。”


    “你不陪我?”慕姚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相甲目光微敛,淡声道:“我有事要办。”


    慕姚略一思索倒也释然,封神之战可以说是阐教截教之争,也可以说是殷商和西周之战,截教门徒多在殷商任职,他来朝歌办事倒也正常。


    可——


    “你不怕我跑了?”慕姚挑眉试探道。


    相甲却像听了个笑话,慢悠悠地勾唇一笑。那笑容显出几分危险邪气,猩红眼瞳泛着冷冽光芒,像是地狱中染血的火焰。


    “放心,有我在。”他低声道,声音仿佛拂过耳廓的冰,“你跑不远的。”


    “……”


    慕姚脸色当即一沉,冷哼一声,目光像刀子一样往他脸上刮去。


    相甲倒也不恼,轻轻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放入她手中,语气淡淡:“去玩吧。”


    慕姚原本还有几分不忿,但低头看着那一袋叮当作响的钱币,心情居然莫名地好了几分。


    不过多时,黑发少女便笑嘻嘻地捧着一大堆小玩意归来,而相甲早已结束事物在酒楼屋檐静静等她。


    她还未走近,相甲却已经抬步迎来,像是做过无数次似的,他下意识地接过。


    慕姚略显诧异地望着他:“你……”


    她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他也是怔怔看着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动作之间莫名其妙的熟稔感。


    两人就这么在街口站着,你看我,我看你。


    四目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市井人声在两人周围嘈杂晃动,就好像这画面,曾在哪个模糊的梦里,反复发生过一样。


    时间一晃半月而过。


    两人的关系竟然缓和了许多,慕姚原本以为自己落入纵情声色之徒手中,少不得要牺牲些色相甚至清白,甚至做好被强迫的准备。


    谁知他竟然意外地守礼,除了取出星吻石时必要的十指相扣以及出行时的搂抱,并无其他冒犯。


    他甚至隔日便会带她出去解闷,从殷都至南疆古城,再至大漠云山,甚至有一次大晚上带她去海底,看漫天水母灯游曳如星海……


    偶尔四目相对,肌肤触碰,奇异的旖旎暧昧在空气之中流淌。


    更有甚者,他时常露出精壮上身,有意无意被她瞧见,慕姚有时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慕姚从最初的焦躁不安中渐渐缓下来,原本盘算着每日如何逃脱,到事情解决之前不如躺平……


    新的一日,霞光如瀑倾洒大地,晨风拂过帘帐,慕姚伸了个懒腰,从软榻上懒洋洋地坐起身。


    昨日相甲一整天没露面,说是要忙事务,她本以为今日也会继续无聊,谁知刚梳洗完,他就出现在门口,一言不发地朝她伸出手。


    她倒也没问去哪儿,随意搭上他的手,结果这一带便直飞到了近蓬莱仙州的一处火山地界。


    这地方神奇得很,火山脚下星罗棋布地分布着一汪汪温泉,泉水中氤氲着淡淡硫磺气味,却不呛鼻,给她一种格外熟悉之感。


    慕姚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地方,挑了池风景极佳的泉池泡下去,而相甲自然也在旁边挑了另一池子泡下,两人间隔着一方嶙峋怪石,泉雾缭绕,仿若隔着一层轻纱。


    一开始气氛倒也安静,透过那隐隐绰绰的雾气,隐约可见其冷漠俊美容颜,极尽风流薄幸之态。


    慕姚眯起眼睛,忽地戏谑问:“你侍女那么多,春花秋月夏风冬雪什么的,你最中意哪个啊?”


    相甲原本闭着眼睛泡泉,被她这么一问眉峰一拧:“并无。”


    “你骗人。”慕姚扑哧笑出声,趁机调侃,“偏找些娇俏艳妖作侍女,敢说没有其他心思?”


    “真的不喜欢。”相甲声音沉着,似是有点烦她这问题。


    他这些侍女要么是通天教主差人送来,要么是曾经无意救下的同族,顺手就放在悬心岛。


    “啧。”慕姚玩味地啧了一声,又问:“那你怎么拜入截教的啊?”


    相甲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不记得了。只记得是被师父……救下的。”


    他说完这句,又反问她:“那你呢?为何年纪轻轻就拜入阐教,是想成仙?”


    慕姚半眯着眼,晒着晨光,轻轻道:“不是,其实我也不记得了,约莫是为了回家吧。”


    “回家?”


    “嗯……难办哦!”她神情恍惚,声音像风一样飘在水面上,透着些年轻人的惆怅。


    相甲望着她在泉雾中若隐若现的眉眼,心里忽然泛起一种难言的情绪。


    这段时间里,他早察觉她骨相年幼,不过是个不过二十岁的小姑娘。


    而他呢,已在天地间行走了两千余年。她根本不可能是他记忆中那个缠绕梦魂的女子。


    一开始,他执念作祟,将她紧紧扣在身侧,只因那相似的脸,那星吻石的呼应,那心底莫名的牵动。


    可如今,她欢快地在他带来的一点点自由中笑闹,他却开始迟疑——若她并非他命中的那一人,那他又凭什么,将她囚于掌心?


    泉雾氤氲中,他低头不语,关于是否要找替身一事的重大难题横亘于相甲心间……要不就这么算了。


    相甲刚换好衣袍,正欲离泉起身,忽听隔壁传来女子尖锐一声叫喊,那声音中透着惊慌,叫得他心头一紧。


    他翻过嶙峋怪石,见慕姚跌坐在地,面色苍白,一只手死死捂住小腿,神情痛苦不堪。


    原是慕姚刚换好衣物,却不想此处温暖,一条遍布斑纹的毒蛇盘踞在岩石后睡觉,趁她毫无灵力护体时猛然扑出,一口咬在她小腿外侧。


    “都是你这破链子锁我经脉灵力,害得我反应不过来护体!”慕姚莫名其妙遭了这无妄之灾,忍不住在他身上撒气。


    相甲神色一紧,手起瞬间将那毒蛇斩为两段,蛇身尚在地上抽搐,他却顾不得,立刻蹲下身。


    “伤哪儿?”他低声问道。


    慕姚咬牙指着外侧小腿,一边骂:“你自己看不见啊!”


    那处位置极为尴尬,像她这种长腿人士,想要自己吸出来也够不到。


    相甲却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伸手掀起她的裙摆,托起她受伤的小腿,那皮肤在晨光下白得晃眼,黑色毒素侵入脉络。


    慕姚话未说完,便瞪大了眼:“喂、你干嘛——”


    相甲已低下头,炙热嘴唇贴在她小腿伤处,毫不犹豫地吸吮起来。他眉头紧蹙,表情隐忍,一口口地将毒血吮出,吐在一旁的草叶上。


    她的小腿被抬起,男子温热粗糙的大掌强势固定着,热流和吮吸感让慕姚小腿处又酥又麻,那触感直窜脑门,脸唰地红了。


    直到黑血被彻底排除,相甲终于抬起头,唇瓣染了些血迹,声音带着些暗哑:“毒应该已经吸干了……是我的疏忽,抱歉。等回岛我会解开你在岛内禁制,不再困着你。”


    她的腿还搭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唇上还染着她的血,她的**。


    以往高傲冷漠的俊脸此刻说不出的驯服,垂下了头颅,代表着臣服意味。


    慕姚怔怔地望着他,像是被蛊惑般,伸手捧住他


    的脸,轻轻凑近,唇几乎要贴上他:“你为何对我……这般?”


    她嗓音轻哑,眼中泛着些许水意,宛如蛊惑。


    相甲一震,盯着她红润的唇瓣,喉结轻轻滚动,也情不自禁地靠近。


    呼吸已经紊乱,手指还握着她的小腿,却在唇要贴上的瞬间猛地偏过头,语气低沉而冷静地道:


    “自然是为了星吻石。”


    那一瞬,慕姚眼中光芒闪了闪,有些后悔和懊恼,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被夺舍了,居然能问出这些话来。


    当真是色迷心窍!


    且说这一头悬心岛上爱恨痴缠,情意暧昧正浓,那一头金鳌岛上却又起了新波澜。


    自从上回相甲竟然对一女子动了凡心,通天教主便格外关心这事,他启动了许久未通讯的安插在悬心岛的密探,令其将相甲与那女子之间种种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


    然而通天教主越是窥探越是好奇,这女子究竟长得如何模样,纸笔言语俱无法描绘,于是他给密探送了块留影石过去,只等着影像传来。


    事罢,通天教主觉得事情不够有趣,若真让相甲寻到真爱又对他不美了,便给蛟王去信一封。


    千年前,蛟族不满为龙族所压依附截教生存,如今倒也算自立为王,可终究不过是夹缝求生。


    蛟王自是心思通透之辈,十分想要与截教建立更紧密的联系,他早就对相甲来历有所猜测,世间何来蛇族能拥有那等威压?


    况且相甲如今是通天教主面前的红人,若能把女儿巴柔嫁给相甲,无论到时是输还是赢,蛟王都有路可退。


    因此蛟王十分想把女儿嫁给相甲,而通天教主嘛,也乐见其成。


    不过一日,蛟王亲笔写了请安表,又将珍宝装了满满一舟,偏偏不是旁人送礼,而是将女儿巴柔一并打发了去。


    名义上是代父进贡,实则是明晃晃地递人。


    通天教主看了眼礼单,手指一挥:“送去悬心岛吧。”


    于是,不仅宝物被原封不动地转了过去,连那礼物本身——蛟族公主巴柔,也一并送去了相甲面前。


    悬心岛寒风微起,天光淡淡,宫门外波光粼粼,一道舟影破水而来。


    蛟族公主巴柔站在船首,灰发如雾披洒在肩,周身萦绕着寒气,她容貌娇媚,只是面色甚是阴沉。


    那股子天生的高傲和冷然,倒真有几分正宫娘娘的模样。


    第57章 悬心囚禁两个狂徒不知天地为何物……


    自昨日发生了火山温泉毒蛇事件,慕姚感到十分后悔,也相当唾弃自己这颜狗属性。


    怎能因为人家生在她审美点上且身材很不错,出手又很大方,做事也很细心仔细,气质更是禁欲反差,就能因此小鹿乱撞呢?!


    对方可是将你绑架走的截教门徒,之前还差点杀了你啊!


    慕姚深深唾弃自己的行为,这和有斯德哥尔摩受虐倾向有什么两样,她多次说服自己那颗心才算是平静下来。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不爽快与烦闷,便懒得理他。


    显而易见,没有慕姚巧笑嫣兮和温言软语做润滑剂,相甲在她面前如新兵蛋子一般,不知所措,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两人回去路上,一路相顾无话。


    瞧他一幅欲言又止的青涩模样,慕姚本还没有那么生气,或许第二天就能调整好心态,可第二天发生的一件大事让慕姚对相甲的心彻底跌入谷底。


    晨光熹微,相甲已经离去,慕姚的禁锢足链被解除,在悬心岛内四处行走。


    她用脚丈量着这片岛屿,岛屿中海风依旧狂妄,鹅卵石铺在松软泥土小径之上,但慕姚现在有灵力护体并未太多感觉,只是岛上天空中隐隐一层屏障限制了她的去路。


    女人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男人的守诺上。


    她必须得想出其他出逃的路子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一旁侍弄花草的虾头男上。


    上回他还敢对慕姚流口水,这会却迫于威压连声都不敢作,慕姚笑盈盈地瞥他一眼,心中思索其直接抢夺令牌的可能性。


    远方海面浊浪排空,一艘雕龙画舫乘浪而来,朱漆鎏金,气势逼人,这画舫吃水颇深,可见是载了许多宝物,直直驶入悬心岛港湾。


    ——有客来访。


    此时慕姚正在花圃之中,藏身于缤纷花圃之中,她的注意力也不禁被这滔天阵仗吸引。


    画舫在石阶下停泊,侍从们往下一箱箱地搬运礼物,随后一道高挑修长倩影从画舫缓缓走下,女子灰发如烟,面容艳丽阴沉。


    正是蛟族公主巴柔。


    她一出现,周围气氛有些凝滞,冷冽肃杀。


    过了好一会,侍女夏风带着人过来交接,她见灰发女子高傲地立于廊前,衣袍猎猎作响,心知这位蛟族公主脾气不好,心高气傲,自是不能怠慢。


    夏风行了个礼,恭声道:“不知公主前来,主人可知情?”


    巴柔冷眉微挑,语气冰冷:“自是知情。”


    旁边的春花忍不住嗤笑一声,悄悄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我们根本没接到通知,还知情呢,主人根本就不愿意见你,你还在这倒贴,真是丢光妖的颜面。”


    巴柔骤然转头,眸中寒光如刃,反手就是两巴掌甩在春花脸上,声音清脆,回响在整个回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言语放肆?”


    灰发女子眼中怒意横生,其实巴柔根本不愿意出来联姻,只是父命难违,这些年父亲依旧宠爱巴沃,为了不让大权旁落,她只能出来走这一遭。


    可她不愿意联姻不代表她会容忍小妖踩她脸面,拂袖之间,她亮出通天教主的的亲笔篆文,又阴狠地捏住春花的下巴。


    “我此番前来,是奉教主之命送礼于相甲大人,不是来听你们这群下人放肆的。日后……倘若我成为这悬心岛的主母,不管你是侍女还是通房,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明白吗?”


    慕姚在花圃中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冷笑一声,这相甲说什么不近女色,其实全是女色!


    春花顶着肿成猪头的脸面有不甘,巴柔却冷哼一声道:“听说相甲大人最近有位新宠,何不让我见上一面,”


    夏风赶紧陪笑:“公主恕罪,这可不行。主人现下不在岛中,不若待他回来再议?”


    可脾气冷硬的巴柔哪会听她的话,只上上下下搜寻一番,便在花圃中发现了一人类女子气息,她当即眸光大盛,飞身上前。


    花影婆娑,风拂轻摇,氤氲香气在静谧的花圃中弥散。


    巴柔与慕姚四目相对,原本冷傲如霜的女子,此刻面色倏然一变,整个人仿佛被雷霆击中般定在原地。


    她唇角轻颤,声音微不可闻:“……慕姐姐?”


    慕姚一怔,本是满身防备,此刻眉头微蹙:“你……认识我?”


    她的声音直接点燃了巴柔心中埋藏已久的情绪。


    原本冷冽如刃的面容瞬间松动,眼眶猛地泛起雾气,下一瞬,泪水无声滑落。


    她骤然扑上前,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滚烫眼泪打湿了慕姚的衣襟,声音带着哽咽与急切。


    “甲哥哥……他走了,黑渊也湮灭无踪,我再无颜面见故人……慕姐姐,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我们一直在找你,为什么会在这悬心岛?”


    慕姚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震住了,怔怔道:“我……我不记得了。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巴柔闻言,眼中神色迅速冷凝,一瞬间洞穿所有真相:“必定是相甲……是他掳你来此,还封你记忆。他怎敢如此!你放心,慕姐姐,我会带你离开的!”


    话音未落,她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交予慕姚,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


    慕姚:“……”


    不是,这令牌就和天上掉馅饼一样掉下来了?


    夜风暖溶,相甲听闻白日之


    事,心中惊疑交织,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一进屋,边瞧见慕姚昏睡着躺在床榻之上,竹简也滑落在地。


    他立刻上前,目光细细打量她的面容,如同检查珍宝那样检查她的手腕,粗粝大掌极尽温柔,像是对待易碎品。


    直到他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黑发少女睫羽扑朔醒了过来,可眼中流露的却是防备和警惕,见着是他,又恢复成淡然。


    前些日子暖盈盈的笑意仿佛是错觉。


    他那副样子,像是被遗弃在雨夜里的狼狗。


    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贪念,倘若长久不应,下一瞬便会咬断那根紧绷的线,扑进她怀里索取回应。


    可慕姚现在有了令牌,便不用再讨好他,只露出个虚情假意的笑容来:“你来取碎片嘛?取吧。”


    相甲愣了一下,血瞳孔轻轻眨动,随即低下头,眼睫在烛火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透出一种克制又局促的落寞。


    “好。”


    相甲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只知道慕姚忽然就疏远了他,本以为她的气隔两日就消了,可一连三五日都是这样,相甲的心真是饱受煎熬。


    他向来冷静通透,面对他人时言语犀利,可这下却变成笨嘴拙舌,想问却又不知从何立场去问。


    于是他只能将心中愤懑发泄于战斗之中。


    受虐般地去接任务,他在洗浴时偶尔会撞上她,可那副美硕躯体上添了新伤也再没能留住她的视线,仿佛他只是一个帮助她取出星吻石的工具。


    终于有一日,相甲受不了了。


    夜风穿堂,帘幔轻轻拂动,月色泻进室内,照出淡淡一层银光。


    房中点着香灯,沉沉檀香味在空气中弥散,慕姚正倚坐在几案前,翻着一本书,却心不在焉。


    屋外忽有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还未反应过来,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她猛然回头,相甲站在门口,身形高大,满身是血与酒气,衣袍凌乱,脸上还有未清的伤痕。


    月光映照下,他眼中布满阴影,赤瞳恍若从深渊里涌出的火焰,又热又沉,透着炽烈的压迫感。


    他几步逼近,将门重重带上,脚步声在地板上敲出沉沉的回响。


    “你为何要冷待我?”


    他声音低哑,压抑许久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滚,终于冲破理智的堤坝。


    浓烈的气息让慕姚感觉自己像被软体动物缠住,眉头微蹙:“你疯了吗?”


    相甲却没有再近一步,反而是害怕她退缩般站定,紧紧盯着她,他的手掌握得发白,唇角动了动,却像找不到措辞。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夜风掠过草丛时的一声叹,“你突然就不理我了,我……我忍着不问,想着是不是哪儿惹你不高兴了……”


    他说到这,眼眶隐隐泛红,眼神藏着深沉的痛意与迷茫,就像那夜她冷漠地转身时,他心口被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血滴不断。


    “我接连领了任务,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我只是想,疼一点是不是就能忘了你不理我的感觉。”


    月光斜斜洒在他凌乱的发丝和肩头,把他那抹克制得近乎卑微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可我还是忘不了。”


    他低低地说,终于迈前一步,走到她面前,猛然伸手撑住她身后的墙,低头逼视着她的眼睛,气息不稳。


    “你是不是……不打算理我了?”


    他近得几乎要碰到她,喉结微滚,眼中欲念和情绪纠缠不清,像一场狂风暴雨前的深夜——沉默、压抑、汹涌,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炽热。


    慕姚怔在原地,心脏砰砰乱跳,那道无形气场正一寸寸将她困在墙角,空气里浓烈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暧昧又危险。


    她听见自己嗤笑一声,激动地反问道:“那我有什么立场呢?你又是什么立场呢?和你说实话罢,我已有命定之人,你看这就是我与他的信物……”


    相甲捏紧的拳头松懈下来。


    立场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


    立场不同又何谈这些,况且他也有心爱之人,他的梦,他的欲念。


    而她或许根本不是他梦中之人,可当他打算斩断这份绮思之际,一抹跳跃的链子从她脖颈间跳了出来。


    就这样直直跳到他的视野中。


    他瞧见了那条链子,和藏匿于他心间的那条链子款式一模一样,上头的鳞片陡然间发亮发烫,与他有着极其特殊的感应。


    这是他的东西。


    为何会在她身上?


    除去千百种不可能,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眼前之人即是你的命定之人。


    相甲忽然笑了出来,极其浓烈的喜悦袭击了他。


    他直直盯着她,失而复得,纠结与疑惑都不复存在。


    慕姚被他的忽然一笑吓了一跳,然后见他毫不犹豫地楼主她的腰,猩红凤眸若细碎星辰。


    他的嗓音带着些蛊惑的意味:“可你真的对我一点情都没有吗?”


    慕姚愣了一瞬,面颊微红:“自、自然没有,立场对立是没有好下场的。”


    相甲垂下头颅,眉目含情:“可我爱你爱的不行了,不见你我就会死掉。”


    爱……


    如此厚重之语忽然轻浮地从他嘴里冒出。


    慕姚当即被吓了一大跳,立刻否认这份爱:“你放屁,你那么多红粉知己,你都已经不是童男子……”


    相甲立刻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那磅礴的手感让慕姚更舍不得放下,却被他握住不能动弹。


    他急切道:“那都是教主想要的,我从来没答应过,你若不信,直接将这颗心挖出也可。”


    尖锐指甲力大得渗进皮肉,他面带痛意,要应诺将那颗蓬勃的心挖出来给她瞧。


    慕姚被他骇了一跳:“别疯了!我可没时间陪你闹了,我、我已有命定之人……”


    他眼中噙着一抹笑意,继续道:“那我给你做小三,做小三我也愿意的。”


    慕姚这回直接被他的话语骇得顿住,不知所措之际摸到他胸前一条链子,抬眼往下瞧去,那条链子居然与她胸前的那条一模一样。


    一种可能性在她脑海中炸开。


    所以相甲也与她有旧……到底谁才是她前男友?!


    慕姚心慌之乱之际,相甲已然将她抱起,放置在窗台之上。


    两人鸳颈交叠,恍若爱侣。


    带着些许酒气和海盐的唇包裹了慕姚,长驱直入入侵了她的口腔,舌尖被那人叼住用力吮了一下,丝丝血气更是激得人欲。望直起,似乎要将她拆吞入腹。


    她坐在摇摇欲坠的窗台之上,腰肢被粗壮臂膀抱着,双腿被分开只能夹着对方的腰,浑身都是软的。


    背后是满幕蔷薇,浓烈地盛放。


    相甲像是患上了皮肤饥渴症状,粗粝手指一遍遍摩擦着慕姚的腰,臂膀不断收紧收紧,如同软体动物要将猎物完全拥抱。


    他的吻带着欲。念,从慕姚的唇吻到下巴然后是颈侧,嗅着那青色脉搏下的血液芬芳。


    他忍不住在上面吮吸,留下一个粉色印记。


    两人贴得极尽,这些天冷漠的距离全部在此刻反噬,慕姚能明确感知到他的心跳,那些块垒分明的肌肉也随着粗重的呼吸起起伏伏,与她的肌肉摩擦着。


    柔软的床榻此刻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躺在上面软的像没有骨头,慕姚不知自己是被亲的没了力气,目光涣散,雪白小脸汗津津的。


    “热……”


    热得面颊都红了,似是听到她的抱怨,他如剥去藕皮让人露出内里雪白莲肌,慕姚才稍稍清醒过来。


    可脸又被捧住,对上那双赤色瞳孔,他的嘴唇也被亲的水汪汪,呼吸粗重,浑身湿漉漉。


    “我爱你。”


    不知是情。欲上头的呢喃,还是跨越了一千年的回音。


    慕姚猛地伸长了脖子,捏紧了帷幔。


    她仰躺着眼里泛着泪花,不知是爽还是痛的,她忍不住手呼了过去,尖利的指甲划破了皮肉,想叫对方也痛一痛。


    可手也被对方的大掌缠住,粗糙舌面一点点舔过她的指缝,指尖,像狗一样留下印记和讯息。


    仿佛在说痛吧,痛是我爱你的印证。


    灰发男子血红色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不想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渐渐的,慕姚的声调有些变了,似乎品尝到些许趣味来,又从变调到有些沙哑,她睁开雾水朦胧的严谨,只能瞧见他模糊而略显狰狞的面容。


    她的双手还与他十指相扣,他头顶的汗水跌落在白肚皮上,变成一朵朵绽开的花,小腹也有些鼓胀难受的感觉……


    他浅浅一笑,亲吻她的手背:“姚姚……脸好红……”


    两个狂徒闹了个昏天黑地,竟然不知天地为何物,眷恋的身影更是从床榻混迹到窗台,从窗台再到羊毛毯……


    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靡靡之气,打开窗子散气也久久不能散去。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这一场荒唐之事终于结束,黑发少女卷着被子沉沉睡去,满目混乱痕迹,连足踝上都是咬痕。


    第58章 少年萌情大家都太爱她怎么办


    而相甲一夜未眠,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好,他的心情从未这样欢愉过,仿佛终于找到了未来目标和前进的动力。


    只是欢愉过后又迎来了许多新的危机,他将姚姚的衣物抱到了窗台上,不经意间一枚令牌掉了出来。


    相甲的眼神有些晦暗,但随即他并未像往常一样愤怒地要将令牌丢掉或者继续将她囚禁。


    他像是没有发现一样,又将令牌塞了回去。


    她现在确实不应该继续留在这,而他也不会再继续困着她了,他会去通天教主那弄个明白——他的过往。


    等慕姚再度醒来时,日升月落又一轮,她竟然睡了一天一夜,看着满屋子荒唐痕迹她有些面红耳赤。


    都怪相甲说什么我爱你、我愿意给你当小三之类的话,还拿大胸肌诱惑她,那她不就一下子昏了头然后就乱性了。


    真是可恶!


    怎么能拿这种东西考验干部!


    算了,吃到就是赚到!


    她又想起相甲那贴身佩戴的链子,分明出自她手,那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一丝疑惑和忧虑横亘在心间,此时窗外传来一只小鸟敲击窗户的声音,她取下密信,上面是蛟族公主巴柔给她的来信。


    【慕姐姐,时机已到,速走。——巴柔】


    慕姚施了火诀,密信在火焰的吞噬下一点点化作灰烬,映衬出她漆黑瞳孔中不明的光,她确实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已经够久了。


    这日,慕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酒足饭饱之际便遣散侍女要自己在悬心岛逛逛,侍女们也并未生疑。


    午日十分,太阳将海水烤的滚烫,妖族们都昏昏欲睡,在无人注意之际,慕姚一个人悄悄披了斗篷,熟稔地穿过数重庭院回廊,悄然来到海边。


    一艘通往外界的小舟正在等她。


    而另一头,东海金鳌岛处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冲突,通天教座下最乖顺听话的弟子居然顶撞了他。


    大殿之中灵光涌动,气息沉沉。


    通天教主盘坐于高台,面前的留影石缓缓转动,浮现出一帧帧影像,似幻似真。


    那女子站在花丛之中,容颜未动,神色却让人难以移目。


    通天教主神色一顿,似笑非笑地轻声道:“原来如此……这便是命中劫数啊。”


    他终于明白,为何相甲会陷得如此之深。他眼中闪过几分嘲意,转念又似欣赏,“痴男怨女,好个故事。”


    他命人传讯:“唤相甲来见。”


    不多时,相甲疾步入殿,身形挺拔如松,神色仍是平日里的沉稳恭敬,拱手一礼:“弟子参见师尊,不知有何吩咐。”


    通天教主低叹了一声,似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为师已知你收留阐教弟子,还与她厮混之事,你有何解释?”


    相甲身形一震,嘴唇紧抿几瞬,终是低声道:“她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通天教主冷笑一声:“你真当她普通?就是她害得你家破人亡!”


    一瞬间,大殿之中风声似起,气息骤冷。


    可相甲却抬起头,眼神坦然坚定,低声答道:“弟子不在乎。正如师尊所说,凡是过去皆为序曲,我们应当往前看。”


    通天教主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他有些牙痒痒,他竟不知这小龙是个世间罕有的恋爱脑!


    忽然,一道秘信传至殿前,化作流光落入通天教主掌中。他略一探查,轻嗤出声:“你以为她也爱你?痴人说梦罢了。她已逃离悬心岛,与你情断义绝。”


    话音落地,殿中一片寂静。


    相甲面色一怔,眸中似乎掠过一瞬的错愕与痛意,但随即却低下头,嘴角轻不可察地弯了弯。


    “……逃了也好。”


    通天教主更无语了。


    ……


    且说慕姚刚随蛟族公主巴柔派遣之人,上了小舟。


    碧海青天之下,小舟急速离开悬心岛,慕姚从蛟族公主巴柔那知晓了许多信息,一开始她对巴柔也是有所怀疑的。


    但当一系列肯爷爷金拱门等词汇从古风少女口中冒出时,慕姚心想那没事了。


    据巴柔所言,她们在千年前曾是友人,而慕姚与大太子敖甲曾经是一对,只是一场大变物是人非,友人离散。


    纯真的青春时光被成长和现实蒙上一层难以磨灭的阴翳。


    慕姚也感慨万千:“那……柔柔你现在过的如何?”


    巴柔苦笑:“处境有些艰难,小弟年幼不知事,偏偏父王还偏疼巴沃,还得靠我来帮小弟争权夺势……”


    有时来个弟弟也根本没用,父亲的心是偏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慕姚若有所思地建议:“柔柔你聪颖能干,何不取而代之?”


    巴柔抹泪的手一顿,女子眼瞳光芒大盛,似乎是从未想过此事,可一旦想到,便如生根发芽让她再也无法忘记,她为何不能争一争这首领之位?


    小舟隐隐靠近陈塘关,忽然一阵阴风从天而降。


    蓝发少年敖丙这些日子一只在寻慕姚踪迹,此刻陡然嗅见她的味道和一阵妖气逼近,手持方天画戟,面色沉沉朝着小舟劈来。


    “小妖,你胆子很大,敢在东海兴风作浪!”


    巴柔面覆轻纱,只露出双锐利美目,面对慕姚时她一幅娇憨模样,可对其他人就没甚好脸色了,立刻回击。


    慕姚立刻阻止两妖争斗:“好了好了!不要打了,敖丙,巴柔住手!”


    在慕姚的劝阻解释下之下,巴柔冷哼一声不与敖丙一般见识,与慕姐姐柔声告别挥袖离去,而慕姚刚回过头来,只见敖丙有些痴惘地看着她。


    蓝发少年站在沙滩之上,神情悲苦。


    敖丙这些日子一直被愧疚之心折磨,只是因为他迟疑踌躇片刻,便给了恶人可乘之机,将慕姚掳走。


    黑发少女虽然未言,面容瞧不出来多少被折磨的样子,可龙族嗅觉最是灵敏,他在她身上嗅到了属于其他雄性的气味!


    非常浓烈!


    敖丙没什么人类朋友,唯一这么个人类朋友在他的疏忽下居然遭此大劫难!


    正义感超强的小蓝龙便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他捏紧拳头,泄气般砸在一旁礁石上,金色血液从指缝缓缓往下坠。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抱歉,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才让你受此委屈。”


    慕姚:“?”


    见到美少年落泪,她又有些舍不得了,习惯性的上前扒拉他的袖子,哄道:“哎呀好啦,我又没什么事,而且这一遭还知晓了不少秘密呢!”


    慕姚解释了星吻石的存在,并再三保证自己没事,敖丙才稍微平复了些情绪,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将双手搭在慕姚肩膀。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全部扫描了一遍,黑发少女面容红润,眼眸含露,除了夹杂着浓郁的妖气之外,倒没有什么皮外伤。


    他又握着慕姚的脉搏,感受着跳动  ,发现她的经脉确实不如之前阻塞才松了口气。


    看来是无大碍。


    敖丙面色严肃:“姚姚,此事我定会调查清楚,将背后之人揪出来将其碎尸万段!”


    那可使不得!


    慕姚有些心虚地去捂他的嘴,经此一遭她才发现,前男友并非敖丙,而是另有其人,且此人与相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不定就是相甲。


    可相甲并无龙角,她也没有见过他的真身,他对过往也全无记忆,真是难办……必须得调查清楚才行。


    敖丙非要送她回陈塘关内,又见她汇入人流才不太放心地离去,约定下次见面必须先用传音海螺确认暗号才行。


    回去之后自是与墨瞳相认,墨瞳十分自责差点就下跪哭了,慕姚只能又如哄小童般哄徒弟,最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李府。


    慕姚本以为自己失踪了近两月定会惹出怀疑,谁曾想心细的墨瞳早已在她失踪之初帮她告假说是回北地家乡祭祖,免除了许多麻烦。


    李府的硬木板小床完全比不上悬心岛的高床软枕,那里的宫殿宽广,贴了无数层柔软被褥,散发着迷蒙的幽香,如梦似幻,也如悬在崖。


    而李府的硬床则是弥散着一股淡淡莲香,平淡,却意外令人安心。


    还好哪吒还没回来,不然不知又得惹出何等麻烦,慕姚迷迷糊糊地想着。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自哪吒离府已两月有余。


    这段日子里,他随师父太乙真人四处游历,于历练中打磨心性。此刻师徒二人正身处秀越山中,刚降伏了一群占山为祸的蛇妖。


    山巅之上,云雾缭绕。


    一袭红衣的少年正站在遍地的死蛇之间,他脸颊红扑扑的,额角沁着薄汗,抬手一擦,露出一张精致俊秀的小脸,眼神却有些发呆。


    哪吒心不在焉地看着师父摔下火符,将那蛇群化为灰烬。


    这出来历练好玩是好玩,他激动了一段时日,可渐渐的便有些没意思,因为这已经不是两个月的事情了,太乙与他在山河社稷图待了两个月,还特意设置过时间流速。


    外界两三月,图中三四年。


    如今的哪吒,还有些稚气,但身姿颀长挺拔,周身透着少年独有的英气,单薄却结实的身躯下藏着无穷力量。


    他的思绪早已飞回陈塘关,心心念念着那个黑发少女。


    也不知姚姚此刻在做什么,是捧着书卷静读,还是倚窗发呆,又或是躲在榻上酣睡呢,想到少女爱赖床的模样,他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旁边正盘坐于巨石之上的太乙真人悠悠睁眼,打量了他一眼,捋着胡子道:“徒儿,你这心思浮动,神魂不定,是在想什么?”


    哪吒咳咳,闷声道:“无事,弟子只是……只是想问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太乙斜睨他一眼,笑得促狭,“你这顽劣小娃每日疯疯癫癫爱在外头乱跑,别告诉为师你想你娘了?”


    哪吒顿时涨红了脸:“师父我都这么大了,怎会想娘亲!我只是……只是……”只是半天没只是个所以然来。


    太乙真人一挑眉,笑意更甚至,“那就是想你那侍女了?”


    哪吒急得差点将脚下巨石踩塌:“才不是想她!她又凶又啰嗦,才不想她呢!”


    可话音刚落,他自己都愣了下,意识道被师父诈出话来了,脸颊一片通红。


    太乙抚须大笑,笑声却戛然而止。他喃喃念着姚姚二字,再忆起那日在李府所见的少女身影,此刻细细回味,越品越不对劲。


    姚姚,姚姚……那不就是慕姚?


    “你、你方才说的那侍女,那侍女可是叫做……慕姚?”太乙声音陡然拔高,语气中竟透出几分失态。


    哪吒一脸疑惑,“姚姚就是姚姚呀。”


    忽然空中一阵风起,祥云浮动。


    一个身着织金文武袍的男子缓缓自空中而降,他身姿挺拔,面容温文尔雅,气质端正稳重,落地后向他们拱手为礼:“太乙师叔,哪吒师弟。”


    他声音清润,如山泉泠泠,令人一听便心生好感。


    此人正是白鹿。


    太乙真人抬头望去,眼神有些微妙:“白鹿你咋来了?”


    他随即想到当初这小师侄偷偷寻慕姚师妹,可寻的有些疯魔,直到后来才不寻了,却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


    他没听到吧?


    “弟子也是路过,感知到师叔和师弟就来了。”白鹿十分有礼地点头,而后神色一敛,忽而问道:“适才……太乙师叔是在唤慕姚小师叔的名字?”


    白鹿神情有些诡异,这个名字已经有几百年未曾从他口中吐出,此刻倍感生涩却又咀嚼出一股奇异韵味来。


    太乙连忙摆手打哈哈:“你听错了!”生怕勾起白鹿尘封的执念。


    好在白鹿不再追问,客气寒暄后便引着师徒二人游览一番,随后告辞离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一身清正之气仿若被暮色浸染,晦暗难辨,谁也猜不透他究竟将这番话听进了几分。


    谁知道呢?


    太乙有些担心,随即揪着哪吒问侍女的经历,少年哪吒古怪地瞧师父一眼,但还是乖乖作答,将他是如何在海里捡到她的故事说了一遍。


    只是他与姚姚之间的小秘密自然隐瞒了下来。


    听见姚姚只是一凡女,太乙有些怅然,小师妹这消失了一千年,是死是活连师父都不能确定,如此一来带小徒历练的心思也没了。


    哪吒瞧见师父神色,坏兮兮道:“师父,能回家去了不?”


    太乙又好笑又好气:“去吧,你这顽皮孩子!”


    红衣少年顿时喜不自胜,笑若莲花初绽,气韵仙华,少年立刻将混天绫一展,往仙鹤上一跃,美滋滋地往陈塘关飞去。


    太乙:“……那是我的仙鹤!”


    于是慕姚在李府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哪吒就回来了。


    日头西斜,她才与敖丙分开回到李府,只见主院十分热闹,侍女仆从来来往往,准备着瓜果肉食往里端。


    人潮之中,一名身材高挑的红袍少年立于廊下,双髻束得利落,英气逼人,被侍女们和殷夫人围住,打量着。


    殷夫人眼神慈爱地拉着哪吒的手,将小儿浑身上下细细打量一番,见他如今出落得器宇轩昂,粉皮薄肌,甚是怜爱:“怎么长得这么高啦?”


    哪吒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地道:“在山河社稷图中历练了两年,长高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话虽倨傲,却并未甩开母亲的手,倒也让殷夫人笑得眼睛弯弯。


    正说着,他忽然透过熙熙攘攘的人影,看见一道纤瘦身影自廊拐角缓步而来。


    白裙拂地,眉眼柔静,宛如月下清莲。哪吒眼神倏地一亮,步子下意识要往前走。


    姚姚!


    慕姚感受到那灼灼视线,一回头便撞进那双灿若晨星的眸子中,哪吒回来了?!


    她顿觉不妙,忙低头抬起袖子嗅了嗅,一股子海水气息,她神情一滞,低咒一声:“糟糕……”


    这小子鼻子刁钻得很,可不能给他质问的机会。


    她拔腿就跑,衣袂翻飞,几步间便消失在回廊尽头,回到自己院落中。


    哪吒危险地眯起眼,浮上一丝兴味与狡黠,正要追上去。


    “哎哎哎,你给我站住!”殷夫人一把拉住他的袍角,硬生生将他拉了回来,“才回来就急着往哪儿跑?娘还没说够话呢。”


    哪吒咬牙:“娘,我要回院——”


    “我什么我?”殷夫人叉腰,“你在外历练只长了个


    子,没长翅膀吧?院子里到底有谁在啊,勾得你魂都飞了!”


    哪吒一脚踩空,几乎要被这话绊得跌下阶去,只得干咳一声,低头假作镇定,耳尖却悄悄红了。


    哪吒被父母牵绊住脚步,直到月上枝头,给他接风洗尘的晚宴结束之后,小少年才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


    月陇霜华,清辉如水。


    慕姚刚刚洗漱完毕,湿润发丝耷在颈侧,洗浴后身上只残余着淡淡莲香,她坐在床上看书,灯火摇曳,静好如画。


    忽而,外头传来几道脚步声,沉稳却透着些许急促。


    慕姚刚摆好个笑脸,忽然混天绫从门外飞来,将她手腕脚踝猛地缠住,一圈圈缠绕而上,雪肤与绫带交错。


    她挣扎了会,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着。


    慕姚无语地抽抽嘴角,他又做什么?


    哪吒倚着门框而立,火红的衣袍半敞,他环抱双臂:“刚刚跑什么?”


    慕姚无语道:“在外面跑热了回来洗澡,你玩够没有,快放开我!”


    哪吒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抱着手臂不紧不慢地走近。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出少年初成的骨骼轮廓,已不复旧日奶气未脱的小童模样,竟然和她差不多高了。


    他停在她跟前,却又像小时候那样,熟门熟路地抬手轻拍她的脸颊,嘴角扬着一抹不正经的笑:“这些日子有没有乖乖修炼?有没有想我?”


    这一动作令慕姚愣了下,心中浮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


    曾经的哪吒只是个小童,是她失忆后第一个睁眼看见的人,他们一起躺在床上,哪怕睡得手脚缠在一起,她也只觉得像是弟妹之间的亲昵。


    可眼前这少年,肩宽腿长,身形挺拔,目光中多了份锋利侵略的意味,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便揉头的小孩子了。


    她有些不自在,讪讪一笑,只能顺毛哄他:“当然想了……怎么会不想你?”


    混天绫唰地一声,悄无声息地从她手脚上退去。


    哪吒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抓起她的手腕,理所当然道:“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偷懒!”


    慕姚无语,这都什么年纪了还搞这套。


    可刚想翻个白眼,少年宽大手掌便覆了上来。


    她心中一顿。这手,不是当年那软软的胖藕手了,少年掌心滚烫,像是带着某种灼烧感,从手腕一路传入她心口。


    “经脉居然顺畅这么多了?不错不错有努力……”


    下一瞬,哪吒的表情忽然变了。


    他危险地眯起眼,身体前倾,鼻尖几乎贴到她颈侧,猛地嗅了嗅。语气骤然冷厉,像刃一样割过她耳边:


    “你身上……怎么有妖的味道?”


    慕姚莫名有些心虚,知道她这情况不可能完全瞒过她,半真半假道:“唔……这些日子有些奇遇,结交了些朋友……”


    话还没说完,哪吒声音陡然拔高,急的眼睛都红了:“朋友!什么朋友?!你怎知他不会害你,让我见见!”


    第59章 少年萌情遭**精设计误入幻梦


    瞧他这副模样,慕姚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敖丙介绍给他。


    毕竟两人在历史上可就是有仇,万一哪吒一怒和敖丙打起来,剥皮抽筋血流成河的可不妙。


    哪吒磨破了嘴皮子,要见她的妖族朋友,不然就摆脸色发怒给她瞧,若只是小童哪吒,慕姚大可不在意。


    可他现在是少年人了,靠近时浑身滚烫,眼中锐意和入侵气息令人胆颤心惊,这种感觉很怪。


    于是慕姚灵机一动将墨瞳引见给了他。


    “哪吒,这是我的故友,他是海夜叉化形,千年来没有伤过人……你不要给人家脸色瞧!”


    哪吒被慕姚一通数落,虽然嘴上不吭声,可脸上的不爽写得明明白白。


    他站在廊下,目光落在不远处青色墨竹间站着的青年,眼神像刀子一样慢慢剖过对方全身上下。月蓝长衫,发带松松垂着,墨发温顺地披散,眉目清隽,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


    可哪吒看着那笑,却只觉得刺眼极了:笑得这么骚干什么?他是不是想勾引姚姚?


    他狐疑地扫了墨瞳几遍,瘦,弱,没杀气,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连气势都像被收了魂的猫。


    而墨瞳似乎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仍是温和笑着,朝他伸出手:“早闻李府三公子名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哪吒嘴角微扬,笑若莲花初绽:“哪里哪里。”


    他伸出手去,与墨瞳握手,面上是佛陀般的慈悲笑意,手下却如鹰隼掐杀猎物般,一点点收紧,力道之狠,墨瞳手指直接被他掐得泛红微肿。


    墨瞳脸上的笑微顿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彷佛那一握不过是礼节寒暄,而非生死交锋。


    哪吒这才暗自冷哼一声,还算有点骨气。


    不过也确认了这家伙没甚威胁。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松开手,退后一步,依旧笑着。


    告别墨瞳后两人回到府上,慕姚松了口气,总算将此事糊弄过去,可耳边随即响起哪吒沉沉的声音:“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她一怔,眼皮轻抬,见他站在窗边,眉目冷凝。


    夜风将红袍扬起几分,少年盯着她不说话,那目光像能剖人骨肉般,直抵她心底。


    哪吒原本也差点叫她糊弄过去,可随即他一想,这海夜叉化形千年亲近人类,妖气没那么浓郁,所以她藏着的人定是另有其人。


    这简直与捉奸一般。


    慕姚被盯得有点烦:“真是麻烦死了,你不听也要气,听了更是气,不如不听?”


    哪吒不语,眼神愈发锋利。


    她叹了口气,将自己阴差阳错被截教门徒掳走后遇见故友,发现体内经脉阻塞是因为星吻石之事告诉他,只是省略了许多细节,只留下一个大概。


    哪吒可气疯了,当即就要抄起混天绫给这群妖孽一个碎尸万段。


    慕姚忍不住笑出声,又拉着他坐下:“别气了,事情都过去了,焉知非福嘛!”


    哪吒精致小脸气得绯红,眼神又酸又凶:“你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若我早知——”


    “我怎么告诉你嘛?”说着她凑过去,带着点调皮笑意:“好了不说这些,要不……我们明日出去走走?就你和我,不带别人。”


    话音刚落,哪吒绷紧的肩膀明显松了几分,眼神也缓和了下来,但仍旧傲娇地哼了一声,拉紧她的手腕。


    “说好了。”


    “是是是!”


    好不容易稳定了哪吒,与敖丙明日的计划又泡汤了,她只能在哪吒去洗浴时偷偷送了枚传信纸鹤去往龙宫。


    望着纸鹤摇摇曳曳地飞向高悬的月亮,她叹了口气。


    哄了这个,又要哄那个,慕姚感觉心非常累,若是再来一个那还得了?


    月色洒落海面,海风微起,一只巴掌大的纸鹤被使了避水诀,摇摇晃晃地落入东海静谧龙宫之中。


    敖丙正倚坐在龙宫花苑之中,他微阖着眼打坐,忽然察觉灵力波动,见只熟悉纸鹤漂来,最终停在他指尖。


    是姚姚捎来的信,他甚是欣喜,只是轻轻展开纸鹤后却是要推缓计划两日。


    敖丙看着那一行字,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只将纸鹤收好,置于贴身衣袋,仿佛那里是他心事的一角。


    这一切均落于青发男子眼中,敖乙身着素青衣袍,腰间束银带,神情温文,眸光却深沉。


    这幅神思倦怠,心有所属的模样怎么如此令人熟悉呢?


    ……


    与哪吒约好第二日出去玩,慕姚一早就被他喊了起来。


    仲夏时节,雨水丰沛,山林间草木郁郁葱葱,今日是难得的大晴天,天高云淡,两人在林子中乱窜。


    哪吒向慕姚表演飞行术法,身姿灵动:“师父说等我再大一些,就送我长途飞行的法器……诶呦!”


    慕姚:“……飞行也要看路!”


    哪吒虽然长成少年模样,可内心还如小童般天真肆意,这会集中精神臭美展示,一个不注意被翠绿藤蔓勾住不知甩哪边去了。


    慕姚嘴角抽了抽,朝着他被掀翻的方向奔去,她拨开繁茂枝叶,赫然看见一片别样奇景——


    山林间薄雾朦胧,溪水缓缓流淌而过,阳光从一颗巨大树冠郁郁洒落,星星点点碎花开满山坡,腐木上蓬勃生着颜色各异的蘑菇蕈菌。


    而红袍少年摔倒在一片花丛之中,微微支起身子,眉目精致不似凡人,少年骨节匀亭修长,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笑着,恍若瑶池莲花化身。


    这样美好似画的场景,令慕姚动


    作一滞,心脏也忍不住为之悦动,前提是他不继续说话。


    “呸呸呸,这草真苦!”


    慕姚:“……”


    谁来把他嘴闭了?


    慕姚也没管他,新奇地打量旁边腐木上的蕈菌们,高低错落,色彩斑斓,高矮错落,颜色斑斓,有的灵光点点,竟是罕见的灵种。


    哪吒见慕姚将魔爪伸到了蘑菇上,好奇地问:“你要干什么?”


    “你肚子饿不饿?煲汤啊。”


    慕姚俯身细细辨别林间蘑菇,色彩斑斓的不要,颜色灰扑扑的也得注意,采摘些许放入青铜锅中。


    “我不吃。”


    哪吒一脸嫌弃地撇撇嘴,他对吃食很挑,喜甜和鲜,重口味的都不要。


    慕姚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忽地一抬手,从袖中唤出乾坤炉。


    可怜的乾坤炉一落地,火苗噗地蹿起,明明是炼器神炉,如今却早被她操练成了野外烹饪炉,火光跳跃间甚至都透着一股子悲愤与屈辱。


    “……你又用它烧火?”哪吒嘴角一抽,看那炉火都闪着泪光。


    慕姚将几株蘑菇和随手采来的几样山林香草扔进炉上小釜,又洒了储物玉珏中的调料增色,不多时,香气四溢,山风一吹,菌香浓郁扑鼻。


    哪吒本想继续保持冷漠脸,结果刚闻到第一缕味道,喉头一动,嘴角悄悄咽了口水。


    等慕姚捞出第一竹筒汤递给他时,他还别着脸傲娇地说:“我才不……唔?”


    一口汤下去,灵气与香气在舌尖炸开,滋味鲜美得直冲脑门,哪吒眼睛都亮了,险些把竹筒吞了下去。


    慕姚笑吟吟地看着他:“不是说不好吃吗?”


    哪吒毫无羞耻心地抱着碗:“好吃好吃!姚姚做的,最好吃了!”


    他立刻兴奋地上蹿下跳采了不少菌,央求慕姚下次再做,可当慕姚看到那些色彩斑斓的毒菌,当场无语了。


    两人笑笑闹闹,殊不知这一幕皆被隐匿在林间水洼后的某道绿色身影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只模样丑陋的**精。


    灰绿皮肤上布满斑点,它某种忧虑光芒闪烁,几乎气得从地里蹦起来。


    “混蛋……混蛋,这都是老娘一株株从南海里偷来的灵草灵菇,刚养好就被你俩给霍霍了!不能忍!不能忍!”


    **精前些日子从南海龙王那盗来神石葫芦养育灵草灵菇,等得就是成熟之时增进修为,如今被截胡如何不气,只是它瞧了眼灵气修为不弱的两人,不敢与之正面对抗。


    隐匿踪迹和幻梦之术却是**精最擅长之术。


    “让你们尝尝**仙姑的厉害!”它一吐舌,数滴粘腻毒液顿时飘洒而出,悄无声息地落在四周的草叶与菌盖之上。


    毒液极其特殊,无色无味,与草木融合后能散发出的幽香,令人心神微荡。


    林间的风一吹,那幽香便飘散开来,像极了夏雨过后晨雾中弥漫的蘑菇香气,柔柔地钻入鼻息之间。


    哪吒原本正蹲在一株蓝色蘑菇边嫌弃它长得像狗尾巴,忽地眉头一皱,警觉地嗅了嗅空气,轻声道:“不对,这林子里……有些古怪。”


    慕姚正蹲在不远处洗釜子,闻言立刻回头,神色紧张:“你不会是……自己偷吃了什么毒菌子吧?”


    哪吒不敢置信:“小爷在你眼里这么蠢吗?”


    话音未落,他忽觉眼前一晃,脚底斑斓的蘑菇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那些菌伞好似在轻轻颤动,光影流转间,整片林子竟开始扭曲。耳边风声渐缓,一种沉沉的昏眩感席卷全身。


    慕姚也察觉到异样,猛然起身,可脚下一软,身形却像落入水中般陷进柔软的地面,被拉入一场无边的梦境。


    ……


    哪吒再度睁开眼睛,四周仍然是熟悉的山林,阳光变得有些晦暗,视线柔和朦胧。


    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伸出手掌一看,骨节粗壮放大许多,溪水倒影中他已经是抽条长大的成熟模样。


    红袍青年梳着双髻,胸膛紧致结实,容貌俊秀,绝代风华,颇有神性,哪吒心想他有这么大了吗?


    “你醒啦?”


    他转过身去,黑发少女笑意盈盈地看他,她悄无声息地凑近,脸颊蹭着他的胸膛,像是寻求安慰般地依偎着他。


    哪吒瞬间愣住,脸颊倏地泛起红色,手被指引着拦住少女纤细腰肢,他声音不自然地问:“你干嘛?”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少女的声音软绵缱绻,带着迷雾般的引诱,像轻轻扯住心弦。


    哪吒更懵了:“什么约定?”


    少女没有正面回答,只轻声笑了笑,像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忽而抬起手指指向远处的花丛:“你看,那是什么?”


    哪吒顺着她的指望去,目光落在雾色稍浅的远处,只见那里花影婆娑,几朵颜色艳丽的大花如浪潮般层叠翻卷。


    花丛中央,赫然映出一幅刺目的画面——黑发少女正与一个身着红袍的男子紧紧纠缠在一起。


    红袍男子将她按在花丛中,手掌扣住她的后颈,低头贪恋地吻着她唇瓣,那黑发少女在他怀中颤抖着喘息,却并未抗拒,甚至主动贴近他的腰腹。


    那黑发男子墨发尽数散开,披散在少女胸膛上,他又将其剥开,逗趣调笑,惹得少女浑身颤抖发出嘤宁。


    两人之间好不糜乱快活。


    哪吒心头猛地炸开。


    他身体一震,脸上的血色顷刻间退去,怒火却燃起得更快。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场景,一股滔天的怒意,羞耻与不知名的酸涩翻江倒海而来,连拳头都攥得咯吱作响。


    哪吒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去,周身怒意翻腾,掀起一阵山林间的风。


    他眼里早已什么也看不见,只剩那压在花丛中的红袍男子,那男子竟敢欺负她、亲她、抱她。


    他要把这人打得头破血流,叫他生不如死!


    哪吒一步步逼近,拳头紧握,杀气在林中炸开,可就在他快要揪住那红袍男子衣领的瞬间。


    花丛中的黑发少女忽地偏过头来,湿润雾蒙的眼睛望向他。


    哪吒猛然一怔,脚下的步伐也顿了半分,而下一瞬,那红袍男子也缓缓抬起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哪吒瞳孔骤然收缩,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响。


    那张脸……那红袍男子的脸……竟与他一模一样!


    他浑身僵住,怒意仿佛被瞬间掏空,取而代之的是他急切的心跳声。


    天地忽然一阵剧烈晃动,仿佛有人拨动了梦境的帘幕,他的意识开始混乱,眼前的一切突兀地扭曲重组,宛如被卷入一场水流湍急的漩涡中。


    等他再睁眼时,自己已然身着红袍,正半跪在花丛之间。


    而那黑发少女,正轻轻靠在他怀中,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胸膛上打着圈,唇角挂着笑,水汽氤氲的双眼望着他,柔情似水。


    “哪吒,与我同修可好?”黑发少女喘息着亲吻他的耳朵。


    幻境深处,**精缩在林中大石后,眼冒金光地盯着这一切。


    在幻境中它的存在感强多了,散发着浓浓妖气,可这俩人居然都没有察觉她。


    都说这肉。欲迷蒙时最令人放松警惕,古语果然没有欺骗它!


    它兴奋得手舞足蹈,阴险一笑:“好啊好啊!果然是没见过市面的小处男,今天就等你放松警惕……不叫你死在这,姑奶奶就非**仙姑!”


    它再看向那边。


    哪吒整个人似是呆住了。


    心跳一瞬乱了节拍,他不再是个不经事的幼稚小童了,他在这里是个青年男人了,潜意识中最深的执念与渴望,全部被勾了出来。


    红袍青年的胸腔疯狂鼓动着,呼吸粗重。


    他像是再也忍不住,摁住少女的肩膀,俯身吻了下去……


    第60章 少年萌情哪吒与敖丙对上


    慕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耳朵,眼睛,鼻子,俱被蒙上一层阴翳,只有模糊的触感仍在作用。


    好像是在做梦呢……


    梦中她置身一片温柔花海之中,四下俱是淡淡花香,而她正伏身于一人怀中,那人


    红袍紫绸裤,高大身躯将她压住,不得动弹。


    红袍青年浑身带着锐气,莫名令人有些害怕,慕姚往后缩了缩,却被制住颈子,柔软的唇瓣压了下来。


    唔……唇齿交缠,缠绵旖旎。


    慕姚脑子如同被浆糊搅和一般,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


    那红袍青年搂着她,吻着她,青年的身体滚烫,与她交叠在一起,距离近的她几乎能感知到他健硕的肌理轮廓和俊逸眉眼在起伏。


    慕姚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可青年一只略带薄茧的手指摁着她的脸,脖颈肌肤,又到手臂,腰肢,仿佛感到新奇一般到处揉捻点火。


    一方面他又掌着她的头,伸出舌头掠夺她的空气,像小猫吃奶一般执着,顽固,慕姚想推开都来不及,只能触碰到一片滚烫健硕的胸膛。


    唇齿缠绵时发出滋滋的水声,慕姚的灵魂都要被他吸走了,渐渐的有些放弃抵抗,干脆沉溺在这场欲梦之中。


    可就在春意盎然之际,慕姚胸口的链子发烫,那枚金色龙鳞灼烧着她的心口,淡淡威压从心口传出令她脊背一震,似乎在提醒危险的到来。


    神志陡然间清醒,慕姚模糊的视线和五感也清晰起来,强烈地感知到这是幻境,而且幻境中有个妖气浓烈的妖物。


    她抬起眼看清那搂着她的红袍青年,不是他人,正是哪吒。


    与小童或者少年模样不同,此刻的哪吒身子骨完全抽条长大,五官英俊,眉目凌厉之中透出点邪气,肌肤紧实温热,力道惊人。


    慕姚提防着妖物偷袭,小声唤他:“哪吒,醒醒!”


    此刻他还沉醉在梦境中。


    他搂得紧极了,尝到了情欲甜头,第一次明白亲吻居然是这么舒服,这么让人沉沦的事,亲得越发用力,唇舌如火般缠绵不休。


    慕姚差点又被他带跑偏了,每一寸触碰都在将她往欲念的深渊拖拽,于是她狠狠揪了哪吒的腰肢一把。


    疼痛令哪吒稍微清醒了一瞬,他那湿漉漉的黑眸聚焦,轻声道:“姚姚?”


    慕姚凑近他的耳廓,看上去很像是在舔舐,但其实实在说话:“哪吒,我们中计了,你清醒一点……”


    可哪吒的眼神依旧恍惚,他没听懂般,重复道:“中计了?我好难受……”


    他稍微听懂了些,贴着她撒娇,慕姚一时见到黏黏糊糊的哪吒有些不适应,一面去观察危险,一面还得哄他将他唤醒。


    “哪里难受?”


    红袍青年搂着她的腰,距离极近,慕姚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些许灼热。


    慕姚瞬间面红耳赤,一丝罪恶感油然而生,虽然他现在是成年男子模样,但是慕姚只把他当弟弟,一时神思错乱接吻也就罢了,如今……


    她耐心道:“哪吒,哪吒,你醒醒……”


    可他偏偏如何唤都听不懂,慕姚咬牙凑近他耳边:“你想要舒服?舒服就能醒过来了?”


    哪吒盯着她的面颊要亲,被抵住胸膛后有些委屈。


    慕姚心一横:“那你就按照我的指示做,行不行?”


    哪吒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他有些恍惚,听着女子在他耳边告诉他要如此这般那般,哪吒依言行动果真缓解了许多。


    **精藏在荫蔽暗影里,阴恻恻地吐着舌头,高昂的野草半遮住视线,但漆黑瞳仁中满是兴奋与狠辣。


    一开始它还想直接杀死这俩人,可瞧着瞧着这俊男靓女它都有些看痴了,恨不得让它加入。


    但还是前途重要,不杀这俩人难解心头之恨,此刻味道散开,正是杀人夺命的好时候!


    它看着幻梦之中两人纠缠缱绻,狞笑一声,舌尖一卷,猛地朝那对交缠的身影喷了出去!


    可下一瞬,幻境之中两人身影竟在毒液袭出前瞬间消散,半点痕迹未留。


    “什么!”它骇然起身,刚欲后退,艳红色混天绫将它缠得死死。


    哪吒的身影自光中现出,周身战意翻腾,面上带着一抹尚未褪尽的红意,却瞪得双目通红,满面怒火。


    红袍青年眼中寒意凛然:“妖怪,胆敢算计你小爷我!”


    慕姚也十分恼火,谁知出来玩总能遇上这等糟心事,面色嫌恶道:“还不解除幻境?”


    **精神情一滞,意识到自己这回踢到了铁板。它嘴角抽了抽,舔了舔唇角的毒丝,脸色阴狠地扭曲了一瞬,却又强行挂上讥笑的面具。


    “您说的是,说的是……”


    可她话未说完,一个拳头已然砸来将**精砸得脑浆晃荡,哪吒的声音平静,杀意惊人。


    “再多嘴一句,我就先烤了你这只癞皮**。”


    **精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地解除幻境,周围才恢复成真实森林景象,而哪吒也从英武青年模样重归少年模样。


    哪吒稍微满意,一脚勾起它的头颅,满面不善:“说,你为何要暗中对我们下手?”


    慕姚站在一旁,也寻思着这**精到底与他们有何深仇大恨,不知不觉营造幻梦之景,若非她醒的及时,怕是要就此殒命。


    **精被死死按住,龇牙咧嘴,忽然一声怒吼:“你们毁了我的菜园子!!”


    “哈?”哪吒皱起眉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精凄厉嘶吼,像个委屈至极的老农夫:“那片草林是我辛辛苦苦栽种调养出来的!灵气栽培,日夜守护,就等着成熟收获……结果你们、你们两个狗男女,尤其是你这臭男人把这全毁了,你让我吃什么?”


    慕姚眨了眨眼,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哪吒。


    哪吒挠了挠脑袋,一脸不以为然:“就是几颗蘑菇嘛……谁知道那是你的菜园子?”


    空气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慕姚叹了口气,拉拉哪吒的袖子,“好像是有点狠了……”


    哪吒噎住,轻咳一声,不说话了。


    慕姚这才转头盯着**精,寻到了它言语中的破绽:“若你所言为真,那倒是我们的错,可你连形都不能化还是只毒癞**,一不小心就将植物毒死了,怎有余力侍花弄草?”


    **精顿时心虚起来。


    慕姚话音一落,哪吒会意,直接使唤混天绫将**精提起来用力一抖。


    哗啦一声,**精胸前竟掉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暗金葫芦,底座嵌着一块蓝色星纹的神石。


    “果然有宝物,没收了!”哪吒啧了一声,直接将那葫芦纳入怀中,仔细打量着。


    神石葫芦乍一掀开盖子,丝丝灵气自中逸散,里头竟孕育着玉露香气,沁人心脾,令人心神一震。


    慕姚脸色陡变,几步上前接过葫芦,指尖触及神石表面那块晶核时,顿时惊呼出声,这底座的神石不正是星吻石?


    她眼神迅速变了,表情从震惊转为凝重,眯起眼睛来:“这东西怎么会落到你手中?”


    哪吒也十分好奇:“这是何物?”


    **精眼神飘忽,它从老龙王那盗来此宝只知有孕育灵露之力,但也不知葫芦的真正价值。


    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轻响,**精忽然猛地从混天绫中滑脱,一身油光闪现,竟化作一团滑腻腻的水光直接钻入地面。


    “它跑了!”哪吒脸色一沉,四下再无**精踪影。


    “这厮隐匿功夫极强。”慕姚皱眉,“但涉及到星吻石,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哪吒脸色阴沉:“不管是谁,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慕姚才松了口气,只见少年哪吒陡然凑了上来,他比慕姚稍微高了些,自然而然地牵着慕姚的手。


    少年眼睛亮晶


    晶的,将肩膀靠到她头上:“姚姚……”


    柔软唇瓣颤巍巍地印在她脸颊时,慕姚内心一个咯噔,心想完蛋了。


    与此同时,远在林外的海边,**精如丧家之犬般跌跌撞撞冲出山林。


    它踏入浅海,长舒一口气:“终于逃出来了……”


    话音未落,海浪轰然破开,几道金甲水兵如从天而降,一把将它按入海水之中。


    “啊啊啊!别抓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哼!”海水中,一道威压沉沉的身影自浪底升腾而出,正是南海龙王敖钦。


    南海龙王红髯飘逸,龙目森然,冰冷望它:“你这癞**敢从本王手中盗葫芦,神石葫芦呢?尽数归还本王便不与你计较,否则……呵呵。”


    **精颤颤巍巍地抬头,声音发颤:“龙王饶命!那葫芦被、被两个人类……一个红袍男孩拿走了!我听见他似乎叫哪吒!”


    南海龙王眼神一凛,低低冷笑一声:“哪吒?”


    海面倏然升腾起层层浪涌,似有风雨将至。


    ……


    林间天光微斜,当哪吒的吻轻轻落在她的脸颊,想要再次尝试幻境中之举时,慕姚推开了他。


    哪吒并未设防,被她推了一个趔趄,站稳后有些不解地看她。


    慕姚整个人都快神飞天外,赶紧拉了拉敞开的衣襟,面色绯红,道:“不行的,你别乱来啊。”


    哪吒更为不解:“为何?刚才在幻境中你不是也很舒服吗?”他眼神真诚又迷茫,语气认真得像在讨论一锅汤是不是该多加点盐。


    慕姚瞧着他这张貌若好女的脸十分心虚,脸愈发冷静,她板着脸孔道:“那是无奈之举,再说了,你还小……”


    小这个词可犯了哪吒的忌讳,他恼怒地眯起眼睛,浑身洋溢少年锐气,一把握住慕姚的手腕拉了过来。


    “我都比你高了,你还敢说我小,我哪里小了?!”


    少年义正言辞,但慕姚只会想得更歪,确实不小,越想脸都快烧起来了,怒瞪他一眼,冷冷转过头去,心虚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放开!”


    哪吒看着她的冷脸,只得放开她的手,随即噘起嘴来,狠狠在草地上踢了一脚。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陈塘关,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隔日,哪吒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等着先生来给他上课,而慕姚趁机出去寻敖丙去了。


    清风送来书卷墨香,案上简笔齐整,竹简横陈。他托腮支着下巴,心口却似装了个火炉,燥热又难耐。


    过了会先生来给他上课,毕竟李靖对他还有些出世要求,礼仪不可废,可哪吒听得昏昏沉沉,一边咬着笔头,一边眼神游离,根本没听进去。


    他却在心里暗忖着,到底什么叫懂事成人,书中说君子六艺,知书达理,可他到底为什么还被说‘小’?


    “礼者,节也……”先生滔滔不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是了,书中或有解法。


    课一结束,哪吒立刻脚底抹油,借着少年灵巧身形溜进了陈塘关书库中,他如猫儿般挑挑拣拣,一本看似有用的书籍映入眼帘。


    他眼神一亮,带着学习的心态将其带回李府中,又在书房内查阅起来。


    可才一打开,哪吒双目倏地瞪大,他立刻将木牍片关上,随即脸颊似被火烧般发烫。


    这竟然是……尤其木牍片图文并茂,细节细致入微,男子舒爽和女子似痛苦又欢愉的表情都一览无余。


    哪吒猛地合上,却又忍不住打开,再合上,又在打开。


    红袍少年如同朝圣般,新奇地打量学习着,原来这就是男女之事,姚姚拒绝他是因为她害怕痛吗?


    是夜,哪吒乱七八糟地想着。


    隔着一层屏风,他仅盖着层薄被,少年体热滚烫,薄白肌肉就这么敞开在空气中,他却侧躺着盯着那边的屏风。


    黑发少女睡在那头,身影若秀丽山峦起伏,不一会传来浅浅呼吸声,哪吒却还在回忆那木牍片上的景致。


    哪吒渐渐睡着了,月色透过窗棂斜斜落在他脸上,少年睡颜安静而清朗,嘴角还如小猫儿一般微微翘着。


    可他的梦,却并不平静。


    他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森林,树影婆娑,他步步向前,耳边传来溪水叮咚声,还有女子轻浅的笑语,那人果然是她。


    慕姚轻轻回头,眉眼柔婉,她没有拒绝他,甚至主动靠近。


    “姚姚……”哪吒轻声唤着,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她的手柔软极了,香气缭绕。


    他将她揽入怀中,吻落在她颤动的睫毛,滚烫的耳垂,颈侧的细雪肌肤上,一寸一寸……


    木牍片中模糊的内容陡然变得清晰,他无意识中按着那些图案的指引,完成了那未曾解读的秘法。


    他再度睁开眼时,天已破晓,额间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而紫色绸裤也湿了。


    经历了这场幻梦,哪吒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本就是少年慕艾的年纪,许多他从前根本不在意也不明白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舞枪弄棒的小孩,眼神落在慕姚身上,总觉得她哪儿都好看。


    这几日他变得特别黏人,时不时就出现在慕姚旁边,趁她打坐不备,便蹲在她跟前托腮盯着她看。她睁开眼吓一跳,神色如常,只是眸光微垂,避开他的注视。


    他恨得牙痒痒,手心痒痒的,不是病,是想牵她的手。


    慕姚刚从外面回来,生怕被他嗅出些什么,敲他脑袋:“你能不能去干点正事?念念你的书?李总兵回来要考校你的吧?”


    哪吒一本正经答:“没正事干,我就想看看你不行吗?”


    她脸微红,转身想躲,哪吒却从后头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小声嘟囔:“姚姚,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慕姚原想推开,结果听他这样低低一声,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不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了,反倒多了一股青涩又强烈的情意,像初春的藤蔓,疯长在她心头。


    “我不是不理你。”她轻声说,还是缓缓推开了他,“哪吒,你年纪小,性子又单纯,许多事都不懂,这种事你想和我谈等长大再说吧。”


    哪吒又被同样的理由拒绝,气得眼眶通红,美目流转,当即跑走。


    慕姚也没时间管他,毕竟她体内星吻石还未完全取出,在相甲那除了一半,又和敖丙一起除了四分之一,被封存的记忆也隐约恢复了许多。


    越是回想起那些记忆,她越是心乱如麻。


    慕姚如今哪里有心思谈情说爱呢?


    更何况……她心中那点软,也不想伤着谁。


    且说哪吒气鼓鼓地冲出院落,心头泛着闷闷的醋意。


    他总觉得慕姚不仅时常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妖气,还与他有了隔阂,把他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她是不是在瞒着他什么?是不是……身边有更令她满意的人?


    越想越烦,他干脆一头扎进了东海,黄沙漫漫,烈日阳光将空气烤的滚烫,哪吒任凭冰凉的海水将他彻底浇醒。


    汹涌潮流裹着咸腥的水味扑面而来,四周寂静,只有他在水中浮荡,红袍也在水面散开,如一朵盛放的莲花。


    哪吒浮在水面上,仰面看天,心绪低落至极。


    可正当他神游天外之际,一道水波从不远处疾驰而来。


    “谁在海上……”那人话未说完,便看清了水面上的红衣少年。


    而哪吒也侧头望去,只见一名蓝发少年破浪而来,衣袍干净如雪,额前一对细长龙角随水光微晃,俊美清冷的脸上满是惊讶。


    此人正是东海龙三太子敖丙。


    两人对视,一时间俱是一愣。


    沉默短短几息,彼此都从对方的神色中察觉出异样,又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对方的脖颈处悬挂的玉锁。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你那玉锁从哪来的?!”


    海水激荡,波光潋滟中,两张脸同时黑了下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