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同行
作品:《折腰事秋瑟》 秋萧曼抛出了一连串问题,若非真实经历,恐怕怎么答都是会露出破绽的。
木良畴倍感心虚,试图掩盖此时的力不从心。
但她这样问了,总也不能说不知道,更不能说保密,他没得选择,也只能硬着头皮作答。
秋萧曼已走到方才那只坐了人的藤椅处,往巷子里顾盼找人。
木良畴往嘴里生硬塞了颗糖,调整情绪后走到秋萧曼身边缓缓劝:“说来话长,将军不妨先往回走吧。”
听他明显的驱赶之意,秋萧曼没法强硬闯进民居,这毕竟是在檀原,她只得按照他的建议往回折返。
木良畴便开始故作沉着地编故事。
“那日我们发现山顶处有篝火便带人上山了。也就破晓时分,寻到了离月。”
秋萧曼问:“那时的离月什么样子?!”
这哪是问问题,分明就是怀疑。
木良畴舔舔唇:“剩白骨了,还能什么样子...”
“既然是白骨,木将军又是如何确定那人就是离月的?!”
木良畴大气不敢喘,含着糖使劲想对策。
“素衣,长发,还有那张被毁得差不多的脸。”
秋萧曼忽然冷笑:“我以为至少得发现了什么可以直指身份的名牌!我记得明将告诉我当时他下令搜山是为了捉逃犯!木将军又怎么确定被狼咬死的人不是逃犯呢?!”
木良畴怎么确定?
他心里暗暗琢磨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对于他一个直肠子的武将来讲,目下犹如审问的对话趋于折磨。
“有人报给我了,说是跟离月长得类似。”
木良畴甚至前言不搭后语,又赶忙往嘴里塞了颗糖。
“谁说的?也就是那人在离月死之前就见到他了?那时他还活着?”
秋萧曼几乎已经断定离月的死八成是有阴谋的,“短短功夫,什么样的狼群能把人吃得就剩骨头?!若是这样的规模,木将军派出去的兵士怎么就没人被袭击呢?!”
“军士们身上都带的驱狼药物,自然不会被袭击。”木良畴边说脚步边加快了些,“那山上狼多的传闻也不是一两日了,我当时着急追捕逃犯,发现是离月死了心下紧张得很,第一时间就报给了明将,后来就地把人埋了。”
说着他又借机跟周围的居民打起招呼来,刻意的热情怎么都让秋萧曼觉得他在逃避。
两人走回至养济所大门处,木良畴生怕秋萧曼再问出什么刁钻问题,提前开了口。
“明将让我晌午前折回,恐怕不能再陪将军逛了,我派人送将军折返。”
秋萧曼哪还能不知道他这是想逃避话题。
无疑更加确定离月没死,而方才那个白衣便极有可能是离月。
但至于明蔚为什么要说谎,秋萧曼目下还说不准原因。
或许这与离月曾和他说的崇拜自己有关?
虽然这些日的相处让秋萧曼觉得明蔚心胸宽阔,不似传闻中的睚眦必报,但若这个男宠真得他心意,秋萧曼先劫人,再使他被迫丧命,明蔚真的就可以像他说的完全不刁难?!
只怕他这段时日善待自己也是想降低她防备,以此来试探?
秋萧曼越想越怒,连道谢和告别都没说,大步走出养济所,径自朝扶楹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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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听庖厨报今日菜名的明蔚等着少年给他穿好暗甲,再系好长袍的最后一个扣子,他手里拎着嵌金饰的鞶带准备佩戴。
就在庖厨念完最后一个菜名时,木良畴着急忙慌赶了来,手里抱得糖块都化了,粘的前胸衣襟上到处都是。
明蔚多少反感手下狼狈,匆匆允了庖厨方才报的菜名,就把人喝退了。
跟随明蔚时日久了,多少了解他的性子,木良畴忙扔了糖袋子,拿着少年递来的湿巾擦拭胸前,边三心二意等待营帐中的人都退出去。
待最后一人走出并放下帐帘,木良畴才迫切道:“秋将军今日忽提及离月的事。”
明蔚正在挽袖口,对他说的并无惊讶。
“都说什么了?”
“追问了离月的死因还有后事的细节。”木良畴忧虑重重,“看样子是有所怀疑。”
明蔚若有所思地看了木良畴一眼。
“怎么突然提起离月的?看到什么还是听到什么?”
木良畴回来的一路上就已经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能肯定他在和居民们交谈时,无人和秋萧曼交流过。
虽说前一段离月的传闻在各处都闹得沸沸扬扬,但自打放出离月被狼吃掉的消息后,传言也就逐渐平息了。
更何况扶楹小镇的养济院中,知道离月这个人的甚至寥寥无几,秋萧曼不可能听到什么。
但看到了谁就不好讲了。
思及此,木良畴坦言:“属下只记得秋将军在条小巷子外看了很久,那之后便不太对劲。”
还以为明蔚会对此表现出什么极端情绪,但他却丝毫没流露出半分异常,只将袖口扣好又去拿了狐狸毛的披风。
这样子像是要出门。
“明将要出去?”木良畴跟在他身后追问。
明蔚系好披风,撩开营帐的垂帘,边交代:“秋将军若找我就说我不在。”
“明将打算何时回来?”
明蔚倒也没想好,犹豫的样子反倒让木良畴觉得他在躲避什么。
“两日。”
简单的答复敷衍至极。
木良畴无奈应下,又开始琢磨该如何安排好这两日的营中事物。
三月下旬天气还没转暖。
明蔚推开帐帘走出来时,一股夹着沙土味的冷风扑面,让他厌恶地将厚毛披风扯高了些。
有人已将常备的马牵来,明蔚接过缰绳,视线落到马背上的弓和箭筒,继而又扫过另一侧挂牢的长剑,才旋身上马。
“明将要去哪?”
明蔚正要喝马离开,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句冰冷的质问。他转头,也不知秋萧曼何时等在大营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试图劝阻的兵士。
见此情景,最先吃惊的自然是木良畴,他看着她回了扶楹苑,没想到她跟了来。
拦阻的兵士一脸为难地不知进退。
许是方才明蔚遣了帐中人出来,才没敢进去打扰,更何况明蔚曾说过秋萧曼是贵客。
看她缓缓走近,明蔚并未下马,只问:“秋将军找我有事?”
“自是有要事。”秋萧曼走至明蔚马前,一高一低的对峙让人有种大战在即的压迫感。
明蔚没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在想如何面对目下的困境,半晌才说:“天气和暖,我想出去跑跑马,不知秋将军是否有兴趣?”
秋萧曼身体并未痊愈,医士交代她仍需多静养。明蔚此时这样讲想必也是暗示她知难而退,不想她跟着罢了。
可秋萧曼决心来找明蔚,就是想问清楚离月的事,她不会因为这样的刁难就放弃了原本的初衷,只坚定道:“劳烦明将命人牵我的马来。”
许是没想过她会接受,明蔚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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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找不到破解的办法只得向旁边的马官做了个牵马的手势。
没多久秋萧曼那匹浑身黑亮的千里马就被带了出来。
许久未见,那匹马对秋萧曼思念极了,见到主人后不免欢欣雀跃地奔腾来,又亲近地在她面前低鸣了几声。
秋萧曼并未表现出对那匹高头大马的思念,只拍拍它的长鼻,就牵着缰绳跨马而上,这样子倒显得她过于冷漠。
瞧着一前一后绝尘而去的两个人,木良畴扇了扇面前扬起的飞沙,不禁蹙紧眉头。
仔细想想,明蔚从没单独和谁一起去跑马散心的,今日竟邀了秋萧曼一起?
回想起明蔚前前后后的所作所为,木良畴这一刻终是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可以肯定的是,明蔚待秋萧曼的感情不同,这样降低身段绝不会是因为想获取敌情,而是一种出自内心的妥协和尊重。
只不过木良畴不明白,这样的感情究竟从何而起?
毕竟他俩毫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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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蔚跑马的速度并不快,在秋萧曼看来他是故意压着速度,以至于搅不起一点干冷的风来。
正值一日最暖的时候,金灿灿的光将身上烤得暖,秋萧曼倒也喜欢这样的温度,跟在他身边缓慢前行。
方才来大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若真看见离月,明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才非要扯下这么个谎言?
若不是离月,那个人怎么会和离月那样像?同样是哑巴,同样断了手指,甚至身材和体型都和离月如出一辙。
哪有这样的巧合,又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
“秋将军突然来找我,是想问离月的事?”
沉思中的秋萧曼被明蔚一句平淡的话打断,只生冷质问:“为什么要骗我?!离月根本没死!”
明蔚语气淡淡的,仿佛打不起精神。
“秋将军为何这样讲?”
“我在养济所看到了!那个男人的一切都和离月极像!”
“只是像而已。世界上相貌相似的人太多了,秋将军怎么就这样断定他是离月无疑?”
“我不能肯定,所以问了木将军!但他说的那些话毫无信服力!”
明蔚却不管她稍有起伏的情绪,又反问:“怎么才算有信服力?”
可他每每发问却让秋萧曼有种无理搅三分的无赖感,她语气更加冷淡:“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听她这样固执地坚持,明蔚笑了,“那日秋将军不是也在怀疑我?”
这么说的确没错。
那日看到明蔚脖上的伤口,她确实下意识有种明蔚就是离月的感觉和猜测,但明蔚怎么可能是离月呢?
他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怎么可能像离月那样卑微和绝望。
秋萧曼:“那日是我失礼,因为我始终不相信离月死了。”
明蔚轻笑两声,“秋将军的道歉总是没有诚意,简短的几个字就能安抚别人心中的伤吗?”
“心中的伤?”秋萧曼不解。
明蔚点头,厚重的面具总让人有种无法承受的无力感。
“这匹马跟了将军多久?”
突然转移话题,反倒让秋萧曼好好想了想。
“从小养大她,算起来也六年了。”
“六年的陪伴。”明蔚重复,“这几日从未听将军担心过这马的下落,反倒是对个陪伴几日的宠儿念念不忘。”
明蔚说着转过头来,却以喧宾夺主的架势说:“其实秋将军喜欢上离月了,只是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