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密谋(上)

作品:《刃上吻

    林乔峤仍是盛装,隐隐有压过淑贵妃之意。众人不免多看她两眼。她也乐得受人瞩目,作为家中独女,她阿耶颇受新帝倚重,兄长又新领了南下巡盐的要职,放眼这后宫之中,谁还可与她争锋?


    她余光扫过一圈,宋淑离,她不太放在心上,一则宋淑离二嫁且年长,能得圣眷多久?二则容相年老,待她阿耶替了容相,她的家世便也不输镇国公了。


    只是……她压了目光,轻轻翕动长睫,极快地看了容鹿鸣一眼。奇怪了,她静静坐在那里,面上似是还有笑意,可整个大殿之内,无人敢抬头,更无人敢发出一点声响。


    如同即便是春光曦然,再无拘无束的美丽蝴蝶,也能一瞬地感知骤雨将至,而缩起翅膀。


    容鹿鸣纵然笑着,可她敛在深处的锐气在嘴角噙了一会儿——她有轻易掀起骤雨的能力。


    她的手腕,史官们仁者见仁,众嫔妃们却皆是心有惧意。


    即使阿耶替了容相,即使容雅歌平了战乱解甲归田,于容鹿鸣似乎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她凭着她自己,已在朝堂之上钉下了个位置。林乔峤想着,她不会与她争宠,但是,也不会那样驯服。


    有一桩心事一直压在她心底——她兄长林如柏,名动京师的天之骄子,竟至今孑然一身,只因为容鹿鸣!她想寻了她的某处纰漏,好解了兄长的相思咒。


    她好在哪里?林乔峤不敢再抬眼,只在脑中细思她面影。她是美的,但掩住了那种含而不露的艳丽,她的步摇金钗竟至不若宋淑离的华贵。


    以她曾在朝中逼问副相的气势,当不是藏拙示人。是与兄长南下巡盐的缘由一致——国库空虚?或是如阿耶所说的,新帝疑心容家掌权过久又兵权在握,有意掣肘,并欲借机扶植林家?被赐座皇后近前,林乔峤在心里思量着。


    一阵清香幽幽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颇善香道,一闻便忍住了笑,这等熏香……虽说用着御赐的鎏金卧龟莲花纹五足朵带银香炉,这圣眷恐如廉价熏香,能牵绕她多久?


    林乔峤低头,掩饰自己压不住的笑意。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人总代旧人笑。


    错银镶金铜鹿灯架上的烛火渐次亮了,萧正则搁下朱笔,赏玩了会儿翡翠的笔山,问昙现:“今日,凤仪宫内可安好?”


    昙现明白陛下所指乃今日众妃请安之事,笑道:“一切安好。”


    “都做了些什么?”


    “众妃行礼罢,皇后娘娘赐了座,一人赐了道茶。不过寒暄几句,众人皆不敢多言。”


    萧正则静静听着。昙现觑了眼圣上的脸色,“陛下,奴婢听凤仪宫殿前洒扫的宫女说,林昭容走出正殿时说了句:一国之后,殿里熏的,竟是“穷四和”。


    萧正则弯了弯嘴角,他喜欢她制的香,更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她当年教过他制“穷四和”,说是普通人家里常用的。而她身上的那种香她从未教过,他仿制过多次,均未成功过。


    “‘穷四和’呀,”萧正则暗想,她真能做得出来,也不管旁人如何看她。确实,她一直如此,流言蜚语过耳,她常是一笑,问都懒得问。“其他的妃嫔可有说什么?”


    “回陛下的话,她们不敢。林昭容也是在殿外小声嘀咕的。”


    萧正则想起,她以前在营中也是这般,纵是谁军功卓著,也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她的锐气收放自如,有时会掐朵花在指尖玩半天,有时不说话,看着点兵台下的数万将士,风吹叶动,却是无人敢发出响动。


    不过一日不见,他的思绪已开始朝着任意的轨迹滑向她。


    连续两三日,萧正则未至凤仪宫,容鹿鸣乐得清闲,不是临摹那副《洛神赋图》,就是读御书阁里寻到的古书孤本。


    除了御赐之物,她已着人把多宝槅上的珍宝摆件收了起来,换做了书卷古画。晨间昙现奉旨来送虎头茉莉,还以为误入了容相的书斋。


    萧正则听昙现说罢,压在心上的负累轻了一半,他只和她说派林如柏南下巡盐,接了林乔峤入宫做昭容,她就已猜到他想做的事。


    夜风吹进回字锦花格的窗棂,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星光落入他心间,是暖的。而夜空深邃,一如人心,皆不可控。


    “昙现,随朕去滋兰苑走走。”


    “是。”


    凤仪宫的错银镶金铜鹿灯架上,灯烛荧然。容鹿鸣没在临画,她今日开了御书阁深锁的库房,从中寻出套《墨经》。看竹简发黄的程度,怕是不下几百年了,编绳皆已断裂。


    就在御书阁的青砖地板上,她和管理此地的弘文馆学士一道,俯身细读,把竹简一片片排好。这学士知晓容鹿鸣做过讲郎、杀过敌寇,虽说文人清高,但他对容鹿鸣却是发自心底的尊敬。


    “皇后娘娘,这上面可都是些古字,娘娘也认得吗?”


    “大部分。”容鹿鸣边读边示意他继续往后排列书简。她心底其实有些诧异:这些古字她看着陌生,但触目一刹,脑里立刻闪出意思来。儿时的记忆失却过一些,父兄还曾为她延请高人,教授过这些吗?


    这竹简的《墨经》和她手中的秘本《墨经》又有不同。她令侍从抬回了凤仪宫,好一一细读。


    偏殿里还熏着“穷四和”。她喜欢这香,松柏的味道漫过来,让她想起山林间的雨、埋伏和厮杀。


    她边看书简边等人,美盼和巧笑帮她捧着书简。郁雾叫她遣去了太医院,给她寻药。陆徐今夜当值,他看得懂她的药方,定会多留郁雾一些时间。


    不多时,容鹿鸣等的人来了。是裴尚书,裴默存。


    “裴家小女,见过皇后娘娘。”她一见着容鹿鸣,立即稽首。容鹿鸣知道,她这样自称,是在告诉容家,她裴氏长存报恩之心。


    “不必行此大礼。”容鹿鸣亲自把她扶了起来。


    “皇后娘娘,此次传奴婢孤身前来,可有什么吩咐?”容鹿鸣甚是欣赏她利落的性子。


    “只一事,你在尚书局中,与后宫财政密切相关,你且着重关注这后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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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配用度,特别是和林昭容有关的。”


    “是,奴婢定不负所托。”裴默存稽首再拜,躬身退下。


    “皇后娘娘是疑林昭容……”


    “虽说我和陛下都有心偏向她,可她的用度也奢华了些,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后面翊助?”


    容鹿鸣搁下书简,拾起书案上一只白玉扳指,对美盼道:“明日你去向裴尚宫告假,说去相府为我取些体己之物。然后,你去京中那几家大当铺看一看。”


    “看什么?”


    “昨日,林昭容那副金环玉兔耳坠,你可眼熟?”


    美盼抿唇,默了片刻,“回皇后娘娘的话,似是静妃之物。”


    “是当年我与二皇子一道为静妃选的,怎么会在林乔峤那里?”


    “皇后娘娘是说……”


    “这宫中流出去的东西,时时都有,敢收的这个品级的,背后都有主子。能拿到这宝物的,也都与当铺背后的势力关系匪浅。再说远一点,和京中的几大钱庄有没有关系呢?”


    美盼恍然大悟:“所以,皇后娘娘是要借机查一查林家贪墨之银都去了哪?”


    容鹿鸣笑而不语,心说:“贪墨还是小事,现下局面,设法敲打敲打,叫他吐出来,不难。”


    瞧着林乔峤张扬无畏的姿态,她直觉林家还牵涉其他。牵涉更要命的事。


    莹润的白玉扳指在容鹿鸣指间暖热了,她递给美盼。


    美盼躬身,双手接了,“奴婢这就送去福宁宫。”


    “送去那儿做什么,明日顺道拿去瑞隆当了。”瑞隆是京中最大的当铺。


    美盼“扑通”一声就跪了,“皇后娘娘啊,这可是陛下的心爱之物,几乎从不离身,怎么能……”


    “什么从不离身,这不就丢在这儿么。”


    有些话美盼不敢说,她觉得陛下是有意将心爱之物留在这儿的。只是,皇后娘娘从不会往这处想。“那……若是陛下问起来……”


    “丢了,就说丢了。”容鹿鸣捻起那白玉扳指,塞入美盼的荷包。“明早我摔个茶盏闹一场,你带着女官、宫女们在殿外跪几排,让巧笑领着,去福宁宫大哭一场,谢罪。闹得越大越好!”


    “……是。”美盼明白了容鹿鸣的算计。


    “然后,我们静静等着,看看谁能把这扳指找回来,一并地,再套下什么罪名来。”


    容鹿鸣笑意深了,拾起木简接着看。看了一会儿,又道:“明日查探几大当铺并典当扳指之事,你不要出面。叫丁四去。”


    “是。”


    她抽过先前画的一幅墨竹小品,于画上提了几行字,折好,交由美盼。


    “交给丁四,他看了便明白该如何做。”


    甚少人知,容鹿鸣手中还有金饰店、玉器行、茶肆、钱庄、酒楼、布行等好几家店铺。她的简淡不是故作姿态,是见到的、拥有的太多,便不在意了。物物而不物于物,她一直这样想。这事容止也不知。容家唯容雅歌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