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坦城心绪

作品:《顶级刺客沦为菜鸟

    隔日—


    破晓时分,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日渐初升。


    雾畏一夜难眠,直到如兰端水进门,她才悠悠起身。


    如兰为她擦药更衣之后,已到辰时,正是早食时间。


    倏地,外头一阵熙攘,良久,声响才渐消,总管突然登门道:“小小姐,丞相已下了早朝,他特来吩咐小的,来请小姐去主屋用饭。”


    雾畏“嗯”了一声,倒没什么反应,只是让她想起了姜万荣昨晚说的有话问她,


    一旁的如兰倒是比雾畏还激动。


    待总管退下之后,如兰终是忍不住了,她兴奋道:“小小姐,老爷可是许久未传唤你到主屋用饭了!”


    雾畏:“大惊小怪的。”


    虽是这么说,雾畏自然明白如兰为何如此激动。


    自从四年前,姜万荣放任她不予管教的那一刻,他们便从未单独在主屋用过饭,关系也疏远了不少。


    可姜万荣在此期间,依然对姜竹溪有求必应。但彼时的姜竹溪已然觉得父亲不再疼爱自己,便不再提出需求,默默生活,哪怕之后的几月,姜万荣当场向长庆王提起婚约被拒之后,他们的关系依旧没有缓和。


    雾畏却莫名地理解她,在满是伤痕的日子中,她仿佛被千万只鬼手死死纠缠,将她拖拽深渊里,伤痕累累,而这一切,他父亲也有责任。


    思索间,雾畏已经在去主屋的路上。


    鸟儿在树荫间叽叽喳喳,徐徐的风携着片片绿叶落在桥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忽地,草丛一声微响,突然跳出一只白兔,在雾畏的眼前蹦跳着掠过。


    雾畏平静的双眸突然亮起,她道:“这是府中散养的兔子?”


    “其实是…”


    还没待如兰解释,雾畏突然往前一扑,兔子被惊扰,试图逃脱,就在兔子要跳出之时,雾畏眼疾手快地拽着兔子的双耳,眼见成功之后,她喜悦溢于言表,立马腾起身,粗鲁地提起兔子给如兰看,兴奋道:“如兰,这兔子有分量,我们今晚宰了吃吧!”


    “什么!”如兰一脸惊讶,不可置信地盯着兔子,然后又看向雾畏认真高兴的神情。


    “怎么,不可以吗?”雾畏拍了拍兔子的屁股,手劲很大,“我已经想好做什么了,就做麻辣兔头,剩下的来做炖肉,如何?”


    此话一出,雾畏手中的兔子一身激灵,下一刻拼命挣扎。


    如兰瞪大了眼,连忙摆手摇头:“不…不可以,小姐!”


    雾畏:“为何不可?”


    如兰看她手中的兔子实在可怜至极,立刻解释道:“这是三小姐养的兔子,若她知道了,绝对会难过的。”


    “有何关系,三姐早已嫁出去,这府中兔子无人看管,我吃了,又如何?”雾畏朗声道。


    如兰被噎住,她的唇一张一合,却不知该如何劝阻。


    “好了好了,本小姐已决定,这兔子晚上我拿去后厨宰了!”雾畏边说边提起兔子走道。


    “不!!!”


    突然,一道凄长的声音破空而来。


    雾畏的脚步一滞,随即嘴角漾起一抹笑容。


    王鹤痛哭流涕地从草丛中窜出。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雾畏的身后骤现,如一阵疾风,从她手中抢过兔子,残影间,只见飘扬的衣袂。


    但一切的速度在雾畏的眼中仿佛放慢了十倍。


    雾畏洞悉般笑道:“羡之的身手倒是不错。”


    如兰登时反应过来,脑袋时不时左右环视,最后在离他们十步远的树荫下看见了王鹤,此时他怀中抱着那只兔子,正垂头疼惜地来回抚摸,见雾畏开口后,他指责道:“表姐,你怎么变得如此绝情,现在竟连个兔子都不放过!”


    雾畏笑道:“又不是你的,你心疼个什么劲。”


    王鹤揽紧怀中兔子,不满道:“小香现在是我的兔子,我都给它取好名了,反正在你们府里没人看管,不如给我。”


    雾畏挑眉:“随你。”


    下一刻,她转身边走边叹道:“就是可惜了。”


    王鹤一激灵,他快步走到雾畏面前,和她争论不休。


    无非说她心如磐石之类的话。


    如兰在一旁汗颜:小小姐从前最是喜欢这些小动物,怎么自从失忆后,性情大变了。


    “表姐,你就是变了,你从前和我一样最喜欢这些小动物,怎么现在如此无情。”王鹤嘟囔着。


    如兰替雾畏解释道:“公子莫要生气,小小姐自从被盗贼擒走之后,就失忆了,如今性情大变也是常理之中。”


    王鹤脸色骤变,他突然紧张起来,连忙关心道:“表姐,你竟出了这档事,为何不告诉羡之。”


    雾畏漠然道:“有何好说的,你要是喜欢从前的表姐,便去喜欢吧,我可不惯着你。”


    毕竟我是雾畏,休想用姜竹溪这个壳子套住我。


    王鹤沉默了一瞬,正当雾畏以为他会失望而走的时候,他突然道:“不!”


    雾畏斜眼看他。


    王鹤目光炯炯:“表姐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我会接受你的一切。”


    如兰见状,在旁掩嘴偷笑。


    雾畏倒是觉得有趣,她突然探着身,离王鹤有些近。


    王鹤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两人咫尺之间,四目相对。


    雾畏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王鹤看不透,倏地,她突然莞尔一笑,眼神下移,抬手戳了戳小香的兔脑袋,调侃道:“若我吃了这兔子,你还会接受表姐的一切么?”


    果不其然,王鹤瞳孔一震,他连忙摇头,似是想起什么,他又点头,于是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他也昏了头。


    “哈哈!”雾畏笑出声,她屈指叩了叩王鹤的脑门,随即潇洒转身道,“真是个傻小子,放心吧,表姐不会吃小香的。”


    王鹤被方才雾畏的举动搞得登时一愣,他傻傻地站着,注视着雾畏离开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抚上额头的余温,倏然间,怀中的小香趁着王鹤失神的状态下,突然挣扎跳出了他的怀里,王鹤才幡然醒悟。


    雾畏走了,兔子也逃了,王鹤显得不知所措,不知该先找哪一个,他犹豫半响,良久,他下了决心,打算先找小香。


    主屋—


    所幸中间耽误的时间并不长,待雾畏进入主屋后,身后的如兰被守卫拦手阻止,如兰了然地在门外等待。


    雾畏刚踏入主屋的那刻,便被这房设布局所吸引。


    她抬眼便是悬挂于前的楹联匾额,提字为“厚德载物”,视线往下,居中的是一张八仙桌,两侧配以太师椅。


    主屋左侧为寝,由一青龙屏风所遮盖,右侧为桌,总而言之,整间房硕大且深邃。


    “竹溪来了。”屏风后的姜万荣传来疲惫的声音。


    雾畏见状,第一次变得识大体了起来,她欠身道:“竹溪给父亲请安。”


    此时的姜万荣才刚换下官服,他张着手,侍女为他更衣。


    “何必在乎这些虚礼,快到座上用早饭吧,不用等父亲了。”姜万荣道。


    雾畏倒是不拘束,她道:“是,竹溪谢过父亲。”


    她毫不犹豫地往右侧走去,一大桌的早饭奢侈而又丰富。


    雾畏倒是不挑,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屏风后的姜万荣听到声响后,微微侧头,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侍女为他系好腰带后,他摆手让侍女退下,信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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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竹溪今日倒是好胃口,伤如何了?”姜万荣一展宽袍,坐在主位上。


    雾畏嘴里还喝着粥,不忘回应道:“一切安好,父亲莫要牵挂。”


    姜万荣盯着雾畏埋头苦干的模样,不禁笑出声:“竹溪在雨泽门待了一年之久,身子骨好像越发地好了。”


    雾畏说了声“的确”又狼吞虎咽了起来。


    属实不怪她,昨日她一天未用饭,实在饿得不行,从前在赤煞殿,她吃得更多,只是因为平时任务繁杂,消耗极大,需要补补。


    姜万荣注视着她,半响,他道:“竹溪,父亲派人把你带回府,你可会怨我?”


    雾畏感觉到气氛的一丝不同,她擦了擦嘴角,认真道:“不会。”


    姜万荣漆黑的双眸登时一亮,他道:“当真。”


    雾畏郑重地点了点头。


    姜万荣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叹气道:“我知你心悦纪臣已久,想尽办法成为刺探只为离他更近一步,你向来寡言,但为了他,哪怕是求父亲,求你林伯伯,也要达成目的,我也都由你…”


    似是想到什么,他神色微变,声量陡然提高:“可前几日你身入狼窝被盗贼伤害,若不是我派去的暗卫护住了你,你可不是在塌上躺两日如此简单。”


    雾畏睫毛微颤。


    姜万荣苍老的神色间,尽是担忧惆怅。


    “竹溪啊,李纪臣他不值得你付出这一切,你若喜欢,父亲便为你寻更好的,比他李纪臣好百倍好万倍…若你不满意,不想寻了,留在父亲身边也好,父亲说过,定会待你如珍宝,珍你,爱你,父亲想要的,是你好好活着。”


    姜万荣的一席话虔诚真挚,雾畏双眸逐渐感到晦涩。


    那是父亲对心爱的女儿最高的誓言与期冀。


    可悲,可叹。


    若你知道,姜竹溪早已死在那群盗贼手中,此时此刻夺了你女儿身体的,是个恶贯满盈,沾满血腥的暴徒之后,你会如何?


    会彻底疯了吧。


    迟来的爱,未免太过晚了。


    雾畏心下感叹,但面上却莞尔一笑,她道:“好,父亲,我不去喜欢李纪臣了,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他了。”


    李纪臣,一个男人,实在不配成为他们父女之间的羁绊。


    此话一出,原本失意怅惘的姜万荣,登时一愣,他犹疑道:“竹溪,你方才说什么?”


    雾畏扬声道:“我再也不会喜欢李纪臣了,您老放心即可!”


    倏地,姜万荣神色顿时欣喜,他连连拍案叫好,大笑着,笑意在他眼角荡起苍老的皱纹,映在雾畏的眼里。


    姜万荣差点老泪纵横,他伸手抓着雾畏的手,欣慰道:“好啊,好啊,终于,父亲终于等到你放弃他了,太好了!”


    雾畏无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一双苍老而又厚茧的手欣慰地握着,心下复杂。


    这种被在乎被疼爱的感觉,纯粹而又美好,是她前世从未有过的,原来这就是家人。


    难怪那群剑下魂都死于这些牵绊。


    倏地,她蓦然发现,牵绊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弱点。


    她不能拥有。


    姜万荣擦了擦眼角飙出的生理眼泪,他道:“竹溪,你可想好,日后要做什么?”


    雾畏回过神间,佯装一副思索的模样。


    姜万荣期待地注视着她。


    雾畏思索了半天,良久,她突然道:“我要参加永安阁新探试炼大会!”


    “好好好,父亲一切听你的。”姜万荣笑着答应她,半响,待他意识到雾畏说了什么之后,他的笑容兀自凝固。


    姜万荣仿佛被冻住一般,眼睛眨也没眨地看着雾畏,空气突然变得寂静,周遭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