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
作品:《和离后陛下成了我的外室》 这一夜,赵清仪睡得格外香沉,翌日一早,管事照例过来请安。
负责外头铺子的罗大罗二以为今日会和昨日一般,轻飘飘放了他们,就在他二人准备起身告退时,赵清仪开口了。
“今日我要去巡视铺子,罗大罗二,你们就跟在后面吧。”
罗大罗二昨夜就得了罗氏吩咐,决不能让赵清仪把铺子要回去,面上还是顺从应是。
赵清仪梳着简单的发髻,鬓发却整理得一丝不苟,一身折枝芙蓉纹十样锦立领长衫配石榴红金线马面裙,更显几分年轻主母的气度风华,虽无繁复的金银宝石点缀,却让人不敢小觑。
待她走到前头,罗大罗二在后面悄悄挤眉弄眼,自以为糊弄的时候到了,出了街门,却发现门口早就等着十几号人。
为首者湛蓝锦袍,长身玉立,相貌温润却可见三分凌厉,与赵清仪那股绵里藏针的气势十分相似。
见到赵清仪出来,孟嘉文俊颜舒展,“表妹,你要的人我都给你带来了,全都是经营管账的一把好手。”
孟家有钱,最不缺的就是能顶事的掌柜。
“多谢表哥仗义相助。”赵清仪见过礼,笑得眉眼弯弯。
未出阁时,她便与这位表哥交情甚好,如今孟家家业几乎都交到了孟嘉文手中,能帮衬她的地方自然也就多了。
罗大罗二傻了眼,什么意思?大奶奶是要把孟家的掌柜,安插到自己的铺面里?
不等罗大罗二反应过来,赵清仪便戴上帷帽,与孟嘉文一同往街上走去。
赵清仪手中是半份嫁妆单子,当初陪嫁了多少铺面,位于何处,记得清清楚楚,孟嘉文手中也有一份,甚至还有过去经营的账目,准备一起到铺子里合算,罗氏想仗着赵清仪年轻不懂事,昧下她的钱,如今有表哥这个纵横商贾十来年的老手出面,罗氏的所有布局可谓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十几个掌柜一同运作,半日功夫,她与孟嘉文就盘查了五家盈收最好的铺面,这些铺子大多是经营酒楼或女子生意,譬如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之类,都是上京时下最挣钱的行业。
同样是罗氏动手脚最多的地方。
里头的掌柜伙计基本全换成了罗氏的娘家人,大字不识几个,算盘都不会打,就跑来当掌柜了,天长日久,再好的风水宝铺也得砸罗氏手里,更别说这一个两个手脚还不干净。
赵清仪没同这些人客气,该赶走全赶走,敢明目张胆从铺子里偷拿东西变卖的,如罗大罗二这些人,直接让孟家人捆了送去官府,少说得让他们受上三五年的牢狱之刑。
最后赵清仪与孟嘉文在酒楼后的茶室里静坐,把罗氏三年来从她铺子里贪走的钱算了总账,与她最初盘账时估算的大差不差,竟高达上万两白银。
孟嘉文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表妹在李家过的竟是这种日子。
“依我看,表妹报官吧。”孟嘉文又压低了声,“衙门里不少人受过孟家恩惠,多少会偏帮于你。”
“我知道的。”赵清仪垂下眼帘,鸦羽似的细密长睫在眼下投出两道阴影,意味不明地笑笑,“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现在光有这些,还不足以对罗氏,对李家一击毙命,她要的是让整个李家覆灭,永远翻不了身。
见她胸有成竹,孟嘉文便不多事了,“横竖有了困难,就派人到孟家找我,表哥能帮的一定帮。”
说到帮忙,赵清仪想到了父亲的事,“对了,上回拜托表哥去给我父亲送信,可送到了?”
“放心吧,孟家正好有一批青瓷是要运往山西的,就让镖局的人一并将信护送过去,现下,姑父姑母应该收到信了。”
父母能收到她的信才是最要紧的,赵清仪暗暗松了口气,算算时日,朝廷很快就下放任书了,希望父亲能依她信中所言,绕路晚几日再进京,也好避开前世劫匪出现的时间。
正当赵清仪想得出神,檀月打帘进到茶室里,“大奶奶,张小姐来了。”
孟嘉文当即起身,“既然表妹有客人,我就先回避了,人手都留给你,有事就到孟家找我。”
看样子,他似乎很了解“张小姐”是何人,倒是赵清仪,一梦多年,一时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目送孟嘉文从酒楼后门离去,檀月才把人请进来。
是个与赵清仪年纪相当,身量修长纤薄的妙龄少女,穿着青绿色金扣刺绣交领短衫,鹅黄暗花绫罗裙,步履款款,仪态端庄,面容虽不算绝色,却透着一股世家贵女的书卷气,一看便知是出身不凡。
“清仪姐姐,果然是你。”
进到茶室,少女一直端着的肩头微微松懈下来,她径直走到赵清仪身旁坐下,熟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方才在街上瞧见你,觉得身形熟悉,又不敢贸然上前与你相认,直到见你进了酒楼,我与掌柜打听才知真的是你。”
赵清仪足足愣了盏茶功夫,终于从陈旧记忆中翻找出关于眼前人的记忆,眼眶倏地红了,“婉、婉琰?”
赵清仪想起来了,张婉琰,她昔日闺中的手帕交,也是当朝首辅张淮虚唯一的嫡女。
只是前世她嫁入李家后,便与张婉琰少了联系,再后来听到关于张婉琰的消息是在自己嫁人后的第四年,宫中花神宴上传出她与外男私通之事,为保名节,不久后张婉琰自缢而亡。
在赵清仪的人生里,关于张婉琰的记忆太过久远,如今再见到活生生的好友,一时莫名红了眼眶。
张婉琰一怔,随后打趣,“这是许久未曾见到我,高兴过了头?”
“是啊。”赵清仪并不掩饰,指腹擦去眼角的泪,她如释重负般笑着,“你怎么得空来见我了?”
“先前早就想见你,还让人往你府上送了拜帖,只是你没回,正好方才在街上看到你,我便忙着过来了。”
赵清仪很快就想到,那拜帖应该是被罗氏截了去。
“我这儿有件喜事要告诉你。”张婉琰看似循规蹈矩,背地里与赵清仪在一起时,方见她端庄表面下的赤忱活跃。
她附身过去,“前段时日我路过父亲书房,偶然听到消息,陛下有意提拔令尊入内阁。”
这事对重生归来的赵清仪已不是秘密,但她还是配合张婉琰的话,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惊喜,“当真?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很快便能与我父亲家人团聚了?”
“是真的,我父亲亲口说的,应当不会有错。”
张婉琰拉过赵清仪的手,轻轻拍了拍,“就是知道你这些年思念家人,所以我刚得了消息,就想着来告诉你一声,也好让你高兴高兴。”
张婉琰说着,笑容又淡了些,眼中掠过复杂神色,“只是,你要有所准备,陛下提拔令尊入内阁,是为了让令尊与我父亲一起推行新政,这新政触犯太多权贵仕宦利益,朝中反对者众,恐怕令尊回京后,少不得是非纠缠。”
“还有你夫君入翰林一事……”张婉琰神色愧疚。
除却京中流言,李彻仕途受阻只怕还和新政有关,毕竟李彻是赵清仪的夫君,是赵清仪父亲的女婿,多少会受到牵连。
赵清仪却不在意李彻的仕途,横竖他有今日都是拜赵家所赐,如今受了牵连也是他该受的。
赵清仪更关心的是新政,不由正色,“陛下想推行新政,莫非是你父亲张阁老提出的新政十策?”
张婉琰郑重点头。
茶室一时陷入静默,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洒在小叶紫檀茶几上,白雾袅袅。
上辈子赵清仪困在宅院里,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却知道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新政十策,因为太过震撼人心,以至于推行过程中阻碍重重,后来她了解过新政内容,不得不佩服张阁老的真知灼见,便鼓励李彻投效张阁老。
也算是富贵险中求,虽然反对者众,好在当今陛下力排众议,支持新政,十数年后,新政颇见成效,而张阁老不久病重致仕,内阁首辅这把椅子便顺理成章交到了李彻手中。
重活一世,她才知道当初父亲调任至内阁,竟也肩负了推行新政的任务。
那父亲回京路遇劫匪,还会是意外吗?
赵清仪凝眉沉思,不知不觉捏紧了手中的青瓷茶杯,微微凸起的骨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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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婉琰一直盯着她的反应,有些惴惴不安的问,“清仪姐姐,你怎么了?”
赵清仪回过神,舒出口气,“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旧事,今日多谢你告知的消息。”
“我们是好姐妹,不必这样客气,你也别太担心,我还听说陛下已经安排了锦衣卫暗中监视各府,想必像你我这样支持新政的人家,不会轻易出事的。”
张婉琰握住她的手,快六月的天,她的手却那样冰凉,“听说你嫁人后,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可有好些?”
“会好的。”赵清仪莞尔,眼眸如同蓄着一池安稳的静水,没有一丝波澜。
等李家倒了,她自然百病皆消。
亲自送张婉琰出了酒楼,赵清仪命人带上厚厚的账册,坐着轿子回府,进门时还看到了特意等着她的罗氏母女,不过眼下她没有心情与之周旋,索性装看不见,越过她们往揽月阁去了。
徒留罗氏母女大眼瞪小眼,鼻孔里一个劲儿的出气。
“真真是当家了,愈发不把我这婆母放在眼里!”
罗氏甩着丝绢,生怕一个气不过又要晕过去,“这日子没法过了,快些叫人去催,让我彻儿早些回来,好好惩治这个刁妇!”
也是巧了,赵清仪回到屋里,同样想起李彻马上回府的事情,估摸着就这三五日的功夫了。
父亲若搅和到新政里,少不得是是非非,她若想帮上父亲,须得把自己宅子里的琐事料理了。
思及此,赵清仪挥手叫檀月上前来,“我记得城郊庄子上有个叫玉袖的婢子。”
檀月是不会记着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便喊了管事妈妈进来,管事妈妈听到“玉袖”这个名儿,老脸微微一变。
“大奶奶,她不过是大爷从前未娶妻时的陪房丫头,早被打发到庄子上了,您记着她作甚?”
说话时,管事妈妈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直视赵清仪的眼睛,赵清仪便知自己没有记错。
上辈子她快死了才知道,李彻从前有个极其宠爱的陪房丫鬟,名唤玉袖,二人可谓青梅竹马之谊,只是玉袖地位卑贱,罗氏不希望因为此人的存在影响了与赵家的婚约,便在登门求亲前,瞒着李彻把玉袖送走了。
而玉袖被送走之时,身边还有个四岁的儿子,如今那孩子也该七岁了。
赵清仪倚在美人榻上,细指轻叩案几,不疾不徐地吩咐,“既然妈妈记得这个人,明儿一早,你就带檀月过去,亲自把玉袖母子接回来。”
听得她说玉袖母子,管事妈妈膝弯一软,扑通跪下,“大奶奶,此事奴婢不是有意要瞒着您……”
“别紧张。”赵清仪含笑打断她,“我早就知晓她们母子的存在,过去只是不想计较,如今大爷要回来了,我想大爷必然也是惦记她们母子的,索性趁此给玉袖一个恩典,将她抬作贵妾,那个孩子,便是我李家的长子了。”
赵清仪一番话,说得屋中几人瞠目结舌。
居然不是要派人打死那玉袖,还要把人带回府里?
管事妈妈犹疑不定,琢磨不出赵清仪这是真心话,还是另有深意。
直到赵清仪再次下令,“我要见到活着的玉袖母子,另外,此事暂时不要让婆母知道。”
管事妈妈这才领命下去。
檀月和俏月已经听愣了,敢情大爷在迎娶她们奶奶过门之前,就已经和陪房有了奸生子?
这岂不是骗婚!
俏月气不过,“不行,咱们奶奶凭什么受这份委屈?我要去赵家告诉老夫人!”
还是檀月及时拦下她,“瞧你那急吼吼的性子,奶奶既然发话要把人带回来,就说明咱们奶奶自有主意,你可别冲动坏了奶奶好事。”
俏月总算冷静下来,转头看了眼赵清仪的反应,她还在榻上优哉游哉吃着茶点果子,并未动怒,俏月才相信自家奶奶是另有打算,生生把火气憋了回去。
夜色深浓,上京悄然下起了濯枝雨,青灰的檐角落着斜飞的水珠,淅淅沥沥敲打在碧纱窗上。
六月了。
李彻也快抵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