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山月不知心底事·十一

作品:《云山雪

    耳畔风声阵阵,恍惚间,乔四儿仿佛又回到了她初入门那日,被林维清带着去往玄晖峰的那一刻。


    天地缓缓,只有他们二人,他载着她,须臾间便走过了万千山河。她牵着他的衣袖,脚下纵是百仞绝壁万丈深渊,心间也是一片和缓安宁,好像只要跟在他身后,就什么都不值得畏惧。


    ……可惜林维清的身法太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回到了药庐。


    乔四儿被放了下来,扶着桌沿还未站稳,手中便被塞了瓶宁气丹。


    她下意识取出一颗含在口中,刚要去拿水,口中却并未泛出丹药的苦涩。


    ——一股淡淡的蜜柚甜香。


    玄晖峰里,只有钟滟被养得娇气,从来不肯吃苦药。


    师父这是……又犯病了?


    她愣了愣,不禁心尖一紧,回身试探道:“师父,沉舟今日给您丢脸了……”


    林维清眸色未变,随手接过药瓶放归原处,只淡淡道:“胜败乃常事,不必在意。”


    乔四儿目光闪了闪:“方才一直未见到您,您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林维清:“练完功,便来了。”


    ……这到底是,还醒着吗?


    乔四儿咬了咬唇,扭捏了一会儿,还是耐不住干脆直接问道:“师父,您既知我是……我是女子,为何方才不干脆应了韩师叔,也省得以后麻烦?”


    林维清却不语,目光淡漠地扫了她一眼,转开话题道:“还头晕吗?”


    被那微带嫌弃的熟悉神色一扫,乔四儿才确认他的确是清醒着的。想她自入玄晖峰后,还是头一次得到林维清的关心,一时心底的雀跃几乎满溢出来:“不晕不晕,说来也奇怪,我以前从不晕血的,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林维清微微颔首,道了句好好休养,便转身欲走。


    乔四儿却不愿他去寻韩维德领罚,紧紧跟上拽住了他的衣袖,关切道:“师父,方才分明是韩师叔是非不分护着他那徒儿,就不能不去么?”


    林维清脚步一顿,轻轻拂开她的手:“师兄偏颇他的弟子是错,为师上台护你亦是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能因为他人有错,便觉得自己也可以犯错,你可明白?”


    乔四儿:“……”


    她才不想管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却拦不住林维清,只得眼睁睁地望着他的背影,雪色衣摆缓缓拂过门槛,惝恍消失在眼前,杳无痕迹。


    韩维德到底不舍得真罚与他同出一门的小师弟,闹得满城风雨,最终只罚了十日禁闭。


    到了林维清这个修为,禁闭于他早与练功无甚分别,除了丢些脸面,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走个形式罢了。


    十日后,沉玉已重新入关冲击五重境,只余乔四儿一人在戒心堂外等林维清出来。


    她候在戒心堂嶙峋森严的石壁外,满心忐忑。


    戒心堂的规矩严,并不允外人给内里受罚的弟子送衣送食,林维清已有十日未曾用药了。


    两个时辰后,待林维清从戒心堂那道故意砌得十分低矮的窄门间探身出来,一眼便瞧见小徒弟伞也不打地站在一片冰雪中,差点被埋成个雪人,唇角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无奈弧度。


    随着那道弧度浅浅加深,乔四儿的心也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林维清走上前来,轻柔地为她拂去肩头的积雪,浅声问道:“滟儿,怎么傻站在这里,可是连日来没人做饭,饿着了?”


    乔四儿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再抬首,脸上已是一片天真笑容:“韩师叔好坏,师父被困了这么久,滟儿都饿瘦了。”


    林维清眸露温软,揉了揉她的发顶:“那下次比武便争气些,别打不过便昏倒在台上,还累得为师搭救。”


    眼中似有水雾氤氲。


    乔四儿撑了撑眼眶,嘟起嘴,顺着话头娇憨问道:“分明是滟儿被韩师叔欺负了……师父当日在台上说的那句话,可是当真?”


    有些话,乔沉舟不敢问,与林维清熟稔亲昵至极的钟滟却可以。


    林维清脸上闪过些许不自然,板起面色训道:“好好练功,别成日里胡思乱想,走了。”


    乔四儿急急跟上他的脚步,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摇晃着撒气娇来:“师父!您还没告诉我呢,只要滟儿叫您一声师父,您便管我一天,永远吗?!”


    林维清被缠得头疼,没好气道:“你若想改投师兄门下,为师现在便送你去。”


    乔四儿当即噤声,只噘了噘嘴,到底没敢再问下去。


    日子便流水般,一日一日溜了过去。


    这日清晨,乔四儿睁开眼,便见窗外厚厚的积雪不知何时消融了一块,露出底下一片青绿的芽……是春草在一寸一寸新生。


    少女的唇角染上笑意,蹦蹦跳跳地从衣柜里翻出一袭嫩黄的裙衫,又用浅碧的发带将两鬓丝发挽起,整个人焕然一新,匆匆向断潮崖奔去。


    林维清已等在了那里。


    “师父!”乔四儿手中握着枝路边随手折下的新绽野花,欢欣道:“你看,花都开了,春天来了啊。”


    林维清打量了眼她娇俏的打扮,却在下一刻错开了目光,负手道:“你已迟了一刻有余,都入门这些年了,怎么还是这样贪玩。”


    闻言,乔四儿便立即顿足向后急退了一步,花也不要了,只将双手死死藏在身后,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兔。


    林维清无奈一笑,柔声道:“过来,为师又没说要罚你。”


    乔四儿站着没动,狐疑地瞧了眼他腰间的挽雪……若就这样取下来揍她,看上去分明十分的顺手。


    那剑鞘上的孤雪霜花瞧着雅致漂亮,可打在手心上却是钻心的疼,她不幸尝过数次,一想起那噩梦般的体验,便是浑身一阵寒颤。


    林维清眉峰一动:“要为师来请你?”


    小徒弟便再不敢迟疑,迈着小碎步不甘不愿地一步步地挪到他身边,一双无辜的圆眼只眼巴巴地盯着他瞧,活像只被猫逮住的老鼠,战战兢兢。


    林维清不免心软,只叹了口气,终是放过了她:“坐下,练功。”


    少女两颊微微鼓动了一番,似是终于松了口气,这才盘腿在山石间坐下,专注地运起气来。


    林维清摇了摇头,也伸手抵上她的背脊,助她练功。


    早课转眼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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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四儿神清气爽地跟在林维清身后,进了饭堂。


    午饭是鸡汤素面,搁了新笋和山菇,鲜得眉毛都要掉下来。


    饭毕洗碗时,乔四儿擦着手中的盘子,突然想起,给林维清熏衣的松针香,昨日已然用完了。


    于是午休时分,林维清便见他的小徒弟不好好打坐,像只松鼠一般,在院中上蹿下跳地爬起了树。


    午后晴光倦懒,很快便将新摘的那篓松针上所结的霜雾之气都晒得干透。


    林维清正在桌边翻着一卷医经,凝神细思时,耳边不断传来药撵滚动磨粉的声响,初时十分急促,不过一会儿又似累了般地缓慢下来,与小徒弟的性子一般,毛毛躁躁的,总没个长性,也不知像是谁教出来的。


    “师父——”


    少女匆匆跑了进来,鼻尖上还占着几许深绿细末。她脚下一个踉跄,带得门帘微动,一股清冽的松叶清香便随着那阵风迎面而来。


    “师父师父,我分不清哪个是沉香,哪个是山檀!”


    乔四儿习惯性地想拉林维清的衣袖,将将够到时,却发现满手的香屑,只好缩了回来,挠了挠头。


    林维清垂眸看了眼她掌心中的两小块香木,不答反问:“你的药经背得如何了?”


    “师父!”


    少女莹润的耳垂一瞬涨的绯红,咬唇啜嚅着憋了半晌,却是跺了跺脚,一挺胸脯赌气道:“辛辛苦苦给你制衣香,你就这样对人家?有本事下次自己的衣服自己熨!”


    林维清侧眸看向窗外,长指在桌案上思量般地敲了敲,终是唇角微弯,告饶道:“你右手上那块,快去吧。”


    小徒弟还来了劲,哼了一声表示不满,随即便转身步履匆匆地跑出去了。


    林维清摇了摇头,将目光重新凝向书册。


    外头窸窸窣窣个不停,直忙了大半个时辰,少女又吭哧吭哧搬了只硕大的熏笼进来,开了他的衣柜,将好几件外袍都抱了出来。


    林维清嫌她吵闹:“怎么又熏?”


    乔四儿却一叉腰,语如落珠般一连串数落道:“还不是师父挑剔。这几件不过是因为上次我熏衣时火煽得稍大了,不慎沾了些烟气,师父便搁着一直不穿,都要生虫了!”


    林维清说不过她,只好将书又往跟前凑了凑。


    好容易等她忙完,林维清便将人叫到跟前,抽问起了功课。


    小徒弟乖巧时是真乖巧,顽劣时却也是真顽劣,杵在眼前扭扭捏捏左推右卸地拉扯了半晌,考校了半天,楞是一字也不会。


    林维清到底没忍住,卷起手中的书一敲眼前那不太聪明的脑壳,无奈道:“为师也不求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是奇门、术数、医道、乐理、诗词、文史你总该要会上一样吧?总不能走出去,教别人说我云山弟子,是个目不识丁的莽夫。”


    乔四儿一听读书就头疼,腆着脸随口瞎扯道:“那不如师父教我学琴吧?大师兄的萧奏得那样好,我与他琴箫和鸣,也是桩美……”


    话未说完,她心底便暗叫糟糕。


    这个借口,上次好像已经用过了……


    果然,林维清似笑非笑地觑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