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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女配住在修罗场[穿书]

    第16章 争风吃醋早知道你会来,我就不来了……


    下雨天最适合睡觉了。


    钟觉浅昨夜回到家后便早早睡下,在雨声中酣然入梦,第二天清晨,她就神清气爽地起床吃早餐。


    饭后,她喝着甜牛奶,拿出手机拨通了顾念安的号码,例行每日问候。


    这一次,悠扬的钢琴曲铃声在她耳边响了很久。


    还没醒?


    钟觉浅看向餐厅墙上的挂钟,已经七点半了。


    这个时间,周星照或许还在赖床,顾念安却应该已经吃过早餐,开始做些诸如画画、弹钢琴之类高雅的晨间活动了。


    也许他没把手机带在身边。


    这么想着,钟觉浅就要挂断电话,耳边却忽然响起了电话被接起的短促提示音。


    接着,熟悉的少年声线从听筒中传来。


    “浅浅。”


    顾念安的嗓音轻轻柔柔,一如既往,音色却不那么清澈了,带着些许喑哑,像揉了细细的沙。


    只两个字,钟觉浅就听出了少年的鼻音,她微微皱眉,“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你生病了?”


    顾念安“嗯”了声,乖乖坦白道:“昨夜下暴雨,卧室的窗没关,我受了凉,今早一醒来就开始发烧了。”


    下雨不知道关窗户?


    钟觉浅觉得好离谱,语气不自觉带了些责备之意,“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念安的声音顿时弱了下去,“抱歉,我今天恐怕要失约了,你想看画展或者做别的事,可以和阿照一起去。”


    “你说什么呢,我得多不是人才能抛下生病的你去玩?”


    钟觉浅说完,又觉得她的语气有点凶了,放软了声音,“而且我也不是责备你放我鸽子,我是担心你。”


    顾念安呼吸一滞。


    他眨了眨眼,眸子中流露出些许柔软的情绪,“浅浅,我……”


    “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就过去看你。”钟觉浅却不再给他说话的


    机会,嘱咐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牛奶杯,她对身旁的女佣道:“叫厨房煲个玉米排骨汤,是给病人喝的,要清淡些。”


    虽然说好“等会儿就过去”,但算上煲汤的时间、去顾宅的车程以及其他的琐碎,钟觉浅到达顾宅时已是将近十点。


    顾宅是复古宫廷风的建筑,从外面看上去就像宏伟的城堡,里面也修得富丽堂皇,处处散发着奢靡华贵的气息。


    “呀……”


    一进门,钟觉浅望着头顶遥远的、繁复美丽的天顶画,看着两侧墙壁上精细的浮雕,属实被惊到了。


    壕、壕无人性!


    她目前住的是高奢别墅,已经相当豪华,但那毕竟是财阀大小姐在外的普通住所,和财阀主人家的住宅是比不了的。


    没想到顾念安的家是这么华丽的画风,她以为他的住处会像他本人一样低调呢。


    钟觉浅将装汤的保温桶递给门口的女佣,在另一名女佣的引路下来到了顾念安的房间。


    一推开门,她就又被里面的陈设闪瞎了眼。


    顾念安的卧室是名副其实的极繁主义风。


    颜色鲜亮的壁纸铺满了房间的每一面墙,连天花板也包括在内;


    华丽复杂的印花图案像是变异的植物,在每一件布艺品上野蛮生长;


    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堆满了房间,缺了一只眼的宝石猫头鹰、长柄上雕刻着月亮图案的扫帚、会飞出小鸟的古老挂钟……


    这是钟觉浅第一次亲眼见到极繁主义风格的布置,惊叹震撼之余,她也想到了一件事。


    极繁主义在某种意义上也属于囤积癖。


    它与普通囤积癖的区别在于更加“干净”、“精致”,能呈现出俗丽又凌乱的古怪美感。


    而人们患上囤积癖的原因之一,就是内心空虚、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依赖物品,喜欢被无数东西包围的感觉。


    哎,造孽。


    对于她“成为”女配这件事,钟觉浅的看法是,权利与义务对等。


    她享受到了女配身份带来的权势、地位、人脉等好处,那女配曾经犯的错误,她同样也得认下来。


    无论是女配霸凌路遥这件事,还是女配多年冷落顾念安、促成了他如今的性格缺陷,现在都成了她的债。


    第一份债她昨天已经还清了,第二份……


    钟觉浅望向房间正中央的那一张大床。


    只见顾念安正闭目沉睡着,他似乎觉得冷,身上盖着绣满藤草花纹的厚被子,被子拉得很高,只露出一张脸和一点白皙的颈项。


    由于发烧,他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那一点红反而衬得他的皮肤更加苍白了。


    即便是睡着,他的眉也是微微皱着的,似乎正在做着不好的梦,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轻颤两下,像是两只奄奄一息的蝴蝶。


    与卧室周遭的艳丽鲜明、放肆尖锐不同,顾念安本人的风格极干净也极柔和。


    两相对比,他显得格外脆弱。


    钟觉浅望着不远处的少年,总有一种他正在被那些绚丽的事物侵蚀吞噬的错觉。


    就好像,只要她一移开眼睛,他就会立刻陷进身下的大床里,从她的视野中永远消失。


    “念安。”


    钟觉浅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向床边走去。


    听到她的声音,顾念安眉头皱得更紧了,浓黑的睫羽剧烈地颤动起来。


    直到钟觉浅走到床边时,他才终于睁开眼睛,虚弱地翻过身,面冲着她侧躺下来。


    钟觉浅把怀里的探病花束放到床头,在床沿坐下,“你吃过药了吧,有没有好一点?”


    她说着十分自然地伸出手,用手背贴了贴少年的额头,“啧,怎么这么烫。”


    顾念安没想到钟觉浅会突然触碰他。


    额头与少女柔软的肌肤相贴,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因为这一丝突如其来的冷意瑟缩起来。


    “好凉。”


    他弱弱地低呼了一声,却又贪恋这份凉意,主动凑上前,闭着眼将额头抵在少女的手背上,轻轻来回蹭了蹭。


    钟觉浅眨了眨眼。


    她还未来得及发表什么言论或是把手抽回来,少年就先一步找回了理智。


    只见顾念安睁开眼,猛地向后退去,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藏在发丝下的耳垂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


    “抱歉,我烧得太厉害了,刚刚你的手贴过来,我觉得很凉很舒服,忍不住就……”


    顾念安整个人都害羞地缩在了被子里,只露了一双眼在外面,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他不好意思看她,始终低垂着眉眼,可又担心她生气,还是忍不住在快说完话时悄悄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她的表情。


    钟觉浅就是在这一瞬望进了他眼里。


    顾念安双眸里的水变得更多了,像是含着晶莹的泪欲落不落,他的视线因此比往常更加迷离,又多了几分缠人的黏糊。


    好娇啊。


    发烧还会改变人的性格的吗,他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娇?


    看着少年那副像是被她欺负过的模样,钟觉浅只得安慰道:“你想太多了,这有什么的?”


    她对门边候着的女佣开口,“他的体温太高了,麻烦拿几个退热贴过来,再帮我搬个带靠背的椅子坐。”


    女佣很快将东西呈上。


    钟觉浅让顾念安重新换成平躺的姿势,她一边把退热贴放到他的额头上,一边询问女佣他的情况。


    女佣如实回答:“少爷从今早就开始发烧了,洗漱过后,他就一直躺在床上昏睡,连早饭都不肯吃。”


    “输液的药有让人胃疼的副作用,少爷空腹,我们不敢折腾,便只给他吃了药,想等他用过午饭再说。”


    原来顾念安一直在拖,难怪他现在烧得这么厉害,斯文矜贵的人设都要被烧崩了。


    钟觉浅叹了口气:“把我拿来的汤装碗端上来吧,待会儿我看着他喝。”


    “那就拜托您了。”女佣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连忙去取汤。


    房间又安静下来。


    钟觉浅紧挨着床边站定,弯下腰,将上半身笼罩在顾念安的正上方,捏着被子边缘往下一扯。


    少年身上的被子被拉低到腰间,由雪白真丝包裹着的胸膛顿时暴露在了空气中。


    他睡衣领口处的扣子松了两颗,柔滑的真丝面料随着被子的下拉散落到两旁,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顾念安的眼底划过一丝迷茫,他张开唇,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任由钟觉浅一颗一颗解开了他的衣扣。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闻见少女身上的气息。


    很清甜的味道,有一点点冷,让他联想到夏日在冰凉井水里浸泡过的、脆甜多汁的新鲜蜜桃。


    顾念安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安静,乖巧,一动不动。


    只有当少女的指尖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胸膛时,他才会偏过头,不让她注意到他滚动的喉结。


    “一个贴额头,一个贴脖颈,两个贴腋下,四个退热贴应该就够了,这东西不能用太多。”


    钟觉浅边说边拉开了顾念安的睡衣,视线不自主地在少年的胸膛和腹部停留了片刻。


    她一直知道,顾念安是小说男配,他的身材绝对差不到哪去。


    但因为他那张温和无害的脸,她总是觉得,他那件干净的白衬衫之下,会是一具单薄的、略显青涩的身躯。


    没想到他这么有料。


    顾念安有着紧致的胸肌和腹肌,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流畅完美,恰到好处得像是雕刻出来的一般,性感异常。


    钟觉浅单纯欣赏了两秒就移开目光,将又一张退热贴放到了少年的脖颈上。


    一抬眸,发现他正在看着她。


    脖颈敏感的皮肤与冰凉的退热贴相接触,顾念安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眼睛里泛起迷蒙的水雾。


    他直直地盯着她,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潮乎乎、湿润润的,水光盈盈,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委屈。


    可他身体的姿态却是顺从的、纵容的。


    钟觉浅:“……”不要用


    这种眼神看我啊!


    她本来是相当坦荡的。


    她只不过是看到了顾念安的一小部分上半身而已,赤膊的男人在沙滩上随处可见,她不觉得这有什么。


    但被少年用那种委屈的、控诉的目光瞧着,她竟然生出了些许心虚感,好像她真把他怎么样了似的。


    她立刻将剩下两个退热贴放好,将少年的衣服还原,被子拉高。


    恰好此时两名女佣走进房中,一人将放置汤碗的托盘搁到床头小桌上,一人将椅子搬到床边,又安静地退下。


    钟觉浅心中尴尬渐消,她拉过椅子坐下,端起托盘上的汤碗道:“念安,坐起来把汤喝了,垫垫肚子就可以输液了。”


    顾念安此时又缩回了被窝中,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声音低低的,像是在撒娇,“不想动,外面好冷。”


    现在可是夏天,你会觉得冷,难道不正是因为发烧得太厉害,所以才更要吃饭然后输液吗?


    钟觉浅无力吐槽。


    见她不吭声,顾念安偏过头,总算给了她手里的汤碗一个眼神,“这汤是你做的吗?”


    这话算是戳到点子上了。


    钟觉浅这次探病其实不用带东西,但她不喜欢空手上门,才象征性地买了束花,带了桶汤。


    但这汤如果不是她亲手做的,便是多此一举。


    顾宅上上下下那么多佣人,完全用不着她带一份自家佣人做的汤过来。


    “啊,这个……”


    顾念安从少女的支支吾吾中得到了答案。


    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语气中带着浅浅失望,“唔,反正不是你做的,那我不愿意喝也没关系吧?”


    钟觉浅失笑,“你的意思是,如果是我做的东西,你就算再没胃口也会给我个面子尝尝?”


    “不是尝尝。”


    少年的嗓音因发烧而喑哑。


    “我会全部吃掉。”


    钟觉浅闻言,将汤碗放回小桌上,她一把掀开少年身上的被子,拽着他的两只手腕,将这根死赖在地里的萝卜薅了出来。


    顾念安本来现在思维就有些迟钝,又意外被她这么粗暴地对待,人直接呆住。


    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床上,腰后垫了靠枕,身上的被子也被重新拉高到胸前,边角掖得很严实。


    而钟觉浅正把汤碗放到他手里,又从外面扶着他的双手,让他把那只碗捧好。


    两人挨得很近,他的视线正对少女的侧脸,能清晰地看到她睫毛翘起的弧度。


    他突然就很想触碰她。


    想得不得了。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下一秒,就连他手背上那一份奢侈的凉意,也随着少女的离开而消失了。


    钟觉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你还真敢说,我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你吃我做的饭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你现在烧得太厉害,嗓子都哑了,不能再拖,快点把汤喝完,赶紧去输液。”


    钟觉浅本来还想再说两句,比如让他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之类的,话都滚到舌尖了却又难以出口。


    因为顾念安表现得太难过了。


    少年捧着碗怔怔地坐在床头,眼底弥漫着悲伤的雾气,像是丢失了珍贵的东西难以找回,整个人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他怎么了?


    钟觉浅想了想,觉得少年这副模样应该与她无关,可能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你……”


    不用她再出言催促,顾念安低头开始喝汤,安安静静的,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钟觉浅忽的心就软了。


    她轻声道:“你先把汤喝完,等输过液,你还得在饭后再吃一次药,那顿饭我来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


    顾念安闻言顿了顿,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虚弱的笑,“好,听你的。”


    得了承诺,少年果然表现得很乖。他喝光了汤,把炖得软烂的排骨和玉米也吃了个干净。


    清淡滋补的食物将空虚许久的胃填满,他也总算能够进行输液了。


    钟觉浅将椅子搬到床头的输液架旁坐下,望向床上正在打吊针的少年。


    “念安,我知道你很困,但你至少坚持半个小时再睡好吗?”


    她接着解释道:“你刚吃过东西,立刻就躺下太伤胃了。”


    顾念安偏过头看她,眼神朦朦胧胧的。


    从早上一直高烧到现在,他的状态差极了,有些凌乱的发丝下,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像是烈日下随时会消融的雪。


    雪上落了大片大片的桃花,极致的艳,那是他脸上浮现的酡红。


    少年像是醉了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温温柔柔地笑起来,“放心,我不会睡的。”


    他以忍受此刻冰火两重天的痛苦为代价,才偷来短暂与少女独处的时光,他一点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昏迷上。


    他想要一直看着她。


    也想一直被她看着。


    钟觉浅起身来到靠墙的书架前,拿出一本悬疑小说。这种类型的书比较有吸引力,让人听着不容易昏昏欲睡。


    她捧着书坐回床头,“我读故事给你听吧,这本书挺薄的,我差不多半个小时能读完,你听到结局就可以睡觉了。”


    钟觉浅音色清甜,心情愉悦时说话如糖似蜜,而她读书时不带什么情绪,声线便呈现出单纯清澈的质感。


    顾念安倚靠在床头,听着少女悦耳的嗓音,注意力却并未放在故事内容中,而是集中在了她的手上。


    只见钟觉浅在椅子上优雅地翘起腿,将书摊平放在膝头,仅用一只手按住书页。


    而她空闲的另一只手则斜伸出去,将输液管的末端、还有一段距离就到针头的部分握在了掌心,用体温去暖那冰凉的药液。


    她的动作和神情都太自然了,就好像这件事对她来说再稀松平常不过。


    他的心却无可救药地甜蜜起来,觉得她宠他惯他怜他,对他这样好。


    甜蜜过后便是无限恐慌。


    顾念安清楚地记得少女曾经对他有多冷漠,他现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薄的冰层上,只一步踏错,就会再次坠入到冰冷的深渊里。


    绝不能……


    当钟觉浅合上书朝顾念安的方向看时,就瞧见了少年来不及收回的阴郁表情。


    那表情里带着浓烈的偏执味道,甚至有一丝病态,与他平时展现出的温柔形象相去甚远。


    她怔了怔,并未多想,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顾念安并不慌张,将眉恰到好处地皱起,“浅浅,我手疼。”


    钟觉浅闻言抬眸,望向输液管上端连接的滴斗。只见里面的药液滴坠得飞快,一颗接一颗连成了水流。


    她立刻去摸少年的手腕,入手一片冰凉,像被冻住了似的,更不用说离针最近的手背了。


    他肯定疼死了。


    她对顾宅的佣人放心,刚刚只顾着暖输液管,根本没想过去检查药液的流速。


    钟觉浅又惊又怒,忙将药液的速度调低,“这些佣人到底怎么做事的,居然把速度调这么快?”


    顾念安道:“不怪她们,我以往输液的速度就是这样。”


    “我不喜欢一个人打吊针的感觉,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一条被拴在原地、没有主人认领的狗,每次输液都想快一点。”


    “今天我有几瓶药要打,按正常速度输液需要几个小时,我不想等。”


    他揉了揉冰凉的手腕,声音轻轻,“浅浅,帮我把速度调回去吧,我想在你离开之前把药打完。”


    虽然顾念安的脑回路比较清奇,这种自找苦吃的行为看上去也很神经,但钟觉浅却能理解他的想法。


    人在生病时会比平常更脆弱,独自打吊针的确太孤独了,而少年缺爱的性格又会让他比常人更加敏感。


    钟觉浅叹了口气,没有把输液速度调回去,而是吩咐女佣拿一条发热腕带过来  。


    她小心翼翼地将腕带系在顾念安的手腕上,对他道:“慢一点输液吧,今天我会陪着你的。”


    从上午十点到下午三点,几瓶药打完用了整整五个小时。


    钟觉浅虽然承诺要陪着顾念安,但她念书念得口干舌燥,自然不肯再用这种方式消磨时间了。


    他们俩在床上支了张小桌,摆上棋盘,一边喝着厨房端来的小吊梨汤,一边下国际象棋。


    钟觉浅棋艺精湛,每一局都能和少年打得有来有回。


    两人输输赢赢着就到了下午,谁都不觉得时间难熬。


    直到最后一瓶药见底,钟觉浅才下床,将椅子挪到不碍事的地方。


    早就守在门口的几名女佣鱼贯而入,将床上小桌以及其他东西收走,给自家少爷拔了针,很快又安静地退下了。


    钟觉浅搬着椅子坐回床边,端详着眼前的少年,发现他的脸上明显有了血色,眼眸也变得清亮了许多。


    “还是输液管用,你的状态比上午好太多了。”


    她托腮点评着,目光触及少年放在被子上的双手,又皱起眉问,“你怎么不按着?”


    “你说这个?”顾念安抬起带着输液贴的那只手,无所谓地答,“没这个习惯。”


    钟觉浅又劝了两声无果,眼看着少年白皙的手背上已经冒出一点嫣红血色,只得叹了口气帮他按住,“会流血淤青的。”


    她用大拇指帮他按压针眼,另外四指自然托在他的手掌底下,与他掌心相对。


    顾念安修长的四指垂下,蜷曲着往回勾,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把这份柔软牢牢攥在掌中。


    他看着对他满心关切怜惜的少女,愧疚地开口:“抱歉,浅浅,我生病时真的有些任性。”


    他为自己一直以来的以退为进、步步算计道歉,为他心生的见不得光的欲念道歉,为他今后所有的卑劣道歉。


    但他死不悔改。


    钟觉浅正想翻个白眼说你知道就好,就听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只见周星照拿着一个包好的画框走进房间,他将画框立着放到床脚,在女佣送来的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


    他侧过身子冲向钟觉浅,一双好看得过分的锐利眼眸凉凉朝她睨过来,“呦,你也在啊,来多久了?”


    少年的声线低沉有磁性,尾音拖着懒洋洋的调子,超级撩人。


    钟觉浅:“我差不多是十点到的,五个小时吧。”


    周星照:“来这么早啊,待得可真够久的。”


    周星照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双手,勾唇道:“发烧不是什么大病,不用这么多人探望,早知道你会来,我就不来了。”


    你不许学林妹妹说话!


    钟觉浅觉得周星照今天有点阴阳怪气的,那股气儿似乎还是冲着她。


    她不想与他一般见识,便没有说话。


    周星照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还想要帮他按多久,再按下去那点针孔都要愈合了吧?”


    “阿照。”


    顾念安沉声打断了他,嗓音在那一瞬间变得冰冷异常,冰锥似的刺进他的耳膜。


    周星照愣了愣。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好友,发现少年依然是平时的温和模样,甚至因为苍白的脸和微乱的头发显得更脆弱了。


    顾念安也正瞧着他,目光平静,像是看穿了他此行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谢谢你今天过来看我。”


    声线清润温和。


    刚才果然是错觉吧,周星照这么想着,目光忍不住又落回旁边的少女身上。


    只见钟觉浅撕下顾念安手上的输液贴,正拿着酒精棉把少年手背上的血痕擦干净,动作温柔细致,神情也专注。


    专注到,连一抹余光都不曾给过他。


    周星照心里又醋又酸。


    从前天中午到现在,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见过钟觉浅了,也不曾被她主动联系,他此前从未受过她如此冷落。


    今日清早,他收到了顾念安的信息,得知他生病无法赴约,他就待在家等着她的反应。


    他想知道现在的少女会怎么选择,她会如从前那样抛下顾念安与他出去玩吗,还是会叫上他一起去探病……


    他甚至想过最坏的一种可能,那就是少女只联络他说出行计划取消,独自去探病。


    结果情况比他预计得还要糟,她连一条信息都没给他发过,就好像忘了还有他这么个人。


    他在家里枯坐到下午,终于忍不住去了顾宅,在顾念安的床边找到了她。


    她居然真的抛弃他去与别人独处了。


    她居然抛弃他……


    钟觉浅干完手头的事,转头就看到周星照怔怔地盯着她,眼尾有些红,有点像是要哭。


    少年长得又俊又美,那点红衬着他锋利的眉眼,惊心动魄的艳。


    她被这一幕实实在在硬控了两秒,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照,怎么在发愣?”


    听见那声亲密的称呼,周星照总算回过神来,对上她的视线。


    钟觉浅的眼睛是少见的纯黑色,清清亮亮宛如两面小镜子,她看着某人的时候,眸子里便都是对方的影子。


    就好像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么一个人,她也只在乎这么一个人。


    “我没发愣。”


    周星照瞬间忘记了心头的不快,耳垂微红地偏过头,把床脚的画框包装拆开,将画展示给两人看。


    他似乎现在才想起自己是来探病而不是“抓奸”的,对病号顾念安道:“知道你赶不上这次画展,我今早托人去买了幅K女士的画,看看怎么样?”


    钟觉浅也看向那幅画,画上是日落时的海,海面映着如血的残阳,像是燃烧着烈火。


    耀眼夺目,是周星照喜欢的风格,也是顾念安卧室装饰的风格。


    顾念安:“不错。”


    听他觉得好,周星照拎着画框在卧室里寻觅能挂画的地方,目光最终定格在墙壁高处的一块空白上,便叫女佣拿梯子和工具过来。


    钟觉浅跟着起身,打算等周星照爬梯子的时候帮忙扶着点。


    但等她瞧见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三脚梯子,就放弃了让大只的周星照爬上去的想法。


    她赶忙道:“还是我来吧,你帮我扶着梯子,递递工具。”


    房间的天花板特别高,这块空白也离地面很远。钟觉浅小心踩上三脚梯的台阶,一步步走到高处开始作业。


    一顿敲敲打打后,她接过周星照递来的油画,打算挂上去。


    过程中出了点小问题,钉子的位置好像不太对,她又弄了好一会儿才把画框给挂上。


    “怎么这么久?”


    钟觉浅收回手,刚要下梯子,就听见周星照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梯子一沉,一具滚烫的男性身躯从她背后贴了上来。


    他怎么也上来了?


    心惊之下,钟觉浅脚一歪从梯子上掉落下来,随即扑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对方先是僵了僵,继而动作轻柔地将她揽住,让她因着惯性伏在自己的胸膛前。


    鼻腔里满是清新幽雅的茶香,钟觉浅有点被蛊到了似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她恍惚地偏过头,视野中是少年白皙修长的颈项。


    她看到对方精致的喉结滚了滚,平时温和的声音里沁了丝丝凉意,“阿照,你差点就让她受伤了。”


    周星照仍站在梯子上,伸出去想抓住少女手臂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


    他表情怔然。


    他不明白钟觉浅为什么会反应那么大,她刚刚的表现就像是小动物见了猛兽,慌不择路地逃跑。


    周星照垂下手,俯视着下方拥抱着的两人。


    艳丽的少女缩在漂亮的少年怀里,像是皑皑白雪中开出的娇美的花。


    只有这一朵。


    所以人人要争。


    周星照从梯子上跳了下来,他没有看顾念安一眼,只死死地盯着钟觉浅的背影,心头的怒火愈烧愈烈。


    既然对他的触碰都反应那么大,又为什么缩在别的男人怀里半天不肯出来?


    周星照恼得要命,他想狠狠地把少女揪出来,把她牢牢圈禁在自己怀里,然后……


    然后什么?


    他一时间想不清楚,也来不及


    深想,因为眼前的少女动了。


    钟觉浅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赖在顾念安的怀里不走,顿时羞得脸上冒血。


    她一把推开面前的少年,从那温柔沼泽般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随即挑眉转身,对着周星照的鞋子狠狠踩了一脚。


    她恼羞成怒地道:“都怪你,为什么突然上梯子,害我差点跌下去崴到脚!”


    周星照吃痛拧眉,刚想对少女认个错服个软,一抬眼就看到了她背后的顾念安。


    从短暂的拥抱到少女、又被她无情推开后,顾念安就沉默地站在原地,脸上失了表情。


    周星照不该为好友的难过而幸灾乐祸,可他想到刚刚少年拥着钟觉浅的画面,此刻心中就难以自控地生出快意。


    他不屑活得虚伪。


    他承认,虽然他暂时说不出明确的理由来,但他就是不想看到顾念安和少女走得近。


    顾念安依然是他的至交好友,他一辈子的好兄弟,他会支持他,帮助他,与他感同身受,为他两肋插刀。


    唯独这件事上不行。


    唯独与钟觉浅有关,不行。


    钟觉浅发完火,见他们二人都愣愣地杵在地上,尤其是还在病中的顾念安,便揉揉额角道:“画都挂上去了,还在这发什么呆呢?”


    她叫女佣把梯子和工具收走,回到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拿出手机在手里把玩。


    两个少年站在原地意味不明地对视了片刻,也都回到她身边。


    钟觉浅原本打算等顾念安拔针以后和他一起打电动,但现在周星照来了,三个人,两个手柄不够分。


    朋友聚在一起总得玩点什么,她便提议道:“我们一起打会儿魔界怎么样?”


    魔界,全名魔法世界,是个国民度极高的5v5竞技手游,人气火爆异常。


    见两人同意,钟觉浅将手机横过来,登录游戏。


    她找到排位赛界面,轻车熟路地建了房间,拉他们俩过来打三排。


    三排房间里只有三个空位,作为尊贵的房主,她的动漫女头出现在了中间的空位上。


    钟觉浅的手指就悬在开始键上,等两个陌生头像一左一右地出现在她的头像旁,她就点击开始。


    今天是周日,游戏在线人数多,这一局游戏几乎是秒开。


    眨眼的功夫,她的视野中就出现了挑选英雄的界面。


    目前正是双方禁英雄的环节,两边位于四楼、五楼的玩家各可以禁一名英雄。


    钟觉浅的位置在己方三楼,现在很闲,她便习惯性地浏览起队友和对手的ID来。


    她邀请两个少年组队的时候,好友界面只显示了他们的备注,没显示ID,她也没仔细看他们的游戏头像,一点印象都没留下。


    目前这个界面里,每个玩家头像隐藏,只显示ID,她还不知道他们俩分别是几楼。


    钟觉浅目光由上往下滑,只见一楼是主玩射手的,ID是简简单单的两字“留白”,看上去是顾念安的风格。


    她又看向二楼,一个主玩打野的玩家。


    对方的ID只有四个字,每个字拆开来看都很正常,合起来却让她恨不得把眼珠子扣掉,重金换一双没看过它的新眼睛。


    打野的ID是拐跑浅浅。


    她自己的ID是乖宝浅浅。


    两个ID隔空相对,甜腻得要死。


    钟觉浅顿时两眼一黑。


    她先前登录上这个游戏的时候就嫌自己的ID太软萌,但她也不是个太在乎游戏名字的人,就没改。


    早知道她就不该偷懒,连夜把名字改成“性感的母蟑螂”好了!


    周星照听不见她的心声,满意地开口:“不错啊,前三楼都被我们占了,只要对面不禁用,这局你就能抢到影子佳莉了。”


    禁用英雄结束,双方玩家开始选择英雄。轮到他们这边时,一楼二楼都亮了起来。


    “哈,对面真的没有禁佳莉。”周星照看着手机屏幕,唇边露出笑意,“浅浅快上来,我帮你抢。”


    钟觉浅看着手机屏幕。


    女配常用的都是辅助英雄,除此之外只有寥寥几个法师,辅助界面也就成了她的默认界面。


    一排英雄头像亮起等待她挑选,排名第一位、熟练度最高的便是影子佳莉。


    影子佳莉是个争议比较大的英雄,评价两极分化。


    她能选择队内某个玩家保护,给予其极大增益,但自身没什么攻击力,强度完全取决于保护的对象。


    这个英雄挺让人头痛的,经常会被禁,但他们现在打的是高分段的局,禁选名额少,她就被放了出来。


    钟觉浅没有女配的记忆,小说中也完全涉及不到角色们平时打游戏的琐事。


    但她根据英雄界面就能猜到,女配平时打游戏,就是跟在周星照身后任劳任怨地当个影子,成就他的光芒。


    周星照还在催促,“你在发呆吗,怎么还不让帮抢,要不我先帮你选,等最后调整的时候我们再交换过来?”


    顾念安也轻声开口道:“浅浅是想玩别的英雄吗,我帮你抢。”


    钟觉浅指尖微动,将英雄界面换到法师。这一栏也有几个头像亮着,她选定最后一个亮着的头像。


    “帮我抢吧。”


    话音未落,她就看到自己的ID升上最高位,与顾念安交换了位置,而她本该空着的头像框里也亮起了某个女人的脸。


    女人穿着魔法袍,苍白的脸阴鸷又妖艳。


    “魔女黛西?”


    周星照看见她选的英雄,以为她是不小心点错了,立刻道,“没事,我会这个,我拿佳莉跟你换,让念安去打野。”


    钟觉浅拒绝,“这局我要玩这个,你正常打你的就行。”


    此话一出,少年沉默了。


    魔女黛西,定位中路、法师、刺客,简称中单法刺,强度很高,但极吃操作,能者超神弱者超鬼。


    “选佳莉跟着我多轻松啊,玩这个你该被对面欺负了。”


    周星照嘟囔着,没选自己原本想玩的英雄,换成了最拿手的打野,“不过没事,对面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杀穿他们。”


    顾念安没说话,只是默默选了个强势的射手,又在队内频道打字:我抗压,辅助跟着中单走。


    双方英雄选择完毕,倒计时过后,进入到游戏加载界面。


    十位玩家的英雄框按阵营分成上下两行,展示着各自的皮肤和氪金的贵族标识。


    钟觉浅不出意外在自己和周星照的ID前看到了情侣标识,还是等级高得引人注目的那种。


    不仅如此,情侣标识还被砸钱换成了贵族版本,一颗心形的粉钻,流光溢彩,几乎能闪瞎人眼。


    她颤抖着手点击周星照的英雄框,框里的内容随即变化,显示出少年的游戏头像,果然是和她同风格的动漫男头。


    情侣头像加情侣ID,她眼前一黑又一黑。


    在这个界面中,每个玩家只能优先显示一种关系标识,她和周星照优先的都是情侣标识。


    相对而言,顾念安ID前那个孤零零的、无人对应的朋友标识就显得有点可怜了。


    游戏开始,钟觉浅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气,操纵手里的英雄往中路赶。


    她还没走到双方兵线交汇的地方,就听周星照道:“你呆在防御塔底下等后手清线就行,我刷完野区就来帮你抓对面的法师。”


    钟觉浅没听他的,按照自己以往的习惯,该怎么打怎么打。


    双方的辅助都在中路,她怕自己和队友一死一送,认真操作起来,“不用,你待会儿先去帮念安。”


    周星照闻言有点不悦地道,“你还怕念安死啊,他射手多强你不清楚吗,想抓死他,对面至少得上三个人。”


    顾念安也道:“没事,不用担心我。”


    就在这时,三人的手机同步传来了己方首杀的提示音。


    拿下“第一滴血”的玩家正是钟觉浅。


    无论是正把对手打得狼狈逃窜的射手,还是正忙着刷Buff的打野,都在此刻切屏到了中路战场。


    只见自家防御塔下,残血的辅助正在回城,中路空地上躺着对面辅助的尸体。


    而钟觉浅操控的魔女黛西正凭借着多段位移,如


    鬼似魅地冲到对面防御塔下,一个技能收掉了敌方法师的人头。


    DoubleKill!


    伴随着游戏播报,魔女黛西灵巧地飘出防御塔的攻击范围,在一处隐秘的草丛里丝血回城。


    操作帅得令人感到陌生。


    两个少年看向拿着手机的钟觉浅,确认真的是她在操作后,异口同声地问:“你怎么会这个英雄?”


    “前两天随便练的。”


    钟觉浅的回答倒不是凡尔赛,她来到这个世界才不到三天,确实也就这么点练习时间。


    不过,她在现实中经常打游戏,打得还相当好,是个能纵意驰骋高分段的女野王、女法王。


    她闲来无事翻女配的手机时,就惊喜地发现,这个叫“魔界”的手游和她现实中总玩的那款Moba游戏超级像。


    她这两天晚上没事就打游戏,练练技术,看看教学视频,很快就上手了几个法师和打野。


    开局就拿了两个人头,经济变成全场最高,钟觉浅打得很舒服。


    她快速清掉第二波兵线,就往射手路跑,打算帮顾念安建立对位优势。


    周星照看出她的意图,挑眉道:“你往哪边走呢,快和我一起去对抗路抓人。”


    认真的吗?


    钟觉浅愣了,敌方的对抗路是个血条比城墙还厚的战士,相比之下,对面的射手明显更有针对的价值。


    周星照面不改色地道:“当然,你没看到念安已经把对面射手打怕了吗,我们就该去帮对抗路,这样就三路全优。”


    钟觉浅很怀疑,但她觉得少年的段位这么高,意识也不可能差,况且自己对这游戏还不够了解,便信了。


    游戏地图上,已经往射手路走到一半的魔女黛西猝然转身,与刚从野区出来的打野并肩走向对抗路。


    顾念安刚游刃有余地拿下了双杀,余光就瞥见了这一幕。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星照,唇角微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他保持握着手机的姿势不变,手指却从屏幕上移开了。


    于是游戏里,本来可以逃回防御塔下的丝血射手突然停在了原地,被赶来的敌方打野无情收割。


    钟觉浅正忙着打架。


    敌方的对抗路有逃命技能,泥鳅似的滑不溜手,她、周星照外加自家的对抗路,3v1,居然还把人给放跑了。


    她忙活了半天,一无所获地回到中路,就听到了自家射手死亡的播报。


    钟觉浅:“……”


    周星照:“……”


    “抱歉,我失误了。”顾念安捏了捏手指,有些懊恼地抿起唇,“手感忽然变得有点差,再这样下去我怕是会给对面送人头。”


    他说着看向钟觉浅,带了点请求的意味,眼波流转间,那张清秀精致的面孔莫名多了几分勾人的妖娆感。


    “来帮帮我嘛,浅浅。”


    第17章 甜蜜称呼宝宝,我厉害吗?


    钟觉浅这一局游戏打得很累。


    倒不是五个对手有多强,而是两位队友太奇葩。


    周星照事多得很,一会儿要她帮忙入侵对面野区,一会儿要她跟着推塔,一会儿又非要给她让Buff,聒噪个不停,“请求集合”都要被他给按烂了。


    顾念安倒是安静,可自从他说他手感变差了以后,他就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猝死流”射手。


    她在旁边的时候,少年就表现正常,操作犀利亮眼,可她一旦被周星照叫走,就肯定会在不久的将来收到他的死亡播报。


    与这两个活爹打游戏,钟觉浅感觉自己苍老了十岁,网瘾都快治好了。


    即便自家射手死得花样百出,他们这局依然是不可撼动的顺风,仅用十几分钟就碎了对面的水晶。


    这短短十几分钟里,钟觉浅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


    于是在第二局选英雄时,她看到周星照自作主张地抢了影子佳莉,内心毫无波动。


    算了,她正好心力交瘁,玩个操作简单的英雄歇歇也好。


    周星照选完英雄,立刻紧张地去看钟觉浅的反应。


    他觉得自己挺矛盾的。


    他知道少女最近脾气变得不同往日,他这么做很可能会惹她生气,他不希望她恼他,可他又非要这么干。


    他想要她玩这个英雄,想要她在游戏里全程跟着他,想要她只看他。


    不看别人,只看他。


    他怀着这种既害怕又纠结的心情按下确认,便去瞧身边的少女,见她脸上并无怒意,心中悬着的石头才总算落下。


    浅浅还是很宠他的。


    周星照屈起手指抵住眉心,微笑着松了口气。


    下一秒,他看清楚顾念安选择的英雄,那点笑意顿时僵在了嘴角。


    白银祭司拉斐尔,对抗路、战士。他是个身穿银白色长袍、银发金眸的俊美青年,因为帅气的形象在游戏里格外受欢迎。


    最重要的是,他是影子佳莉的官方CP。


    这对CP在游戏里人气爆棚,以至于两个英雄目前为止的所有皮肤都是情侣皮肤。


    周星照立刻抬眸望向顾念安,发现少年也在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好似暮色下的古井,幽深得望不见底。


    顾念安像是不明白他什么心思,又好像什么都看得懂看得透,只是不想退让而已。


    周星照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机的两只手捏得极用力,凸起的精致骨节都微微泛白。


    他咬着牙道:“浅浅,你选个自己会的英雄随便玩吧,这局我不跟你换了。”


    哈?你玩佳莉?


    真的假的?


    钟觉浅有些意外,她盯着少年的脸,见他表情认真不似玩笑,便点点头,选定了要玩的英雄,“那我打野。”


    她可不想像周星照那般事多,没断奶的娃似的一离了队友就疯狂叫,便道:“我不是很需要辅助,你不用跟我。”


    周星照似乎很不满她的善解人意,线条锋锐的眉皱得死紧,看起来又漂亮又凶巴巴的,“怎么,你怕我菜啊?”


    听他的语气,这局他是跟定她了。


    钟觉浅游戏态度挺认真的,她讨厌无脑连体、不管队友死活的情侣,她当然不想自己成为这种人。


    于是她又道:“不是,我怕对面辅助是跟射手的。如果你非要跟我,自家射手1v2被打破防,人家要是骂你,我可不管哦。”


    原来是怕他挨骂。


    周星照眨了眨眼,心头像是抹了蜜似的泛甜。


    他微微挑起唇角,“放心,我会盯着对面辅助的动向。”


    游戏很快开始。


    钟觉浅操纵着手上的英雄前往野区,在Buff还没刷新前就来到了目的地。


    她呆在草丛里无聊地四处切屏,惊奇道:“你们俩不是满级贵族吗,还有我的皮肤共享,怎么英雄都是原皮啊?”


    破天荒的,两个少年没有立即接她的话,气氛微妙而尴尬。


    片刻后,顾念安才说:“我刚刚切屏出去看消息,忘记选皮肤了。”


    周星照也解释道:“我第一次玩影子佳莉,想先试试原皮是什么手感。”


    钟觉浅就是随口一问,见Buff刷新,她就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专心清野区了。


    周星照当然想用皮肤。佳莉这个英雄原皮挺普通的,她只有用上典藏皮肤才叫脱胎换骨,灰闺女华丽转身变公主。


    但他可受不了和顾念安撞情皮,怪恶心的。


    顾念安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敢赌概率,也就无法在拉斐尔众多的皮肤中选择一个,只能穿原皮。


    非要和他互相折磨,何必呢。


    而且这局游戏中,顾念安选的不是需要全队呵护的射手,而是无人在意的对抗路,他死得再频繁也没有用了。


    这么想着,周星照眼底带嘲,向顾念安瞧去,结果少年只是低垂眼眸盯着手机,并不看他。


    周星照用气音傲娇地“哼”了一声,也低头专注于游戏。


    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顾念安并没有像上一局游戏


    那样装柔弱,靠反复去世来吸引少女的关注,打得特别认真。


    他控制着帅气的白银祭司,开局就拿下首杀,又接连单杀敌方对抗路,每一波操作都秀得令人拍案叫绝,战绩相当漂亮。


    等经济变成全场最高,他又跑去反对面的野区,把Buff打到一丝血再叫少女来拿。


    他就像是一只正在求偶的雄孔雀,为了排挤对手将尾羽展开到极致,极尽华丽。


    反观周星照,他虽然用着佳莉,能够如影随形地黏着少女,但他第一次打辅助,能不出错已经算意识好,想有亮眼操作是不可能了。


    “哇,念安你这一局打得好好!”


    “拉斐尔不愧是魔界顶流男英雄,操作起来简直帅到没朋友。”


    听着少女不停地夸赞顾念安,周星照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膛里怎么也呼不出来,堵得他心脏生疼。


    等到钟觉浅和顾念安再度反掉对面的野区回来,他终于沉不住气开口,说的话也带着浓浓的酸。


    周星照:“家里的Buff就给我吧,反正有念安陪你反对面的野区,你也不缺。”


    佳莉这个英雄是不需要Buff的。


    按钟觉浅的习惯,她后期就算想让Buff给队友,也是红给射手,蓝给法师,没有给辅助的打算。


    但她想周星照毕竟是个众星捧月的大少爷,性格娇气,她多宠着点也无妨,便笑着道:“好,都给你。”


    脚踩着红蓝Buff的光圈,周星照心满意足,气也消了,甚至还有些得意。


    顾念安这么努力向少女献殷勤有什么用呢,省下来的Buff归了他,倒像是在给他打工。


    周星照嘴角勾着略带挑衅的笑,不再紧跟钟觉浅,反而跑去跟随顾念安。


    游戏里每个英雄走姿不同。佳莉是个柔弱貌美的少女,走起路来一蹦一跳,格外俏皮可爱,此时却显得有些欠揍了。


    顾念安垂下眼睫,看着佳莉脚下那两圈美丽的红蓝花纹,手里的英雄原地停顿了两秒,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朝敌区深入。


    周星照正得意着,想都没想就跟上。


    走着走着,他前方的草丛里突然蹦出三个玩家,个个头顶的血条通红,显然是敌方阵营。


    周星照:“……”


    柔弱的佳莉顿时被人按在地上暴打,而她的CP,那位高贵俊美的白银祭司,只挥挥衣袖,优雅地用技能穿墙走了,头都不回一下。


    周星照明白自己被顾念安算计了,他抬头去看钟觉浅,委屈巴巴地告起状来,“浅浅你看他!”


    钟觉浅正忙着开龙,没看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切屏过去,瞧见周星照死在敌方野区,无情嘲笑道:“还把自己当打野玩呢,你进得那么深,当然会死啊,怎么能怪别人?”


    周星照也知道自己这波确实蠢,只得气鼓鼓地吃了哑巴亏,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手机上。


    看到屏幕里的画面,他顿时皱起了眉。


    游戏里,英雄死亡后,尸体会留在原地,等到复活倒计时结束才消失。


    只见那三个敌方英雄杀完人后没有离开,他们轮流踩在佳莉的尸体上,走一小步回一下城,宛若帕金森发作般地抽搐着。


    这是游戏里最高级别的嘲讽。


    不仅如此,那三个玩家还在疯狂敲字输出。


    [终于杀了,最烦玩佳莉的表子。]


    [死混子还能拿双Buff,抱上野爹的大腿就是舒服。]


    [白天让哥哥带着上分,夜里让哥哥上是吧?]


    发在公屏上的文字消息,十个玩家都能看到。


    两个少年看见源源不断更新的字条,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比起自己或者好友被羞辱,更令他们心生怒意的,是这种污言秽语进了少女的眼。


    顾念安立刻从游戏切屏到聊天界面,点开列表中“魔界”二字的头像,敲了段消息发过去。


    周星照起身凑到钟觉浅身旁,想帮她把这几人屏蔽掉,却被她轻轻抓住了手腕。


    柔软细腻的美妙触感传来,周星照有些怔忡地侧过头,对上少女漆黑的眸子。


    这片黑里闪着点点碎光,宛如星子。


    这点小事,钟觉浅原本不想插手,但她刚刚认真看了这三人发的消息,看得越多就越觉得有趣。


    乖宝浅浅,拐跑浅浅,从情侣ID来看,明显她是女生,周星照是男生。


    但就因为她玩的是打野,周星照玩的是辅助,这三人就定死了他们俩的性别。


    因为觉得她是男生,他们提到她时,用了极尽谄媚的、近亲称呼中唯一不会被游戏屏蔽掉的“爹”。


    因为觉得周星照是女生,他们就用各种辱女厌女的词汇,结合许多上不得台面的荤段子,极尽所能地侮辱他。


    哪怕周星照这局辅助玩得不错,哪怕他从未做出过任何嘲讽对面的行为。


    性别歧视,英雄歧视,刻板印象,再加一条欺软怕硬。


    她很久没有在游戏中碰到过这么五毒俱全的典型见人了。


    钟觉浅舔了舔嘴唇,很兴奋的模样。


    那三人聒噪聒噪着,忽然就熄火了。


    与此同时,顾念安抬起头来,“他们三个已经被禁言了,等这局游戏结束,他们在魔界的所有账号都会被永封。”


    魔界是顾氏集团某子公司的游戏,他处理起这点小事再方便不过。


    顾念安说着看向周星照,神色有些冷淡,“这三人的IP地址已经给你发过去了,剩下的你自己处理吧。”


    周星照知道他是为钟觉浅而生气,换作是他可能也会如此,所以并不介意,“放心,我会让他们后悔今天打开了游戏。”


    他刚说完,就感觉身旁的少女拉了拉他的袖口,“阿照,你等下跟紧我。”


    周星照偏过头,只见钟觉浅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裹在漆黑秀丽的长卷发里,对他露出一个有些张扬的笑。


    笑容昙花一现,美得令人心颤。


    钟觉浅低下头,平静地道:“你们俩怎么处理我不管,对我来说,游戏里发生的矛盾,就该在游戏里解决。”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她就用华丽的操作证明了她野王的自称不是白说。


    这局游戏已经进入后期,双方经常爆发团战。


    新一次团战中,钟觉浅带着周星照在附近的草丛里耐心蹲守,找准时机进场,潇洒利落地拿了五杀。


    她选的打野是个高冷美艳的御姐,动作轻灵飘逸,被她玩得出神入化,杀起人时优雅得像是在跳剑舞。


    见敌方玩家的尸体在地上堆叠,钟觉浅操控着帅气的女英雄,分别走到那三人的尸体上回城嘲讽。


    她不屑于抽搐,她用的是最贵的皮肤,最华丽的回城特效,当特效一开,她脚下的尸体自然就被衬得像地上原有的花纹一样不起眼了。


    [乖宝浅浅]:不是野爹,是女野王。


    [乖宝浅浅]:下次嘲讽别再用回城了,你们的回城特效太廉价,看着怪寒碜的。


    钟觉浅事先拜托过顾念安,少年便叫魔界的工作人员做了手脚,让这三人无法屏蔽掉局内文字消息。


    现在他们被禁言,只能眼巴巴地瞧着她嘲讽,什么办法都没有。


    钟觉浅是最知道游戏里该怎么让这种猥琐男破防的,顶着情侣身份,那就更好发挥了。


    她点明性别又嘲讽对方没钱硬装之后,继续在公屏里发言。


    [乖宝浅浅]:宝宝我厉害吗?


    钟觉浅玩游戏时从不分神用小键盘打字,全靠语音转文字功能,说话时还会下意识地带上情绪。


    她刚刚声线是冷冽的,语调满是讥讽,此刻嗓音


    却变得又甜又软,像是热乎乎糯叽叽的麻薯。


    听到她那声亲密的、甜腻的、宠爱感满满的称呼,两个少年都怔住了,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只见钟觉浅专注地盯着屏幕,头也不抬地指挥,“阿照,你说‘厉害’,等我说完下一句,你再说‘没有’,别弄反了。”


    顾念安眼睫颤抖。


    他当然明白,少女正专注于把对面的玩家气得跳脚,她说这话时,心中没有一丁点旖旎的想法。


    但他还是会毫无骨气地怦然心动,会对她生出更多更深重的渴望,会因这声亲密的称呼不是叫他而嫉妒得发狂。


    想到这里,顾念安无声叹了口气,视线移到好友的身上。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会起这么大反应,更别提被少女点名的周星照了。


    [乖宝浅浅]:宝宝我厉害吗?


    [拐跑浅浅]:厉害。


    [乖宝浅浅]:宝宝消气了吗?


    [拐跑浅浅]:没有。


    [乖宝浅浅]:那我先给宝宝拿Buff,等下再去杀他们给你出气。


    周星照全程都没有吭过声,默默打字,配合钟觉浅完成了她想要的对话。


    他头垂得很低,额前散落的碎发挡住眉眼,旁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只能瞧见他红透的皮肤和紧紧咬住的下唇。


    “念安,你帮我开龙,我现在带阿照去拿对面的蓝。”


    钟觉浅说完,操纵英雄飘进对面的野区打Buff。这时不需要什么操作,她得空抬起头,去看身旁的周星照。


    少年感受到她的视线,头垂得更低了,脸上的绯红色一路从下巴蔓延到了脖颈。


    钟觉浅挑眉。


    啧,气红温了?


    不至于吧,她都拿五杀还拼命嘲讽对面了。


    难道周星照是嫌她说话风格太柔攻击性太弱,觉得憋屈?


    她敢保证,刚刚那种甜腻的情侣对话绝对杀伤力十足,但如果他欣赏不来这种风格,她身上也多少有几分祖安血统。


    钟觉浅想了想,正要再出言嘲讽点什么,就被顾念安拦了下来。


    少年声音轻轻的,明明很温柔,却像是有点不高兴,“浅浅,不要再说了。”


    “那些人在现实中连让你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却有机会被你说这么多话,这不是羞辱,是奖励。”


    顾念安已经不记得这是他撒的第几个谎了。


    他的确不想让少女对那些渣滓说话,但他更不希望看到的,是她认真维护周星照的样子。


    幸而,他的好友天真单纯,目前尚不清楚他有多龌龊卑劣。


    周星照听见他的话,果然顾不得脸上红潮未褪,附和道:“对,你别奖励他们!”


    钟觉浅:“”真当她是人见人爱的玛丽苏万人迷呢?


    不过她也知道他们是好意,就没反驳,不再说话,专心带着周星照乱杀。


    钟觉浅作为女野王,带过无数妹妹,她知道该怎么哄人开心。


    为了让周星照心情快点好起来,她只要确定对手跑不掉,就会故意给少年让人头。


    于是地图上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幕:


    残血英雄被凶残的女野王堵到角落,逃无可逃,对方却不下杀手,而是默默守在旁边。


    接着,她身后的佳莉就会从影子变回正常形态,蹦蹦跳跳地上前,一下一下用普攻打,钝刀子割肉似的活活把人磨死。


    这么反复几次,对面就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不等他们攻过来就主动点了投降。


    看见屏幕上敌方水晶碎裂的画面,顾念安放下手机道:“浅浅,我手有点酸,不想再打游戏了。”


    钟觉浅刚想感慨这局游戏玩得真爽,听到他的话,立刻关切道:“你还病着,确实不应该玩太久,很累吗,要不要躺下休息?”


    顾念安摇摇头,藏住眼底的黯然。


    短短两局游戏就让他明白,少女有多么在乎周星照。至少现在,他完全没有机会撼动对方的地位。


    于是他也知道,周星照一来,就要把她从他身边带走了。


    “浅浅,我们什么时候走?”


    周星照把手机揣回口袋,起身抻了个懒腰,果然提出要走,还给了个很漂亮的理由,“我们在这吵吵闹闹的,不利于病人休养。”


    顾念安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脑海瞬间空白,近乎失态地下意识说道:“浅浅,我饿了。”


    话一出口,他就忍不住后悔起来。


    他这话说得太直白,是在故意提醒少女履行承诺,很容易引起她的反感。


    钟觉浅却没想这么多,她托腮平视前方,随口回应周星照:“又没什么事要做,急什么呀,我打算在这待到晚上再走。”


    她说着就想起先前顾念安耍小性子的事,忍不住笑出声来,“阿照,我跟你讲,念安发烧的时候简直”


    话还没说完,钟觉浅的视野中就出现了少年精瘦的腰。


    只见周星照移步挡在了她的正前方,切断了她放空的、但看上去很像是盯着顾念安的视线。


    他缓缓俯身,双手按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两臂自然形成了逃不脱的囚笼,一个并非刻意而为、却又充满了独占欲的姿势。


    头顶笼罩上了一层阴影,视野中那截性感的窄腰还在向她逼近,一股融合了些许辛辣味道的香气钻进她的鼻腔,并不浓烈,存在感却极强。


    香气很独特,像是多种香料共同调和出来的味道,柑橘、胡椒、薄荷……


    钟觉浅不讨厌周星照身上的气息,但她觉得这味道侵略感太强了。


    两人离得近,她没被呛得咳嗽,眼尾却湿了。


    “你干什么?”她用弯起的指节擦拭眼角,把整片眼尾都揉得润泽红艳,“有事说事,别离我这么近。”


    说着,钟觉浅抬眸,只见周星照皱眉盯着她,原本就锋锐的眉眼此刻隐隐透出些凌厉来。


    他沉声问:“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钟觉浅:“啊?”


    她有些茫然,顺嘴就想问是什么日子。


    然而她很快就听到背后传来的轻响,那是少年情绪激动,捏椅背捏得太用力,手指的骨节承受不住发出的呜咽声。


    钟觉浅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可她看着少年近在咫尺、面无表情的脸,就是觉得心慌。


    应该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吧?


    第18章 霸道哭包只是看看而已吗,要不要摸?……


    钟觉浅在脑海中拼命回想,完全没有头绪。


    就连最可能的答案,周星照的生日,也发生在小说剧情中、少年认清自己喜欢路遥之后,不可能是今天。


    钟觉浅歪过身子,探头向少年背后的顾念安求助。


    然而她连顾念安的雪白衣角都没看到,就被周星照轻轻捏住了下巴,把脸掰了回去。


    周星照看着少女茫然无措的模样,视线在她挂着水珠的睫羽上停顿片刻,将手松开,“今天是我的生日。”


    啊?


    钟觉浅闻言更迷茫了,连少年刚刚捏她下巴的逾矩行为都忘记了追究,“不是,你的生日明明”


    周星照自嘲地笑了。


    他以为少女记得,只是因为路遥的事生他的气,故意装作不知,没想到她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不是那个生日。”


    他用冷静到极致的声音解释,“从前我过生日总是太多人,你不喜欢,想单独给我过,我们就约定了个日子,以后每年都提前单独过。”


    钟觉浅没有女配的记忆,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但她明白周星照所言非虚。


    并且按照女配对少年的痴迷程度,她绝对会把这一天看得比自己的生日还重要。


    周星照应该也习惯了每年这一天被女配殷勤对待,享受她安排好的惊喜。


    钟觉浅微微皱眉。


    她把这件事忘了,是完全说不通的。


    就算她在顾念安面前表明自己不喜欢周星照了,但这也就是两天前的事,解释不了她为什么如此健忘。


    她该怎么说才好?


    钟觉浅沉思片刻,脑海中灵光乍现。


    她用


    满不在乎的语气开口道:“原来你指的是这个啊,我觉得特殊生日没有存在的必要,就取消了。”


    周星照闻言怔住了,向来锐利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情绪,显得有点受伤,“你……”


    钟觉浅伸手按上少年的胸膛,将他从面前推开,也站起身来。


    她一边揉着因为打游戏而发僵的手指,一边道:“你根本就不想单独和我过生日,这些年来都是在勉强自己配合我,不是吗?”


    “过生日嘛,本来是件好事,应该让人感到开心,我精心准备庆祝活动累,你强迫自己装作喜欢也累,反而变成彼此折磨了。”


    “我最近想通了,我不想再自我感动,也不想再辛苦你,索性就把这活动取消了。”


    “我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觉得你根本不会想起来这件事,毕竟你从来都不会费心去记这个日子。”


    钟觉浅说完,便去观察周星照的反应。


    刚刚这番话,完全是她凭借周星照和女配的关系推测出来的,但她对正确率信心十足。


    果然,她说中了。


    周星照盯着眼前少女平静到有些冷漠的脸,张张嘴唇,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实在无法反驳。


    的确,当初他同意设立特殊生日,仅仅是被少女闹得受不了后的无奈妥协,他从未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过。


    过去那些年,那么多次庆祝,他从不在意少女亲手做的蛋糕是什么口味,送到他手上的礼物价值几何,精心准备的漫天烟火里又含了多少巧妙心思。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无论是物质还是讨好他的心思,他都从来不缺,也懒得关注。


    他也从不记得特殊生日具体是在哪一天。


    有时他会在当天和其他朋友约好出去玩,又被少女强行拉回来庆生。


    被强制着庆生时,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少女抓来玩过家家的娃娃。


    他面对插着蜡烛的漂亮蛋糕,听着少女轻声哼唱的生日歌,不但不觉得感动,还会从心底生出一丝厌烦来。


    他是真的很在乎少女,但也是真的厌烦。


    她为什么非要喜欢他,为什么只盯着他看,为什么总跟在他身后,为什么没有自己的事要做?


    她能不能别总这么黏着他了?


    那一年,刚上初中的他闭上眼睛,在暖融融的橙黄色烛光中,在身旁少女充满爱意的注视中,许愿她能对他冷淡一些。


    从那之后,年年如此。


    终于在这一年,或许是哪位神明见他虔诚,让他的愿望实现了。


    少女突然转性,她不再只注视他,不再纠缠他,看向他的目光里也再没有了柔软缱绻。


    可他并不高兴。


    恰恰相反,他从心底生出了浓烈的不安与恐惧,好像就此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少女看上去完全不需要他了。


    他甚至怀疑,如果此刻他要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少女也只会平静地看着,一句挽留的话都不会说。


    因为这对她而言根本就不痛不痒。


    周星照觉得有点呼吸不畅了,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手背青筋鼓起。


    好难受。


    他以为他被少女日日纠缠、强势侵入生活的方方面面会感到窒息,可当那份牵扯断掉,他才无比真切地体会到了缺氧的痛苦。


    好难受……


    得偿所愿,周星照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委屈的,可他就是被这种情绪填满了,眼眶越来越热,泪水马上要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不行。


    念安还在看着呢。


    他可以接受在少女面前哭,但绝不允许自己在好友面前这么丢人。


    周星照将指甲用力扣入掌心,死死咬住牙关,无声吸了口气,硬是把即将汹涌而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阿照?”


    见少年低头半天不说话,钟觉浅朝他靠近了些。


    她比周星照矮很多,走到他身前,一抬眸就能看见他被碎发遮住的眼。


    她顿时愣住了。


    周星照哭了。


    少年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水痕,但他眼尾湿红得就像被揉捏出汁的花瓣,眼眶里也噙着大颗的泪珠,将落未落,忍得很辛苦的模样。


    看着好委屈啊。


    钟觉浅看向床上的顾念安,示意少年偏头回避,拿出自己随身带的手帕递了过去。


    周星照那么高傲霸道的性子,在两个好友面前哭出来,他肯定觉得很丢脸吧。


    钟觉浅清楚他的眼泪是因为什么。


    她是这本书的作者,这泪失禁体质的设定,自然也是她亲手给少年安排的。


    钟觉浅自己就有一点点泪失禁,偶尔磕磕碰碰,或者呼吸不畅,或者受到惊吓,她就会眼眶湿润、眼尾发红。


    她写这本书时,为了解释男主的坏脾气,同时增加角色萌点,就给少年安排了她的同款毛病,程度还要更重一些。


    于是设定中,周星照从小就超级容易哭鼻子。


    他性子桀骜张狂,当然不能容忍自己是个爱哭鬼。


    发现这毛病怎么也治不好后,他就转换思维,格局打开。


    既然他只要遇到不顺心的人或事就会哭,那么,他就让这些人或事全都消失不就行了?


    在如此超前且美丽的精神状态下,周星照逐渐长成了如今的混世魔王,在校园里横行霸道。


    剧情无比合理。


    钟觉浅有很多怪癖,其中一个就是喜欢看男孩子哭,从小就喜欢。


    她记得,那时自己在编好周星照的人物设定后,还兴奋地在少年的名字旁概括着写道:霸道的小哭包。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钟觉浅抬眼,只见周星照正低头用手帕擦着眼泪。


    因为觉得羞耻,少年避开了她的视线,长睫低垂,英俊凌厉的面孔被艳丽薄红与莹莹水光软化,反差感十足的漂亮。


    唔,他哭起来还真挺可爱的。


    钟觉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浅浅,别取消。”


    过了一会儿,周星照放下手,眼睛红红的,声音由于哭过有轻微的颤抖和变调,“我想和你单独过生日,别取消。”


    钟觉浅犹豫片刻,看向一旁的顾念安。


    少年自从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就半偏过身子望向落地窗外,只露出苍白的侧脸。


    他全程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出声打搅,唇却轻抿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指也紧紧攥住了身上的被子。


    周星照也没再说话。


    他们都把选择权交给了她,静静等待她宣布结果。


    她曾经向顾念安承诺过,绝不让他再体会到从前的经历。答应别人的事还是要做到的。


    钟觉浅唤了顾念安的名字,等他回过头,便问:“我说过晚上要做东西给你吃,不过我厨艺不精,复杂的不行,普通的汤面可以吗?”


    见少年点头,她又对周星照道:“正好过生日要吃面,我也给你煮一碗。等念安饭后吃过药,我们再出去庆祝,好吗?”


    钟觉浅的处理方式端水而折中。


    周星照和顾念安自然是不满足的,可他们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再闹下去,敬酒不吃吃罚酒,少女真发起火来,直接回家,他们俩今天就谁都没有机会与她相处了。


    周星照只能不情不愿地道:“好。”


    钟觉浅起身离开顾念安的卧室,在女佣的引路下来到厨房。


    她走近料理台,嘴角就不自觉带上了点笑意。


    原因无他,这里东西准备得太齐全了。


    只见料理台上,现成的手工面条装在盘子里,无菌鸡蛋带壳煮好用凉水降着温,腌制过的瘦肉丝用小碗盛着,煮面用的各种调料也都单独放在一旁。


    从她说要煮面到她走进厨房,也就十来分钟的间隔,佣人们行动真有够迅速的。


    这些人是有多不信任她的厨艺啊?


    钟觉浅原本态度挺端正的,她打算认真露一手,从揉面开始,做几碗色香味俱全的汤


    面出来。


    毕竟两个少年平时吃的都是高级料理,也别太委屈他们的嘴巴了。


    看来不必了。


    她的人设是财阀千金而不是厨师,他们俩敢吃她做的东西,肯定早做好了心里预设。


    既然如此,那她就按照她喜欢的口味来做,也让大少爷们尝尝普通人的食物吧。


    钟觉浅瞥了一眼料理台上的特级橄榄油,转身打开冰箱,拿出一小捆青菜和一块新鲜猪肉。


    “帮我洗干净。”


    她把青菜递给倚在门边的周星照,在少年茫然的注视下问道,“你跟过来,难道不是为了给我打下手的?”


    周星照无法反驳,伸手接过。干净的指腹接触到菜梗上的尘土,他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但他知道,他要是不做,肯定会被少女以碍事为由撵出去,只得乖乖来到水池前洗菜。


    大少爷此前从来没干过这种脏活,一点经验没有,开水龙头时直接拧到了最大。


    水柱喷射而出打在菜梗上,水花四溅,弄湿了他的袖口和腕上的名表。


    “啧。”


    周星照随手擦了擦表盘,倒是不心疼,把水流调小继续洗菜。


    厨房里水声弱了下去,煎炸东西的滋啦声就很明显了,一阵热腾腾的肉香也弥漫开来,勾得人想流口水。


    周星照偏过头,注视着不远处的少女。


    只见钟觉浅正气定神闲地拨弄着锅铲,锅里是几片被煎得微微发黄、滋啦作响的肥肉,水一样清亮的猪油从肉里煸出来,在锅里缓缓流动着。


    等那几片肥肉被煎得干干的,她就把肉片捞出,盛在小碟里,撒上薄盐,朝他的方向一推,“喏,帮我洗菜的奖励。”


    这是可以吃的吗?


    周星照擦干净手走上前,狐疑地盯着那几片肉,矫情地开口,“我很少吃猪肉,不吃肥肉。”


    钟觉浅不搭理他,单手朝锅里打了三个鸡蛋,动作娴熟利落。


    周星照用筷子夹起一片肉干,放到鼻尖下嗅嗅,感觉那股勾人的香气更明显了。


    他皱着眉,把手里的食物反复瞧了好一会儿,才小小地咬上一口,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钟觉浅:“这个叫猪油渣,味道还不错吧?”


    鸡蛋煎熟,边缘酥脆略有焦糊,烧好的开水倒进去,锅里顿时激出奶白色的汤汁,看着很像熬煮了几个小时的骨汤。


    钟觉浅一边忙活,一边朝周星照看去,唇角挑起。


    她本想对少年说,这是她小时候非常喜欢的零食,想想她的身份,又把话憋了回去。


    猪油渣只有几片,周星照很快吃完,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唔,好吃,浅浅真厉害,什么都会做。”


    钟觉浅把面条放进锅里煮,用长筷轻轻搅开,失笑道,“这有什么厉害的?”


    “就是很厉害啊,你会做猪油渣,会煎蛋,会煮面,我可连煮饭都不会呢。”周星照说完,果断把好友也拉下水,“念安他肯定也不会。”


    他能熟练掌握八国语言,看得懂复杂的财务报表和股票走势,玩得转跑车机车冲浪滑板,却不知道煮饭该放多少水。


    可能他刚刚洗的菜都还是不干净的。


    周星照看着锅里上下沉浮的面条,好奇地问:“你以前讨厌油烟,最多会在我生日时做个蛋糕,怎么忽然会这么多了?”


    时间差不多了,钟觉浅把瘦肉丝也倒进锅里煮。


    她随口捏了个谎,顺便替路遥刷了波存在感,“我昨晚不是去拜访路遥了嘛,她煮面招待我。她做的时候,我就全程在旁边看着,也就学会了。”


    钟觉浅这种煮面方式并非自创,也不是从父母那里学来的。


    她爸妈都是厨师,职业病重得很,哪怕简单煮个面,也要讲究汤色清亮、摆盘好看。


    这种牺牲卖相又味道家常的做法,是她从褚知白那里学的。


    钟觉浅盯着白气氤氲的锅,陷入回忆。


    钟家与褚家住对门,是挨得最近的邻居,大人们又性情相投,因此两家往来频繁,关系非常亲密。


    两家的小孩,她和褚知白,自然也就成了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他们俩从小学到大学一直都念同一所学校,小初时还是同班,偶尔甚至能当上同桌。


    钟觉浅的父母忙着经营饭店,没空管她,就把她拜托给了褚知白的妈妈帮忙带。


    上高中以前,她每天都跟褚知白一起上下学,放学后直接在他家吃饭、写作业,等到晚上才会回家。


    钟觉浅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见褚知白下厨,是在初中时的某个周末。


    那时他们十几岁,该学的安全常识都学过,平时又表现得正经乖巧,大人们也就放心他们俩单独在家。


    十月中旬,即将入冬,屋里还没开始供暖,阴冷的潮气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钟觉浅写完作业,和褚知白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两人同盖一张厚毛毯,肩挨着肩。


    她很怕冷,包裹在身上的毯子被少年掖得很严实,一双手则被他拢在掌心,用比她更高的体温去暖。


    “还是很凉。”褚知白捧着她的手放到唇边,呼了口热气,“我去给你灌个暖水袋。”


    电视上正播着美食节目,屏幕里的人们在捞刚出锅的饺子吃,又白又大的饺子裹满香醋和辣子,瞧着美得很。


    “不用。”钟觉浅看馋了,拽住正在起身的少年的衣角,“我饿了,去搞点吃的来。”


    语气骄矜得像是在指使自家的男仆。


    褚知白抿唇轻笑,揉揉她的脑袋说了声好,起身走向冰箱,打算把母亲早上做好、特意留的菜热上。


    钟觉浅用毯子把自己裹成毛巾卷,跟在少年身后碎碎念,“能不能不吃炒菜啊,天太冷了,想吃点汤汤水水的暖暖身子。”


    她小时候挺任性的,在少年面前,更是有一种被他宠出来的娇气霸道。


    她说不想吃炒菜,那就代表着,哪怕这些菜都热好了端到她眼前,她也不会动一口。


    褚知白也不恼,一边翻看冰箱,一边和她商量,“家里存货不多,我们煮挂面吃可以吗?”


    钟觉浅点头,站在料理台边看他煮面。


    褚知白点火热锅,从橱柜里拿出个密封的小罐子打开,挖出两勺雪白的猪油放进锅里,又熟练地煎蛋、倒开水、下挂面。


    因为是做给她吃,他还把母亲提前腌制好、准备晚上炒菜用的肉丝也放了进去。


    金黄的煎蛋、雪白的面条、粉红的肉丝在奶白色的汤汁里翻滚,蒸腾出诱人的香气。


    钟觉浅吸吸鼻子,“你还会煮面呢?”


    褚知白用筷子搅开锅里的面,“嗯,我还会做饭,只要不是特别复杂的菜色都能做。”


    他瞥了一眼她冻得微红的鼻尖,轻声继续道,“因为喜欢的人不会,我特意学的,想以后天天下厨做给她吃。”


    钟觉浅有点不高兴。


    第一,她是会做饭的。


    父母对她的教育理念是,有些事她可以一辈子都不用做,但是得会,所以她既会做家务也会下厨。


    可能因为父母都是厨师,基因遗传,她很有做饭的天赋,随随便便做什么都很好吃。


    只不过她在褚知白面前是懒虫转世,从未展现过这些技能罢了。


    第二……


    钟觉浅垂下眼睫,指尖抚上自己有些发烫的脸。


    她癖好特殊,喜欢看男孩子哭,也喜欢看男孩子害羞脸红,她自然希望这些活色生香的情态出现在少年身上。


    可情况恰恰相反,有轻微泪失禁、动不动就眼尾湿润的是她,经不起撩、被少年三言两语就弄得脸红的也是她。


    可恶。


    面很快就煮好了,两人捧着碗坐回沙发上,吸溜着热乎乎的汤面。


    钟觉浅吃面时喜欢吃配菜,正经的主食面条反而吃不下多少。


    她那碗面因此被褚知白重点关照过,没加多少面条,倒是放了两只煎蛋和许多肉丝,青菜也是都嫩嫩的菜叶,不见口感粗糙的梗。


    饶是如此,当她慢悠悠地吃完时,碗里还是剩了不少面条。


    褚知白无奈地道:“浅浅,别浪费粮食。”


    钟觉浅也是受过珍惜粮食的教育的,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


    她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快速把自己的碗塞给他,歪着头无赖地笑,“是你别浪费粮食。”


    这种事都发生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褚知白习以为常,非常自然地替她吃掉剩下的食物。


    喝汤的


    时候,他没用勺子,只单手端起碗,唇贴上碗沿,微微仰头。


    褚知白此刻坐得很直,钟觉浅又没骨头似的窝着,两人之间有一截高度差。


    这样的角度下,她抬眸看过去时,视线正对的便是他白皙的脖颈。


    褚知白的脖颈线条很美,肤色是冷白调,像未落尘泥的新雪,精致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起伏,有种说不出来的惑人。


    钟觉浅被他摄了魂,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连少年放下碗朝她看过来都没意识到。


    “浅浅。”


    见她发怔,褚知白轻轻叫她的名字,嗓音里带了不易察觉的温柔情愫。


    他看着回过神来、马上就要恢复正常的少女,犹豫片刻,伸手搭上自己的领口,指尖回勾,将衣领弄开了些,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


    他朝她倾身过来,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处克制地停住,姿态像是顺从,像是邀请,又像是卑微地渴求。


    他控制着气息,用更轻柔也更好听的声音问:“只是看看而已吗,要不要摸一摸?”


    第19章 他的玫瑰像是被血腥味儿刺激到的狼……


    钟觉浅被撩得口干舌燥。


    她抬头望进褚知白的眼睛,却发现他眸底酝酿的黑雾比她还要浓重。


    但他表面上仍是冷静的,自持的。


    哪怕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已经把毛毯攥成了重瓣的花,哪怕他的小臂上都已经鼓起了青色的筋络。


    钟觉浅和褚知白很早就确定过彼此的心意了,他们坚定地互相喜欢,只是没有交往。


    用少年的话来说,他们俩都是父母眼中的乖孩子,不能辜负长辈的信任,不可以早恋。


    他们现在年龄太小,想确定恋爱关系,最早也要等到高中毕业才行。


    因此褚知白从来不会亲吻她,触碰她时也相当克制,始终停留在很矜持、很纯洁的界限之内。


    他说他没有男朋友的身份,如果对她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是很失礼也很轻浮的行为,是在欺负她。


    但同时他也双标得很,觉得反过来,她随便怎么欺负他都没关系。


    “这,这可是你主动的哦。”


    钟觉浅舔舔干燥的嘴唇,有些紧张地伸出手,柔软的指腹颤抖着按在少年的喉结上。


    那块软骨微微有些硬,裹着一层薄薄的、炙热的皮肤抵在她的指尖,像是有生命般地跳动了下。


    触感很奇妙。


    褚知白身体僵住,他轻声吸了口气,背向后靠,整个人陷进了沙发的包裹之中,耳垂渐渐被艳丽的绯红染透。


    反应好大。


    他是在不停地咽口水吗,所以她指尖下的东西才会总是自己上下动?


    钟觉浅感受着少年的欢愉和颤抖,心中忽然泛起一股美妙的、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情绪。


    她在沙发上直起腰,使得自己比褚知白高出许多,又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垫在他的脑后。


    那只手在承托少年头部的同时,也略带粗暴地抓紧了他的黑发,让他被迫后仰,将脆弱美丽的咽喉露出更多。


    钟觉浅垂下眼睫,俯视着少年的脸,柔软的指尖点上他的喉结,羽毛一般轻轻地绕圈。


    褚知白也仰头看她,呼吸逐渐加重。


    他漂亮的双眸上雾似地潮湿起来,眼里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唯有她的影子还是清晰的。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极混乱的境地,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被咬得艳红的唇张开,断断续续地吐出她的名字。


    “浅浅。”


    “浅浅。”


    一遍又一遍。


    听着好可怜。


    钟觉浅最终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她喜欢的男孩子哭。


    她收回放在少年喉结上的手,擦掉他眼尾的泪珠,“真是的,每次都是你先受不住,每次又都是你勾引的我。”


    褚知白没有反驳,低头默默整理凌乱的领口,余光瞥见身旁的少女已经恢复了懒洋洋的坐姿。


    她正在往身上盖毯子,像是立刻就要把这件事翻篇过去,该看电视看电视。


    褚知白搭在领口上的手指紧了紧。


    他转过头,不动声色地调整好角度,确保少女抬眸时,就能看到他泛着红潮的眼尾和那颗被泪水润过的妖娆泪痣。


    他知道她最喜欢他什么样子。


    “可是”


    钟觉浅刚把身上的毛毯掖好边角,正打算用遥控器换个电视节目看,就听见褚知白委委屈屈地开了口。


    她抬眼瞧过去,就见少年低垂着眼睫,声音刻意夹起来,软乎乎地对她撒娇,“可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这么做的。”


    他说这话时,睫毛上仍挂着晨露似的泪,那颗小小的黑色泪痣沾过水,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好蛊。


    眼前的画面精准戳中了钟觉浅的癖好,她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


    她倾身过去,飞快地吻在少年的泪痣上,蜻蜓点水,一触即离,纯情得要命,“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最喜欢你了。


    毛毯从身上滑落,钟觉浅分开两人的距离,重新将毯子裹紧,舒舒服服地窝回沙发里。


    一抬眸,她就看到褚知白正摸着自己的眼尾,像是在回味,眼睛弯弯,笑意甜蜜而满足。


    她愣了愣,立刻明白自己被耍了。


    “你能不能别总引诱我犯错了,不是说好要当乖孩子的吗?”


    回想起刚刚的情不自禁,钟觉浅有些恼,伸脚去踹他,又觉得不解气,嘴上也跟着骂。


    “死男狐狸精!”


    思绪逐渐从过往中抽离,重新回到此时此地。


    钟觉浅忽的又想起昨天见到的清冷少年,还有他对自己不假辞色的淡漠样子,不禁笑起来。


    看来男朋友的脸真的完全戳中她的审美。


    不然为什么,她明明喜欢的是爱勾引人的男狐狸精,可在看到清冷傲娇的少年后,依然觉得对方好可爱?


    周星照:“浅浅,我把青菜处理好了,什么时候放进去煮?”


    在听到钟觉浅提及路遥后,周星照就聪明地沉默下来,没有接话,也没有转移话题。


    他走到水池前,又把青菜认真洗了一遍,还无师自通地将菜梗切掉,只保留了较为鲜嫩的部分。


    此刻,他正一边把青菜装进瓷盘里,一边邀功似地对少女发问,却没得到回应。


    周星照转过头。


    钟觉浅正盯着身前的锅出神,眼底流淌着细腻温柔的情绪,嘴角也带着笑,像是正在想着很甜蜜的事情。


    她在想什么?


    她对着一锅面能想什么?


    周星照不认为少女想的是教会她煮面的路遥,排除这个答案,剩下的,就只有那个他不愿意接受的名字了。


    她……在想念安吗?


    仅仅是因为想起她亲手做的面很快就要被念安吃到,她就露出了这么甜蜜的表情吗?


    该死的,她的情绪从前明明只属于他。


    烦躁暴虐的情绪杂草似的在心间疯长,周星照拧紧了眉,还没想清楚究竟要怎么做,身体就在本能的驱使下行动了。


    他大步走到钟觉浅背后,双手绕过她撑在料理台的边缘,如先前那般,将她圈禁在了以他为名的牢笼之中。


    他身形高大,可以轻松将少女虚虚环在怀抱里,而不进行直接的肢体接触。


    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给它珍爱的猎物以喘息的空隙。


    周星照垂下眼睫,视线落在怀中少女黑亮柔顺的长发上,像要亲吻似的俯下头去。


    钟觉浅感觉颈间传来断断续续的痒。


    那股痒意有时略显粗糙,像是有人拿着质地极好的软毛刷擦过她的下巴;有时又很柔软,像是羽毛坠落时不经意地蹭过她的脸颊。


    但这里并没有软刷,也不会有羽毛。


    鼻腔里再次出现了侵略性极强的陌生气息,钟觉浅瞬间清醒过来,看见撑在她身体两侧的一双手。


    这双手很大,手指修长,能完全将她的手覆盖住,皮肤是性感的蜜色,薄薄一层,包裹着形状漂亮的骨骼。


    只是个撑住的动作,并不需要太发力,但手的主人似乎正处在莫名的兴


    奋状态中,连带着手背上的血管也鼓胀起来。


    一阵阵炙热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


    钟觉浅本能地缩缩脖子,感觉自己的耳朵擦过了什么东西,触感不像是皮肤,倒像是


    与此同时,她听见周星照的声音响在耳边,低沉而喑哑,性感得要命。


    他说:“浅浅,你好香。”


    钟觉浅微微侧过头。


    只见周星照正将头垂到她的颈间,像只大狗似的耸动鼻子用力嗅着,鼻尖时而蹭过她的耳廓,时而擦过她的脸颊。


    他的头发也不停地磨蹭着她的皮肤,激起一阵阵酥麻。


    “好香,怎么这么香。”


    周星照说这话时,眼睛里流动着兴奋到有些变态的神采,让他不再像狗了,反而更像是被血腥味儿刺激到的狼。


    在钟觉浅愣怔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功夫,他又低下头,高挺的鼻梁隔着她秀丽的黑发,抵在她敏感的脖颈肌肤上轻蹭。


    “好像是桃子味,唔,好甜好好闻。”


    钟觉浅大受震撼。


    她抬手按在周星照的脑门上,一把将他推远,“别闻我了!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变态吗!”


    这可是校园言情文,你别搞得好像闻到了喜欢的信息素似的!


    钟觉浅感到自己被冒犯了,推少年时没有留手,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明显的红痕。


    周星照并未反抗,顺着她的力道退后几步,摸了摸额头,语调有些委屈,“可就是很好闻啊,明明以前你身上都没有的。”


    钟觉浅无语地吸了口气道,“是香水,我喷了桃子味的香水,牌子回头发你,别再闹了。”


    锅里的面已经煮熟,再煮就要过火了,她连忙往锅里加各种调料,又将青菜也放进去烫。


    周星照见她忙碌,也不往前凑,就乖乖站在一旁,“如果你说的是菲奥娜家的那款桃子香水,就不必了,它没这么好闻。”


    钟觉浅适时关火,将面盛出分装到三只碗里。


    她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周星照鼻子还挺灵的,真把她最近喷的香水牌子给闻出来了。


    至于她身上的味道


    钟觉浅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桃子,她也很爱闻桃子味。


    从小到大,她用的各种带香味的用品,香水、洗发水、沐浴露、洗衣液之类的,不是水蜜桃味就是白桃味。


    如是这般,经年累月,她身上总是萦绕着淡淡的桃子甜香,长时间不再用带香味的东西也不会消散,身边人都戏称她是被腌入味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把各种用品都换成了桃子味,今早又喷了点香水,所以现在身上的清甜气息还挺明显的。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对周星照说的。


    钟觉浅把碗放到托盘上,对少年抬抬下巴,“面做好了,我们回房。”


    周星照的理智逐渐回笼,也意识到他刚刚有些失态了。


    他其实并不想表现得这么奇怪且轻浮的,他只是被怒意支配,本能地想做点什么。


    于是他走向钟觉浅,逼近她,拥住她,用自己的身体与气息完全笼罩着她。


    他记得自己不久前这么做时,少女显得有点慌张,眼角也沁出了泪,看着又娇又漂亮。


    他对少女的保护欲很重,不希望看到她恐惧慌张,但他又很喜欢她哭起来的模样。


    浓艳的,美丽的,娇柔脆弱的,像被强行采撷、莹莹带露的玫瑰。


    他的玫瑰。


    她刚刚都为念安笑了,笑得还那么甜,公平起见,她现在也应该为他表现出一点激烈的情感吧?


    这么想着,他低头凑近少女的颈间,想用这种亲密的动作吓唬吓唬她。


    可在他闻到她身上的清甜味道后,之后的行为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周星照清楚这件事是他不好,也明白钟觉浅心中有怒,只是看在他今天生日的份儿上懒得发作。


    他不敢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再对桃子味的话题刨根问底,端起托盘跟在她身后。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浅浅心这么软,轻易就原谅了他的冒犯,那在他来之前,念安有没有仗着自己生病,也像他这般、甚至是比他更过分地触碰她呢?


    卧室里。


    顾念安正倚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手里把玩着一朵白色洋桔梗花,是从钟觉浅带来的探病花束上揪的。


    他面色平静,心却像是很乱的样子,指间那朵娇柔的白花也在他反复的捻弄揉搓中变皱,沁出透明的花汁。


    白色洋桔梗的花语,是永恒而无望的爱。


    少女买花给他时应该没想太多,只考虑了卖相,什么花看着漂亮,什么花配色适合,就都选上扎成一束。


    花束里有很多种不同的花,可他刚刚看都没看随手一揪,偏偏就摘了这么一朵。


    在某些地方,花也能用来占卜。


    这道花语,会不会也是他的谶言?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顾念安将手里的桔梗花放到身前重新支起的小桌上,看向走进来的少女。


    他弯着眼睛,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期待神情,“我都闻到香味了,浅浅这么快就做好了?”


    钟觉浅拿起托盘上最大的那只碗,放到少年面前的小桌上,将筷子递给他,“尝尝看怎么样?”


    顾念安垂眸瞧着眼前这一碗面。


    只见碗里是普普通通的白面条,配料只有鸡蛋、肉丝和青菜,看着有些寒酸。


    这碗面没摆盘过,几种不同颜色的食物凌乱纠缠着泡在奶白色的汤里,像是胡乱掺和起来的颜料,乱糟糟毫无卖相可言。


    是他平时看都不看就会吩咐佣人倒掉的垃圾。


    可此时顾念安却拿起筷子,很郑重很珍惜地挑了些面,放进口中细细品尝。


    这面煮得稍稍有点久,面条变得很柔软,吸满了汤汁的香味,入口就像要化掉似的,温柔地滑进食道,落进胃里,轻轻抚摸着胃壁。


    吃起来,是一种很温馨的幸福感。


    顾念安忽然就想起自己曾经坐车时,因为等红灯无聊地向车窗外张望,偶然瞥见的一对母女。


    那时是盛夏,天热得要命。那对母女坐在马路边上,躲进绿化带的树荫里,一人一口分吃着一只巧克力脆皮雪糕。


    明明她们穿得再普通不过,手里的雪糕也只是包裹着一层代可可脂的廉价乳制品,可她们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让他不禁好奇那只雪糕是什么味道。


    他很想下车,用几十盒真正巧克力的价格,买下她们的雪糕尝一尝。


    但他来不及开口,红灯就结束了。


    车子很快开远,那对母女也就成了后视镜上两个不起眼的小点,模糊到彻底消失不见。


    这是很久以前的回忆,久到他几乎忘却。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了。


    可他现在吃着少女做的面,却像是尝到了那只心心念念的雪糕。


    雪糕是冰冷的,这面却是热乎乎的,让他在病中吃着也很舒服。


    她给予他的,永远比他想要的更好。


    顾念安抬起头,看向也在吃面的钟觉浅,很认真地开口:“非常好吃。”


    可惜不是为他做的。


    他很清楚,少女肯留下来履行承诺,只是因为想给周星照煮生日面罢了。


    他能有幸吃到,完全是沾了好友的光。


    钟觉浅从早饭之后就没再吃过东西,现在也很饿。她这次总共煮了三碗面,带出了自己的份。


    考虑到她和周星照等会儿还要出去吃晚饭,只有顾念安的那一碗面是正常份量,另外两小碗面都只够垫垫肚子。


    她吃得慢,周星照的速度却是超快的。


    几乎是在顾念安开口的同时,少年就放下手里的小碗,优雅地擦擦唇角,不吝夸赞道:“非常好吃。”


    说着,周星照瞥了一眼继续安静吃面的顾念安,抿唇不再言语。


    妒意从心底悄然滋生,泛滥成河。


    可惜不是为他做的。


    他看得出,少女对给他庆生这件事兴致缺缺,只是因为他哭了,她不想让他太过难堪才勉强答应。


    她连往常每次都会做的生日蛋糕都没准备,更不会有心思替他煮生日面。


    他能有幸吃到,完全是沾了好友的光。


    吃过面,钟觉浅又在顾宅里多待了半个小时。


    亲眼瞧着顾念安吃下退烧药后,她才在周星照不停的催促中与少年告别,起身离开。


    她边往外走边拿出电话,准备叫司机过来接他们,却被周星照拦住了,“叫什么车啊,我开车来的。”


    听他这么说,钟觉浅便收起电话,随他走出顾宅大门,没多久就看到了他口中的车。


    那是一辆纯黑重机车,造型拉风酷炫,线条流畅漂亮,整体充满了野性与力量感,像一头伏在地上的、矫健敏捷的黑豹。


    看起来就价格不菲。


    “它很帅吧?”


    周星照见钟觉浅目不转睛地盯着机车看,唇角微勾,“今年新出的限量款,全球只有一百辆,我提前订了黑银白三色,这两天才到手。”


    他说着骑上机车,将车子启动,“这辆黑豹是我最喜欢的,想着你还没坐过,今天就把它开来了。”


    伴随着轻微的轰鸣声,机车在原地震颤起来,更像是一头喘息着准备发动攻击的猎豹了。


    周星照长得高,身材又是堪比模特的逆天比例,被黑裤包裹的双腿格外修长,人在车上坐着,脚依然能轻松地踩在地面上。


    他拿起挂在车把上的黑色头盔,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戴上,偏头对钟觉浅笑,“上车,带你去个好地方。”


    钟觉浅停在原地没动。


    她之前就想到过,以周星照到哪都要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的张狂性子,他口中的车肯定会非常花里胡哨。


    但她预想的是一辆超跑,哪怕车门会像蝙蝠翼那样展开,至少也是四个轮的车,外面有一层钢铁外壳保护着。


    没想到居然是一辆机车。


    钟觉浅对摩托车、自行车这种两轮车都有些心理阴影,因为这两种车她小时候爸妈总骑,还各自带着她出过车祸。


    一次是她爸骑摩托车带她翻进了臭水沟里,一次是她妈骑自行车带她撞到了马路边上,她门牙都给磕碎了。


    往事不堪回首。


    钟觉浅实在不想坐机车走,但她又觉得这样会崩人设。


    过去女配肯定经常坐周星照的车,按照人设,她说不定还会要求少年只载她一人,“你的车只有我能坐”、“青梅专座”之类的。


    见钟觉浅迟迟不动,周星照挑眉道:“你发什么呆呢?”


    不会又惦记着念安吧?


    都陪他一整天了,还舍不得?


    一想到这种可能,周星照就觉得烦躁无比。


    他扯了扯领口,正要再说什么,就见钟觉浅后退半步,脸上的表情很抗拒。


    她像是顾虑着什么,但又不得不把话说出口,漂亮的脸板着,唇也抿得紧紧的,“太危险了,我不要坐。”


    好可爱。


    周星照眨眨眼睛,感觉心脏跳动得更猛烈了。


    那颗炙热有力的东西撞在他的胸膛上,又反弹回来,在他的身体里兴奋雀跃地震颤。


    砰砰,砰砰。


    他噗嗤笑出了声,拿起挂在另一边车把上的白色头盔,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怕,我车技好着呢,而且我还带了头盔来。”


    钟觉浅一打眼过去,就看出这头盔和周星照头上戴着的是情侣款,心中更排斥了。


    “我还是叫司机来接我吧。”她叹了口气,“你先走,把目的地定位发我,我随后到。”


    周星照用机车载过少女无数次,自然不信她“觉得危险”的说辞。


    他思考片刻,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嗓音里的笑意更浓了。


    “浅浅。”


    少年的声线本就低沉华丽,这么含着笑说话,简直有一种让人耳朵怀孕的魔力,苏得人心尖都发颤。


    “你在对我撒娇吗?”


    周星照本来想问的是,你还在和我闹别扭吗,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换成了这种说法。


    显得更加亲密,也更加暧昧。


    第20章 起反应了她浑身上下都留有他的痕迹……


    钟觉浅听愣了。


    因为周星照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等弄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后,她都要被气笑了。


    她正准备开骂,就见周星照抬起腿,一副要从车上下来的架势,“别磨蹭了,再不上车,我亲自抱你上去?”


    钟觉浅:“……”


    她必不能让这种惊悚的事情发生。


    看周星照是要动真格的,钟觉浅只能吸了口凉气,硬着头皮走到机车旁,接过少年递来的头盔。


    周星照一边帮她弄头盔的绑带,一边低低地笑,“你这两天到底是怎么了,感觉各方面都变了好多。”


    但他很喜欢。


    他说完,又默默在心中补了句。


    待钟觉浅乖乖坐到后座上,周星照就骑车驶离了顾宅。


    顾宅位于清幽僻静的山林,周星照不想惊扰这份清静,车开得不快;离开这段路后,又要经过一段城市道路,车速也提不起来。


    于是钟觉浅的体验感还不算太糟糕,心中对机车的恐惧也稍稍削减了些。


    周星照却不大痛快。


    在交叉口等红灯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搂着我啊?”


    明明以前都抱他抱得很紧的。


    钟觉浅正在神游,并不答话。


    她捏着周星照外套的衣角,心想这机车不但看起来酷,降噪也做得相当好,确实野性而优雅,配得上它昂贵的价格。


    要知道,她可最讨厌那些不遵守交规、在城市里横冲直撞、轰隆轰隆地扰民、还觉得自己可帅的机车蠢货们了。


    还好她笔下的男主没这么丢人。


    周星照见身后的少女沉默,耐心解释道:“现在我开得不快,你这样抓着没事,等出了这里,我加速起来,机车没靠背,你很容易仰过去的。”


    钟觉浅不以为意,“那就等到时候再说。”


    周星照笑了,“行。”


    不久之后,钟觉浅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离弦之箭、流星赶月、风驰电掣、速度与激情。


    离开城市道路后,周星照身下那一头慵懒的黑豹就像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刺激,变得异常狂野兴奋。


    它在车辆稀少的大路上奔跑起来,追逐着并不存在的猎物,速度快得让两侧的景色都模糊成了虚影。


    钟觉浅感觉自己在极力向后仰,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甩下车去,摔在粗粝的路面上,滚得血肉模糊。


    浓烈的恐惧油然而生,她大脑空白,想也不想就搂紧了身前的周星照。


    一双手死死环住少年的腰,上半身也狗皮膏药似的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星照炙热的体温和身上那一股略带辛辣的、独特好闻的气息。


    猎猎风声在耳边呼啸,好似猛兽兴奋的嘶吼。


    在如此惊心动魄的环境下,钟觉浅居然从这种侵略感极强的温度与气息中汲取到了一丝安全感。


    但她开口时,语气仍显得很崩溃,“阿照你慢一点,慢一点!”


    “慢不了。”


    感觉到少女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越收越紧,周星照勾了勾唇,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这条路有最低限速,我这已经是最慢的了。”


    偏偏路上没什么车,钟觉浅也不能通过其他车的车速分辨他是不是在说胡话。


    她只得可怜地呜咽了一声,把眼睛闭上,双手抓紧。


    周星照察觉出钟觉浅无言的顺从,心情大好,正想哄她两句,脸色突然变了。


    少女这么多年总坐他的车,早习惯了这样的速度,也信任他的车技,虽然也会紧紧抱着他,但不会像此刻这么紧。


    钟觉浅抱得过于紧了,一双手几乎是死死扒着他的小腹。


    他外套拉链开着,里面只穿了一件背心,面料轻薄透气,肤感等同于没穿。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女的手按在他的腹肌上,随着车身的轻微晃动在那里上下地颤,像是在抚摸。


    她的身体也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于是他便能感觉到有两团东西挤在


    他的蝴蝶骨附近,软绵绵的,极富弹性。


    周星照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怔了怔,脸瞬间爆红。


    那股红潮伴随着剧烈的热意在他身上星火燎原。


    从脸到耳朵,从耳朵到脖颈,一路往下汇聚到他的小腹,经过少女洁白柔软的双手继续向下,蔓延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方。


    周星照拧眉呼出一口热气,头盔里瞬间变得更热更闷了,无法排遣的燥热加倍返还到了他身上。


    草。


    他在心中说了句脏话。


    周星照长这么大几乎没说过脏话,但他现在暴躁到了极点,此情此景,他也找不到其他更贴切的词汇来发泄了。


    他起反应了。


    在人烟稀薄的大路中,在高速行驶的机车上,在少女被他刻意引诱出的、完全无心的靠近之下。


    钟觉浅闭目趴在周星照的背上,虽什么都看不到,但她也能感觉出少年将车速逐渐降下来,靠边停了车。


    她睁开眼睛,手也松开,有些迷茫地问,“到了?”


    “没呢,我有点热,脱件衣服。”周星照将外套脱下,转身塞到钟觉浅怀里。


    明明知道少女不会多心,他还是快速回过了头,不让她瞧见他慌乱的眼睛。


    他的声音隔着头盔,显得闷闷的,“风刮起来会有些冷,你把它穿上吧。”


    钟觉浅倒真不冷,虽然车速快、风也大,但她前面的风都被周星照给挡住了。


    没听到她穿外套的声音,周星照又道:“浅浅,听话。”


    他脱掉外套就是为了吹风,但同时后背上的衣料也会更薄,如果少女不把他的外套穿上,他恐怕直到停车都无法冷静了。


    钟觉浅沉默片刻。


    她虽然觉得没必要,但她挺怕周星照再来一句“不然我帮你穿”的,还是依言将外套穿好,还拉上了拉链。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黑色机车再度疾驰向远方。


    钟觉浅伸手环住周星照的腰,正要把眼睛闭上,忽然听见少年劫后余生般地松了一口气。


    风声这么大,她只当自己是听错了。


    许久过后,车子终于停靠在路边熄火。


    周星照摘下头盔,声音恢复了冷静,“浅浅,可以下车了。”


    钟觉浅睁开眼睛,视野中是一片明净澄澈如蓝宝石般的湖。


    夏季天黑得晚,此刻正是晚霞最绚烂的时候,天边铺洒着橙红金光。


    那光抹到冰蓝色的湖面上,像是于冰上燃起烈火,极致的反差碰撞,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好美。”


    她喃喃着下了车。


    眼前的场景,和周星照今天带来的画特别像。


    但哪怕再出名的画家,再精湛的画技,再细腻的笔触,也无法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比。


    这明明只是个不算特别大的湖泊,却让她觉得比画上的大海还要壮美。


    周星照:“喜欢吗?”


    这是他很久以前就发现的好地方,不过他从未告诉过别人,与他经常飙车的朋友们不知道,总是黏着他的少女也不知道。


    他把这地方当成秘密,想等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过来待,而那时,他是不希望少女出现的。


    本来是这样的。


    但他现在想法完全变了,他想把他的一切都展露给她看,想让他的生活处处有她的参与。


    “喜欢。”


    钟觉浅眼睛也不眨地看湖,“景色好漂亮,让我觉得一路的颠沛流离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周星照听了只是笑。


    此刻钟觉浅眼中只有湖光水色,而他的眼中只有她。


    少女背后是他心爱的座驾,身上披着他穿过的外套,怀里抱着与他情侣款的头盔。


    她就站在他身侧,漆黑美丽的眼瞳里,是他精心寻觅的风景。


    她浑身上下都留有他的痕迹,就连身上的桃子甜香,也因为刚刚长久的拥抱染上了些许辛辣,显得有些俏皮。


    就像是


    她被他彻彻底底地占有过一样。


    他好喜欢。


    除了眼前胜过名家油画的景色,还有一件事令钟觉浅感到有点意外,那就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居然有个小店。


    小店挨着湖边,外面刷着与湖水近似的浅蓝色墙漆,搭配些许粉黄之类的鲜艳颜色作点缀,像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可爱小房子。


    她站在湖边欣赏了会儿晚景,就被周星照领着走进店里。


    少年带她来到店深处的长桌前,贴心地为她拉开椅子,递上菜单,“这店是我开的,想让有幸发现这里的人有个歇脚的地方。”


    钟觉浅“哦”了声,心中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难怪店内的装修看起来挺贵的样子,服务员小姐姐也很优雅,气质特别像她家里的那些女佣。


    大少爷嘛,千金难买他开心,要是普通人在这里开店,底裤都要赔掉。


    周星照在她对面坐下,“想吃什么随便说,店里主要卖西式快餐,但你不必拘泥于菜单,点什么他们都能做。”


    他决定今天要来这里后,就和这边的人吩咐过,不但把厨师调了过来,各种食材也都准备得很齐全。


    钟觉浅道不用,专心端详眼前的菜单。


    菜单是手绘的,制作精美,上面的每一样食物都显得特别诱人。


    她点了双人份的榴莲披萨,又搭配了些小食饮料,就将菜单随手放到旁边。


    周星照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她点的东西,他挑了挑眉,“别都按照我的口味来,这样你吃什么?”


    什么意思?


    钟觉浅怔了怔,反应过来,原本的女配应该是不能吃榴莲的。


    但她超爱!


    钟觉浅对吃这方面特别上心,正要说点什么改变自己不喜榴莲的人设,就见对面少年露出了然的表情。


    周星照:“怎么,口味也开始变了?”


    钟觉浅点头,顺水推舟地道:“没错,人总是会变的嘛,从前不喜欢的东西,可能渐渐也就会喜欢了。”


    同理,从前很喜欢的东西,可能渐渐也会觉得索然无味。


    周星照下意识地补全了这话的后半句,脸色随即冷了下来。


    所有菜品中,饮料是做得最快的。几分钟后,钟觉浅点的两杯果汁就都被端了上来。


    她要的是紫苏葡萄冰茶,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没加冰块,味道却依然很好,酸酸甜甜,带着独特的紫苏香气。


    钟觉浅小口吸着果汁,和少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你前一阵子不是出国玩了,这次都体验了些什么?”


    周星照出国这件事发生在小说时间线之前,她还是在和顾念安下棋闲聊时听说的。


    她记得周星照的人设里有爱玩极限运动这一条,他的国外之旅肯定特别精彩,用来当吃饭时的聊天话题最合适了。


    周星照顿了顿,“我坐了热气球,玩了翼装飞行,去那边比较有名的山攀岩,还去了趟地下赛车。”


    他说得简单且含糊。


    少女虽然总是黏着他,但她恐高,是以他出去搞这些惊险刺激的运动时,她不会跟着。


    他既是真心喜欢极限运动,也是存了偶尔摆脱她的念头,出去玩的频率会比较高。


    少女心思细腻敏感,自然很快发现了他的小九九,经常会因为这件事和他闹和他吵。


    如今,她又主动提起了这事。


    周星照皱眉。


    他不想和浅浅吵架。


    一点都不想。


    如果你实在不喜欢,这些我以后就都不做了。


    没有一分一秒的犹豫,周星照果断在自己的喜好和少女的感受中选择了后者。


    他抬起头,刚要说出承诺,就见钟觉浅朝他微微倾身,很认真地盯着他看,漆黑的眸子里跃动着羡慕和好奇。


    “快和我讲讲。”


    周星照怔住,过往的记忆告诉他不该说,那太得意忘形了,但他又无法在钟觉浅的注视下拒绝她。


    于是他开了口,起先说得很慢,每讲一句话都要观察少女的表情是否不悦。


    见她兴致浓浓,时不时还发出惊叹声,像是对他的爱好也生出了兴趣,他的心就逐渐被一种


    奇妙的满足感和愉悦感填满了。


    周星照开始讲更多。


    他讲他玩翼装飞行时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鹰,讲他攀岩时看到的鸟巢,讲他更久之前潜水时徒手抓到又放生的可爱小鱼……


    钟觉浅静静注视着他,眼底露出笑意。


    她穿越到自己写的小说里,成为恶毒女配,难逃一死是惩罚,短暂的生命却是一种幸运。


    她能亲眼看到,她曾经编造的不甚完美的故事成了真实的世界,她亲笔写下、费心琢磨的人设也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他们不再是简单的标签就能概括的角色,他们有自己的精彩人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真实而鲜活。


    就像眼前的少年,肆意又耀眼。


    阿照,我会帮你的。


    钟觉浅在心中轻声说。


    我会帮你修正人设,让你成为合格的言情小说男主,配得上我笔下善良坚韧的路遥。


    我会改掉那些不好的剧情,铺平你们的感情之路,让你们比小说里描写的更加顺遂幸福。


    我一定会。


    周星照说着,就看到对面的少女弯唇微笑,望向他的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温柔情绪。


    他呼吸一窒,脸颊泛起薄红,轻咳了两声道:“浅浅,你既然这么感兴趣,不如过两天和我出去玩,我带你跳伞好不好?”


    钟觉浅有些恐高。


    她对自身不动的情况还算能接受,比如站在楼顶朝下望,但如果自身也在动,她就害怕得要命。


    别说跳伞了,她连坐椅式缆车都会觉得心慌。


    钟觉浅连忙拒绝,“不了不了,我害怕。”


    “这样啊。”周星照的语气略有遗憾,“我还以为你的恐高症也会变一变呢。”


    “”钟觉浅扶额道,“人也不是什么都会变的。”


    话音未落,她就看见周星照挑了挑眉,表情虽然没大变,整个人的气场却变得更加柔和了。


    像是被她这句话取悦到了。


    钟觉浅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也懒得去猜。


    她叫来服务员,准备点饭后甜品。


    虽然她大可以把想吃的都点一遍,但她不愿意浪费粮食,对着菜单纠结半天,才指着页面角落里的某个甜品道:“就它吧。”


    她点的是水果冰淇淋。


    女服务员有些为难,下意识地看向周星照,见他颔首,才默默退下,不久后便将甜品呈上。


    用来盛装甜品的是一个嵌着碎金箔的骨瓷盘,看起来很有质感。


    玫瑰花造型的蓝色冰淇淋球摆在盘子中央,周围用各式各样的水果点缀,色彩缤纷,甚是好看。


    钟觉浅兴冲冲地舀了一勺冰淇淋放入口中,甜丝丝的味道顿时在嘴里化开,带着清爽的海盐气息。


    她正要再吃第二口,就见周星照慢悠悠拿起勺子,无情地挖掉了大半朵玫瑰。


    钟觉浅立刻炸毛道,“你想吃就自己点啊,抢我的做什么?”


    “冰淇淋只是让你尝尝味道的。”周星照理直气壮地答道,又把剩下的小半朵玫瑰也挖走了。


    他将中间空白、边缘摆着水果花环的瓷盘推到她面前,“这些水果才是给你准备的甜品。”


    钟觉浅看在周星照今天过生日的份上,已经很容忍他了。


    她觉得自己到了极限,正准备发作,就被少年接下来的话弄哑火了。


    只见周星照快速吃掉冰淇淋球,优雅地用纸巾擦擦唇角,“浅浅怎么这么粗心,连自己生理期快到了都不记得?”


    啊?她生理期?


    周星照歪歪头,“其实明天就是正日子,不过你身体不好,生理期总会推迟,应该还得过几天才能到。”


    原来如此。


    难怪她的冰茶里没有加冰块,难怪她点冰淇淋时服务员的反应怪怪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


    钟觉浅抬眸,用非常震惊的目光盯着周星照。


    为什么他会记得她的生理期啊!


    “你在疑惑什么?”


    周星照像是与她心有灵犀,直接回答了她心中疑问,“你的生理期不一直都是我在记吗?”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钟觉浅的生理期除了她自己只有两个人记得,一个是她母亲,另一个是褚知白。


    她妈妈只是在她小时候会帮忙记,她长大以后便不会了;而褚知白是以她男友的身份去记的,不是竹马。


    这不是竹马该做的事。


    她和周星照,或者说女配和周星照的关系实在是


    要在今天挑明吗?


    可今天是少年的生日。


    钟觉浅心事重重,完全没了搞其他活动的心思。简单吃了两口水果,她就提出要回家。


    “这么早就回去?”


    周星照有些意外,但看到她似乎有些疲惫的脸,便没有再任性地要求她陪他,“好,我送你。”


    钟觉浅摇摇头,起身往外走。


    周星照跟在她身后,出门便看到湖边停了一辆纯黑色的豪车,车牌号很熟悉。


    “我刚刚就叫司机过来接我了。”钟觉浅走向自家的车,头也不回地道,“你不用送我,早点回家吧。”


    她说完就坐上车,让司机关上车门,没去看停在原地的周星照是什么反应。


    车子缓缓开动。


    钟觉浅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许久过后,她才睁开眼睛,透过车窗去瞧外面的风景。


    第一眼看见的,是机车少年的俊逸身影。


    只见周星照骑着那辆酷帅的黑豹,在她身旁几米远的地方疾驰着。


    她这车速度不算特别高,他也有意跟着控速,几乎与车内的她保持着相对静止。


    如此,他的影子便能始终印在她面前的车窗玻璃上,像一道飒沓绚丽的流星。


    周星照专心盯着路况,见前方光亮通明,并无车辆,他得空转过头,朝覆着防窥膜、映着橙黄路灯的车窗看了一眼。


    电光火石,惊鸿一瞥。


    夜色下的漆黑车窗很像镜子,浅浅的眼睛也很像镜子。


    他在车窗上看到了自己,就好像此刻少女的眸中盛着他的影子。


    周星照忽然笑了。


    隔着新擦过的车窗,钟觉浅无比清楚地看到了少年的笑容。


    因为戴着头盔,周星照只露出英俊锐利的眉眼,此刻那抹锋利的寒意化开,他眼睛弯弯,眸底映着溶溶月色,美得惊心动魄。


    钟觉浅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周星照性格恶劣,他在学校里依然那么受女孩子欢迎,就连路遥,也在他还没改好的时候,就情不自禁对他动了心。


    夜色浓稠,明月当空。


    机车与黑色豪车先后驶进别墅区,停在了大小姐的住处前。


    钟觉浅走下车,对等在庭院门口的周星照道,“谢谢你护送我回来,明天学校见。”


    她说完便推开庭院的门往里走去,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少年叫了自己的名字。


    钟觉浅半偏过身子回望,只见周星照下了车,正抱臂倚坐在机车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浅浅,你还没对我说生日快乐呢。”他的语气有点失落,带着小小的埋怨,“也没给我生日礼物。”


    “那祝你生日快乐。”


    钟觉浅说完,回身继续朝别墅门口走,“礼物的话,我会在你真正过生日的时候一起补给你。”


    话音未落,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