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无可奈何花落去·其六

作品:《云山雪

    ……


    “小舟,小舟……”


    耳边的呼唤似近似远,乔四儿不耐地挥了挥手,企图赶走那扰人清梦的魔音。


    “小舟。”那声音却是不依不饶,又在耳边连环炸了开来。


    乔四儿气得咕噜一声,翻过身徒劳地用枕头蒙住脑门,整个人都蜷缩在被褥中,只想再沉入方才那无尽温柔的幻梦中。


    “小舟!你再不醒来,便要错过师父的早课了。”


    “……啊!”乔四儿一猛子从层叠被褥中钻了出来。


    她这是……在哪里?


    乔四儿怔怔地望向床边的沉玉,一时难以将脑中破碎的记忆拼凑完整。


    “你已昏迷了三个日夜,总算是醒了。”沉玉的笑容温柔依旧,眉宇间却织着几分难言的阴翳。


    乔四儿眼中闪过一分惊慌,恍惚道:“大师兄,我……”


    “已经没事了。”沉玉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很抱歉让你遭遇了这种事,师父已责了沉樾戒鞭三十,面壁七日,我保证今后他都不会再为难你了。”


    乔四儿暗暗地松了口气……听这口气,也许她是女儿身一事并未被发现。


    心下稍安,她仍理不清昏迷前的记忆,疑惑道:“大师兄,我记得……我好像摔下断潮崖了。”


    沉玉眸心微闪,语气竟也有些迟疑,解释道:“当日我正在药庐闭关,你被师父抱来时,浑身是伤,高热不止。师父重罚了阿樾,又亲自为你换了药疗伤,守了你一夜,待你伤势渐缓才离去,只命我好生照料你……”


    乔四儿惊得瞪圆了双眼,面上霎时血色尽褪。


    原来竟是师父救了她……可她这些日子里为掩身份,还画蛇添足地裹了束胸,师父为她换药疗伤时,怎会未察觉她是女子?!


    他不是立过誓的吗?


    此生绝不再收女弟子。


    乔四儿一时心乱如麻,一时又心沉如灰。


    她不敢侥幸自己能得殊遇,只能猜测是林维清见她伤势沉重,一时心软,暂缓了她的刑期。


    整装洗漱后,她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起了身,一步一磨蹭地跟着沉玉向断潮崖走去。


    初雪已停,一路山色如洗,晴光方好。


    道旁尚有未融的碎雪,林维清负手立在断潮崖尽头,白衣与雪色鸣泉相映,恍若一抹亘古永恒的皎洁月光,说不出得清绝出尘,恍若谪仙。


    只是望了一眼,乔四儿整个人便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她的脚步更慢了,只一味地低着头,咬着唇,仿佛只要慢上一些,那即将被驱逐的厄运便不会降临在她头上。


    “小舟,可是身子仍有不适?”沉玉缓下脚步,回头问道。


    乔四儿面色苍白若纸,犹豫半晌却只是摇了摇头,迈开腿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行至林维清身前,依次请安问礼。


    林维清转过身来,目光却只是轻扫过乔四儿,便径直对着沉玉道:“玉儿,奏萧。”


    “是,请师父指教。”沉玉上前一礼,取下腰间的玉箫缓缓吹奏起来。


    清扬幽咽的箫声在山谷中荡散开,一曲秋江夜泊由他缓缓奏来,仿佛在人眼前拨开了一卷宁静舒展的浓沉夜色。淡月微星下,草木风清,渔火冉冉,江潮缓缓。


    原本掠过山头的几只白鹤也挥羽而落,栖在近处山崖间,随着曲调婉转,引颈振翅,翩翩若舞。


    一时间,竟连乔四儿油煎火灼的心情也被这缠绵动人的萧音抚平了些。


    一曲罢,林维清睁开眼,却是沉声道:“玉儿,你的修行素来平稳,怎么今日却内息迟滞,似是神思郁结,难以专心之故。”


    沉玉一愣,唇角顿生涩意,躬身恍然道:“多谢师父指点,沉玉近来确为一事反复琢磨不透,疏忽了练功,请师父恕罪。”


    林维清见他不愿深谈,也不勉强,只缓声安慰道:“你素有分寸,为师很放心,倒是樾儿……多年来他的心结一直难解,为师也不便开导,只能劳你平日里多费心,不要教他走左了道。”


    “师父言重了,身为阿樾的师兄,我自要顾他周全。”沉玉抬头望向林维清,语气温柔而坚定,目中的忧虑却似一捧月华氤氲,迟迟凝而未散。


    林维清微微颔首,忽然侧过脸,对着藏在沉玉身后的乔四儿道:“沉舟,身子可有好些了?”


    乔四儿远远地躲在三尺之外,一边听着师徒俩云里雾里地打哑谜,一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审判。此时突然被点名,一时紧张地背上汗毛直竖,结结巴巴道:“师……回师父……我已无大碍了。”


    话刚脱口,她便后悔了……


    怎么也该夸大些病情才是啊?


    若是她身子不好,是不是就不会被赶下山了?


    乔四儿急得一瞬眼眶都红了,手指下意识地绞起袖摆上的织绣。


    林维清的斥责却迟迟未曾响起。


    乔四儿偷偷抬起头,却不妨撞入了林维清深幽如潭的目光中,一瞬愣怔,心中竟蓦然涌出一丝酸楚。


    两人对视了片刻,反倒是林维清先移开了视线。


    只听他轻叹一声,却是莫名缓下了声色,负手淡道:“无事便好。医术一道,你大师兄早已青出于蓝,你先随他将身子调养好,莫要留下病根。”


    ……就


    ……这样?


    她不会被赶走?!


    乔四儿呆呆傻傻地盯着林维清的侧颜,直到被沉玉一记指风扯了扯袖管,才反应过来,躬身规矩地行了一礼,乖巧应是。


    直到随着沉玉回到药庐,乔四儿仍觉恍惚。


    师父并未发难……她就这样,被轻轻放过了么?


    沉玉见她脸色苍白,身子不断颤抖,忙将她安置在榻上,三指轻探上她的右脉。


    凝神片刻,沉玉眉间一舒,温声道:“应是无碍了,只是你大约天生体弱,还需细细调养才是。”


    旋即入了丹室内取了只白玉瓶,倒出一枚冷香袭人的丹丸送至她唇边,哄道:“这药不苦,服下后,再好好睡一觉罢。”


    乔四儿乖巧地衔住了那枚药丸。入口果然不苦,略嚼几下,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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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中凉凉地化开,一股丹桂清香漾溢而开,只觉神清气爽,身心一畅。


    服下药,拥着松软的被褥,枕着一室安宁的药香,乔四儿怔怔地望着房梁出了会儿神,仍觉难以置信,却也终于缓缓放松了下来。


    耳畔逐渐响起一阵阵低微悠扬的金石相击之声,匀称规律,余韵袅袅,分外得催人入眠——是沉玉在往药碾中均匀洒入药材,又推动手中的石擂将其缓缓研碎,周而往复,细致温柔。


    眼皮开始沉重,乔四儿却还不想这样快睡去,她向外侧翻了个身,细声道:“大师兄,为什么你对我这样好,二师兄却对我那样差?”


    沉玉微微一笑,声线低缓似水波荡开:“人与人皆有不同的缘法,许是我与你分外投缘吧。”


    不甘被这样哄过,乔四儿努力睁开了眼皮,追问道:“真的不是因为我与什么人相似吗?”


    沉玉手上顿了片刻,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你与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像。”


    比起初来时那讳莫如深的态度,此番大师兄语气难得松动,机不可失,乔四儿难掩心头的迫切,急道:“为什么?那师父又为何要收留我?”


    沉玉似是在认真思考,半晌方缓缓道:“她是朝阳里沾着晨露的鲜花……而你,在入山前踏过了千层云梯,又在断潮崖挥过了千次剑,该将你比作柔韧如丝的蒲苇。你该相信自己,更应该相信师父。”


    “我不明白……”乔四儿只觉这话云山雾绕,脑中又思绪沉沉,勉强打起精神琢磨了许久,却只干巴巴地挤出四个字来。


    沉玉却不再解释,只低头缓缓推动手上的药擂,仿佛在演奏一段悠扬柔和的韵律。


    意识终于渐渐松散失控,陷入沉眠前,乔四儿只恍惚听见沉玉的声音拂过耳边,似叹似惋。


    “快睡吧,做个好梦。”


    她果然,又入梦了。


    ……


    “杨沉碧!把我的凝露丹还给我!”少女明媚的脸庞上沾了几抹尘泥,发带散了,衣衫也乱了,一身狼狈像是只炸开了毛的小花猫。


    “钟滟,你不过是突破个区区二重功法,怎么就要服用这样珍贵的破障丹了?与其浪费好东西在你这种蠢材身上,不如助我阿姐冲击二重大圆满。”杨沉碧手中把玩着一只玉瓶,啧啧叹道。


    一旁的杨沉朱也唇带冷笑,不屑斥道:“愿赌服输,你既已在切磋中输在我剑下,还要耍赖不成?”


    两名孪生少女皆头戴玉环,腰束华翠,居高临下地站在一方山石之上,像一对华丽倨傲的绿孔雀。


    “我……”钟滟眼眶通红,委屈的水意盈盈,急急辨道:“你们又没说赌注是这个!这是师父给我的,你们不能抢!”


    杨沉碧啧了一声,挑衅道:“这可不是你的玄晖峰,成日里靠着撒泼装可怜便尽遂了你的意。我们灵霄峰讲究的是公平公正,你若不甘心,就与我再比上一场,光明正大地赢回来,如何?”


    钟滟素日最听不得她们姐妹俩阴阳怪气地议论玄晖峰不好,脱口道:“你少血口喷人!比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