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顾钰也曾经无数次回想起黄入薇看着自己的眼神。


    或是在梦中，或是在某个恍惚的瞬间，又或者是在那些无眠的夜晚中。


    黄入薇看着他的眼神中也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她的眼睛很漂亮。


    这是顾钰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就发现的事情。


    琥珀色的瞳孔就好像是玻璃球一样，笑起来的时候，那里面就好像是盛放了星光一样，熠熠生辉。


    当然，也有过难过的时候。


    到后来，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只剩下了……恨意。


    可不管是哪种情绪，都没有此刻她的眼眸带给顾钰的印象深刻。


    ——就好像是一潭已经死寂的池水，冷漠、也没有任何的波动。


    顾钰在盯着看了一会儿后，这才轻声开口，“你误会了。”


    “就算没有我，他也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的。”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这个圈子里的规则，他将他在学校中学到的那些东西代入工作就已经是一个重大的错误，所以即便不是我，他也会栽……”


    “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入薇打断了他的话，“那是他的人生，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费尽心思地对付他，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关系？”


    入薇这个问题，顾钰倒是无法回答了。


    入薇看着他的眼神也越发嘲讽。


    “抱歉。”顾钰这才说道，“我可以停手的，包括你同学之前的那些损失，我也可以赔偿。”


    入薇不说话了，只站在那里看着他。


    “还是你想我怎么做？我都可以听你的。”顾钰又说道。


    “别装了。”入薇却说道，“顾钰，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你肯定是想，如果我和杜珅真的清白的话，又为什么要这么维护他？”


    “表面上说问我想要怎么做，其实你心里将杜珅的下场都已经盘算好了，对吧？”


    顾钰摇头，“没有，入薇，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他的话说着，眉头还轻轻皱了起来，仿佛十分难过入薇竟然会这么想他一样。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顾钰，就你以前那性格，经过两年时间，你以为我就会相信你已经改了？”


    顾钰不说话了。


    入薇也不打算再跟他说什么了。


    对视了几秒后，她便干脆地转身。


    顾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却突然几步上前！


    入薇原本还以为他是想要做什么，连随身携带的短刀都拿出来了，但下一刻，顾钰却是抱着她一个转身。


    然后，入薇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耳边擦了过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顾钰突然从腰间拔出了什么东西，对着另一边直接开了一枪！


    开枪之前，他的手也捂在了入薇的眼睛上。


    所以，入薇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顾钰对着某个方向又开了两枪。


    空旷的街道上，那枪声显得格外刺耳。


    入薇的身体不由颤了颤。


    几秒过后，顾钰总算是将手松开了。


    入薇立即转过头。


    长街上，她只能看见了那辆车的车尾灯。


    看上去像是这条街上常见的抢劫犯。


    虽然入薇之前就听说过好几次，但事情真的发生在她身上，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绷紧了几分。


    “有受伤吗？”顾钰问她。


    入薇这才回过神。


    转过头时，正好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口。


    ——当时顾钰的动作着急，在将入薇圈入怀中时，子弹正好从他手臂上擦了过去。


    此时鲜血已经从中涌出，浸透了他的衣物。


    入薇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是受伤了吗？说话。”


    顾钰却还在关注她的状态，一边问一边捏紧了她的肩膀。


    入薇这才回过神，“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顾钰却皱着眉头，一边准备帮她做检查。


    入薇将他的手拂开了，“受伤的人是你。”


    “我没事。”


    “你的手流血了。”


    听见入薇这句话，顾钰这才低头看了看。


    “没事，小伤而已。”他回答，“你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依旧是一片温和。


    那看着入薇的眼神更是明显的关切。


    入薇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头，然后，她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没事，你去医院吧。”


    “不用去医院。”顾钰却说道，“我送你上去。”


    “不用。”


    “我不放心。”


    顾钰依然坚持跟在她的身后。


    入薇在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转身。


    等进了那逼仄的楼梯间时，那股血腥味就更加明显了。


    顾钰的手按在伤口上。


    像是在止血，但等入薇转头去看时，却发现他的掌心都已经被染透。


    她忍不住咬了咬牙。


    “我到了。”


    等走到门口时，她也停下了脚步，说道。


    顾钰嗯了一声，又看了看左右后，朝她笑了一下，“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入薇的错觉。


    此时在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色都仿佛苍白了几分。


    转身时，那背影的孤寂更好像是一把无形的钝刀，在人的心上一下下磨着。


    不是很疼，却依旧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股不适和异样。


    入薇盯着看了两秒后，终于开口，“你进来吧。”


    顾钰的脚步迈地很慢——就是为了听她的这句话。


    他知道，她会心软的。


    这种了解，甚至比顾钰在商场上做某个决定还要肯定。


    所以他故意留足了时间给她。


    直到听见她这句话时，他的脚步才缓缓停下，再转过头。


    入薇已经低着头把门打开了。


    低矮的木质地板有些潮湿的味道，再加上那一盏昏黄色的灯，让顾钰一下子想起了他们初遇时的那个出租屋。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这才走了进去。


    大单间的房子，除了一张床外，是一个一米多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边上还贴了各种颜色的便利贴，旁边是一张小桌子，再往旁边，就是入薇的床。


    黑色的铁床，上面扑着青绿色的床单，也终于给这个沉闷的房子带来一点点的亮色。


    当顾钰准备继续看的时候，入薇却从桌子下面拿出了医药箱，指着地板上的懒人沙发，“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