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
作品:《[封神]你们怎么都不是人啊》 第61章 哪吒闹海在她不知情时哪吒闹过海了……
空气一度沉默的要凝固。
东海水面,浪潮翻涌,阳光从波纹中碎散开,见那蓝发少年居高临下地瞧他,哪吒顿觉不爽,立刻翻坐起来。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遥遥对峙,水雾氤氲,气氛骤然紧张。
哪吒眯起眼,上下打量眼前这蓝袍青年。
他通身蓝白金线袍子,眉目温和,肤色近乎透明,偏那一对微微弯起的龙角,暴露了他妖族的身份。
再看他脖子上挂着的玉锁,雕工款式,分明与他脖子上挂着的如出一辙。
妖里妖气,偏偏装出一幅纯良无辜小白脸的模样,说不定就是他将姚姚迷惑了,哪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妖怪从哪偷来的?”哪吒心火直冒,语气透着冷意,“说!是你从她那抢的?还是这些日子一直缠着她的就是你?”
她?
敖丙内心一凛,这玉锁自然是姚姚送给他的,是他与姚姚的信物。
哪吒打量他的同时,敖丙也在打量哪吒。
红袍少年英姿勃发,浑身锐气盎然,宛若不世神兵,只是他打量着自己的眼神让敖丙觉得十分不适,内心也有些反感和抵触。
至于红袍少年脖颈上的玉锁,敖丙自然也瞧见了。
蓝袍少年眉头一拧,语气冷淡道:“我还没问你,姚姚的东西怎会在你那?”
果然一下子就诈出来了,哪吒顿时被激得笑了,眸中寒光乍现。
他猛地往上一跃,直飞至敖丙平视的高度,红衣在阳光下如火焰般猎猎飞扬。
“关你鸟事?”他冷笑,眼中怒意喷薄,“你还没回答我呢,妖人!脖子上那玉锁从哪来的?”
“你这凡人简直放肆!也敢冒犯本太子!”敖丙被这般无礼喝问,眼神倏然一冷,声音如冰。
“太子?”哪吒冷哼一声,“真当我怕你不成?妖怪就是妖怪,还搁这儿装腔作势。”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两人气场激撞,水浪如幕卷起,浪峰撞天,但也只是招式试探和较量,最多惹得海面震荡,可也未惹出伤祸来。
直至远处传来**精低低唤声,“龙三太子……”
敖丙顿时分神望去,一只**精浑身湿哒哒地趴在一块岩石上,喘着气唤着敖丙的名号:“龙三太子!这凡人夺了南海龙王的神石葫芦,还敢冒犯于您,您定要将其诛杀夺回来!”
敖丙还没反应过来,哪吒脸色已经沉了下去,眸光灼灼如火。
“居然是一伙的。”他声音压低,透着杀气,“你们这些妖怪,为祸人间——”
话音未落,他猛然冲上,敖丙未及还手被震得倒飞出去,口中吐出一口血,坠入海中,激起层层水浪,**精也吓得立刻逃走。
海天之间,风卷残云,红衣少年孤身立于波浪之巅,冷冷俯视,如此撒了一番气才回到李府中去。
至于东海龙宫,又起波澜。
龙宫深处阴沉如霜,碧蓝水晶铺就的大殿中有沉香浮动,但压抑的氛围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蓝发少年敖丙静静躺于白玉床之中,他肩胛破了个大洞,虽被包扎过但此刻脸色苍白,唇瓣无色,他已昏迷一整晚仍未醒来。
敖乙皱着眉,一边来回踱步,他作为东海龙宫二太子,一向成熟稳重,可此时也快克制不住内心的暴躁。
自从千年前一战,龙族元气大伤,大哥失踪后生死未卜,他便只有这么个宝贝弟弟,全家都对敖丙爱护得紧,而且现在龙族听命于天庭,少有妖或者神来冒犯他们。
如今弟弟在东海家门口被人打成这样,谁能忍?
水幕门忽然打开,有侍从前来通报南海龙王求见,敖广和宣骊对视一眼,皆是诧异。
平日里龙王们分居四海,除了必要宴会和向天庭述职时会拜访外,基本不会有交流。
这会南海龙王来干什么?
“带他进来。”敖广语气颇带沉意。
一袭红衣红髯的南海龙王大步入殿,身后跟着一个缩头缩脑的丑陋身影,正是那隐匿功夫一绝的**精。
南海龙王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踏入偏殿,目光扫过玉床上的敖丙,登时装模作样地红了眼眶,“可怜侄儿,生得这般好模样,竟被人打成这样……小弟听闻此事,也是寝食难安哪。”
“哦?”敖乙冷声开口,目光锐利如锋,“东海之事,何时传到南海了?”
南海龙王假作哀痛道:“因为打他之人,正是抢了我南海宝物的狂徒——李哪吒!”
“李哪吒?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子?”敖广眉头紧蹙,侧首看向**精,“你来说。”
**精眼珠滴溜溜一转,连忙趁机献上状词,添油加醋地将哪吒描述为偷盗神石葫芦,并且还打伤龙三太子敖丙的狂徒。
敖乙猛地一掌拍在玉几上,脸色铁青,压抑的怒火差点喷薄而出。
他又瞧了一眼南海龙王和这癞蛤蟆精,知道他们多半是没安好心。可倘若真是哪吒伤了敖丙,无论是何缘由,他们都不会容忍龙族被人欺侮至此。
东海龙王敖广深深叹了口气:“李哪吒……倘若是真,必须得找这陈塘关总兵要个说法了。”
……
慕姚察觉到生活逐渐有一丝不对劲。
首先是敖丙的传音海螺失去动静,一连两日任凭她如何呼唤都没有回音。
陈塘关的天空被泼了层墨,随即开始下起大雨。
密密匝匝的雨水从天而降,天地间一片灰茫,整个世界卷入水的狂潮之中。
海岸线边阴风怒号,浊浪排空,风吹得树木如鞭狂舞,屋瓦哗啦作响。
原本平静的街巷成了涓流汇聚的溪河,地面泥水横流,脚掌都能陷下去数寸。
海边小渔村的人们可遭了罪,以为是台风来了:“快跑快跑!”
人们惊惧地呼喊,纷纷裹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地往陈塘关内避难。整座城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数以百计的百姓瑟缩在雨中,衣不蔽体,狼狈不堪。
商朝重交易,可此刻物价节节高升,蔬菜瓜果价格翻了三杯,市井之间,充斥着混乱与无奈。
慕姚撑着油纸伞行走于街巷之中,时常见到几个小孩光着屁股淌水乱跑,被大人急急赶来抱进破篷子中遮雨。
她心中发涩,便将身上干粮偷偷塞给几个躲在墙角哆嗦的小孩,那些孩子咬着馒头,眼泪和雨水一齐掉落。
而墨瞳所在的私塾,此时也打开了院门,接纳了一批临时学生和家属避雨。教书先生们忙着安排庇护所,墨瞳站在走廊下,望着风雨如注的天色,神色凝重。
“这一场雨……不寻常。”他低声道。
一旁正用竹篾加固窗户的影之听见了,浑身湿得像落汤鸡,却仍乐呵呵地说:“先生不用担心,我小时候也见过台风天,过去了就好了,总能好起来的。”
小童眼中满是坚韧,古代灾难人祸频发,往往可能因为一场洪水、一场地震、一场瘟疫就能失去性命,可这个种族却从未放弃对生的希望,在逆境中也勇往直前。
慕姚露出个微笑,摸了摸影的头,让他去安慰妹妹。
她问墨瞳可是看出什么门道来,墨瞳的眉头皱得死死,“这并非寻常台风,师父你瞧这天云纹紊乱,灵气乱溢,恐怕是……龙王在发怒啊。”
好端端的龙王为何会发怒?
一丝寒意沿着脊背悄然爬上慕姚心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此时是否与敖丙不回信有关呢,她心中暗生不安。
回到李府,慕姚收起伞,却看见红袍双髻少年呆呆坐在廊下发呆。
廊下雨声淅淅沥沥,天地一片湿漉,哪吒坐在廊下,飘摇的风雨将他紫色绸裤打湿贴在腿上,少年形状修长的腿肌一览无余。
少年头发也湿了,水珠顺着卷翘睫毛滚落,却毫无察觉。
他只是怔怔望着前方雨帘,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等谁,恍若一朵被雨打风吹的莲花,叫雨雾打得稀碎,带着少年不合年纪的落寞和孤独,叫人看着心酸。
慕姚见他这幅样子,有点心疼,类似于家里养的猫下雨不知道往家里跑怎么回事。
“傻子,都这么大人了,被雨淋湿了都不知道吗?”
这点子雨于哪吒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回过神来,抬手漫不经心地抹了一把脸颊。他抬眸望向她,眼睛湿润而亮,带着点幽怨的气劲,语气也酸酸的。
“你终于不忙了,舍得理我了?”
慕姚怔了一下,知道这些时日自己为了避嫌,的确冷落了他不少,不由得有些心虚,只得闷闷一笑:“怎会呢?”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巾布,递了过去,“给你擦擦头发,别再感冒了。”
哪吒没接,而是幽幽地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仿佛在等她亲自替他擦。可慕姚假装没看到,手一递就收了回来,显然是让他自己来。
哪吒气哼一声,自己接过了巾布,随意地擦了两下。他负气的动作看得慕姚忍不住笑了笑。
目光却又落向庭前雨幕,忽然轻声叹息:“这雨……下得有些怪。”
哪吒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低声问:“怎么了?”
“这雨也不像寻常台风啊。”慕姚望着天色,眼神微凝,“龙王具有布云施雨的能力,如此诡异情形倒像是龙王发怒,可他为何要发怒呢?”
“龙王?”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哪吒下一瞬地咽了口唾沫,眼神迅速闪烁了下,他隐约觉得或许此事与他有关,但也没敢作多想。
廊下的雨继续下,像是压着整座天穹的沉默,可这份沉默第二天就被打破了。
陈塘关上空乌云压顶,狂风卷着暴雨横扫而来,天色晦暗如墨。
百姓们尚未从昨日的灾情中缓过神来,又被一道道雷光惊得不敢出门。谁也未曾预料,这风暴之中,竟降临了四位不速之客。
东海龙王与南海龙王携着小眷属腾空而立,现身于陈塘关上空,气势浩荡,龙气遮天蔽日,宛如天威降世。
守城士兵一见神龙驾临,纷纷跪地,连头都不敢抬,浑身瑟瑟发抖。
陈塘关总兵李靖身披盔甲,神色凝重,亲自登上城楼。
他一拱手,声音压住雨声:“两位龙王驾临,陈塘关蓬荜生辉。不知今番到来,有何贵干?这连日雨水,可是贵界所为?若真如此,还望高抬贵手,怜惜百姓性命。”
南海龙王冷笑一声,龙须飞扬:“你还有脸说这话?哪吒伤我侄儿,夺我宝物,如今这雨,只是给你们个警醒罢了!”
李靖瞬间噤声,面色极为难看,陈塘关发大水,作为总兵他心急如焚,可也不曾想到这居然又是他儿子惹来的灾祸。
东海龙王声音如雷:“李靖,你儿哪吒——是否打伤了我儿敖丙?”
话音落地,风云激荡,天际忽一道惊雷撕裂长空,震得四方百姓心惊胆战。
李靖眼神微沉,挥手叫小兵唤来哪吒。
不多时,红衣少年缓步踏入风雨,面颊被雨水冲刷得干净,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不屈。
那**精立刻扑通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回禀龙王,就是这人,强抢南海龙王的神石葫芦,还打伤了三太子敖丙!还想杀了我!”
南海龙王大喝:“如此狂徒,自当付出代价!”
哪吒目光在南海龙王与那跟随而来的**精之间游走,冷笑一声,当即就道:“是我打的那又如何?”
“你们一群妖怪敢颠倒黑白,把脏水泼我头上?!”
李靖脸色铁青,转头怒视哪吒:“你这孽子!目无尊长,草菅性命,还敢顶撞龙王,简直是反了天!”
这怒骂声掷地有声,不掺半点情面。
李靖不愧中国传统父亲,他的手段毫不含糊——先极尽贬低自己孩子,以望的对方心软,再换一丝缓和余地。
李靖的语气愈发尖酸锐利:“我李家世代忠良,竟养出你这丧心病狂的逆子!早知当日就该将你溺死在襁褓里,也免得今日连累这满镇百姓!”
可哪吒却无法理解其中深意。
此话犹如石破天惊之利箭将哪吒心头刺得鲜血横流,他满脸悲愤,眼眶通红,痴痴看了一眼李靖,沙哑开口。
“我打了便打了,若真是杀了敖丙,我以命换命就是——”
“你休想!”南海龙王怒指他鼻,“神石葫芦你若还不交出,今日你不仅要偿命,我还要将你千刀万剐!”
风雷再作,威压如山。
此时,远在墨瞳书院中帮忙的慕姚陡然抬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陈塘关城楼上方龙气冲天。
慕姚一愣,这幅场景怎么如此眼熟?
哈?
哪吒闹过海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下意识腾空而起,划破长空而来,当她抵达时,只见哪吒早已倒在地面,鲜血如线滴下,可他仍旧冷眼看着众人,神情凛冽无畏。
李靖也痴愣地瞧着这突发场景。慕姚的心狠狠震颤了下,几乎是飞扑过去,将红袍少年揽在怀中。
哪吒躺在地砖之上,红衣被鲜血浇透了,宛若凋零的花瓣,他气息微弱,脸色惨败如纸,灵动双眼黯淡无神。
第62章 哪吒闹海拯救藕与龙计划
哪吒躺在地砖之上,红衣被鲜血浇透了,宛若凋零的花瓣,他气息微弱,脸色惨败如纸,灵动双眼黯淡无神。
见慕姚来了,那双明目才泛出些泪光,他的声音细软发颤:“姚姚……你来了……哪吒真有那么顽劣吗?有……那么坏吗?”
他眼睫微颤,如小兽垂死时的低语,脆弱的叫人心碎。
慕姚心口猛地一揪,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跪坐在他身旁,握住他冰凉的手,温柔地抚着他的脸颊,满是疼惜地轻声安慰:“你不是,哪吒……”
过去种种犹如昙花绽放,片片垂落于眼前。
在历史还是在各种志怪小说中,哪吒生如莲花耀眼,可性格形象千变万化。
他顽皮骄纵,总是干出许多惹人烦恼之事,可他也天真纯挚,在你失意之时送上花来,噩梦惊醒间笨拙地安慰你。
他守护正义,无论对方是何强权他都从未低过头,总是两败俱伤,可他心也没那么硬,对待没害过人的小妖也不会做出赶尽杀绝之事。
他性格刚强,可也有脆弱的时候。
哪吒绝对不是个坏孩子。
“你是这天下最乖、最厉害的少年。”她低声说,手指轻轻擦拭他睫毛上的泪,“你要坚持住,听到没有?”
哪吒却如撒娇的小猫弯起嘴角,他轻轻喘息着,眼神也开始迷离:“可我才敢作敢当呢,我长大了,你不许再说我小……我现在……有些困了……”
慕姚连忙从储物玉珏中翻找出珍藏的药丸,她也不知有何作用,颤抖着将其送入哪吒口中,再引到灵力散开。
万幸的是,哪吒的情况好了许多,血好歹是止住了,但他的心跳仍旧极弱,如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李大人!”慕姚抬头看向李靖,几乎是带着哀求,“请您马上联系他师父太乙真人,才能将他救回来!”
李靖脸色瞬间苍白,骤然哪吒牢牢护在身后,第一次,那骄傲而严苛的父亲低头弯腰,背影颤抖着护着儿子。
“今日之祸,在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李靖沉声道,“可若再逼一步……便是龙王,也请三思。”
随即他立刻派人去传信,南海龙王有些不爽,当即就要拦下李靖,却被慕姚挡下,两位龙王也终于看清了迅猛赶来救场的黑发少女。
慕姚的记忆和实力随着星吻石的剔除早已恢复大半,此刻黑发少女立于空中,乌云滚滚,衣袂偏飞。
她的眼神如寒星入夜,气场铺天盖地,天地之间,风止雨息,仿若为她让路。
东海龙王乍见她的面容,瞳孔骤缩,声音里竟带上几分难以置信:“你是?”
慕姚微微一笑,气势圆滑中带着锋芒:“龙王别来无恙,千年一别,身体可还好?”
此言一出,天地仿佛骤然一静。
东海龙王面色沉下,周身水气涌动,一时间灵压汹涌如潮:“你为何在此处?”
“我千年前就在守护此处。”慕姚神色平静,眸光冷如霜雪,“如今仍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吗?”
站在一旁的南海龙王眼神闪烁,随即眯起双眼,阴测测道:“她与那李哪吒一同现身,想来也起了不知什么作用……”
慕姚闻言却是一声冷笑,声音不高,却如金石交鸣:“南海龙王,你这老吊子愈发为老不尊了,是
怕我成长起来,把你踩在脚下再打吗?才这么着急要我的命?”
南海龙王脸色涨红,龙须倒竖,气得火冒三丈,正要动手,却被慕姚一声断喝震住。
“我还没说完呢。”
她目光如炬地盯着南海龙王,声音沉稳却有压山之力:“你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本领,我是见识到了。”
她转头看向尚存迟疑的敖广,“可东海龙王,你可知这南海龙王,极有可能私通截教,意图谋逆?若再一意孤行,引得天庭天兵压境,届时血流成河,岂是你我愿见?”
此话一出,天际骤响惊雷。
众所周知因为千年前的祸事,龙族历经千年好不容易休养生息,此刻替子逃回公道重要,可若要毁灭这平静敖广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南海龙王面色陡变,怒吼道:“你修要血口喷妖!”
可那东海龙王没立刻附和,语气却不复刚硬:“你……你怎会知这些?”
慕姚立在风雨之间,微微一笑。
她当然不知道,她只是猜测,不过这一诈不就诈出来了吗?
雷光一闪,风声鹤唳。
“你说我如何得知?”她轻轻一笑,手中光芒一闪,从储物玉珏中掏出南海龙王苦寻的神石葫芦,“这星吻石所铸的葫芦,天地间罕有。据我所知,最近只有截教门徒在尽力搜寻制造此物。”
南海龙王顿时面色一沉,强作镇定,冷哼一声:“本王酷爱搜寻秘宝,多年前偶然所得,这有何问题?”
“哦?”慕姚似笑非笑,觉得这老吊子还是太蠢了,语气轻轻,“那为何此物之下,会刻有截教教主的铭记?你若不是与其私通,又如何能取这教主之物?”
她话音刚落,那葫芦底座上灵光一闪,赫然显出一道模糊而玄奥的烙印。
话音一落,四海震动,云中隐隐有雷霆酝酿。
南海龙王一时哑口无言,冷汗淋漓。
东海龙王则骤然变色,厉声低喝:“你这蠢东西……”却没有说完,只是狠狠地瞪了南海龙王一眼,显然已将这笔账悄然记下。
随即,东海龙王转头看向慕姚,神情复杂,语气沉沉:“你……又是从何得知截教之事?”
“我?”慕姚依旧带笑,眼中却冷光一闪,“我前些日子结识了三太子敖丙,与他早在月前就察觉截教异样,因此暗中追查。哪吒误伤敖丙,或许只是场误会,我希望龙王莫要太过苛责。”
东海龙王闻言,眉头微动,神情有所松动。
“当然。”慕姚忽地收敛笑意,语气一沉,“作为交换,我会带来敖甲的消息。”
此言一出,雷鸣仿若骤停,海面顷刻死寂。
东海龙王瞳孔一缩,眼中竟显出从未有过的激动与震撼:“你说什么?你有甲儿的消息?”
敖甲千年前失踪于那场战争之中,为此敖广锥心悔恨,这也是他不愿再挑起战争与事端的原因,如今听到敖甲还可能活着,他如何能不激动?
慕姚神情安然,语气中带着疲惫:“若龙王信我,便请收回雷雨,我会告诉你关于敖甲的一切消息,过几日我会亲自将他带来。”
东海之下,水流波涛汹涌。
慕姚再度踏入这片熟悉又遥远的领域。穹顶金碧辉煌,水晶灯在潮涌的微晃中轻轻摇曳,折射出流光溢彩,洒落在海市蜃楼般的殿宇回廊上,如梦似幻。
她随着东海龙王敖广缓步而入,途径花苑,望着珊瑚海葵摇摇曳曳,炫丽如梦,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存在于角落的记忆陡然间冒出,一名金发少年如蓄势待发的猎豹将黑发少女扑倒在地,两人咯咯笑着,极尽亲昵。
慕姚有些恍惚。
其实她记忆还并未完全恢复,只是望此情形,心中便会轻颤,将相甲……不……是敖甲找回来势在必得。
内殿中,柔光暖煦。
蓝发少年敖丙早已转醒,他恢复的不错,只是之前有些劳累才多睡了些。
他见哥哥敖乙和母后宣骊俱围着他,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推开房门,敖丙看着那道倩影走入,黑发少女一袭白裙,笑意莹莹地望着他。
敖丙一愣,随即脸颊飞红。
她怎么会在龙宫?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睡醒,头发凌乱,气息不整,怎可这般模样出现在姚姚面前?
他飞快拉起衣袖挡住面颊,只露出一双清澈美目与龙角,小声嗫嚅道:“姚姚……你怎么会在这儿?”
慕姚唇角微扬,温声回应:“当然是来看你呀,身体好些了吗?”
此时,一旁的青发青年敖乙早已神色剧震,从慕姚踏入殿门那一刻起,眼神就牢牢锁在慕姚身上。
他终于迟疑开口:“你是……慕姚?”
慕姚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轻轻颔首:“是我。”
敖乙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眼底翻滚着难以言明的情绪。千年前与他大哥一并失踪的人,如今竟再度出现在龙宫,而且就在他弟弟病榻之前。
敖丙总算察觉到不对劲,气氛古怪至极,为何大家似乎都认识姚姚。
敖广望着慕姚神情复杂,似带着一抹追忆,又似有所忌惮。他缓缓开口道:“她是……你大哥敖甲的故友。”
敖丙一愣。
敖甲这个名讳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二哥和父王的叹息中,母后的垂泪中,蓝发少年从未见过他的大哥。
浪里金龙敖甲,英姿勃发,他曾一身融金战甲,气势如虹,身为东海大太子,也是龙族的新希望,但这一切于敖丙来说只是遥远的传说。
敖丙只知道,大哥在千年前的战事中就已失踪,再无音讯,便被默认为陨落。
可姚姚只是一弱女子,为何会与他大哥扯上关系?
再看黑发少女,她周身气息确与往常不大一样。
殿内水晶灯明明灭灭,映得黑发少女周身光影浮动,从前少女修为不高,总给人脆弱无依,惹人怜爱之感。
可现在她恢复大部分记忆后,周身似裹着层无形的纱,将锋芒悄然收敛,让人看不清深浅,偶尔抬眼间流露出的气势,令人胆寒。
敖丙想再问,可慕姚已经与他父兄聊得起劲,让他觉得自己倒像个无知小童,插不上嘴。
慕姚将自己前段时间被截教门徒掳走之事告诉了他们,又判断那相甲极有可能是敖甲:“只是敖甲的龙角被摘,记忆也被抹去,如今早已忘却谁是谁,替截教效命……”
此言一出,整个龙宫气氛一滞,连潮水都仿佛在这一刻沉默了。
敖广手中茶盏咔的一声被捏碎,龙须颤抖,声音低哑而压抑:“……原来如此,原来……竟真是那帮妖。”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穿越千年波涛,望向殿外无垠大海,声音中带着难掩的疲惫与悲恸。
“慕姑娘你或许不知,为何龙族宁愿低头天庭,也不敢再妄动刀兵。当年妖族跋扈失了规矩,天庭与海族交兵,死伤无数。阐教以人为本,虽也冷漠但尚有底线。可那截教……虽然不注重出生跟脚,可视生灵为刍狗肆意妄为。”
他闭了闭眼,语气沉重,“我不想龙族再卷入那场浩劫……可我儿,我的长子,竟被那群人逼成了傀儡。”
他看向慕姚,眼中少了神威,多了一份真切的恳求:“若你真能寻得敖甲,无论他如今是什么模样——我求你,带他回来。”
慕姚垂眸,片刻后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敖叔叔放心,不为您,也为了我自己,我也会把他带回来。”
她顿了顿,望着远处那片熟悉的海蓝,仿佛看见记忆中那人笑着从浪花中走来。
……
清晨的海风透着几分凉意,慕姚在偏殿中静静修整了一夜,龙王敖广在她出发前亲自前来,为她备下了数件古宝,样样精妙,尽显诚意。
慕姚收好法宝,气场锋锐如出鞘之剑,正待启程,却在殿门口被一道蓝影挡下。
“等等。”敖丙站在殿前,他眼神复杂,语气却前所未有地认真:“姚姚……到底是什么人?”
慕姚脚步一顿,轻轻叹息,却也没有隐瞒:“千年前我与你大哥是好友,后来出了一些事,我醒来时记忆残缺,如今才渐渐恢复。”
她朝他露出一个略带怀念的笑意:“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脖子上那块玉确实是我送给你的呢……”
敖丙愣住了,下意识摸了摸胸前那枚自懂事起便一直挂着的玉锁,难怪他一直觉得姚姚的气息十分熟悉,原来她早就以这种方式陪伴了他千年之久。
蓝发少年有些恍惚,心仪的少
女忽然晋升成长辈级别的人物,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
慕姚挑眉,打趣道:“丙丙可是嫌弃姐姐老了?”
敖丙耳根一下烧红,连连摆手,话都说不完整:“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她含笑摇头,转身欲走,却听敖丙沉声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慕姚一怔:“你伤还没好,悬心岛并不安全……”
“不管危险与否,那是我大哥。”敖丙蓝眸中闪着坚持的光芒,“我也有责任。”
正僵持间,敖乙出现在一旁,沉稳说道:“让他去吧,他已非孩童。不管大哥现在变成了谁,我们都要把他带回来,我去不了……让他去也是一样的。”
慕姚看了看敖乙,又望向眼前坚持的蓝发少年,终于轻轻点头。
下一刻,敖丙身体一缩,化作一条巴掌长的小蓝龙,软乎乎地缠在了她的手腕上。小龙身子晶莹剔透,龙角微微翘起,鳞片泛着淡淡蓝光。
慕姚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龙角处被轻轻蹭了两下。
敖丙顿时羞红了脸,小尾巴一抖:“姚姚……请不要随意戏弄我。”
慕姚笑得轻快:“好好好,抱歉抱歉~”
她与东海龙族们告别,然后望了一眼远方波澜汹涌的海面,下一秒身影一晃,朝着遥远的悬心岛飞掠而去。
第63章 失忆金龙你就是敖甲
慕姚再次踏上悬心岛,脚尖点落在熟悉的青石路上,心中却泛起了几许说不清的情绪。
悬心岛依旧是万花争艳之景,岛中鸟语花香,似仙境临凡,但她知道,这平静之下藏着的是越发汹涌的暗流。
她站在远处高崖,眺望着港口,眼神骤然一凝。
那是一艘新来的方舟,停泊在最显眼的位置。
舟身以墨黑为底,鲨鱼徽章赫然跃然其上,船身装饰轻盈妩媚,边角描金,船帘似纱,檐下挂着金铃,微风一动便叮咚作响,像极了女子画舫。
殿门大敞开,殿中却早已热闹非凡。
她准备靠近,恰巧瞧见熟妖侍女春花躲在树后,呷酸吃醋地咬着帕子,喃喃自语:“这鲨族公主瞧我貌美怕把主人魂勾了去,竟然故意不让我入殿伺候……”
慕姚眯起眼,淡淡一笑,心想小金龙倒是招人疼,和个香饽饽似的,个个都想咬上一口。
她摸了摸手腕上盘着的小蓝龙,敖丙仍维持着龙形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感受到她的触碰轻轻动了动身子,嘴角还带点梦中的甜意。
慕姚低头看了他一眼,笑意更深,可惜这香饽饽只能是属于她的,谁也别想抢去。
话落,她悄然凑近春花将其打晕,又下了足以昏迷三日的迷药,随后化身为春花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朝着主殿靠近。
朱殿内。
阳光落于银灰发男子肩头,他斜坐于高位,体格修长健硕,五官英挺如刀刻,剑眉入鬓,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深沉与冷意。
此人正是相甲,也是敖甲,千年前东海龙太子,如今也是截教麾下重要门徒。
他的指尖轻敲着扶手,眼神掠过殿内雕梁画栋,却始终不落在那位正对着他深情凝视的鲨族公主身上。
鲨族公主闫菲正眼神痴痴地仰望着他,红唇轻启,声音娇软如水:“大人,我亲自为您酿了这壶海蓝春,您若不尝尝,可要伤了人家的心呢。”
她盈盈向前一步,执着一盏海蓝色的琉璃酒杯,那酒如波光轻漾,暗藏异香。
然而,相甲却眉心轻蹙,眼神略显不耐。他的唇角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拒绝。
因为他不能。
——通天教主在看着他。
自那天通天教主得知他曾隐匿一名疑似阐教人士后,便对他起了疑心。他原以为只要保持沉默,装傻充愣,便能应付过去。
可通天教主那病态的温和背后,是对控制的绝对欲望。
他现在身边安插了数位耳目,甚至连这位鲨族公主,他都怀疑不是献爱,而是试探。
就在他指尖微动,正要接过那盏酒时,殿门忽地一声轻响。
一道柔媚入骨的声音如丝缕飘来:“哎呀~主人,您怎能喝别人斟的酒呢?若您真喝了,慕慕就不理您了哦~”
众人皆是一惊。
银灰发男子也猛地抬起头,望见那面目熟悉却气质陌生的少女身影,心神剧震。
银灰发男子猛地抬眸,只见门外缓步走进一名容貌极其妖冶的女子。
银灰发高挽,身段婀娜,蛇腰轻摆,眉眼间带着几分魅惑和娇憨,穿着一身低胸斜襟的侍女衣袍,眼尾一点红痣如火星点睛,媚得摄人心魂。
她步态轻柔,如同缠绕的水纹,一步一摇地走上前来,走到相甲身旁,俯身盈盈行礼,嘴角却带着玩味的笑意:“春花来迟了,大人不会怪罪吧?”
侍女春花?
不对,是姚姚。
相甲心神剧震。
姚姚竟然真的来了!还如此直接闯入了悬心岛!
他死死盯着她,却一时间不敢露出丝毫情绪。但他不知道她此刻来意为何,只能装作冷漠淡漠地问:“你怎么来了?”
慕姚眼波流转,娇俏道:“春花醒来主人便不见了,心慌的很呢,原来是在与他人饮酒……”
说罢手腕一翻,一只玉盏在她指间滴溜溜转了半圈,她将酒盏轻轻递到相甲唇边,眼神笑盈盈地看了眼鲨族公主闫菲。
“主人不喝这个。”她笑得妩媚,“只喝我斟的。”
慕姚戏瘾大爆发,演妖艳贱货的感觉真爽。
相甲喉结微动,他紧紧盯着她,她的双眸灵动,分明是姚姚的眼睛,此刻却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和语气,伪装成一名妖媚的下等侍女。
还混进戒备重重的悬心岛,大摇大摆地凑近,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默许了这种靠近。
他低头,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很好喝。”他说,目光直直盯着她,语气却仍是平淡无波。
这一幕将在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面色诧异,他们不知主人何时对春花态度这么好,莫非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真让春花爬床成功了?
鲨族公主闫菲面色扭曲得泛红,指尖几乎掐入白嫩皮肉,她从未见相甲对任何女子动容,如今竟在她眼前,喝下另一个女人斟的酒!
“你是何人!”闫菲气得面色扭曲,瞪着那名矫揉造作的侍女,“哪来的贱皮子,敢来抢本公主的人?”
慕姚眨了眨眼,娇滴滴地一笑,声音带着一点懵懂:“哎呀,公主殿下这是说什么呢?妾身只是个斟酒的下人,哪里配抢呢?”
她话虽如此,身子却不躲不让,反而轻倚着相甲的椅侧,一副亲昵至极的模样。
相甲低头不语,眼神却深如渊底,掀起了无法抑制的波澜。
他终于找到合适机会,装出风流之态搂住了慕姚的腰:“够了,闫菲公主,今日实在不便招待,烦请公主自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这话时他的眸子一直瞧着慕姚,显然很直白地表明了他要处理的事是谁,于是中止了这场宴席,带着貌美女妖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临走之前,慕姚还对着闫菲公主飞了个吻,将这位心高气傲痴迷于相甲的鲨族公主气了个仰倒。看着那鲨族公主气得玉颜扭曲,她才满意地笑了。
慕姚脸上还挂着笑容,相甲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近乎失控,拉着她跌跌撞撞穿过九曲回廊,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中。
过程中他始终未回头,可掌心滚烫的温度,还有脉搏在她腕间剧烈的跳动,无一不在泄露主人激动的心情。
相甲的房间与之前为她准备的不同,整间寝殿色调以灰黑为主,陈设冷硬极简,床榻宽阔坚实,兵刃整齐地悬挂于墙壁上,狼牙棒,剑矢,皮鞭……
每一处都透着压抑与秩序感,仿佛他把一切情绪都藏于这齐整中,慕姚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瞧着墙壁上的皮鞭。
他这千年过得挺压抑的嘛,各种方面都是……
她还没来得及看完,便被相甲一把摁住肩
膀坐在床上,随即银灰发男子开始收拾东西,一边掀开床底隐匿的暗盒,一边取下各路符箓卷轴,动作凌乱得毫无章法。
慕姚疑惑道:“你在干嘛?”
“你必须走!”银灰发男子语气低沉,带着隐隐崩溃的焦急,“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他们已经在怀疑我了,姚姚,你知不知道贸然出现会遇到多大危险……”
可下一瞬,他脚下一绊,身子猛然一沉。
相甲有些愕然地瞧着,那如梦似幻的烟霞丝扫过他俊逸精致眉骨,随后四肢被猛地缠住,他一整个被吊在床榻之上,四肢大开,宛若待宰羔羊。
“姚姚?”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她。
四肢大张的姿势狼狈又羞耻,他健壮的身躯在半空绷成完美的弧线,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有些慌乱。
慕姚恢复记忆,恶劣程度更是今非昔比,她抱着胸笑意盈盈地看他,顺带弹了弹他的腰带。
“不要这么着急,我们有的是账要算呢。”
相甲的耳尖迅速泛红,而且不仅是耳尖,他眼神一慌,身体本能地一抖,因为此刻吊在床榻上的姿势……实在太羞耻了。
偏偏他体格雄健,筋骨拉开的样子极具冲击力,让他那不争气的柱子猛然支起帐篷,撑得那层裤绷得紧紧。
慕姚望之也是一愣,先是心虚地查看盘踞在手腕上的小蓝龙,还好他因为伤累还在休息中,慕姚并未惊动他醒过来,否则看见此景该如何是好?
敬仰的大哥居然被吊起来翘柱子,怪哉怪哉。
相甲精致面容有些恼,泛着羞意和颤意。
慕姚慢悠悠地走到墙边,手指轻佻地摘下那一柄皮鞭,随即走回床榻,鞭尾在地面蜿蜒前行,仿佛嘶嘶作响的蛇。
她微微一笑,将皮鞭缓缓贴上他的胸口,顺着他胸膛肌肉的沟壑缓缓下滑,带出一丝冰凉与颤栗。
“你到底……”相甲嗓音沙哑,“要与我说什么?”
慕姚没有着急回答,只是将鞭子顺着他的胸膛腰腹以及浑身上下扫了一遍,勾得男人肌肉一绷,喉咙微动,咽下一口唾沫。
她才娓娓道来:“我曾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千年前爱人被截教带走遭分离,之前我也失了记忆浑浑噩噩,最近才恢复想起来。”
她用鞭子轻勾起他的下巴,指尖随意地抚过他的唇角。目光中不再是笑意,而是一种幽深的坚定。
“如今,我是来报仇雪恨的。”她俯身靠近,几乎贴着他说,“而你必须陪我一起。”
“我……我?”相甲呼吸已乱,眼神却越发复杂,“那我……该怎么做?”
慕姚笑了:“自然是你得跟我走。”
鞭子再次轻抬,他下意识想要躲闪,可又无处可逃,只能让那鞭子顺着腰线探入衣摆,在他战栗的肌肤上画出蜿蜒轨迹。
“你愿意吗?”她轻声问道,声音却不容拒绝。
他怔怔地看着她,瞳孔倒映着她的脸,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你还不明白吗?”她终于吐出那句,带着无奈,“你就是那个人。”
“你也不叫什么相甲,你是东海龙太子——敖甲。”
那一刻,空气像是凝固了。
相甲、不,敖甲瞳孔猛然一震,脑海中有如惊雷乍响。
第64章 失忆金龙太乙看见大逆不道之举
他怔怔望着慕姚,四肢还被束缚着,可他的心思早已如被利刃剖开。
那一声你是敖甲,直接撕裂了他千年来构筑的全部认知。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道模糊的金发少年影像。
那少年笑得如烈日朝阳,眼眸乃灿灿鎏金色,眉目间英气逼人。他一跃而起,振臂大笑,披金甲,扬龙枪,声声喊着我乃东海龙太子敖甲!
可透过少女漆黑眼瞳,倒映出来的又是谁?
银灰发男子面色苍白,红瞳冷冽,锋利若艳鬼,死气沉沉。
倘若他真是东海龙太子,截教之人掳走他,拔了龙角,洗去记忆,让他成为傀儡残害昔日同胞子民……他不知要如何面对。
他的瞳孔收紧,喉咙滚动,脑海里混乱如潮。
可、可通天教主待他也不薄是不是?
自从他醒来后,教主收养他,教他修行术法,赐他法宝,多少珍馐美食都供他享用……
不不不,他自我否认得很快。
若通天教主真对他这么好,为什么对他一小蛇有着变态控制欲,通天教主每天笑呵呵的其实心肠极其冷硬,所以敖甲根本不敢忤逆他。
上回蛟族公主巴柔拒绝了婚事,他便转头送了鲨族公主来相看,丝毫不顾敖甲的意见。
这一刻,敖甲彻底明白了,所谓的关爱只不过是控制的糖衣。
情绪如潮水般扑来,记忆的碎片拼凑得越发急迫,仿佛要将他整个脑海撕裂开,敖甲不知要如何是好。
可唯有一点能够确定的是,慕姚绝对不能再待在这里,通天教主手段毒辣,且悬心岛耳目众多,倘若姚姚继续呆在这,便会多一份危险。
于是,他将翻涌的情绪封存于眼底,冷声道:“我不会跟你走。”
慕姚闻言愣了一下,眸中寒意渐起:“为何?”
敖甲心知她性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就算他和她走了又能如何,届时引来通天教主的天罗地网,不仅是他,连她也会万劫不复。
他咬紧牙关,目光冷冽,字字如冰:“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信你所言。”
慕姚被他气到,直接一鞭子甩在他身上,映出淡淡血痕,可不妙的是敖甲并未觉得痛,反而激出些刺激。
透过那黑色布料,帐篷高高支起,如耸立山岳。
慕姚都有些无语:“……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敖甲垂下眼帘,不让她看见他眼中翻涌的挣扎。他再度逼迫自己沉入冷漠:“师父替我立下婚约,那鲨族公主你也见过,我不能抗命。”
慕姚笑眯眯道:“那你方才为何不肯喝她敬的酒?而且小甲看起来不那么认为呢。”
又是一鞭骤然落下,山岳如迎风乱弹,慕姚用鞭子在山岳缓缓摩擦着,弄得敖甲昂起头颅,呼吸声如水波不均匀地起伏。
直至释放后,敖甲眼眶泛着舒爽的泪花,却不知如何辩解,他眼神游移,低声道:“你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恰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敲门,伴随着女子轻柔却警惕的声音:“主人,奴婢有事找春花姑娘。”
是通天教主安插下来的内应侍女冬雪,想是慕姚的举止让她起了疑心,这会竟然不顾会打扰到敖甲,也要先与春花对话。
敖甲眼神骤变,他知道再拖一瞬,局势便会彻底失控。
他转头看向慕姚,目光仿佛藏着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句决绝低语:“我无法违抗师父,你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顿了顿他闭上眼,低沉如哀歌般呢喃。
终于,那蜷卧在慕姚掌心睡的小蓝龙被吵醒,缓缓睁开眼睛。
敖丙轻轻嗅了嗅空气,先是捕捉到一股与他血脉相连,熟悉至极的气息,心头莫名一阵欢喜。
可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麝香扑鼻而来,使他不由皱了皱鼻尖,觉得有些古怪。
身影一闪,小蓝龙已化作少年模样,眉目清俊,身披蓝白长袍。
他一落地,便望见床榻上那被束缚四肢、吊挂半空的银灰发男子,蓝发少年一双眼睁得老大,嘴巴也喔成了小金鱼。
“……大哥?”敖丙
愣了一瞬,迟疑唤道。
银灰发的男子也一怔,熟悉的血脉令他颤抖:“……三弟?”
话音尚未落下,慕姚忽地转身,轻轻握了握敖丙的手,敖丙脸色瞬间涨红,还未反应过来,耳根烧得通红一片。
慕姚已轻巧地靠近床边,贴近敖甲耳畔:“你不愿同我走,真不怕我泡你兄弟嘛?”
若慕姚只是说笑便罢了,可看他三弟那副不值钱模样,分明是愿意的。
敖甲心口仿佛猛地被利箭穿透,眼中浮起一抹近乎透明的红意。
他咬着牙,垂下眼帘,声音低哑如尘:“你们……走吧。”
话未说完,门外侍女终于是等待不及,冬雪佯作无意进门,却在看到眼前那一幕时猛地止步——
银灰发男子被绳索束缚,衣衫半褪,脸上浮现不知是羞还是痛的潮红,而不远处,一男一女,正以暧昧姿态相对。
冬雪瞳孔骤缩,警意顿生。
慕姚瞥她一眼,在敖甲耳畔轻轻一叹:“看来,你还得谢谢我让你那位好师尊断了疑心。”
她话音一落,忽又一鞭抽向敖甲,动作狠辣,语气却满是讥讽:“你还真是忠心耿耿,真是没用的截教走狗!”
鞭声清脆,破风如裂。冬雪瞬间反应过来,相甲大人恐怕是真的与阐教毫无关系,只是一时被迷惑罢了。
她厉声喝道:“来人!擒下此女——”
话音未落,慕姚已一掌挥出,灵力如潮涌般涌出,将冬雪狠狠掀翻在地:“还想抓我?”
窗子以及后面的花圃瞬间被毁了个天翻地覆。
慕姚冷笑一声,翻身跃上敖丙变回的小蓝龙,一边挥鞭,一边带着淡漠笑意冲天而起,临走之前深深地瞧了一眼敖甲,随后带着小蓝龙离去。
房中恢复寂静,冬雪强撑着站起身,连忙跪倒在榻前,关切道:“主人……您没事吧?”
敖甲垂首,脸上写满狼狈,嘴唇动了动,却只挤出一句:“我没事。”
可他四肢虽已被松开,却仿佛比方才被捆着时更沉重。他望着空中消失的那抹光影,心中早已是一片苍茫。
风卷残云,星河寂寂。
当慕姚一脚踏入东海秘殿,满殿龙族却如同在等她归来的信号一般,刹那间沸腾。
最先迎上来的是敖广。
他并未多问,只是颤着手接过那根染了血迹的长鞭,施展血秘术确认相甲确为敖甲后,手掌止不住颤抖,他坚信只要敖甲还活着就终有相见的那天。
可慕姚有些生气,此次前往悬心岛,她原欲亲手将那人带走,可最终却大败而归,那小金龙真是个死脑筋。她到底没忍住,灌了自己两杯烈酒,约定好下次再谈。
等回到陈塘关之际,又是一场波澜。
自从发生了哪吒自刎一事,李府上下可不平静。虽然李靖及时向太乙真人求助,可太乙真人将哪吒带会玉虚宫后,也没半点消息传来,殷夫人几近泪绝。
此刻慕姚平安归来,惹得殷夫人和李靖几乎向她下跪道谢,两人也发现她并非普通侍女,若非她及时出现,恐怕哪吒真要依照南海龙王的法子赔罪。
那便是割喉,刨腹,剜肠,剔骨肉。
“慕姑娘赶紧去歇息吧,我们已派人时时刻刻注意着太乙真人那边传来的消息……”
慕姚此刻也累极,简单洗漱一番便在床躺下,可心火难灭不得安眠,于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找了壶酒水,喝得醉意朦胧。
哎。
好想回家啊,她怎么就牵扯进了这么多事呢。
风吹过走廊风铃,她抬头望着远方天空,只觉天高日远,命途未卜。
而此刻的昆仑山玉虚宫中,碧霞盈盈,云气缭绕。
一池瑶水泛着柔光,水面缀满莲瓣,而在那万香氤氲之中,一名浑身赤果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肌肤如玉,眉眼如画,眉心一点朱砂,通体清净无尘,莲香萦绕,仿佛天成圣物。
“徒儿,你终于醒了,吓死为师咯。”太乙真人立于池畔,叹息道。
那少年眼眸初睁,瞳中却已无往昔少年懵懂,透出的是千年灵慧与沉静。他轻轻吐息,抬手一握,指间浮现莲光。
他开口时,声音虽仍是少年音色,却已沉稳如磬:“师父。”
他是哪吒,但又不仅仅是。
那一日在昏沉的意识中,种种纷至沓来,父亲责骂和闹事的愧疚灵他心神崩裂。他差点自戕,命悬一线,是慕姚哭着将他救回,央求李靖将他送返昆仑。
而太乙真人终究动容,以秘法以五莲池中莲花为骨,为他重塑神身,赋予新生。
自此,昔年灵珠子之忆尽数归位,他早已不是单纯的陈塘关小童。
但那抹记忆中最亮的色彩,却不在千年浩渺过往里,而是那一场混乱中,紧握他手的黑发少女。
哪吒垂眸,唇角竟勾起一丝弧度,似雪化山林,这才又有了几分小童的活泼模样。
“慕姚……”他低声喃喃,声音极轻。
哪吒从莲池中走了出来,换好衣衫,身形已非旧时稚子。他特意将自身**调至少年与青年之间,身量拔高几寸,眉眼初显锋芒,薄肌凛凛,步入风华之境。
太乙真人立于台阶之上,拂尘一摆,打量他几眼:“你把自己弄这么高大作甚?”
哪吒轻轻一笑:“徒弟自然是……有徒弟的道理。”
不待再问,哪吒已御风而起,身影若流星划空,直奔陈塘关而去,太乙真人看着他欢喜飞奔的背影,摇头轻叹,也不知他怎么那么恋家。
思忖一盏茶的功夫,太乙真人又想起来有几桩细节未及交代,索性也追风而去。
哪吒一回陈塘关,便直奔后宅。
母亲殷夫人正忧虑地饭都吃不下,一眼看见自家儿子完好归来,喜极而泣,搂着哪吒连连抚摸他的发顶与眉眼,反复道:“你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哪吒倚在她怀里,一时鼻尖发酸,待殷氏情绪稍定,他才前去拜见李靖。
李靖正于书房阅文,见他来沉默片刻,只道:“活着回来便好,父亲对不住你。”
这句话虽轻,却重如山岳。哪吒低眉,千言万语终只化为一句:“谢大人。”
李靖听到哪吒不愿唤他父亲心中一颤,嘴唇嗫嚅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
哪吒转身离开时,眼底依旧泛起阴影,他记得李靖最后关头张开手臂挡在他身前。
可他也记得他骂他是妖,是孽障,恢复灵珠子记忆的哪吒不肯再原谅,不如就做这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等礼数尽完,哪吒便回了自己居所,他换了身衣衫,斜倚在窗台,看着日头缓缓西沉,霞光洒在他半张脸上,将他漆黑长发镀上一层金辉。
可他眼神却空空如也。
姚姚……他在心里默念那两个字,念一次,心尖便颤一下。
他抱着膝盖坐在榻上,时不时偷偷望向门外,像极了一只焦躁的小狐狸,心跳如擂鼓,一颗心提得高高的,等待着熟悉身影推门而入。
夜色渐深,月华洒落陈塘关一隅,银辉静静铺在窗沿。门吱呀一声推开,慕姚带着微醺酒气踉跄走进来,这两日她夜里有些失眠,睡前喜欢饮些酒。
哪吒早就听到动静,立在窗边不动声色,他瞧见了姚姚发丝有些凌乱,双颊微红,眉心却蹙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失意与烦躁。
此刻的他,不动声色地朝她走近,眼中却有一簇火苗在悄然燃烧。
慕姚一眼瞥见他,微愣了一下,似乎还未认出他来:“你……哪吒?身子骨可还有事?”
哪吒低笑一声,扶住有些踉跄的她,声线低哑温柔:“我在,我都大好了,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慕姚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
哪吒瞧她失意的模样,又见她微醺得有些难受的模样,将她扶到榻上:“姚姚怎么了?什么困难都说于哪吒听不行吗?”
慕姚眼眶倏然一热,却不想在他面前落泪。
她甩开发丝,语气夹杂着醉意与愤懑:“他凭什么?他那头蠢龙,以为献祭自己就行了,真当谁都得围着他转不成?”
哪吒走近,蹲在她身前,轻轻托起她下巴,目光干净澄澈,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炽热:“那就别理他。”
他笑了笑,有些蛊惑,“你还有我呢。”
慕姚看着他,怔了一下,心底那团委屈与怒火,被他这句话点得乱七八糟。她迷迷糊糊地想,若他真要与那谁成婚,那她就找下一个更乖的。
哪吒……哪吒什么时候也长那么辣了?
他如今脱胎换骨,身躯健美,清俊冷冽与那
点傲气执拗并存,恰恰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有些看痴了,看着哪吒凑近并试探性地亲了亲她脸,她没有拒绝,这无疑是种纵容。
哪吒揽住她的腰,唇齿交缠,气息炙热而真切。
他的手落在她背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得更紧些,像是拥着整个人世间的光。
窗外风声软语,两人再床榻上吻得难舍难分,就在两人情浓之际,一道白光乍然闪入李府。
太乙真人握着玉简,焦急地来寻找哪吒,他有重要事项还未吩咐呢,谁知这小子跑得比猫还快,真是愁煞他老人家。
可刚刚凑近哪吒院落,他轻声呼唤哪吒并没有得到回应,越是凑近结果看见那榻前纠缠不清的身影,整个人都震得原地凝固,拂尘差点没握稳。
尤其当他瞧见那女子的面容时,他仿佛看见天雷劈向玉虚宫正殿的画面。
第65章 棒打鸳鸯慕姚心虚后悔
哪吒的房间装饰朴素,陈设倒简单,窗户未关,清幽竹香混着夜风缠绕,墙角堆着些木剑与布偶。
可此刻,屋内的气氛灼热无比,几乎要将这清幽燃烧殆尽。
慕姚靠在哪吒怀里,脑子昏昏沉沉的,方才饮了酒,心绪一片混乱,因此对哪吒的凑近并没有拒绝。
眼前的哪吒是真真切切的变了。
他生得极美,眉目清朗,肩膀宽阔且腰身纤细,黑发青年眼眸深深,带着隐秘的侵略性,只有在笑着露出虎牙时才有几分童趣。
渴望,她读出了这样的意味。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榻上。
哪吒轻轻托着她的腰,如同只大猫新奇地嗅着,慕姚靠在他怀中,只觉心口被什么又暖又烫的情绪浸润着,软得几乎站不住身。
“姚姚……我要亲你了……”
软塌轻轻摇晃着,慕姚睫毛颤了颤,迷蒙地抬头看他。
青年搂着她腰肢,亲地十分有章法。
先是咬开唇瓣,然后软嫩舌头撬开唇齿,在口腔内肆意搜刮着,势必要攥取她的每一丝空气,将嘴唇也吸得红红肿肿,沾上他的味道。
渐渐的,青年略带薄茧的手也不安分起来,在她的手臂和腰肢上摩擦起来,他太好奇了,如同捏面团似的。
哪吒的吻从嘴唇移开,又到下巴和脖颈,他先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感受到青色经脉下蓬勃的血液,随即才如同奶猫轻轻地啃食。
那会儿……他的血就是从这流出来,快消干净了,人怎么能流这么多血呢,但他现在已经不会流血了。
他现在是莲花做的。
可姚姚还会流血呢,她的感情也如同这血液一般奔流,能不能全部流进他的身体里,好好灌溉他这只藕呢。
女孩子的身体怎么这么软呢?
哪吒微微低头,手心覆在她的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像是要将她一点点焐进骨血里。
慕姚神思恍惚,与他亲的啧啧作响,于是很明显的能感受到灼热坚硬的物什温度,但他还算乖宝宝,只是求着亲吻。
房间内的气温逐渐升温,火热逐渐扭曲了这座空间,理智也几乎一并消散。
慕姚从一开始的没有拒绝,也有些意乱情迷,只是亲亲罢了,甚至主动地搂着他的脖子,去追寻去回应。
正当他们吻得难舍难分之际,窗外传来一声异响,似有拂尘滑落地面的声响。
慕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隐约瞧见窗外有个偷窥的身影,哪吒反应极快,一手环紧她纤细腰肢,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眼神如刀凌冽地射过来。
“师父?”哪吒面含春情,有些意外。
站在窗外的蓝袍中年人正是哪吒的师父,太乙真人,他的脸色如吃了十吨苦瓜般绿了。
太乙真人瞧着房间中,暖帐低垂,芙蓉轻卷,榻上春意盎然,他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盯着帐中那交缠的身影,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只余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怎会如此!
太乙真人前段时间还疑惑为何哪吒小童总想着长大,经历死生劫难后也不忘把身体催熟,而且一好之后就要往家跑,原来是家中有这么个美人呢!
太乙真人陷入沉思,起初他以为哪吒只是正常的少年慕艾,最多心中想想,毕竟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个蓝袍少年时,他也对邻居小芳有过短暂情思,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可现在的情形让他三观碎了快一地。
现在青少年们都那么开放吗?不是说有识字先生教授他道德礼仪吗?
太乙真人嘴唇嗫嚅了半天:“哪吒……为师……”
迷迷糊糊的慕姚支起耳朵,隐约听见似乎是哪吒师父太乙真人来了,似乎十分震撼。
于是她想转过脸来,想要告诉他古代人不就是这样吗,思想封建与行为开放丝毫不冲突。
下一瞬,被哪吒护在怀中的少女似是被动静惊动,迷迷糊糊地侧过脸来。她眼神湿润,面容嫣红,眉眼间透着一股令人心动的柔媚与纯真交融之意。
太乙真人猛然认清了她的面容,差点晕了过去。
是她就是她!
慕姚小师妹,失踪了千年的慕姚小师妹!
太乙真人只觉得一记闷雷从天灵盖劈下,劈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的徒儿和小师妹搞在一起了?
这哪里是少年怀春情动,分明就是师门伦理大崩坏啊!
太乙真人一手扶墙,一手抚心,身形摇摇欲坠,嘴唇颤抖着想开口,结果只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你们,便直接昏厥过去。
哪吒好歹还是有点孝心,到不至于哄堂大孝将给予他二次生命的师父孝死,于是他将晕乎乎的慕姚放在床榻右首边,柔声道:“姚姚你先睡,我去瞧瞧师父。”
慕姚迷迷糊糊地应一声,很快坠入梦乡,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暗影。
哪吒旋即转身,将瘫软的太乙真人缓缓扶起。指尖探过师父脉搏,确认只是气急攻心导致昏厥,少年紧绷的肩膀才骤然松弛下来。
他半跪着将太乙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一步步挪到床边,轻轻将师父放平在枕上。屋内烛火摇曳,映着榻上两人沉静的睡颜,倒像是被岁月定格的画卷。
都是他重要之人。
哪吒倚着床头百无聊赖,瞧着两张沉睡的面容,困意也渐渐漫上心头,他随意扯过薄毯,在太乙身侧躺下,在窗外潺潺虫鸣中睡过去。
于是第二天,太乙揉着额角转醒。
待他瞧见自己竟与徒儿和小师妹躺在一起时,顿时代替李府大公鸡尖叫,惊叫声穿透晨雾,直把李府上下人等从睡梦中生生拽醒。
慕姚也终于被这嘈杂声吵醒了。
耳边隐隐听见有人压抑着怒火争辩,字字铿锵,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她睁开眼睛,瞧见蓝袍中年人,虽然记忆并未完全恢复,但是在太乙熟稔的语气中,那些尘封的记忆又松动了些,如潮水般斑斑用来。
西域风沙漫天,自己一身白衣与白鹿师侄,跟着太乙真人除妖斩魔,三人对饮说笑打闹。
“若是将来你的徒弟不听话,便由我代为管教好了。”
“如此甚好!”
当时她笑得肆意潇洒,太乙真人也笑容爽朗地点头应下。
而现如今,太乙真人一脸肃穆,几乎要将拂尘捶断了,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容倔强的少年,怒意与失望交杂,像一个被孩子气得吐血的老父亲。
“你们……你们这是为天地
所不容!”
立于墙边的少年面容倔强,嘴唇抿得紧紧的:“我又不知会是这样,事已至此,师父你就接受吧……”
“你你你、逆徒!”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好笑。
好吧,哪吒论辈分,确实算她师侄。
可这些日子她日日与他相伴,呵护教导,偶尔打闹亲近,到头来……
不也正应了当年的约定,这怎么不算是一种代为管教呢?
回忆如同闪电掠过脑海,慕姚的眼神也逐渐清醒了几分:“太乙师兄?”
太乙见慕姚清醒过来,心中一紧,当年慕姚失踪他也着急寻找了许久,央求师尊元始天尊进行卜卦,可元始天尊推演数次也只得出——劫后重生一个卦象。
可谁都不知道这等待的时间是多久,从一百个年头到了两百个……三百个……久到白鹿也放弃了,以为她已经陨灭。
一个千年过去了,太乙真人才再度见到慕姚,可她浑身灵力不复从前,想是吃了许多苦。
“到底发生何事了?为何你会突然失踪啊?”
慕姚瞧蓝袍中年人面色关心之意不似作伪,感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遥想慕姚千年之前,虽修炼速度奇快,可心智其实不成熟,对于这时间纷纷扰扰压根就不了解,天真地以为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能促成人与妖之间和平共存。
可只要有欲。望,有理念不同,便自然而然地有了党派斗争,封神之争的千年前阐截就已经开始了预备筹谋。
龙族身为百鳞之长居然要投阐教和天庭,自然就遭到了截教的设计,最后龙太子敖甲居然给人掳走去做了质子和门徒。
阐教于她有再造之恩,元始天尊收她为徒,什么法器功法都紧着她,南极仙翁关着她也只是防止她坏事,并未真的伤害她,慕姚如何能责备。
可慕姚与敖甲千年前结缘,不能够割舍,最终便成为了这斗争的牺牲品。
慕姚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听得太乙真人也沉默了,太乙真人为人心思纯挚,否则也不会培育出哪吒这样的徒弟,此刻他也是重重叹息一声。
“小师妹你放心,师尊必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此事我会马上去禀告师尊!”
太乙刚要赶回玉虚宫禀明要事,余光瞥见哪吒直勾勾盯着慕姚,那眼神里的笑意像是要漫出来,亮晶晶的眸子里盛满眷恋,浓的化不开。
合着他刚刚劝了半天全是白费!
他心里咯噔一声,当即顿住脚步,用带着几分哀求的目光看向慕姚,仿佛在无声疾呼:“小师妹,千万莫要应下这糊涂账!”
然而就在这时,哪吒嘴巴都嘟起来了,一副小狐狸般委屈又粘人的模样,张开手臂就要抱上来。
慕姚眨了眨眼,赶紧一个闪身躲开。
哪吒当即就不高兴了,眯起眼睛,颇有几分危险:“姚姚怎么能这样?昨晚明明也主动了,难不成……要对哪吒始乱终弃吗?”
慕姚闻言,整个人都惊住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心中暗骂这小兔崽子,什么词他都学会了?!
她急忙收敛神色,佯作一副深情又伤怀的模样,幽幽叹气道:“哪吒,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瞧瞧眼下局势,我实在……实在没心情考虑其他事。咱们先缓缓嘛……”
哪吒盯着她看了半晌,神色半信半疑,但终究舍不得让她为难,随后眯起眼睛应了声好。
太乙真人在旁听得直捶心肝,终于长舒一口气,像是从生死关头捡回一条命似的,连忙唤出仙鹤,一路风火地御鹤而去。
临走时,他还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少男少女们,那眼神中满是担忧。
却说太乙真人的仙鹤才化作天际一点白,哪吒蹲在院中倍感无聊,因为慕姚又拒绝了与他黏黏糊糊,反而将自己关在房中。
“封神大战即将到来,然我经脉内星吻石并未完全祛除,你乖乖的,自己玩会……”
“唔……”
哪吒话还没说完,房门已然轰得一声关上。
梳着双髻的红袍青年吃了个闭门羹,心头不是很爽快,踢了一脚院落里的小石块,闷头踱步后衔了根狗尾巴草,躺在廊下看天边云霞。
方才太乙真人与慕姚商谈之际,哪吒支楞着耳朵偷听到了许多对话,但他并不担忧。
千百年前的事了,其他人与姚姚有再多过往也足以被时间淡化。
何况他俩相处了这么久,就是天下第一好啊,谁能拆散?
只是姚姚聪明温柔又可爱,总有些不长眼的家伙过来打主意,就如同芳香迷人的花难免招蜂引蝶,他会将这些蜂蝶全部赶走的。
可此时,李府门外传来一阵不寻常的气息。
敖丙踏着露气与阳光悄然降落在李府门口。
第66章 吒丙相争慕姚陷入诡异修罗场
蓝发少年一袭白蓝衣袍,收敛了妖气,他袖中藏着东海龙王敖广的密信,准备交给慕姚,打个招呼后再离去。
可惜天不遂妖愿——
龙族气息老早就吸引了哪吒的注意,双髻少年从角门抄出,瞥见那抹熟悉的蓝影,瞳孔顿时骤缩。
阳光为蓝发少年勾勒出朦胧的轮廓,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可在哪吒眼里就相当丑恶,他当即红了眼。
此龙不但与姚姚纠缠不清,上回他父伯更是逼得哪吒差点儿自尽,如今新仇旧恨翻涌而上,一股脑涌上哪吒的心头。
混天绫唰地破空而出,红绸如烈焰般席卷向敖丙,哪吒冷笑一声,拎着火尖枪,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出手:“好你个龙族孽障,还敢来纠缠姚姚!”
敖丙神色骤变,上回是他一时不查才着了哪吒的道,如今见哪吒来势汹汹,立刻祭出三叉戟抵挡。
兵器铿锵作响,抵抗相撞,一莲一龙其实皆是暴烈性子,一个挥动火尖枪,火苗如狂蛇乱舞,另一个舞动三叉戟,所到之处凝结冰晶。
两股力量相撞,霎时间飞沙走石,两人越打越猛直接升空飞到了东海上空。
水光与火光交织,汹涌法力翻涌,令陈塘关上空乌云翻滚,炸雷惊响,天地间水蒸气四溢。
大雨瞬间滂沱而下,正在房中打坐的慕姚顿觉不对劲,豆大的雨滴将院中蔷薇打得七零八落折了腰,她瞧向天空这场诡异的雨,顿时变了脸色。
随后她朝着打斗的地方飞去,来到了东海上空,场面混乱又诡异。
慕姚望着这熟悉的混战场景,恍惚间仿佛回到从前,只觉得一阵头疼,但现在必须阻止这俩混小子打架,否则陈塘关即将上演一场泼天洪水。
她冲进风暴中央,奋力高呼:“别打了!别打了!”
眼见黑发少女贸然冲进战场,海风和飞沙将她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少年们怕伤到她,都停了下来。
两人堪堪收势,各自落在慕姚两侧。海风拂动发丝,少年们衣袍翻卷,气息还未平复,炽热的眸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空气仿佛凝滞了半瞬。
下一刻,两道质问声几乎同时炸开:“姚姚,你跟他(他)是什么关系?!为何帮他说话!”
慕姚一怔,被这阵阵灼热的目光烤得心里发虚,耳尖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红。
她干笑一声,勉强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当然是……朋友啊!”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底气不足。
两位少年明显不信,俊美面容上皆浮现出几分受伤与质疑,异口同声追问:“
你与他只是朋友?”
慕姚呼吸一滞,这俩臭小子到底想怎么样啊?
海风吹动她的衣袖,天地广阔,她却觉得自己被两道火热目光牢牢锁住,无处可逃。
她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偏过头,心虚之下,竟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一句:“当然啦……难不成还是男朋友?”
话音落地,天地仿佛一瞬静止,哪吒与敖丙竟然没有再追问。
敖丙素白如玉的面颊染上一层红晕,蓝眸微微躲闪,而哪吒则低哼一声,耳后根发烫,硬着嘴角别开脸,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慕姚随随便便一句话,两人便一幅被戳中心思,各怀鬼胎的样子全然落于悬崖边树后的某妖眼中。
醋,醋意大发。
银灰发男子蹲在暗处的枝桠间,隐匿了所有气息,可手指却深深嵌入了树皮之中,青筋在苍白皮肤下暴起,粗糙刺痛完全抵不过胸腔中翻涌的酸涩。
此妖正是敖甲。
自从上次推开慕姚后,敖甲虽然重获了通天教主的信任与自由,但始终告诫自己不能再靠近,否则会给她和自己带来灾祸。
可身体和心还是违背了理智,他还是忍不住靠近。
方才敖甲还告诫自己,不过是瞧上一眼便走,可当看到那两道身影为她剑拔弩张时,嫉妒的毒牙狠狠撕开他结痂的伤口。
她就站在风暴中央,单薄的身影像朵飘摇的海棠,被两个器宇轩昂的少年包围,为她争风吃醋,其中或许还有他的弟弟。
可笑的是他弟弟都可以,可他不行。
喷薄欲出的占有欲让他恨不能立刻冲下去,将那些觊觎的目光剜去,把她圈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敖甲定定地瞧着,尽管这场景刺痛他的心,他却一幕也不敢错过。
而慕姚那头,两个少年并不满意于回答,又整出幺蛾子,竟然让慕姚作二选一难题。
——我和他对你来说到底谁更重要?
两个少年被海风掀起的衣袂猎猎作响,一个黑发红袍如焰,一个蓝发雪肤似玉,皆是风华正茂的模样。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同时投向她,竟让她一时语塞。
不是,有病吧?
慕姚差点被气笑了,压下胸口的烦躁。
有时候面对此种修罗场,绝对不能顺着对方的话回答,必须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才行,而且她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拿捏的性子。
再忍下去真成忍人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冷冽而坚定:“我对你们,太失望了。”
一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针,刺入两人心中。
哪吒与敖丙皆是一愣。
慕姚缓缓扫了他们一眼,眸光透着罕见的冷意,继续道:“现在明明现在危急关头,你,一个才刚刚从劫难中重生。你,一个父兄正陷入水深火热。结果呢,你们在这里针锋相对,为了什么?”
她语气转冷,咄咄逼人,笑意中满是讽刺与心累。
“我是不是活该跑上跑下,被你们折腾到精疲力竭?活该要被你们拿来赌气较量?!”
少年们呆住了,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东海之风拂过,海浪哗哗作响,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斥责的声音。
“与其这样,不如我死了算了,省得给你们添麻烦,行不行?”
话音落下,哪吒和敖丙瞬间变了脸色。
敖丙张了张嘴,手中还攥着敖广让他亲手交付的信笺,想说些什么,可声音却像被堵在了喉咙里,憋得面红耳赤。
最后,只得小心翼翼地将信递了过去,神情局促。
可慕姚只是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接过。
“好了。”她声音清淡,宛如微冷的海风,“接下来我要闭关一段时间,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你们该上哪玩就上哪玩去吧!”
一锤定音。
哪吒和敖丙像被冰水泼了一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悔恨。
藏匿于树后的敖甲见此情形才微微松了口气,两个毛头小子,真是蠢的不行。
慕姚不再看他们,转身而去,她很快消失在海面尽头,没回李府,反而回到了自己曾经开辟的小石洞,闭关去了。
只留下海风里,两名少年的身影寥落伫立。
哪吒狠狠别过脸,冷哼了一声,嘴角撇着不情不愿的弧度,却没有再跟上去。
敖丙低下头,银蓝色的发丝遮住了他沮丧的眉眼,也只是抿紧唇角,不敢再多说一句。
两人就像两只被主人训斥过的小狗,嘴上冷硬,心里却满是委屈和悔意,只得各自冷哼一声,憋着一腔无处发泄的闷气,悻悻离开。
可无论如何,再无人敢轻易触碰慕姚的眉头。
石洞幽深,却干燥而静谧,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开来。
慕姚总算得以喘息一口气。
她点上烛火,随即倚着石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白衣微微凌乱,鬓发也散了几缕,却让她显得更加柔软慵懒。
心中暗暗腹诽着青少年真是太可怕了,一个个一点也不会体谅人,她才不要掺和到这种麻烦里去。
慕姚哼了一声,心里狠狠立了个flag:绝对不能和他们搅在一起!
可这念头刚落,还未彻底安稳下来,耳后便传来细碎而沉稳的脚步声,混着衣袂掠过藤蔓的窸窣。
她心头微微一动,眼底闪过一丝极轻的光亮。
来了。
等了他许久,终于来了。
不过少女面上仍是板着脸,冷冷地道:“有何贵干?”
石洞口,银灰色长发的敖甲立在那里,半截身影隐没在夜色与石壁的交界处
敖甲看着她,目光复杂,嗓音喑哑又发涩:“……年轻人不懂事。”
那声音低低的,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带着一点说不清的痛苦,言下之意是他懂事。
慕姚挑了挑眉,轻嗤一声:“那你懂事吗?”
她步步紧逼,语气平静却带着莫名的危险感:“你现在来,是愿意为了我背叛截教了吗?”
空气一时间凝滞了。
敖甲喉头滚动了下,吞咽着,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收紧。
他仿佛陷入了巨大的两难,一边是多年信仰,一边是她。寂静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不可闻:“……我不知道。”
他低下头,银发滑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带着男子迟钝而哀伤的挣扎。
可下一刻,他又抬起头来,目光炽热而脆弱地落在慕姚身上,像一个跌跌撞撞来到人世的溺水者,带着全部卑微的希望。
“但是,我懂事的。”他的声音微颤却坚定无比:“我愿意为你做事,你别不要我。”
可她仍是面无表情,只慢慢收起目光,轻轻别开了脸:“……说的倒轻巧。”
她语气凉薄,实则心底悄悄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涟漪。
她知道,敖甲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只差她伸出手而已,于是她缓缓抬起手。
洞中火光摇曳,慕姚的指尖轻轻拂过敖甲紧绷的脸颊,那微凉的触感让他不自觉闭上眼,如同归巢的倦鸟般顺从地垂下头颅。
她的掌心带着淡淡的香气,混着洞外潮湿的雾气,萦绕在鼻间竟成了难得的安宁。
敖甲在石洞之中陪她小住了几日。
这几日慕姚待他神色温和,容忍他的凑近,他闭上眼睛,在这方小小的石洞里度过的每一寸时光,都像是偷来的静谧,温柔又短暂。
封神之战的阴云早已在天际翻涌,敖甲倒是十分不舍,可他终归要离去。
离去前他亲了亲她的脸颊,眼中满是柔情:“姚姚,朝歌再会了。”
又是几日后,玉虚宫的消息随着晨雾悄然抵达。
而伴随着清脆的鹤唳声,鹤影和鹿影自云端翩然落下,黑发青年盯着她的眼神克制却又不敢置信,也为这段短暂的避世时光,画上了句点。
第67章 玉虚昆仑元始天尊抚摸她的额头
太乙真人的脚程极快,消息很快传到玉虚宫,又派了南极仙翁座下两名童子前来。
说是童子,这俩人身份可不一般。
石洞之外矗立着一男一女,女子身姿窈窕,身着纯白留仙裙,一幅清冷出尘模样,正是白鹤。
见慕姚从洞口钻出,白鹤莲步微移,对着慕姚盈盈一福身:“小师叔,许久不见,弟子们奉师尊之名来接慕姚小师叔。”
慕姚眉眼弯弯,笑意温柔:“好久不见,此番奔波,辛苦你们了。”
白鹤忙俯身还礼。
与此同时,一旁的白鹿终于开口插话:“小师叔未免过于客气。”
慕姚终于抬眼瞧了白鹿一眼,只是瞧他的那一眼没什么情绪。
她可还没忘,千年前她被南极仙翁困在囚仙笼中,央求白鹿放她出去,可白鹿不知道抽什么风转头走了,若非申公豹放她出来,不知还得耽搁多久。
是以,慕姚对白鹿心中有气,理智上知他难以违抗师命,可情感上却不能容忍他不帮她。
可慕姚那一眼直接将白鹿定在原地。
黑发青年身着织金文武袖,岁月将那点青涩酿成醇厚美酒,他脸颊微凹,面容愈发清瘦隽美,可身躯健壮高大,颇有反差,举手投足尽显仙家风范。
可此刻却因为慕姚的眼神,藏在宽大文武袖下的身躯微微颤抖。
慕姚小师叔变了。
这是白鹿第一眼就瞧出来的事,变得没那么爱笑,眉宇间有着淡淡忧愁,且瞧他的眼神甚是生疏。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跳几乎要冲破桎梏。
她许是还在记恨千年前的事,白鹿喉结微动,竟是不太敢再看她的眼神,拱手行礼的指尖泛白:“小师叔……”
慕姚微微一笑:“好了,我们赶紧去昆仑吧,时间着急呢。”
黑发少女放了几枚纸鹤,分别飞向东海和李府以及墨瞳所在书塾,叫他们不必担心,随即上了白鹤的翅膀。
见慕姚不选择乘坐自己,白鹿生出几分失落来,明明他千年来也成为玉虚宫数一数二的存在,可她还是选择了白鹤,他只能将内心几分压抑按捺下来。
再次步入昆仑山地界。
遥遥而望玉虚宫,心情又大不一样了。
白玉阶流淌着星河般的灵泉,琼楼玉宇端庄肃穆,慕姚仰头望去,九重飞檐与日月虚影印在一块,那上面流转的云纹似在呼吸,整座宫殿都悬浮于天地中心。
此处倒是千年都未曾有什么变化,晨钟暮鼓的余韵在回廊间萦绕千年,不知是千年算作一瞬,还是这样的一瞬过了千年。
好生无聊,难怪仙人在此修炼,心湖能不起半分涟漪,慕姚胡思乱想着。
道家中讲究除去三尸,能够消除内心的贪嗔痴等杂念,方能得道升仙,更好地与天地自然沟通,元始天尊如此,南极仙翁也是如此,所以才能成为阐教首席。
想来不是神仙生性好寂寞,而是为了变成神仙,必须心无情。
不知不觉间,慕姚来到了元始天尊的宫殿门外。
青铜大门半遮掩,袅袅檀香顺着门缝溢出,而殿内十分空旷,干净无瑕一览无余,慕姚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周围白玉柱光亮通透,映照着端坐高台的青衣道人,元始天尊闭目养神,广袖如瀑垂落,这幅姿态犹如凝固了千年。
慕姚有些扭扭捏捏地凑近,在元始天尊座下行礼,一声重重的叹息划破寂静。
忽然有双温柔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慕姚喉头忽然有些哽咽,千言万语都化作酸涩。那些漂泊岁月里的惊涛骇浪,在这掌心的暖意中轰然崩塌。
她抬起眼睛,元始天尊的眼神好慈爱!
元始天尊望向她。
自然也察觉这小徒经年来吃了许多苦,瘦了,以往一来如叽叽喳喳的小雀,可现在却如倦鸟归巢。
“你受苦了。”青衣道人温和地抚摸她的发顶,眼神难得流露出复杂。
慕姚深表赞同。
这一遭穿越当真稀奇,她本以为修炼修炼就能捞个仙人当当,谈个恋爱,然后再美美回家。
谁能料到后续能卷进这些复杂纷争中呢,偏偏慕姚是个好心人,无法做到忽视和割舍。
她垂着头,闷闷道:“师尊,我好累。”
元始天尊轻笑一声:“你现在还有什么愿望?想要什么,师尊会为你一并完成。”
闻言,慕姚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那第三轮考核能不能算我直接通过?”
元始天尊轻笑着摇头,没应好也没拒绝,“你这小滑头,礼不可废啊,不过师尊可将昆仑镜直接给你。”
慕姚疑惑道:“昆仑镜?”
元始天尊微微一笑,抚摸了一下小徒细嫩脖颈,感知到她体内具有星吻石之力,如今是着昆仑镜再好不过的主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世界最初只是一片如鸡蛋黄混沌的世界,到处散落着星辰之力,星辰之力乃是世界源力。
星辰陨落有了花草树木,鸟兽鱼虫,星辰飞上天空有了太阳月亮,星辰化为混沌之态时便具有无穷之力,过去既是未来,未来亦是现在。
直至盘古开天辟地,才有了世间万物,才有了时与空的区分,部分星辰化作了星吻石散落在世界角落,元始天尊将其收集起来祭以万年炼化才成为了昆仑镜。
昆仑镜由天地源力星吻石制成,内蕴乾坤尺之气,可穿梭时间万象,逆转三千世界。
但并非炼化就是其主人,必须得到星辰认可之人,才能使用昆仑镜。
就连元始天尊自己都没能得到认可,这法宝在他手中相当于摆设。
“你不是想要跨越时空的法宝吗,昆仑镜便是了,可要使用昆仑镜,一则要有星辰之力的认可,二则实力至少达到大罗金仙,方可驱使昆仑镜。”元始天尊娓娓道来。
“原本想着你达到大罗金仙水平,再去进行星辰之力试炼,没想到你这小滑头倒是先得了星辰之力。”
慕姚嘴角抽了抽。
难怪她说这最后的星吻石怎么努力都无法除去,原来症结竟在这。
元始天尊手中出现了一面镜子,镜身通体温润,透着淡淡的蓝光,镜面如水,隐隐有星辰在其中流转闪烁,仿佛一整片微缩的宇宙。
慕姚被这镜子吸引,不由自主地伸手,下一瞬,她便被吸入镜中,世界倏然颠倒,天地失色,唯有一种柔软又浩瀚的光将她包裹。
她落入了一个极其玄妙的境地,与天地本源建立了联系。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之水,暖融融地晃荡着,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水,仿佛整个世界都未曾诞生,只有最原初的气息在缓缓流动。
奇异的是,这混沌之水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祂不冷漠,不残酷,反而温柔又充满好奇,渴望着生命的喧闹与繁盛。
于是,在那一片柔和的波光之中,生命悄然诞生了。
先是些细碎的小生物,像是初生的火苗,吱吱喳喳,吵吵闹闹。
随后高大的蕨类植物从水汽弥漫的土地上拔地而起,巨大的蜻蜓和昆虫在浓密的藤蔓间振翅穿梭,深水中,邓氏鱼冷不防一口将菊石螺咬碎,掀起一片暗红的水花。
但这一切仍只是本能的存活,它们没有真正的心,只是在无意识地繁衍,最终让混沌之水变得无力承受。
那意识感到伤心,失望,便以火焰与滔天巨浪令世界归于寂静。然而寂寞也很快侵蚀了它。它再次孕育生命,一次次循环,生与灭交替不休。
直至数次后,世界诞生了人族。
与毛茸茸的妖族不同,人族聪慧,贪婪,野心勃勃,甚至还与祂建立了联系,祂兴高采烈地给予了他们管理世间的权利。
起初,他们与毛茸茸们共存于这片土地上,生灵欢腾,天地灵气充盈。
可渐渐的,人族掌握了越来越多的力量,与毛茸茸们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差点还危及到了祂。
这让祂陷入了思索,要再次毁掉这群不听话的孩子吗?
索性人族会自我管理,可是他们管理的手法十分残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毛茸茸们被赶尽杀绝控制于掌心中,这也不是祂所愿的。
祂并不擅长愤怒,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却感到难以言喻的怜悯与不忍。
于是祂顺着时空的长河,轻轻伸出一只透明无形的手,在无数因果交错的命运线中,抓住了一个正在流转着微光的灵魂。
一个心肠柔软,聪慧灵秀,天赋出众的女孩。
女孩的悲悯是对世界生灵的馈赠。
慕姚终于想起在她从公园的黑湖中坠下后,这是这片混沌之水温柔地将她托起,声音如水波
荡漾,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你愿意帮我分开三界吗?这样毛茸茸和无毛人也能和平共存了,而你将拥有——我的力量,就能改变这一切。”
那声音里,带着无比深重的期待,又仿佛带着亿万年的孤寂与希冀。
“若你不愿意,那我会送你回家,那人族与妖族也将承受原本的命运……”
在这浩瀚无边的混沌之中,慕姚心脏怦怦跳动,仿佛整个宇宙都只剩下她和这个古老温柔的意志。
故事到这里终于产生了闭环,慕姚猛地睁开眼睛。
原来她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时空是这个原因,世界意识愿意把她加为新的管理员,她想起那两个选择。
若是她愿意可以动用昆仑镜的力量回家,若是不愿意,那么历史进程该如何进行便会如何进行,可后世灵气逐渐枯竭,仙人们又能有何善终呢?
要么选择沉睡,要么隐匿于小世界中苟且偷生。
慕姚思索着,发现尽管选择就在她手中,她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落于上首的元始天尊见慕姚抓着头发犯难的模样,有些好笑:“如何了?瞧着这么犯难。”
慕姚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元始天尊:“师尊,我要参加封神大战!”
元始天尊有些诧异。
他原计划将这天赋卓绝的弟子护在仙山,毕竟封神大战如修罗杀场,连大罗金仙都难免折损。
可见慕姚心神坚定,他也只能叹一句:“痴儿,既已决意入世那便去吧,吕尚先你一步去了人世间,你可去襄助于他,待你休整完毕再下山吧。”
与元始天尊交谈完毕后,慕姚行礼告辞。殿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想回到休整处,抬眼便望见回廊尽头那抹熟悉的身影。
身着白金文武袍的青年男子矗立于回廊尽头,青年黑发如瀑,腰间挂着的玉铃在风中轻响,他一向温润淡漠的眉眼在触及她的目光时慌乱别开。
“小师叔!”清脆的唤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白鹿走了近来。
慕姚脚步未停,只偏头扯出个敷衍的笑:“何事?”
白鹿似是被她敷衍的笑容和语气激得有些失落,动作一顿,内心发颤,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慕姚耸耸肩膀,便要回玉虚宫客房。
慕姚腕间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白鹿不知何时已欺身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却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
青年喉结滚动,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小师叔可是生白鹿的气?”
生气?
慕姚嘴角扯了扯,有些无语,“自是没有。”
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翻涌,那时她被困在笼中十分绝望,向他投去求助目光时却只得到了拒绝和奚落,慕姚十分不爽,她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南极仙翁是他的师尊。
可刻意的奚落却像根刺,至今仍扎在心头。
慕姚的肚量也没小到这种程度,她只是很忙且有些小膈应罢了,但被捏紧的手腕有些痛,她疑惑地抬起头却望见一双黑沉沉的眼眸。
白鹿的黑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骤然泛起的滚烫情绪却几乎要将潭水煮沸。
那里头的情绪浓烈的要溢出,慕姚怔愣片刻,“我真没有,你不要乱想……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怎么了?”
青年喉结剧烈滚动,近千年的寻觅,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日夜,此刻都化作胸腔里翻涌的热浪。
他曾无数次问自己,对慕姚的执着究竟从何而来。是初遇时她的相助,还是共居小院时窗棂间漏下的暖光,又或是对她望向妖龙时眼底那抹炽热深情的艳羡?
答案早已模糊,只知道她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即便灼伤自己,也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真的……不生气了?”白鹿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唇角溢出的血珠滴落在月白色衣袍上,洇开刺目的红梅。
修仙者最忌大动情绪,可他望着慕姚慌乱,满心只剩被原谅的渴望,“千年前的事,白鹿后悔了……不该对小师叔之事置身事外……”
慕姚被他唇角的血迹吓了一跳,连忙原谅了他,白鹿如获大赦,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艰难地勾起唇角:“弟子失态了。”
他松开手,后退两步,眷恋的目光在她身上缠绕许久,才转身踉跄离去,衣摆扫落廊下未干的露水。
望着那道消失在拐角的身影,慕姚攥紧方才被他触碰过的手腕,满心疑惑。她不知道,此刻白鹿正躲在无人的角落,捂着剧痛的胸口轻笑出声。
那笑声里有寻觅千年解脱,有苦涩,更有终于触碰到光的狂喜——即便这光永远不会属于他。
慕姚一头雾水,在玉虚宫中修整了两日,待气息彻底圆润,这才收拾行囊,再度踏下昆仑。
昆仑山巅,仙气缭绕,亘古不变,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而山下早已天翻地覆。
第68章 朝歌风云狐妖妲己指控慕姚
春天又来了。
慕姚缓缓行至陈塘关外,一眼望去,城池轮廓依旧,但气氛却截然不同。
城门口士兵甲胄森严,戈矛闪烁寒光,巡视的将领眉宇间皆带着一股紧绷的戾气。城内百姓行色匆匆,面容疲惫焦虑,街角巷尾更是出现了流民乞丐,眼神茫然,衣衫褴褛。
风吹过街市,卷起尘土,慕姚掩住鼻口,眼中微微一动。
战乱的气息,已然蔓延到了陈塘关。
她踏步入城,径直前往李府寻哪吒,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了。
陈塘关总兵接待了她,面色憔悴地告诉她——自从她离开后,哪吒便一直闷闷不乐,脾气也变得暴躁,常常与人顶撞,甚至一度大闹李府。若非太乙真人亲自劝导,怕是早已不可收拾。
前不久,哪吒依照太乙真人的指示去了西岐帮助西伯侯帐下,当真是不巧。
慕姚听罢,神色平静,道了声谢,随后她转身又去寻了墨瞳。
在书院一隅,熟悉的身影早已恭敬候着,墨瞳见她到来,连忙迎上前来。
慕姚抬手止住他的行礼,目光温和。墨瞳也压低声音,将这一年多来的风云变幻娓娓道来。
原来自她离开后不久,冀州苏氏族中竟出了一位绝世佳人,名唤妲己,容貌倾国倾城,受邀入朝,成为新妃。
此女貌美无双,手段高妙,深得纣王宠爱,日夜留连宫中,从此荒废朝政,任由奸臣当道,残害忠良。
忠臣避祸者有之,被屠灭满门者亦有之。
天下人心惶惶,兵灾四起,流民四散,战火几乎蔓延各地,就连陈塘关这样的边陲重镇,也人心惴惴。
听完慕姚眼眸微亮,封神大战开始了。
封神大战其实不止是阐教与截教的斗争,更是殷商与西周之间的斗争,依照元始天尊所言,吕尚携封神榜下山时其实也并非先投西周,而是先去了殷商。
只是殷商国祚基业蔓延六百年,实力强横,众多截教门徒都任命于朝中,吕尚没了法子才投西周。
这会儿吕尚失了踪迹,还未去往西周,想来是被围困与朝歌城中,于是慕姚决定先去朝歌城。
墨瞳抬眼望着她,神色有些犹疑,终于小声问道:“师父……你要去吗?外头如今乱得很,处处刀光血影,凶险万分。”
风从破碎的瓦檐间吹来,带着遥远山野的草木气息,也带着血腥与灰烬的沉重味道。
曾几何时,慕姚不过是个普通少女。一朝穿越来这个时代,她很惊慌也很脆弱。
她有幸得以修仙,初始的修仙路快意万分,是驭剑掠过万里山河,在灵泉边煮茶观云,在仙峰之巅静赏日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提升实力,饱览世间盛景,从未想过会被卷入这波谲云诡的封神之局。
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她遇见了许多人,妖,仙,那些鲜活的笑脸和挣扎的灵魂,都在她心上刻下印记。
当她看到封神榜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看到无数人被既定的命运推着向前,走向未知的结局,胸腔里有团火被点燃。
山间的风依旧温柔,云海依然翻涌,但她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纵使改写命运意味着要直面未知的危险,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她的脚步也不想再有犹豫。
黑发少女微微一笑,眼神澄澈如初,带着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光:“无论如何,人生这一遭总有其使命,依心所动,不论结局如何,便不算有遗憾。”
阳光穿透乌云,在她肩头镀上了一圈淡淡的金色。
“墨瞳,师父去也。”
墨瞳微怔,瞧着慕姚
离去的身影缓缓消失于视野之中,眼眶竟是慢慢湿润。
风拂过发梢,慕姚御风飞行,瞧着城池渐行渐近,朝歌城巍巍雄壮,恢弘的宫殿群影在远方宛若神迹,令人仰望生畏。
朝歌城笼着层铅灰色的云,慕姚在一角落悄悄下降。
坊市间飘来的酒肉香气,不论边境如何纷乱,朝歌城内依旧纸醉金迷。
她在街角酒肆买了碗酸梅汤,邻桌茶客们压低的议论声便顺着风飘进耳中。
“姜王后剜目烙手,不过是那妲己枕边风一吹……”
“唉,这妲己哪里还是人?八成是妖怪变得!”
“更蹊跷的是她那位义兄,生得比女子还艳丽,偏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八成也是妖怪变得!”
慕姚指尖微顿,妲己何时有了义兄?
正思索间,忽听得长街尽头传来金铁相击的声响,数十名甲士举着绘玄鸟旌旗开道,粗犷的唱喏声震得青石板都发颤:“大王与贵妃狩猎归——闲人退避!”
她侧身躲进人群,跪在路边时微微抬头。
朱红撵轿在阳光中缓缓行来,鎏金垂帘后隐约可见纯白衣角,商人尚白,忽有缕甜腻的异香扑面而来,慕姚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眼中。
轿中女子柔弱无骨,眉间朱砂艳若滴血,眼尾三两点金粉明明灭灭,宛如妖冶的磷火。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仿佛凝结。
那女子原本慵懒的神色陡然绷紧,苍白的指尖颤巍巍指向慕姚,声音里带着哭腔:“有……有刺客!”
话音未落,她已瘫软在锦缎靠垫上,一幅被刺受惊的模样着实令人心怜。
慕姚被士兵包围起来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什么意思?碰瓷?
令慕姚没想到的是,她一入朝歌城,便遇上这等无妄之灾。
慕姚望着如潮水般围拢的士兵,耳边回荡着妲己娇弱的啜泣,满心满眼只觉得荒唐。
她不过是想在街边瞧上一眼这商纣王和绝世妖妃的圣驾,竟被官商刺客之名,这泼天的脏水实在来的莫名其妙。
远处的软轿之中,那位传闻中的妖妃妲己,容貌果然娇美得不可方物。
此刻她软软地瘫靠在华盖之下,纤手捂着心口,眼角带着盈盈泪光,宛如受惊的小鹿。
好一副被暗箭偷袭,香消玉殒在即的模样。
慕姚冷眼打量,只觉这人眼神格外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来不及细思,商王帝辛高坐在御驾之上,逆着烈烈天光,他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下显得模糊又威严。
“拿下刺客,格杀勿论!”
百姓们惊恐尖叫,四下奔逃,扬起的尘土模糊了视线,生怕自己被这场灾祸波及。
慕姚被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判罚气笑了,足尖点地便朝着反方向疾冲而去,那速度之快,几乎只见一抹流光闪过,便已没入远方巷道。
守军一片哗然,纷纷呆滞,立刻反应过来追逃而去。
“快看!那女子会飞毛腿!”围观百姓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暮春的风裹着尘土扑在脸上,慕姚在朝歌纵横交错的坊市间疾奔。
商朝的坊市规划不算特别严格,但是朱门酒肉的贵胄坊与泥墙茅檐的平民区泾渭还是非常分明的,她踏着泥石拐进嘈杂的街巷,惊起满地觅食的麻雀。
平民街区的坊市人群众多,人来人往,地上满是脏泥水,慕姚如同一只横冲直撞的小牛犊,创得人群人仰马翻,叫骂连连。
“要死啊!”
“谁啊这么快!”
人声鼎沸中,忽有一道目光如芒在背,街角卖草鞋的老者猛然抬头,慕姚不期然与其对时尚。
老者浑浊的眼瞳闪过一丝惊惶,佝偻身影迅速隐入熙攘的人流。
慕姚眯起眼睛,老者年迈,但身上似有若无地漂浮灵气波动,都在昭示老者的身份。
慕姚心头剧震,恐怕他就是元始天尊所说,蛰伏在朝歌的吕尚了。
那吕尚看起来战斗实力并不强,慕姚恐带来麻烦,她当机立断改变方向,朝着反方向坊市奔逃而去。
贵族坊市较为整洁,房屋深深,易于隐匿行踪,可慕姚却在巷道深处撞见令人咋舌的一幕。
巷道深处,一男一女正纠缠不休。
男子身形短小却精悍,面如土灰,他攥着女子的手腕,涎笑道:“妹子,你爹都说了,等我从西岐战场立功归来,便把你许配给我!”
被纠缠的女子身形高挑,面容中带着野性之美,深色衣裙下隐约可见劲瘦的腰肢。
女子柳眉倒竖,轻而易举甩开他的钳制,魁梧的身形几乎将男子完全笼罩:“醉话也能当真?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客气!”
她转身欲走,却被男子扯住裙摆,粗陋的面容涨得通红,两人发生了龃龉,吵得好不闹腾。
这男子生的着实丑陋,怎么在千年前河童就要纠缠美女啊,慕姚直呼受不了!
但此刻逃命要紧。
慕姚不欲打扰他们,只是贴着墙角屏息后退溜走,远处突然传来甲胄摩擦的声响。
朝歌把手士兵众多,却不想追查速度这么快!
而那边纠缠的男女也发现了不对劲,立刻松开纠缠的手,那边巡逻的士兵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士兵拱手行礼:“邓将军,我等奉命追查刺杀贵妃的刺客,似是往这边逃了。”
那名名唤邓将军的女子眼神瞬间变了,思索片刻,直直朝着慕姚的方向看来,慕姚头皮一紧,立刻往后逃去。
壮硕女子也发现了她的踪迹,猛地甩开纠缠不休的土行孙,墨色长鞭啪破空甩出,朝着慕姚逃去的方向追去。
贵族坊市的路径曲折而狭窄,慕姚不认识这里的路,没多久就被女子追了上来。
她身姿矫健如鹰,转眼便截住慕姚退路,柳叶眉倒竖:“藏头露尾之辈,休走!”
慕姚其实颇为欣赏这样的女子,野性如山岳,阳光将女子身影投在青砖墙上,宛如一柄出鞘的剑。
此人又姓邓,武力强悍,又被那等身形短小男子纠缠,绝对是邓婵玉没跑了。
但邓婵玉挡住了慕姚的去路,那就不太妙了,而且偏偏邓婵玉只是个凡人,修仙之人不能随意杀戮凡人。
慕姚侧身避开凌厉鞭影,素白衣裙在风中划出优雅弧度:“邓将军误会了!我绝非刺客!”
她刻意收敛灵力,只以身法周旋,发带都被邓婵玉的鞭子卷跑了,乌发如瀑倾泻。
邓婵玉攻势不减,小麦色的肌肤沁着薄汗,更衬得杏眼如星:“需要狡辩!拿下你回去审问便知真假!”
“且慢!”慕姚险之又险地旋身躲开,决定以利谋之,“我可助将军摆脱那登徒子!他这般粗鄙之人,怎配得上将军英姿?”
这话如重锤敲在邓婵玉心头,她的攻势骤然凝滞,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趁着这个时间空隙,慕姚足尖点地,如惊鸿逃向另一个方向,但不妙的是
邓婵玉很快回过神,咬着牙再次追来。
但糟糕的是,才跑了没多久慕姚居然跑到了死胡同。正当她烦恼之际,思索着要不要稍微破戒算了,一旁的雕花大门突然敞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拽住她手腕。
还未及看清来人,慕姚便被扯进屋内,木门又轰然闭合。
慕姚撞进了一个带着热意的怀抱,帽兜男子的手掌覆上她的唇,指腹带着常年握兵的薄茧,却刻意放轻了力道。
男子身量极高,阴影将她笼罩入怀中,一股夹杂着海盐的幽香扑面而来,慕姚抬眼望去,与一双幽红眼瞳对视着。
慕姚愣了片刻,随即微微一笑,不用想便知这故人是谁。
第69章 朝歌风云敖甲竟然成为妲己的义兄……
男子身量极高,颇具压迫感,慕姚连忙推了他一把,让他放过她周围的空气,可敖甲许久未见慕姚,怎会放弃与她亲近的机会。
他不肯松手,慕姚便随他去了,抬眼打量这座宅邸。这间宅邸也不寻常,飞檐鎏金,青灰砖墙,院中种着不少名贵花草,将整座宅邸映照得宛如梦境。
与此同时,院外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士兵的呼喝穿透朱漆围墙:“按大王的命令,搜查每户住宅!”
那群士兵在邓婵玉的带领下已然追查到这来了,慕姚的心有些砰砰跳着,只见士兵叩响了这间宅邸的大门,表明来意。
慕姚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男子圈着她的手臂肌肉紧绷,掌心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灼得她发颤。
小厮尖利的嗓音陡然拔高,尾音带着轻蔑颤音:“长眼了吗?贵妃义兄的宅邸岂容尔等泼脏水!”
“小的们有眼无珠!”领头士兵的声音瞬间软下来,“冲撞贵人实在该死!还望海涵……”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赔罪声渐渐远去,紧绷的脊背刚要松懈,腰间突然缠上灼热的力道,男子的呼吸扫过她耳后,带着危险的低笑。
慕姚抬起头,男子也终于掀开帽兜,露出那张真容来。
“姚姚,好久不见。”
伪装的黑发垂落额前,男子瞳孔里翻涌着滚烫的暗流,与记忆中敖甲的身影渐渐重合。
慕姚睫毛剧烈颤动,敖甲的指尖抚过她泛红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唇瓣边缘,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好想你。”
慕姚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一上来就动手动脚,没礼貌。”
敖甲的手臂像铁铸的枷锁,将慕姚牢牢圈在怀中,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灼热得几乎要将青丝点燃。
这两年在截教的日子,每分每秒对于敖甲来说都是煎熬,通天教主的威压与权谋漩涡的撕扯,唯有想着她的模样,才能支撑他在黑暗中前行。
原来是敖甲,慕姚瞧他这幅俊朗的模样,心情也稍微变好了些,可一想到他来此处做什么定然不简单。
慕姚偏过头,杏眼带着警惕的审视:“老实交代,你来朝歌又依照你那亲亲师尊,憋着什么坏呢?”
敖甲喉结滚动,心虚地别开眼,声音发闷:“我尽量没有了。”
下一秒,他忽然像个耍赖的孩童,嗓音染上几分委屈:“你亲亲我好不好?”
慕姚耳根发烫,终究抵不过他眼底的炽热,飞快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这蜻蜓点水的触碰却似燎原星火,敖甲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叹息,骨节分明的手掐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将人放在自己大腿上。
滚烫的唇随即覆下,带着铺天盖地的侵略性,舌尖撬开她的贝齿,纠缠着汲取她的气息,仿佛要将这两年错失的时光尽数补回。
慕姚被吻得双腿发软,意识在情潮中浮沉,忽然一股刺鼻的狐狸骚味钻入鼻腔。
她猛地清醒,用力推开敖甲,眼神锐利如鹰:“你身上为何有这股味道?方才那小厮怎么说你是贵妃义兄?莫非与那苏妲己又扯上关系,通天教主让你和她好了?”
这是在阴阳他只听通天教主的话呢。
敖甲慌忙捧住她的脸,哄道:“姚姚,我心里只有你。”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语气里带着讨好:“别生气,什么我都告诉你。”
男子声音低沉,听他娓娓道来将通天教主计划吐了个干净,慕姚渐渐的竟都有些困倦。
敖甲名义上作为妲己义兄,府邸自然豪华,床榻纱帘都是金线密织的丝绸,可见殷商贵族之奢靡。
第二日,慕姚决定去寻吕尚。
昨日与吕尚打了个照面,她已经大致记下对方模样,寻路诀催动铜钱急速转动,最终箭头直指昨日平民坊市之中。
慕姚穿过蛛网密布的街巷,没费多少功夫便来到了一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前,她敲了敲门。
门内白发老者握着枯枝般的毛笔,在残破的竹简上涂写,听见响动猛然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警惕。
“谁啊?”
慕姚低声道:“老人家,我乃元始天尊座下弟子,特来相助!”
里头悉悉索索地响了一阵,似是十分警惕,犹疑着要不要开门,慕姚心知吕尚许是担心她是截教派来的间谍,毕竟这朝歌城可算是截教弟子的大本营了。
要如何取得吕尚的信任呢?
慕姚想起元始天尊告诉她关于吕尚的生平事迹,吕尚,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姜子牙了,俗语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吕尚作为元始天尊的弟子,于修仙一道并无太大才能,修行困难,可人又有狡慧,于是才领命下山进行封神,为今之计只有诉说些私密之事才能取得吕尚的信任。
比如他在朝歌埋伏时从事过多种营生,均以失败告终。比如他做过屠夫,当过舍人小厮。比如妻子马氏嫌他没出息,卖个面一分钱都没能挣到,还把面弄没了……
“好了好了!小友休要再提老夫的糗事。”吕尚终于放下笔,赶紧打开了门。
慕姚微微一笑,吕尚见到来相助他的人不仅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是方才在众多士兵下追踪还能全身而退的少女,不由得心生敬仰起来。
两人序了齿排辈,发现吕尚虽然白发苍苍,但竟然还要唤慕姚一声师姐,对此吕尚有些惭愧自己学艺不精,才不能维持青春容貌。
他抚着雪白长须叹息,“我本欲先入商朝伺机封神,谁知帝辛暴虐,与截教沆瀣一气……如今封神榜被夺,我法力低微,只能在此等候。”
话音未落,敲门声骤然响起。
慕姚心头一紧,却见吕尚眼中闪过惊喜。打开门,晨光里立着位英气逼人的青年,他眉心有一处长长红痕:“师叔,杨戬来迟。”
他抬起头,瞧见一名陌生女子,有些诧异:“这位是?”
“我叫慕姚……”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坛子坠地的清脆响声。
吕尚回过头,立刻心疼地大喊:“我的酒!”
慕姚转头对上少年一双含情眼,红袍少年踩着风火轮,定定地瞧着她。
是哪吒。
两年未见,少年的身量高了些许,他的呼吸停住了,脚边骇坛子碎裂一地,碎片和酒水沾湿了他的裤脚,他向前迈了半步,又猛地顿住。
少年的记忆如潮水翻涌。
最初在陈塘关时,哪吒害怕她因自己的莽撞生气,拖着不敢去找她,可后面得知她悄然回昆仑,胸腔里便烧着无名的火,差点就踩着风火轮直冲玉虚宫。
太乙真人还以为哪吒要把师侄乱情之事捅到元始天尊面前,吓得差点喊他师父,捆着他冷静下来又给他派了不少任务,让他参与封神任务。
哪吒长大了,懂得了责任二字。可再如何辗转各地,每当风火轮掠过云海,他的眼睛总会不自觉望向昆仑方向。
哪吒盯着慕姚的侧脸,喉结上下滚动。他的手指发颤,很想冲过去拽住她的衣袖,就像之前怕被丢下那样,可双腿像被钉在原地。
那些被刻意压下的情绪,此刻全化作喉间滚烫的灼烧感。
“你……”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却沙哑得可怕,“姚姚,找到你了。”
杨戬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两年不见,少年的思念酝酿得愈发浓郁,混天绫化作意识勾勾缠缠住她的手臂不肯松开,他有好多话想说最终只化为一句。
“这两年你不肯出来,是不是生我气了?打算永远不回来了?”
慕姚的指尖抚过少年翘起的发梢,笑着哄道:“傻小子,不过是在玉虚宫多留了些时日,天上地下时间流速不一样嘛。”
她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擦擦他面上沾的灰,“瞧,我这不是回来了?”
红袍少年的眼神一时间有些痴惘。
一旁的杨戬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吕尚捻着白须轻咳两声,打破这短暂的温情:“咳咳,如今封神榜下落已定,当务之急……”
话音未落,哪吒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却仍半步不离地挨着慕姚,连商议计划时都目不转睛盯着她侧脸。
当得知封神榜竟藏于商王寝宫,她几乎未加思索便开口:“我留在朝歌,想办法混进王宫夺榜,顺便探听截教动向。”
话音未落,哪吒想也没想便反对:“不
行!太危险了!”
少年固执地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那双温柔的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不想再让她轻易离开,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人留在身边。
吕尚则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欲言又止。杨戬手指敲打着桌面,迟疑道:“慕小师叔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
慕姚叹了口气,温声道:“如今文王病危,西岐更需要你们。送师叔祖安全抵达,助武王伐纣才是大事,何况我有助力,你们不必担心。”
“可是……”哪吒还欲争辩,却被她不容置疑的目光堵了回去,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一定要保全自身,听见没有?”
杨戬见状,拱手道:“既如此,我与哪吒护送师叔即刻启程。慕小师叔在朝歌若有需要,可传信于我等。”
待众人敲定各自任务,慕姚与哪吒等人分别。
黑发少女的身影逐渐远去,杨戬瞥见哪吒痴惘模样,低笑着摇头:“哪吒,哪吒!再看下去,眼珠子可要掉出来了。”
哪吒瞪他一眼:“少管小爷!”
慕姚与哪吒等人在吕尚的茅草屋分别后,踏着星辉回到宅邸。
推开雕花木门时,屋内烛火摇曳,敖甲斜倚在紫檀木榻上,银灰发丝如月华散落,伪装的黑发早已褪去,竖瞳在暗处泛着危险的光。
“身上怎么有莲香?”他突然欺身而上,齿尖轻轻碾过她颈侧,带着海盐的呼吸喷在皮肤上,“又去见那踩着风火轮的小毛头了?”
慕姚莫名有些心虚:“那是谈正事,你乖一些。”
敖甲低低笑了声,手臂如同铁钳将她禁锢在怀中,掌心温度透过衣衫灼烧着肌肤:“我也与你谈正事啊,他乖,还是我乖?”
慕姚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耳尖发烫,伸手勾住他脖颈,笑道:“自然是你最乖。”
指尖划过他棱角分明下颌,慕姚喃喃自语,“只是想不明白,那妲己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敖甲闻言眯起眼睛,指尖摩挲着她腰间软肉:“后日宫中有宴,我带你去,可亲眼一观。”
“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去?”慕姚挑眉。
敖甲眼神骤然变得幽深:“自然是国舅爷最心爱的夫人。”
慕姚偏过头,嗤笑一声:“谁要当你的夫人,想得倒美。”
敖甲的眼眸瞬间蒙上一层黯淡,可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却越发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俯身轻吻她暴露在外的脖颈,睫毛扫过细腻肌肤:“我会努力的。”
他又在她颈侧落下细碎的吻,势必要将夫人二字,从她口中亲自讨来。
如此又闹了一通,慕姚迷迷糊糊睡去,却误入了他人梦中,一名人首蛇身的美妇人正在教训一只小狐狸。
慕姚意识沉沉,仿若羽毛坠入深渊。她知晓自己入了梦,但这梦又与寻常梦不同,储物玉珏中昆仑镜隐隐发烫,想来是祂有所指引。
眼前世界悄然浮现,她置身于一片柔花嫩草中。
一望无际的碧草间,花如星落,几尾白蝶翻飞,远处一棵古藤自地心攀出,化作半亭半榭的形状,藤花缠绕,风铃轻晃,远处传来阵阵人声。
慕姚摸了摸昆仑镜,嘴角隐隐抽搐,她没料到她入的还是其他人的梦。
亭中,一名狐耳少女跪坐在地,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身后九条白色尾巴瑟瑟发抖。她容貌明艳俏丽,眸光含水,却带着说不出的妖媚与娇憨,此刻正被训斥得低眉顺眼,委屈巴巴。
训斥她的是一名美妇人。
她宛如神祇,半人半蛇之身,绿藤缠绕为衣,衣袍飘渺如烟雾。
她五官不甚明晰,细细看时,却又分外清丽,世间所有慈祥、高贵、端庄、神圣的美好词汇,都可堆砌于她一身而不显累赘。
美妇人立于藤榭中,神色淡漠地看着狐妖少女:“我是令你去迷惑商王,可你那点雕虫小技反将自己害进去了,别怪吾不救你。”
狐妖少女尾巴轻摆,满眼委屈又不甘,“女娲娘娘,我……”
“别告诉吾你反被商王迷惑了?真是蠢货。”女娲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天道威严。
狐妖牙痒痒地小声嘀咕:“娘娘偏心,我要是那玉虚宫里的清修弟子,娘娘才不舍得这么说我……”
慕姚藏身梦境一隅,本不欲显形,却在看清狐妖那张俏生生的脸时,心神陡然一跳。
女娲娘娘?苏妲己?!
第70章 朝歌风云妲己竟然是故人
昆仑镜不知何时浮于慕姚手中,镜面微微泛起光泽,仿佛在回应她的念头。
她心头暗道:活爹,你这次又把我投进哪门子的梦了?
苏妲己的梦?还是女娲的梦?
她才思至半处,忽觉那女娲娘娘的目光穿透万象,落在她身上。
四目未对,慕姚却已身躯微僵,只觉天地顿止梦境仿佛停滞,万物皆寂,女娲淡淡的声音却自风中浮现:
“来者是谁?何故窥我梦境?”
那一刻,天地仿佛都在注视她。昆仑镜轻轻颤抖,慕姚一时语塞,内心却如同风浪滔天。
慕姚缓步走出花丛,月光落在她素白的裙裾上,冰肌玉骨,清丽绝伦。她刚要开口解释,女娲娘娘忽而垂眸望向她掌心发烫的昆仑镜,眼中泛起了然。
“原来你就是祂选中的变数。”
这话如惊雷炸响,慕姚猛地抬头,正对上女娲娘娘眸光中流转的苍茫岁月。
那些关于上古造人、炼石补天的传说突然鲜活起来,她这才惊觉这位正统古神,竟也是与世界意识有所关联的管理员。
那为何世界意识会选中她呢,她下意识追问,声音里带着困惑。
女娲娘娘抬手轻拂藤蔓,万千花瓣随之起舞:“正因我等古神受天道眷顾,但一举一动皆被各方势力忌惮。”
她指尖划过虚空,浮现出昊天大帝、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对峙的虚影,“如今三方博弈,我的每一步都关乎输赢,唯有你这游离于局外的变数,方能破局。”
慕姚算是听懂了,女娲娘娘的实力强大,不能偏帮任何其中一方势力,所以祂才会选中她来。
慕姚攥紧裙摆,心跳如擂鼓,机遇与危险并存的重担突然压来,让她既兴奋又忐忑:“我该如何做?”
女娲娘娘指尖凝出一枚绣着星纹的锦囊,附在她耳边低语,声若春风却字字千钧,慕姚瞳孔微张,眼神亮起。
话音落时,女娲娘娘已化作点点荧光消散。慕姚握紧锦囊,对着虚空给自己打气:“既是被选中之人,定要担起这份责任!”
正思索间,忽闻身后传来窸窣响动,转头正见苏妲己竖起狐耳,九条尾巴扫落花瓣准备遁逃。
慕姚的眼神一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瞬间化作一道光影,将苏妲己的去路截住。
“你想逃去哪?”慕姚冷冷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苏妲己见状,急忙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知道自己已无处可逃。
慕姚一个纵身将少女制住,膝盖抵着狐妖纤细的腰肢,指尖卡住狐妖的脖颈,那面容当真艳丽无双,慕姚觉得似乎曾今在哪里见过。
她掐住苏妲己的脖子,眯起眼睛道:“你是谁,为何要指示士兵害我?”
苏妲己仰起脸,眼尾的金粉在月光下明明灭灭,忽然咧嘴露出尖牙:“你当真不记得我?”
话音未落,狐妖周身泛起妖异的红雾,九条狐尾暴涨三倍,将慕姚卷入漫天绒毛之中。
待雾气散尽,身下的娇小人儿化作颀长身影。男子墨发如瀑垂落,眼尾天生带着狐族特有的勾魂弧度,绯色衣袍半敞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竟是比女子更艳丽三分的容貌。
“我乃九尾狐一族,岚丘。”
他伸手挑起慕姚下巴,嗓音低沉得像裹着蜜的刀刃,“千年前在西域沙漠,仙人对岚丘利用后就丢掉,这么快就忘了?”
竟然是它,九尾狐妖一族成年前性别不定,当初化作男子引诱于她,现在竟然又化作女子勾引商王。
慕姚指尖微动,将他手腕反扣在花泥里,
冷笑出声:“你当初害人,我念你被那国王教唆还放过了你,也值得你记恨了这么久。”
岚丘却突然安静下来,狐耳垂落,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猛地翻身将慕姚压在身下,九条尾巴将两人裹成暧昧的茧:“仙人高风亮节,不懂我等妖族之心也正常。”
“好了,既然是这等前程往事,不如我们讲和?”慕姚迎着他发红的眼睛,“女娲娘娘不也命你搅乱殷商?我们各取所需便是。”
岚丘动作一滞,眼底闪过挣扎:“恕难从命,大王他与传闻不同,我不会背叛他。”
这话让慕姚挑眉轻笑,当初这狐妖谗她体质,这会居然真对商王动了心,她嗤笑一声凑近他的下巴:“当初不是爱我爱的要死吗?这恨可是持续了千年呢。”
小狐狸眼睛眯了眯,鼻尖几乎擦过她唇瓣,狐族特有的媚香扑面而来,“仙子若肯与我双修,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打住。”慕姚忙推开他。
岚丘猛地退开,尾巴悠闲地摆动,狡黠笑道:“仙子,女王娘娘是派我搅乱殷商,可没指定结局如何。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大王,只有完成他的愿望这样我才能修完这最后一劫,接下来我们便各凭本事了……”
话音消散的刹那,梦境突然碎裂成万千流光。慕姚猛地睁眼,望着头顶雕花帐顶,指尖还残留着狐尾绒毛的触感。
往下一摸竟然是女娲娘娘给予她的锦囊,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梦。
雕花帐幔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慕姚额间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她的腰间骤然收紧,敖甲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察觉她手里忽然多了个东西,便想去看。
慕姚抵住他的胸膛,意思是拒绝。
敖甲沉默片刻,龙尾悄无声息地缠住她的小腿,温热的呼吸扫过泛红的耳垂,“浑身都在发抖,梦见什么了?”
他舌尖轻轻舔过她敏感的耳尖,声音带着蛊惑的低哑。
“热……”
慕姚推搡着他炽热的胸膛,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上,“梦见你那位义妹了。”
敖甲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低头含住她的指尖轻轻噬咬:“她又耍什么花招?”
“原来她是只公狐狸。”慕姚忽然狡黠地笑起来,眼底闪烁着促狭的光。
敖甲动作猛地僵住,喉间溢出一声咒骂,双手用力箍住她的肩膀,银灰色的竖瞳危险地眯起:“离那骚狐狸远点!双性骚狐狸最喜欢用色相勾引人,小心被吸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捏了捏敖甲鼓起来的脸:“小甲,我有件大事要你帮忙。”
见他挑眉示意,慕姚敛了笑意,认真道:“帮我收集星吻石,除此之外我还要你收集到的所有星吻石。”
敖甲的瞳孔微微收缩,沉默片刻后,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好。”
两年不见,他总感觉慕姚在秘密筹划着什么,但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帮助她去做。
三日后,商王祭祀的鼓乐声响彻朝歌城。
青铜鼎中升腾起袅袅青烟,祭祀台四周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祭品。商王帝辛身着华丽的冕服,站在祭坛中央,身后是盛装的妲己与一众大臣,而慕姚则更换了容貌,乖巧地依偎在敖甲身后。
城中宫庙钟声悠扬,帝辛立于高台之上,空地之上的祭祀也空前盛大,因帝辛即将挥师西岐,意在一举荡平叛乱。
木柴堆叠在一块,燃烧起熊熊大火,袅袅青烟直冲云霄,大巫身着黑色袍子仰天抛龟甲卜算,神神叨叨地念算着。
随后帝辛上了高台,他闭目仰天,阳光落于他成熟俊秀的面容上,冕旒随着动作撞出清越声响,底下的妲己用柔婉的眼神瞧他。
“列祖列宗在上,西岐逆贼姬发,妄称天命,犯我疆土!明日殷商雄师,持玄钺、驾雷车,请先祖神灵庇佑大商叛臣碎骨扬灰!”
狂风骤起,将帝辛身后的玄鸟旌旗卷得猎猎作响,随后他一声令下,进入了最重要的祭祀环节。
祭品的样品丰富多样,包括纯净牲畜和谷酒,以及最重要的人牲。除了面目无神的奴隶之外,还有四名面容干净姣好的少男少女,服饰干净,一瞧便是贵族。
随着祭品们被推入火堆之中,皮肉被火苗吞噬传来尖锐惨叫,随后是令人作呕的油脂香味。
他们虔诚地诵读祭文,表达着对上天、神灵和先祖的敬畏,鬼巫们如花一般的裙摆飞扬着,奇特的祝颂舞与惨叫终于与上天建立联系。
慕姚皱着眉,她能感觉到祂注意到了这场祭祀,但祂似乎并不开心,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于是慕姚也叹了口气,接下来便是出征前的宫宴。
华美的宫宴在觥筹交错中拉开帷幕,舞姬们踏歌而入,袖子翻飞间金铃轻响,将夜宴衬得愈发奢靡。
慕姚倚在敖甲身侧,望着主位上那个身披玄色龙袍的身影,在烛火地映照下,帝辛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如刀削,举手投足间尽是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
丝竹管乐声中,邓九公抱拳敬酒,土行孙缩在角落举盏,满殿大臣皆以帝王马首是瞻。
慕姚细细打量,只见帝辛接过妲己亲手斟的酒时,眼底竟泛起难得的温柔,骨节分明的手指还不忘替她拂去鬓边垂落的发丝。
那动作自然得仿佛千百次重复,倒叫人忘了传闻中妖妃惑主的说法。
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梦中岚丘倔强的模样,突然明白这九尾狐的执念从何而来,眼前的帝辛,绝非传闻中沉迷酒色的昏君,他年少时便率军平定东夷叛乱,如今又剑指西岐,眼中燃着称霸天下的野心。
这样英武的帝王,将全部柔情都给了一人,又怎能不让人倾心?
“别看了。”敖甲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不悦,“姚姚一直盯着他瞧做什么?”
慕姚回过神,对上他竖瞳中翻涌的占有欲,忍不住轻笑出声。
青铜烛台映得殿内恍若白昼,土行孙刺耳的笑声刺破席间丝竹之音,他站在酒案前拍着胸脯,矮小身形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大王放心!末将定踏平西岐,凯旋归来迎娶婵玉!”
邓九公捋着胡须颔首,青铜酒爵中晃动的酒液倒映着帝辛莫测的笑意,唯有邓婵玉攥紧腰间长鞭,指节捏紧紧的,在满堂道贺声中格格不入,悄悄出了大殿。
姑娘啊,明明你英勇无双,却被这样草率决定命运,十分不爽吧?
慕姚踩着月光溜出偏殿,正撞见邓婵玉立在九曲回廊,长袖下的拳头仍未松开。
她故意踉跄两步,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飘飘落在女将军脚边:“将军,这可是您遗落的?”
邓婵玉低头的瞬间,两人目光相撞,慕姚眼中的关切太过直白,倒让沙场悍将愣了神。
“瞧您脸色发白,莫不是染上风寒?”慕姚凑近时压低声音,“那土行孙獐头鼠目,哪配得上将军半分英气?”
慕姚表现的像个迷妹,对于邓婵玉的遭遇十分不忿:“世人总把女儿家当棋盘上的棋子,大王下旨、父亲应允,可谁问过将军愿不愿意?”
邓婵玉猛地后退半步,腰间银铃发出清响。她警惕地望向四周,却见少女眼中燃烧的恼意与自己如出一辙。“慎言!”
话虽严厉,语气却已没了锋芒。慕姚适时露出怯意,福了福身:“是我失言,还望将军恕罪。”
说着她便告退,可转身时她分明听见身后传来悠长的叹息,混着远处宴席的喧闹,消散在夜风中。
踏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往栖梧院走,慕姚抚过袖中微微发烫的锦囊,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方才邓婵玉握紧又松开的拳头,眼底转瞬即逝的挣扎,都印证着那颗反叛的种子,已在她精心浇灌下悄然破土。
夜露沾湿了慕姚的裙裾,她思索着要回到宴席上去还是趁此机会一探王宫,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拽着,进入了个温热的怀抱。
敖甲银灰色的发丝垂落额前,月光将竖瞳映得妖异又迷人:“坏姚姚,又在使坏心眼挑拨离间?小心邓九公提着刀来找你算账。”
话音未
落,他已咬住她的耳垂,犬齿轻轻厮磨:“说,下一步还要干什么坏事?我猜猜,你要拿那封神榜。”
慕姚反手勾住他的脖颈,指尖划过他喉结处的鳞片,眼尾泛起狡黠的笑意。
说起封神榜,一枚可握于手中的小小玉卷貌不惊人,力量却非凡。它由吕尚带下山,旨在解决神仙之间的纷争,便于天庭更好地管理三界。
可这封神榜说是封神,实则是用命来填,说是催命簿也不为过,不过慕姚的目的可不是送截教或者阐教的人进入这封神榜之中,她要用星吻石的通天之能送三界分离。
三界分离可不是她痴心妄想,这是未来,历史流淌的因果,而她注定会成为那个因。
哪吒吕尚他们还苦兮兮地担心她会被截教之能人捉住,实则不知道正是截教之能人送她入王宫,还是截教之人亲手将封神榜送到她手中来。
月光落在黑发少女翘起的唇角,像只偷腥得逞的小狐狸:“你说的不错,还得靠你了,小甲。”【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