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棋子与棋子(一)

作品:《刃上吻

    巧笑、美盼闻声侧目,俱是一惊,“扑通”一声跪下,茶盘置于地,急忙叩首。


    容鹿鸣也连忙行了一礼,然后微微后靠,像是想遮住什么。


    萧正则抢先一步迈至书案前,细看眼前舆图,手中还端着容鹿鸣的药盏。似是为着不显突兀,刻意说道:“闻着真苦,不饮也罢。”


    他搁下药盏,转过头看向容鹿鸣,“若是无眠,我来为鸣鸣捕梦可好?”


    容鹿鸣在心里说了句:“登徒子。”刚刚下意识的遮掩其实不必要,索性,亮于他看。


    她话不多说,以食指点点舆图之上的运河。那里,她做了标记。


    “林如柏——你怎么知道林如柏克扣税银的事?”萧正则收起玩笑,审视着她,如在看一个对弈的棋友。


    “臣妾刚刚听说,听陛下说的。臣妾只是猜测,林家小公子亲自去收盐税,怎会没有私下孝敬的?”容鹿鸣朝萧正则狡黠一笑。


    萧正则有些明白了,以指划过容鹿鸣标注的那段运河路线。确实,她心里装着个四两拨千斤的巧计,林舒涟既设了局,她便要把林如柏卷进来。


    然而,纵然她替他操心着国事,却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她是真的在意大局,还是于党派之争中,另有打算?


    萧正则往旁边挪了一挪,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鸣鸣,你的檀木簪子呢?”


    见容鹿鸣迟疑了一息,萧正则便知道,暗卫所言不虚。容鹿鸣也意识到了,而萧正则望着她,看不出喜怒。


    她还在酝酿言辞,萧正则已抚上她发鬓,“鸣鸣,我或许比你以为的更了解你。那发簪……你从哪家铺子提了银子,是送去给叶德邻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听她亲口说。


    容鹿鸣想,这件事自己确有莽撞,多年来,她已习惯独断。私下倒还好,现在看来,萧正则仍派人看着她呢。她这样做,会令他觉得皇权有损。


    她想,那就再跪一跪吧,她已很习惯如此了。刚准备沉下膝盖,她已被萧正则揽住。


    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已让你作壁上观了,为何还卷进来,就因为叶言伽来求了一求?”


    “不为叶言伽,臣妾只为陛下。”容鹿鸣垂下眼帘,片刻,抬眼直视萧正则,“若民变真起,灾民痛苦愈加,朝中之人知晓是叶德邻办事不力,但恐天下人误解陛下少施仁德。”她刻意不提两党之争,想让萧正则感到,她时刻站在他那边。


    这话若是第二个人说,萧正则断然不信,可若是容鹿鸣说,萧正则便信了大半。他知她秉性,为灾民忧心确实出自她本心。


    他把她垂下的发丝拨至耳后,“我倒是忘了,这东市最大的富商之一,就在我身边。”


    他有力的手滑至她肩头、腰侧,将她紧紧揽住,“当年鸣鸣就在东市经营,所获丰厚,却有不少都用来贴补我。古人云奇货可居,鸣鸣现今对朕,可期望什么回报?”


    果然,她私下调运银钱的事令他甚为不快,容鹿鸣想。立于权力巅峰,一点点脱控都会使他疑虑丛生。


    他见识过金钱的力量,静妃为何独独收养了他?容鹿鸣从不提起,以为他毫不知情,其实,他早已知晓。


    容鹿鸣每回上战场都抱了必死的心。当年从冷宫救出奄奄一息的萧正则,她曾托了熟悉的尚宫多加照顾,想他那样一个出身低微、年幼丧母的不受宠皇子,能平安长大便是难事一桩。


    其后数年之间,容鹿鸣一直通过那位尚宫,默默周济萧正则,她知道宫中生活的难处。


    岂料再次见面是在弘文馆,萧正则以魁首之姿通过了那场唯有皇室子弟方可参与的考试。


    她照旧装作不相识,私下却教他书画。


    直到有一日,相府书斋内,容鹿鸣正临着容雅歌的字。容雅歌焚了炉四合香,面朝着香炉,蓦地问她:“鸣鸣,那萧正则身世可有什么特殊?你对他过于关切了,他虽颇受冷遇,但毕竟是皇室中人……”


    容鹿鸣惊觉,原来在旁人看来,她的行为已有些出格。


    “哥哥,觉得这几张字画如何?”她当时从书案一旁的字画中抽出几张,呈给容雅歌看。


    容雅歌掠了一眼,即刻放下香炉盖子,抽过来细看,脸上的担忧淡了,透出些笑意。


    “哥哥觉得,他像不像你,像不像我……”


    容雅歌没再说什么,那一刻,她懂了容鹿鸣的冀望——他们都是死生一瞬的人,若有个亲近的人能像自己梦中向往那样活着,与己而言,是种慰藉吧。


    他的慰藉一直是容鹿鸣,直到她也上了战场。他深深呼吸,压下一些情绪。生离后或是死别,若有幸再聚,便共赴下一次的生离死别。无缘跳出这轮回。


    他掩藏好不安,拿了书案上青花瓷的小药瓶,欲为容鹿鸣眼角的新伤涂药。容鹿鸣犹显得不知愁,躲闪着:“一会儿再涂药,待我写完这行。”


    “留了疤怎么办?”


    “那就留着呗。”


    那次返京余下的日子中,容鹿鸣除了在弘文馆授课,暗地里,亦开始为萧正则奔走,她收到宫中秘传的消息:静妃有意收个义子。


    容雅歌也私下助力。一打打银票送出去,数场宴饮和交易,很快,萧正则被选中了。


    而容鹿鸣从不图他显赫,更不需他报偿。她只希望他得以富贵安稳,寄情书画。更隐秘的想法是——她想要他代替自己肆意地活下去。


    这些话要怎么说,怎么说得出口?


    现今,萧正则疑心她以私财赠予赈灾官员,或许意图影响两党间的争斗。


    腰侧的钳制越来越紧,容鹿鸣感到,她不怪萧正则生出猜忌,他并不知她当年调动前朝、后宫来助他,实则是为了慰藉己心。


    她不会同他说这些,她已隐秘地觉察到,无论何时论及她的生死,竟都会令他失控。


    他们师徒之间,到底是场孽缘。


    容鹿鸣没有挣扎,她贴近他,让他高傲的头颅枕在她肩上,拍着他已可以瞬间积蓄力量的脊背,轻轻说:“你曾是我最欣赏的徒弟,我永不会像对你那样对待旁人。”


    钳制化作一个拥抱。萧正则紧紧抱住她,这是他得自她的第一个承诺——唯一的承诺。


    曾经她每回出征他都会问她,何时归来?若是写信,她从来不回。若是当面问出来,她但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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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


    他总不敢细想、不能细想,晚间噩梦连连。她在云淡风轻地告诉他,每一回都是生离死别。


    昙现恰到好处的脚步声踏碎殿内宁谧,萧正则松开容鹿鸣。


    昙现靠了过来,似有些话,需单独说与他。


    “直接说罢,无妨。”萧正则道。


    “回禀陛下,按理说察事处的信今晚必至,可……”


    萧正则与容鹿鸣对视一眼,转身看向案几上的舆图,在容鹿鸣标注的运河一段重重敲了几下。


    “昙现,立即让门下省拟旨,说北境军费告急,催促林如柏压运盐税两日内务必赶到祁县乌蒙镇,由那里的驿站枢纽转运所需部分至北境战场。令人快马加鞭,子时之前,旨意必须送出。”


    祁县的乌蒙镇,正是那传出民变的三镇之一。


    “等等,”容鹿鸣于心间算了算,“就说要他后日晚间必至,便于交接转运事宜。”


    萧正则长眉轻挑,“就按皇后说的。”


    “是。”昙现疾步走了。


    容鹿鸣在心里道了声:“妙。”不愧为棋友,他们心有戚戚。


    “朕已棋盘落子,皇后当如何?”


    他笑着望她,如邀她对弈一场。


    “容小虎,得还给臣妾一下。”


    “前日,已派他去了祁县。”说罢,萧正则审视着容鹿鸣。


    容小虎真未给她留下信息?他思忖,想从她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容鹿鸣容色如常,蹙起眉,问道:“除了陈卓陈侍郎的奏疏,陛下可还收到西南受灾县寄来的文书?”


    “皇后的意思是……”


    “控制官驿不算件难事。”


    萧正则轻轻敲击着舆图,他明白容鹿鸣的意思。视线上挑,图中的另一处标记吸引了他。


    和运河上的同色标记,出现的地方却唤起他不快的回忆。


    “鸣鸣何故在我国与西戎边境亦标上一笔?”萧正则转头问她。


    他的语气明明更显亲昵,容鹿鸣却知道,他怒了,而且怒极。


    容鹿鸣向来不喜形于色,旁人难以揣测她心思。可萧正则不同,他清楚她每一次缓慢眨眼、右手无名指压向手掌,都意味着什么。


    她不能趁此机会说明晋与西戎当重新盟约,以稳定西境,让国家、兵民自双边作战的困境中解脱出来……现在不是时候,西戎“辰王之乱”仍笼在迷雾中,两国误会重重,稍有不慎……


    萧正则仍笑着,脑中画面一闪:若将面前之人拷在囚椅上……


    “你这是预备,若民变起了,以你和西戎靖王——宇文靖的……”他顿住了,然后厌恶不已地吐出那个词,“交情,他大抵会以书信支会于你,刚好可以绕开那几个镇的官驿。这样说来,可比朕的信息还要快呐。”


    容鹿鸣蓦地跪下,以首触地,口称:“臣妾不敢!”


    萧正则出声地笑了,“抬起头!或许,你计划的是另一件事,若我铁了心将那西南三镇做了两党争斗的‘斗兽场’,静观其变,以你的秉性,难道不会私下传信宇文靖?他的封地刚好在边境,派几队人趁乱潜入,平了民乱,并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