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封帝摆驾从永宁宫到勤政殿，足足两刻钟有余。


    阿昭与谢遥面圣，永封帝却隐晦地说着，让他们对抓到南祁暗探一事，闭口不谈。


    阿昭与谢遥称是，纵使心中不满，也并未在面上流露。


    东曌如今年年水灾旱灾，再加上永封帝奢侈享乐，兴修宫殿，劳民伤财，国库早已不如当初充盈。


    此时避战，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什么都不做，放任北戎北疆，还有南祁肆意割走土地，委屈求和，甚至连谈判的勇气都没有。


    将此事压下，与直接割地赐金，又有何差别？


    阿昭和谢遥离开皇宫，都在想着这件事。


    若是永封帝能妥善利用南齐暗探一事，趁着外邦来潮我，谈判之时打南祁一个措手不及，兴许她还能高看他几分。


    可惜永封帝的眸中全然没有斗志，甚至触及谢遥的目光之时，他还是隐隐回避，似是不愿多说。


    谢遥本就是无所畏惧的少年，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将山河拱手相让？


    他心有不甘，可这朝堂的主人终究是永封帝，国家大事任凭他做主。


    谢遥想起祖父让他留心陛下对于外邦来朝之事的态度，谢遥不明白为何要留心？


    可是这些日子，陛下对于南祁暗探被捉，除了一开始的恼怒，到如今的不作为，放任不管，就连审查也并未进行，只是草草收押在天牢。


    就算他是个瞎子，也能明白永封帝避战不敢出兵的心思，高居皇位的陛下，已经多年未曾有人胆敢在他耳边诉说忠言了。


    永封帝，呵……他如何能知晓边关的百姓过的是何等日子？


    谢遥用谢府的马车送阿昭回府，二人心事重重，一路无话。


    阿昭也在仔细思考自己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居然传这些不堪入耳的谣言，还传的有鼻子有眼，信的人居然这么多。


    马车缓慢行驶，很快，阿昭回到云府，谢遥也坐着马车回谢府，只留下一句，“等凤槃佳节，我请云大人喝锦都最好的美酒。”


    谢遥匆匆离去，阿昭在想事情，也没听清，含糊的地应了一声“好”。


    回到满是桃花的院子，院中除了清扫落叶的荷扇，还有一人回来了，是她前些日子派出去找人的晚舟。


    进入房中，晚舟拱手道：“主子要属下查的人，已经查到了踪迹。”


    阿昭面露喜悦，她原以为因为她重生一世，导致许多事情偏离了既定的轨道，还以为这世上再无那位花魁娘子。


    她记得上一世，她被活活打死在那个凛冽的寒冬时，是花魁姐姐凑了钱请求花楼的龟公，为她好生安葬。


    只是龟公贪墨了银两，只一盖草席，草草的卷了阿昭的尸首，丢弃在横尸遍野的乱葬岗。


    对于曾经对自己出手相助之人，阿昭心存感激，这些年也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


    只可惜她一直下落不明。


    阿昭眸中难掩喜悦，急匆匆地开口问道：“她在何处？我想亲自去见她。”为她赎身。


    “凤槃佳节，她会随花船出游。”晚舟拱手道，“若主子不便前去，属下可派人去为柒月姑娘赎身。”


    晚舟记得大公子三令五申，明令禁止小公子前去烟柳之地，怕他纵情过度，跟那些嫖客一般，内里虚空，短时暴毙。


    晚舟也不希望自家小主子耽于情爱之事，听说留连烟花巷柳之人，有些倾尽家产，有些花柳难医，有些纵欲过度，溘然而逝。


    可主子这些年画了一幅又一幅度画像，按桌面的人出去寻找这位深陷烟花柳巷的女子，只是多年无功而返。


    晚舟不明白为何自家主子会执着于一个女子，但既然是主子吩咐的，他自然会全力去办。


    拿着一幅画卷，比对了锦都城所有的花楼，最终在一家花楼找到了刚被卖到此地的女子——名为柒月。


    阿昭陷入了回忆之中，记忆中的柒月姑娘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若是不入她眸，纵是豪掷千金也难买她倾城一笑。


    若是命旁人前去为她赎身，不入她眼者，只怕会被拒绝。


    晚舟迟迟未得到准确回复，他低声提醒，“主子？”


    阿昭摆了摆手，“不必，凤槃节时，我亲自前去就好。”


    阿昭本来因为她和皇帝那荒谬的谣言被传的有鼻子有眼，她心事重重，可回来听到这个好消息，她沉重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阿昭慢慢喝茶，问道：“对了，锦都城中，似乎有谣言传我与陛下有……”


    那“断袖之癖”四个字，像是滚热的火焰，有些烫嘴，在唇齿中交叠，终是难以说出口。


    晚舟不止是暗卫，从前也为沈墨掌管情报，锦都城中的风言风语，他早有耳闻，立刻反应过来，开口问道：“断袖之癖？”


    阿昭想到这莫名其妙的谣言，顿时觉得无语，她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这么无聊？


    阿昭回府之后，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除了沈煜和沈燃，她似乎……并没有直接的树敌对象。


    莫不是她一介布衣却一路高升，青云直上，挡了谁的路？


    “属下这就去查。”晚舟拱手作答，面露坚决。


    这种风言风语可大可小，又换了旁的心智不坚定的人，只怕要羞愧难当。


    阿昭左思右想，也不知自己究竟得罪了谁，她缓缓开口问道：“因何谣传陛下有……那样的嗜好？”


    晚舟微微皱眉，拱手作答道：“外边风言风语都在说，陛下深夜召见您，您又将香囊赠与陛下，陛下爱不释手，香囊挂在腰间，从不曾离身。”


    阿昭脸上闪过一阵无语，不是……他们……有病吧？


    那香囊里面确实装了凝神静心的草药，能够缓解疲倦和烦躁，阿昭深夜被传召，担心皇帝喜怒无常，迁怒于她，这才戴上了香囊。


    后来知晓皇帝大半夜被噩梦吓醒，她担心自己下一次又被他深更半夜从被窝里薅起来，这才把香囊给了他。


    谁知外边的流言蜚语，传的竟如此离谱！


    甚至言之凿凿，仿佛真的看到她与陛下……苟合。


    也不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皇城境内散布这样的谣言？


    晚舟离开后，阿昭提笔落墨，写了两份拜帖，一份在纸张上写下满是歉意的拜帖，是要递交给沈三公子沈燃，前些日子将他脑袋打开瓢了，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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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过意不去。


    另一份是请见沈墨的，若是沈三公子不愿见她，她直接拜访兄长就好


    阿昭把荷扇唤了进来，命她去将拜帖递交给沈府，再命人采购一些新鲜有趣的话本子回来。


    阿昭有些困倦了，并未发觉自己将两份拜贴搞混了。


    阿昭写好第二日的请安折子，无非是问陛下安之类的，她躺在床上，手中握着一个药瓶。


    白色的瓷瓶是上等的白瓷，取出红色的活塞，里面放着药丸，阿昭嗅了嗅药瓶里的药香。


    这是圣子无幻给她的药瓶，对方在锦州城这场权力的斗争漩涡中，究竟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吃……还是不吃？”阿昭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白瓷瓶。


    最后想起圣子所说，想要视她如棋子，借她之手，搅弄朝堂风云。


    她在心里暗骂：人言否？


    阿昭手腕轻轻转动，把白瓷瓶丢到枕头底下。


    她不敢吃，过几日，找个信得过的大夫看一看，若真的对身体无损，再吃也不迟。


    阿昭看着桃粉色的床顶，床帐放下，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身子包裹在暖和的被子中，阖眸休息。


    沈府，镜澈院。


    傍晚的晚霞似灼灼火焰燃烧，将一朵朵云彩燃烧，绽放出绚烂多彩的光辉。


    夕阳斜斜地映照在屋顶上，瓦背的细雪慢慢消融。


    沈燃脑袋的伤还没好全，陛下让他在家养伤，他赋闲在家，在床上躺了几日，无聊的紧。


    他在院中舞刀弄剑，好不快活。


    沈燃赤裸上身，古铜色的皮肤，腰间有八块腹肌，宽肩窄腰，手持长枪，


    长枪落地，激起满地尘埃。


    他脑袋上还绑着白色的丝绸，前些日子脑子被开了瓢，现在还隐隐作痛。


    “云笺！”沈燃一边舞枪，一边咬牙切齿的喊着罪魁祸首的名字。


    他自然知道自己给人喂了酒，对方耍酒疯，无意打伤了自己。


    这事怪不了那位澧南郡守，可是他如今赋闲在家，整日无所事事，实在是无聊之极。


    他没办法不恼不气。


    “三公子，云大人递来了拜帖。”沈燃身边的随从羽泽恭敬地递上拜帖。


    沈燃放下长枪，喃喃自语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沈燃看了看自己身上满是汗珠，一身汗味，衣衫不整，如何见客？


    沈燃摆了摆手，手臂一挥，将长枪插回原处，开口说道：“我今日出了一身汗，还需要沐浴更衣，今日不便见客，请云大人改日再来吧。”


    “是。”羽泽弯腰应答。


    沈燃在院子里徘徊了几步，他停下步子，又问道：“云大人前来拜访，我视若无睹，是否有些不妥？”


    沈燃张了张嘴，刚想命人为自己打水，他要沐浴更衣，前去见客……


    羽泽耿直地说道：“据门房的人来通传，云大人只是命下人送来了拜帖，只等三公子同意，再亲自前来。”


    沈燃：“……”敢情他压根没来？


    沈燃咬了咬牙，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这云大人，怕不是在家里呼呼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