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父亲

作品:《她认错了报恩对象

    春杏带着雀儿绕过正门,先回去换了身衣裳,又将满头珠翠摘下来收好。


    雀儿看她换了身灰扑扑的衣裳:“娘子这是要去哪儿?”


    春杏顺手给她耳朵上的玉坠子也取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多会儿,姜姨娘的女使小跑着过来道:“娘子快随我来,祝将军回来了。”


    春杏心中忐忑害怕,却故作喜态:“当真?”


    女使道:“是真的,只是将军心情不大好,正在生气呢,娘子一会儿过去,可要小心些。”


    春杏和雀儿互相对视一眼,跟在女使后面入了厅堂。


    偏门开了,雀儿打起帘子,扶着春杏走进去。


    厅堂正中坐着一人。身着劲装,身量魁梧,春杏观他大约四五十岁年纪,应当就是传闻中的祝将军。


    她的亲生父亲了。


    越是靠近,春杏心里越是感觉害怕。


    她究竟是不是祝家千金,凭一张神似祝夫人的脸,和几句对得上的来历,都不作数。


    什么滴血认亲,话本子里早就辟谣了。老谋深算如祝将军,自是不会信这些小儿科的东西。


    祝将军其人,起于微末,年轻时立下赫赫战功,是能在关键时刻急流勇退,断臂求生之人。


    于他而言,自己这个女儿是不是亲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没有用。


    春杏心中稍安。


    她与兰家婚事已经有了眉目,兰鹤林一口咬死,认定了春杏这个人,而不是随便一个祝家女儿。


    与兰家的婚事,便近似是官家赦令。


    他不会傻到这时候不认她。


    见春杏来了,祝将军皱着眉仔细将人打量了。


    信上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祝夫人那张脸,在他那里实际已经模糊了。


    但春杏抬眼看他的瞬间,往事忽然间历历在目。


    “像,实在是像!”祝将军声如洪钟,闭了闭眼,再看她一身素衣秃钗,很是满意:“果然是我闺女,知道俭顺二字。”


    春杏看了跪在一旁,身着绛色鲛纱罗裙,捻金锦褙子的朱姨娘。大致知道方才女使所说的“生气”怎么回事了。


    祝将军回来这趟没有大张旗鼓,朱姨娘全然不知情。只有官家那里给崔贵妃偷了信。


    崔贵妃又含蓄地暗示了姜姨娘和春杏。


    故而两人近来谨小慎微。


    换在从前,春杏可能还会提点朱姨娘。


    但花圃一事,让她消了对朱姨娘的期待,连姜姨娘故意送她这件捻金锦褙子,她也闻而不见,坐视不理。


    她做了一福:“女儿谨遵父亲教诲。这是前头兰家郡王妃相看送来的金簪,个头不小,又镶嵌碧玺蓝宝,价值不菲,女儿不晓得如何处置。”


    雀儿将装在匣子里的金钗捧上来,的确光耀夺目。


    祝将军似乎并不惊讶,他略一点头:“给你了,便收着吧。”


    春杏谢过父亲,刚要松口气,却听他又道:“你是如何认得兰世子的。”


    春杏知道他们消息灵通,兰辞那句认定她的话,也辗转入了父亲的耳,便按照与其约定好的说道:“那日朱姨娘带我去潘夫人花圃……”


    她顿了顿,看见角落里的朱姨娘吓得瑟缩,继续道:“那时候周围人很多,机缘巧合,与世子隔着屏风寒暄了几句。其他事情女儿也不甚清楚。”


    祝将军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侧过脸道:“姜儿,给玉娘安排住处。绯红先歇着,你带玉娘熟悉府中账目,尽快给大娘子筹备嫁妆吧。”


    春杏抬头去看站在朱姨娘身侧的女子,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容貌很是英气。应当就是祝将军带在身边的那位姨娘了。


    祝将军没有特意介绍二人认得,春杏便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等交代完了,祝将军站起来回房休息,姜姨娘边跟在他与玉娘身侧,向他汇报这些日子府中的琐碎事。


    祝将军忽然提到一间叫“月心斋”的住所:“那地方还留着的吧,别把玉娘安排过去。”


    姜姨娘忙不迭地道:“将军放心,知微的屋子时时打扫干净,东西都是如故的。”


    春杏跟在后面,一时没想起来“知微”是谁。但她身边的雀儿睫毛颤了颤,偷偷瞥了她一眼。


    春杏想起来了,知微就是祝知微。那位冒名顶替的祝家千金,在她来前几个月离家南下去闯荡的。


    她对祝知微并无敌意,不过立场所致,若需要与她相处,定然要格外费心力。只是庆幸她不在,省了自己不少事。


    所以听见她的事,她也只是听着。


    祝将军闻言,难得竟露出一点笑:“嗯,好好打理着。那孩子的脾性,保不齐几个月,便把钱财造了个干净,回头还是要来寻我的麻烦。”


    姜姨娘见他心情稍好些,便也陪着笑道:“如她这般敢闯敢干的小娘子可是不多见了,我看知微娘子,可是有几分将军风采了。”


    祝将军摆摆手,进了主厢房:“好了,我乏了,让玉娘伺候,你们其他人各自去忙吧。”


    春杏回了屋,边读教养嬷嬷留下的书,边回想着沈秀才的话。


    看乏了边躺在太阳下睡了会儿,雀儿进来道:“娘子人缘好呢,有两个人都想见你。”


    春杏睁开眼:“谁?”


    雀儿一脸苦相,小声道:“沈三送了拜帖,朱姨娘就等在院子外面。”


    春杏的表情顿时变得和她一样艰涩:“我一个都不想见。”


    雀儿道:“那我就说您休息了,让他们改日再来。”


    春杏抬手道:“等一下,沈三打发了。让朱姨娘进来吧。”


    沈三对她的敌意来自祝知微和兰辞,与她无关。朱姨娘却终归是祝府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一进门,朱姨娘便亲亲热热地快步进来道:“鸣漪啊,上回是姨娘不对,你不会还生我的气吧。”


    她身后的女使捧了新鲜的冰果饮子进来,朱姨娘亲自端上来:“快尝尝,消消火。”


    春杏站在远处冷眼看她。


    她知道朱姨娘是误会了,以为她失了家中财权,是她从中挑拨。


    春杏也不解释,装傻地接过饮子抿了一口,不咸不淡地提起另一件事:“今日我没与父亲说你在潘家花圃做的事,是不想父亲劳心国事,还要被后宅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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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龉扰了清闲。”


    朱姨娘忙不迭道:“是是是,多谢娘子口下留情。”


    春杏笑了笑:“姨娘误会了,我当时不说,不代表我要替姨娘守口如瓶。兰世子,雀儿,杨娘子,在场的女使婆子,甚至沈三娘子都眼里清楚的。”


    朱姨娘冷汗刷刷的往下流。


    祝家的男男女女,在春杏眼中更像是同僚关系,崔贵妃和祝将军则是她的大东家。


    她并不多么憎恨朱姨娘,只是担心祝家为她筹备嫁妆的这一阵子,朱姨娘心生怨怼,无事生非。


    “您还是听父亲的话,照顾好岐璟,”春杏淡淡道:“玉娘深得父亲喜爱,终归是要带在身边的。”


    朱姨娘看不出春杏的喜怒,但这句话显然是给她留了余地的。玉娘走后,祝将军未必容得下姜姨娘一家独大,她还有希望。只要留有希望,她这段日子,在祝家过得也不会太差。


    她连忙点头道谢:“娘子说的是。”


    春杏送走了瘟神,见屋内案旁放着一个挺大的楠木螺钿箱笼,箱身雕刻精美的宝相花纹。


    “这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雀儿神神秘秘拢手道:“小满哥送来的。”


    春杏刚要打开,又有人要进院子。门口的女使道:“娘子,玉娘子来了。”


    春杏理了理衣服,站起身去迎接。


    方才朱姨娘送来的冰果还没动,春杏当即将她卖了:“方才朱姨娘送来的,玉娘,你也尝尝。”


    玉娘对这些精细吃食不感兴趣,她冲春杏点头,让她坐下,显然是想同她细细谈话。


    打头问得自然是她如何被姜姨娘找回来这些,春杏已经说过很多遍,娴熟地说与她听,玉娘道:“那你同养父母可有联系?在京郊,也就一天的路程。他们养你这样大,祝家这就将你摘果子似的抢来,也是不地道了。”


    春杏一愣,有些不知该如何答话。


    玉娘自顾自思索片刻,道:“将军府的情况,你虽不管账目,来这么久应当也知道吧。祝将军将家财尽数上缴国库,得官家怜悯,赐了这座宅子。如今吃穿用度,都是靠的将军俸银。”


    春杏点头:“我听姜姨娘提起过。”


    玉娘又道:“这样吧,明日我让人备一份厚礼,你寻个方便的时机,给他们送去,今后你有了私产,年节也可光明正大自己安排节礼。”


    春杏讶异地张了张嘴。想必姜姨娘与她还没有透底,或者就不打算交心。她并不知道春杏是图财而来。


    她看出玉娘这话说的真心,但毕竟对她不了解,春杏不敢贸然透底,只能顺水推舟地接纳了。


    玉娘走后,春杏让雀儿阖上门窗,在屋外守着。


    屋内就她一人,没有点灯,光亮从纸窗间落下。


    房内铺着麻毯,春杏跪在上面,歪着头,用手捧着楠木箱笼上的小锁,轻轻拧开。


    嘎达一声。


    小锁落地,箱笼打开。


    灰尘在空气中跳跃,春杏的手指顿在半空。


    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面,说是金山银山也不为过。


    兰世子就不怕她携款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