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彦章朗声一笑，瘦削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我要她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这你就不必操心了。你只要在我有需要的时候，按我的吩咐做就行。”


    周王氏见状，也不好推辞，于是当即答应下来。梁彦章又按下门铃，把小王叫了进来，吩咐道，“刚才这个案子我已经都弄清楚了，纯属误会。你去把老周放出来。”


    小王立正行了个礼，很快就把老周从牢里放了出来。老周衣服破了几个口子，领子上的扣子也被人扯掉了，整个人迷迷瞪瞪，似乎还没从酒乡里醒过来。


    梁彦章朝门口摆摆手，小王随即便将他推出办公室。不久后，从警察局院子里传来一声断喝，“也就现在，这要放在大清国，谁敢动我？”


    周王氏从楼上的窗户看着周玲带着老周离开，这才安心下来，转而走到梁彦章的面前，露出娇媚的模样，


    “我说梁局长，虽说您高抬贵手我得感谢您，但毕竟我女儿可是个知识青年，而且还没谈过恋爱呢，您就这么把这朵花采了，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梁彦章身子往后靠住椅背，仰角看着她，“那，周太太觉得如何才叫合适？”


    周王氏察觉事情有门，便说道，“现在有头有脸的人物纳个妾都得彩礼几百。我也不指望您能让我们周玲过门，但就算是玩玩，也得表示表示不是？”


    梁彦章冷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他一摊手掌，随后掏出随身的钥匙，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筒子用红纸包的银元，放在桌子上。


    银元触碰桌子的瞬间，发出了美妙的音曲调。周王氏早就看得目瞪口呆，凭着她多年的经验，这里面至少包着一百块大洋。


    “哎呦，谢谢梁局长。”周王氏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大洋。


    “先别急。”梁彦章也按住了她的手，脸上露出阴鸷的笑容。


    “您这是…”周王氏心疼的看着手底下的宝贝。


    “其实我本来想给你五十块的，但我想了想，毕竟她是你女儿，五十块钱不足以抚恤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的心。”


    周王氏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这有什么嘛。您只管让她伺候您，我保证不替她打掩护。”


    梁彦章摇摇头，“周太太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要的，是你女儿的命呢？”


    一声尖叫响彻整个办公室，小王急忙跑进来，疑惑的扫视着面容恐惧的周王氏和讪笑的梁彦章。


    “没事，出去给我把门带上。”梁彦章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的冲小王摆摆手。


    等到小王出去后，梁彦章才解释道，“实话说吧，你的女儿跟某个人的脸撞了相。现在，为了保护她，我必须要你的女儿出面，站在前面。”


    周王氏听完低下头，陷入了沉思。她下意识地在办公室里开始来回踱步，一双褐色高跟鞋在地板上砸出诡异的响动。


    “拿我女儿当挡箭牌…”周王氏托着腮思忖着，她的余光扫射到桌子上鲜亮的银元，深吸一口气，正对梁彦章，显出一副凛然的模样，


    “好，这个女儿我豁出去了。你再加上三十块大洋，以后周玲就是你的人，以后出什么事儿，我也不会过问！”


    “够胆！”梁彦章也站了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我就佩服你这样的女人，果断敢干！”


    第二天清晨时分，阳光缓缓洒落在破败的弄堂之中。周王氏穿过密密麻麻挂满了晾晒的衣物的廊子，阳光铺洒下斑驳的光影，打在她阴沉的脸上。


    周玲正在被窝里蒙着被子熟睡，突然被子全部被掀到地上，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挡在脸上。


    “睡睡睡，就知道睡！”周王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拽起来。


    周玲使劲的挤挤眼睛，才看到周王氏怒气冲冲的脸色。


    “你不是说不用我养活吗？不是说要找工吗？你的高薪工作呢？”周王氏将床尾的衣裳一股脑儿的丢到她的头上。


    周玲抓起自己的格子衫，顺势套在头上，边伸袖子边说道，“我知道，我今天还会去找的！”


    “屁！你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怎么可能找到好工作。”周王氏将一份报纸摔到周玲的床上，“你看看，今天三慧友实业招翻译和秘书，你还不赶紧去看看！”


    周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起报纸来，果然上面写着招聘广告，要一名翻译一名秘书。


    她迅速穿上衣服，精心的捯饬了一番。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上衣，外搭一条过膝盖的黑色裙子，显得干练不少。


    今天天气不错，微微有风吹过。周玲赶到的时候，三慧友实业门口已经排了两队人。


    周玲紧跑几步，抢在赶来的几个人之前排上了队。然而一刻钟之后，里面走出一位打着灰色领结的男子，朝大家喊道，“应聘翻译的朋友们可以离开了，本公司已经有人应聘入职。”


    周玲瞬间愣住，心中的激情也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在她的前面和后面排着的人，已经开始失落的离开。


    仅仅几分钟的功夫，原本热闹的大街，就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人。


    “你不走吗？”一个与她同行的女孩问她。


    周玲看了看留下的人，这些俊男靓女大多穿着考究，透露着贵气。


    “你不用看了。那些都是来应聘秘书的，他们大都是三慧友实业内部员工的子女，需要邀约票才能进去，没我们的份的。”


    “秘书而已，哪有咱们翻译有价值呢！”周玲骄傲的说道。


    同行女孩冷笑一声，“你不晓得了吧？三慧友实业每年都会招一些他们内部人的子女，说是秘书，其实什么都不用干，薪水还很高。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与她同行的女孩叹口气，独自叫来黄包车离开了。周玲看看四散的人们，已经想到回家之后母亲的冷嘲热讽了。


    她无奈的转身，来到路边，抬起手来招呼几下，黄包车没有来，反而一辆黑色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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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梁彦章摇下后排的车窗玻璃，他摘下墨镜，把手伸出去，摇了摇，笑道，“这么巧啊，居然会在这儿又碰上你。”


    周玲一愣，急忙鞠躬，“梁局长，您还记得我呢！”


    梁彦章道，“与众不同的人才能让我记得。”


    他抬头看看三慧友公司的巨幅招牌，才又问道，“你也是来这里应聘的？”


    周玲脸上划过一丝羞愧，“嗯，不过翻译已经招满了。”


    梁彦章指指排队的人，问道，“那边不是还在招秘书嘛？你不去试试？”


    周玲回头望了一眼，笑容里带着苦涩，“我不喜欢其他的工作的，我学的就是翻译。”


    梁彦章听完，默默地闭上眼睛，随后，他轻轻地摇摇头，笑道，“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自己不适合其他的工作呢？我曾经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走了很多弯路。”


    梁彦章打开车门来，“如果你想听听，可以上来，我讲给你。”


    “可以吗？”周玲认为，梁彦章的话一定在此刻很有用。


    “当然可以。”梁彦章向她伸出手去。


    周玲像是一位急于求得真理的教徒，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搭着他的手上了车，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惊讶的众人。


    梁彦章往旁边挪了挪，给她留出了足够的位置，然后关上了车门。周玲顾不得客套，直接的问，“那您当初是怎么走的弯路呢？”


    梁彦章淡淡一笑，“每个人都是从年轻走过来的，我也一样。我年轻时候是学德语的，跟你一样，一心只想当个伟大的德语翻译，站在国际舞台上尽展所学。”


    “那后来呢？”周玲问。


    梁彦章道，“和你不同的是，我的父亲能够帮我找到我想要做的工作。我当时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真幸运，一下子就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可到了实践的那一天，发现真不是这么回事。”


    “你搞砸了吗？”周玲认真的看着他，像个努力的学生。


    梁彦章一摊手，笑得像个孩子，“那还用说吗？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上场的时候，连必要的材料都没有准备。闹出了大笑话。”


    说完，梁彦章看向周玲，认真的道，“和底层同事的相处，和上级的关系，都是职场的学问。如果让我重新回到你这个年纪，我宁愿从秘书开始干。”


    周玲如同被洗礼一般，很认真的点点头。但当她再次望向那金碧辉煌的大楼时，她还是叹口气，“我不像您那样，有那么好的父亲。我压根就没机会进去那座大楼。”


    “未必。”梁彦章从另一侧走下来，周玲一愣，急忙想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开。


    梁彦章从车尾绕到周玲这边，帮她打开车门，又伸出手来。周玲急忙抓住他的手下了车，急切的问，“怎么会未必呢？”


    梁彦章看了眼身后的大楼，只是淡淡一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