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四月份的圻辕县，天气正凉爽，店里的生意不如过年时候，何霄也没那么忙了。他坐在收银台前，手指一次又一次的点开和何橘的聊天栏。


    每次聊天都是他主动，何橘大多是回复一两句。


    只有何霄将那五十万直接转给何橘时，她那天因为不愿意收那笔钱才与他多聊了几句。


    在此之后，两人之间就几乎没聊过。


    听见脚步声，何霄将手机屏幕熄灭，抬眼看向门口——林姨正端着一碗汤走来。


    “你周叔炖的鱼汤，反正做的多，就给你端来一碗，省的你自己做饭。”


    何霄忙起身走过去，双手接下那碗汤，“以前何橘守着店的时候，林姨照顾她。现在我守着店，林姨你们又照顾我。我们两个真是没少麻烦你们。”


    “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街坊邻居，多做一碗汤又不算啥事！再说了，你平时也没少给我家那俩孩子吃的，还给买蛋糕吃，你花的钱可比我们花的钱多多了！”


    眼看着何霄将汤端到了收银台，林姨突然一拍手，“哎呀，忘拿饼了！你等着，我去拿！”


    说着就急匆匆的出去，从隔壁饭店里拿了饼，又折返回来。


    “这是你周叔做的饼，你尝尝咋样。”


    林姨边说边走，用纸袋子装起来的饼放在收银台上，“我那店里还忙着呢，你慢慢吃，我先去忙了。”


    何霄嗯了声，“要是需要帮忙，林姨说一声。”


    “不用不用，这不年不节的，没多少客人，不用帮忙。”


    两家生意情况差不多，只有年关和国庆、五一假期的时候，生意比较好，除此以外生意平平。


    眼看林姨走出水果店，何霄也吃了起来。


    不多时，李参就抱着孩子赶来。


    刚四个多月的一一仍是小小的一个，被李参抱在怀里的时候，不哭也不闹，正吃着手指。圆溜溜的眼睛看周围，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李参把拎过来的东西放在收银台上，“我妈刚卤的牛肉，特意给你留的，说是让我趁热给你送来。”


    以前何橘在水果店，是林姨和褚惜家人投喂她。


    现在何霄守着水果店，是林姨和李参家人投喂他。


    打开饭盒，扑面而来的香味勾的人馋虫都出来了。卤牛肉已经切成片，何霄夹起一片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目光不自觉的看向李参怀里的孩子。


    他觉得新奇，“他怎么不哭？”


    “啧！”


    李参觉得何霄多少是有点欠揍。


    谁家好人会问小孩子怎么不哭啊？！


    难得逮到机会能教训何霄，李参一脸严肃的说：“他吃饱喝足了，尿垫是刚换的，当然不哭了！何霄你就是没孩子，等你以后有孩子，你就知道小孩子不哭，那真是烧高香了！”


    “这小子哭的时候，我都恨不能跪下来求他别哭了，让我喊他爸爸都行！”


    等他有孩子？


    何霄只觉得，这件事遥遥无期。


    店里中午没什么客人，李参就抱着一一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你这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等着啊？”


    何霄知道，他问的是关于何橘的事。


    “只能等着，没别的办法。”


    但转念一想，又说：“她这两天可能就要回来了，姥姥生日，往年她都会在。”


    守在圻辕县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在特殊的日子里，堵到何橘。


    例如姥姥姥爷的生日，例如父母的忌日。


    这些特殊的日子何橘大概率会回来。


    “她万一不回来呢？”李参问。


    何霄低笑，装的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回来就不回来，我也没办法，总不能逼着她回来。”


    再说，何橘本来就是想躲着他。他逼着何橘回来，大概率只会适得其反。


    *


    一语成谶，何霄原以为姥姥生日，何橘一定会回来，结果在姥姥生日的前一天，他特意发消息问何橘什么时候回来，何橘却说不回来。


    竟然连姥姥生日都不回来，出乎意料。


    难道是工作太忙了？


    何霄疑惑，但也没再追问。


    次日照常开门做生意，早上九点多，一辆白色的宾利停在水果店门口。


    熟悉的身影从车里下来——是何橘的小姨，陈向清。


    她踩着高跟鞋直奔水果店，看到何霄，熟络又不客气的说：“何霄，帮我搬几箱水果放后备箱，我得赶去酒店呢。”


    何霄看见她的一瞬间，愣了两秒，脑子里下意识想到了何橘。


    小姨都回来了，何橘为什么不能回来？


    难道是因为老板能回来，她这个做会计的没办法赶回来？


    尽管满心都是对何橘没回来的怨气，但一码归一码，何霄还是上前帮忙搬了几箱水果放在后备箱。


    陈向清从包里掏出两千块钱，直接递到何霄面前。何霄忙说道：“自己家人，不能收钱。小姨以后缺什么给我打个电话，我去给你送过去，不用特意跑一趟。”


    “不收钱可不行，我就给两千，多了算你们的，少了你补上。”


    实则也没搬几箱，给两千块钱，至少也能多出来一千五。


    何霄正要拒绝，却听陈向清说：“快收着，你不收我可生气了。”


    “收两百。”何霄从中抽走两百块钱。


    却被陈向清一把拉住手腕，强行将钱塞到他手心里，随即踩着高跟鞋就绕到驾驶座，又打开车窗从中拿出一个盒子，朝着副驾驶的车窗递过来。


    “这里面是手链，你回头把这手链交给何橘。”


    “我交给何橘？”何霄将我字咬的尤为清晰。


    何橘不是跟着她在西淮市做会计吗？这手链不应该是她给何橘吗？怎么会让他转交呢？


    “是啊，她不是这几天出去玩了吗？我就是回来给老人过个生日，明天就得走，不可能等着她回来。你交给她就行了。”


    陈向清一脸认真，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何霄觉出一丝不对劲，“她跟您说她是出去玩了？”


    说话间已经接下了那个盒子。


    “是啊，说是前几天刚出去玩，她姥姥生日就不赶回来了，还说等过段时间回来她再单独给老人家过生日。反正老人也不介意，我就没多说，也不知道是去哪玩了，不过应该是玩得挺开心……现在只要她开心，怎么着都行。”


    陈向清看了眼腕表，忙启动车子，“何霄，我先走了，以后有事给我打电话。”


    何霄笑着点头：“好，小姨慢走。”


    陈向清冲着他挥挥手，就开着车离开了。


    只留下何霄站在原地，看着车子驶远，他才回到店里，小声嘀咕：“说的是去西淮市给小姨做会计，这个骗子，竟然还学会撒谎了！”


    甚至还瞒了他这么长时间！


    他还真是小瞧了何橘！


    正要打电话问个清楚，但转念一想，这人只怕一个电话就能吓跑了，说不定到时候还会另外找地方躲起来。


    何霄收起手机，坐在收银台前，陷入沉思。


    几分钟后，何霄的目光落在手机上，手机解锁，打开微信聊天栏，给何橘发去消息：【你是不是有什么快递寄错地址了？】


    【昨天晚上在邮政那拿到了你的快递，手机号和名字写的都你的。幸好那老板认识你，就把那快递给我了。】


    【需要我退货吗？还是你把地址给我，我给你寄过去？】


    何橘似乎是不忙，几乎是秒回：【我没买什么东西，也没寄错地址】


    何霄也装的一副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样子：【那怎么会有你的快递？会不会是你之前买的什么预售类的东西，到现在才寄过来？】


    何橘：【我从来不买预售之类的】


    几乎是消息发过来的瞬间，何霄就打去了电话。


    何橘显然是真的不忙，直接秒接。


    她一开口就说：“我真没买什么东西，可能是别人给我买的，你回去以后拆开看看吧。”


    她说的又急又快，但仍是没能盖住对面电话里的声音。


    像是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何霄眉头一紧，故作担忧的问：“你那边什么声音？”


    “家里水管出问题了，找人来修，那两个师傅正在修呢。”何橘语气中透着疲惫，“停水停电，水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我手机快没电了，不跟你说了。”


    就在何橘要挂断电话时，何霄急忙问：“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没有。”


    “你把手机屏幕的亮度调到最低，这样能省点电。再去附近有水的地方洗漱、吃早餐，我帮你盯着家里。”


    “你怎么帮我盯着？”何橘不明白。


    又不在一个地方，难道还能远程盯着？


    何霄急中生智：“打视频电话，你把手机放家里，你自己出去洗漱、吃饭，正好修理水管的事我也懂一点，还能帮你问问师傅是怎么回事。”


    “你又不懂这方面的事，留在家里不止是饿肚子，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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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还没办法上洗手间。”


    这话还真被何霄说中了！


    家里停水停电，怎么可能在家里上洗手间？


    何橘也正想去洗手间，听这话索性就答应了，“行吧，我很快就回来，手机就放在客厅这了。”


    “他们在哪修的？”


    “厨房。”


    “那就放厨房，我正好了能问问他们水管的事。”


    何橘犹豫几秒，何霄就猜到她心里的想法，直接说：“你把手机放厨房，我来跟他们说，保证不会让他们觉得我是在监视他们。”


    闻言何橘就要去厨房。


    “先打视频，等视频接通了，再把手机放在厨房。”


    何霄说完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不到两秒，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


    接通的瞬间，何霄就看见了那张已经许久没看见过的脸，他下意识扬了扬唇，“找个手机支架，把手机放在厨房。”


    何橘照做，去翻找出手机支架，将手机放在了厨房靠角落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两位师傅。


    何橘有些尴尬的说：“真是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趟，你们要是有什么事就跟他说，他懂一点这方面的事。”


    两位师傅当即应了声好。


    随即何橘就不敢再多耽搁，急匆匆拿着洗漱用品往楼下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位师傅，和正在打着视频电话的何霄。


    何霄仔细看着厨房的环境，又透过窗户，望向了窗外对面的单元楼，他像是漫不经心的问：“这老小区时间长了，水管是不是都老化了？”


    老师傅应话：“是啊，他们这小区有二十年了吧，去年夏天和冬天几个单元楼的水管都出问题了，今年他们这些业主一商量，就说趁着春天把水管给换了。他们墙外的那些水管，还有地下的水管都坏了，我们最近正在忙着给他们换呢。”


    何橘住的是二十年的老小区。


    两位师傅的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工作服，只是寻常的深色系短袖。


    老师傅说话时有点口音，但不太明显。


    简单提取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何霄暂时还无法判断出对方是哪里人。


    何霄又像是闲聊似的说了句：“水管坏了要趁早修，不能拖，免得拖得久了到时候真漏水了，把家里地板都泡坏了，可是要花大钱的。”


    他话音刚落，老师傅就说：“小伙子这话说的对，这种事还是得提前换，换晚了就不是换水管的事了。”


    “你们是和这物业有合作吗？”何霄试探着问。


    “算不上合作，就是在附近开门做生意的。五金店，也懂修水管的事，这小区的电出问题，也是我俩来修。”


    “附近开门做生意？店名叫什么？说不定以后我这边也会麻烦二位帮忙修点什么。”何霄说着就拿起收银台上的纸和笔，准备记录。


    “老张五金店。”


    何霄快速将店名记下来，又继续试探：“这店名我还真没听说过，具体怎么走？”


    “就在这川原居旁边，出了小区门往南走，那有条小路，老张五金店就在路南呢。你要是找不到，就直接打车到第一中学，我那店就在第一中学的后面。”


    何霄把他所说的地址记了下来，又稍稍抬眼看向视频里的二人，“行，我以后有需要就去找你们。”


    他故意打了个哈欠，拆了一盒旁边切好的水果。


    切好的小块哈密瓜送进嘴里，说话时有点不清楚，但也更显得自然，仿佛真的是随口一问：“这川原居其他几栋楼是不是都换过水管了？”


    “还没换完呢，一单元和二单元的都换了，现在是三单元。外面的是换过了，但是家里的要挨家挨户的上门检查，有问题就换换。三楼的没什么问题，她这个四楼的水管就有点问题，趁着现在换了，也省得以后漏水再换就有点晚了。”


    川原居，三单元，四楼。


    附近还有个第一中学。


    何霄咀嚼的动作变慢。


    退出手机视频页面，开始搜索川原居。


    尽管国内叫川原居的有几个小区，但符合条件的却不多。


    二十年的老小区，附近还有第一中学。


    他逐一排除，直到在查到颂庆市的川原居，又特意在地图上搜索了颂庆市的川原居，确定附近是有个第一中学，已经是确定何橘就在这里了。


    等他放大地图，还在地图上看到了老张五金店。


    没错了，就是这！


    颂庆市的川原居，三单元四楼。


    何橘就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