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摇枝猜测此地是后世的广州地界。


    见苏摇枝一家迷茫，那差役头子还很有耐心的解释道：“此地分为三类人，一种是从中原避乱来的百姓，有经商的，也有开垦无主荒地的，大多会讲官话，居住在城中，你与他们打交道会轻松上许多。”


    “第二种是东人，大多是闽人，只会说闽语，你们从中原来的，兴许很难听懂他们的话。不过东人都住在深山里耕作，并不常见于集市。”


    “再有一种便是疍户，靠海吃海，语言杂交，说什么话的都有。”


    放眼望去，如今遂溪县百废俱兴，涌入大量闽人和避乱的中原人，荒地处处可见，大量的建筑设施也建的简单矮小，全然不似苏家人从前居住的亳州那般繁华。


    哪怕苏家人也是从村间住惯的，也未见过这样贫瘠的土地。


    苏老爹眼底是藏不住的失望，又提起好奇道：“官老爷，您现在是要带咱们去哪？”


    差役头子正给城门守卫过目罪犯公文，闻声道：“自是带你们去服刑地官府。”


    .


    苏家人被差役带进官府后，便被带进牢房关押看守了起来。


    见他们慌张，差役头子解释道：“流放罪犯，要先将你们的信息实封递报所隶州，若无不当，你们今后的户籍便正式编入当地。”


    苏摇枝心下了然，也就是说，今后，他们就是雷州遂溪县人了。


    “官爷，那我们今后可否还能自由买卖？能做生意吗？”


    见苏摇枝如此心切，差役不由得一笑：“若有那个力气，私底下别让监工瞧见倒也行。不过你们当初被判服刑一年，那每日劳作的定量是有数的，哪还能有力气做买卖。”


    苏摇枝也才想起，他们被判流放，服刑年限为一年，须得服满一年之后才能真正恢复自由身。


    这遂溪县如此荒芜，每日要进行的劳作定然是不会少的。


    差役头子顿了顿，又看了看承哥儿：“将你们押送到遂溪县后，我们便要回京了。你治好了我，这恩情吴某理当回报，待会我会打点好，将你们一家分到离城镇近些的服刑地。”


    苏摇枝本就见他气势不凡，不似俗人，赶忙问道：“敢问官爷一个全名，来日若还能相见，我苏家定然全家上门拜谢。”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吴壮。”


    见他的目光常在自己身上流离，承哥儿也礼貌一笑：“谢谢吴叔叔。”


    那吴壮神色稍有些复杂，却又转瞬即逝，很快便出了狱门。


    秦氏心惊胆战，不得不佩服起女儿的胆识：“天也，若不是你救了他的命，咱们一家说不准就要被分去海上了。”


    苏摇枝点点头，心中略有疑惑：“我方才瞧他几番看着承哥儿，总觉着有些古怪。”


    秦氏不以为意：“瞧他的年岁，应当早已娶妻生子，想必看到承哥儿便想起了家中孩子。现在这个世道，谁能不为家人多想想。”


    苏摇枝也默然，如今世道混乱，新帝能因为学子一封诉状的信便举家流放，便说明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快点看到头。”


    .


    苏家人在牢中待了两日，官府终于有人来接应他们了。


    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并未取下，得等到了服刑地，过了监工的眼，他们才能卸掉这些枷锁。


    磨了几十日，大家的手腕脚腕都被磨的血肉模糊。


    刑车慢慢悠悠，周围百姓却对他们丝毫不在意。兴许是这个地方每年被流放的人太多，周边群众早就不当回事了。


    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服刑地。


    苏摇枝牵着承哥儿的手，衙役将他们推搡下车，落在百亩荒田边上。


    远处空余着大片荒地，另一边是已在开垦荒地的流犯，弯着腰奋力劳作，似是在种晚稻，有两三个监工看管着。


    本在休憩的监头眼见来了官府的人，立马起身跑来，脸上堆满了笑。


    “许久不见大人了！今日怎还亲自来押送犯人了？”


    衙役偏头看了看远处的田埂：“行啊李有德，你这块服刑地倒是比别的地方进展都要快，这都完成了大半了。”


    那叫李有德的监头嘿嘿一笑，颇为得意：“那是自然了，我可是和官府认认真真学过种稻方法的。如今月份已经大了，再种的晚些，这批稻也活不了不是。”


    衙役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你这人做事倒是认真，这几个新来的流犯便赏给你了，我特地指点你一句，这家子是京里的差役打点过的，你得让人家住舒适点，可别弄些烂棚伺候了。”


    一听苏家有京里靠山，李有德眼睛溜溜一转，立刻起了架势：“那是自然啊大人！您放心，那些烂棚我才不稀得让他们住。”


    一番话听得苏家人七上八下。


    他们对吴壮的善举，心中愈发感激。


    李有德奴颜婢膝送走了衙役，转身虽收了笑容，却也不显刻薄，只是给几人松开了镣铐。


    浑身上下陡然一松。


    李有德一边领着他们去住的地方，一边打听他们是何事被流放的。


    知晓了他们是被家中读书的长子害的，并未真正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李有德这才露了笑脸，带着他们走到一处窝棚。


    这处窝棚是用数根细长树木搭建起来的，形状似鸟巢，顶上覆以茅草，下方架空，适合防潮避水。里头只有一间房，什么家具设施，一应没有，怕是要如厕都得现挖。


    苏摇枝细细看了看，很轻易就看出这个窝棚结构松散，风若稍微大一点，恐怕一家子都得在风中凌乱。


    可这样的住房，恐怕是他们能得分到最好的了。


    刚刚一路走来，苏摇枝还瞧见条件更差的窝棚，不过用树枝搭了个圈，上头绑一层树叶便成了住所。


    相比之下，他们一家已经很幸运了。


    李有德观察着几人的表情，见他们并无不满，心中很是满意。


    “你们暂时就住在此地，若是闲着，也可自己寻些物什自建个房子，咱们遂溪县偏远，自个儿建房也没人管，只是这花费可不算少。”


    一听能自建房，苏摇枝顿时起了希望。


    房子能够安身立命，庇护他们一家人安康无虞。


    只是眼下建房还得慢慢算计，毕竟如今他们身上一两银子也没有，还要承担繁重的劳役。


    “这屋里头是简单了些，你们让人跟我去库里取几床棉被，还有什么需要的也一并去挑拣看看。”


    苏老爹和苏摇枝跟着李有德去取基础的生活用品，留了秦氏和承哥儿在屋子里简单打扫。


    库房就建在田埂间，只是门一打开，便能闻着顾巨大的发霉潮湿味。


    李有德嘿嘿一笑：“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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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这地就是这样，容易发霉，上月洗的衣裳，这月还是发臭未干也是说不准的。”


    苏老爹无法理解此地会潮湿成这样，毕竟自小生在中原，还从未接触过这样的环境。


    苏摇枝却很能适应，前世为了避祸，她从北方逃到南方，也经历了一系列大自然的洗礼。


    二人一共挑了两床棉被，一股霉味在鼻尖围绕，好在他们也不顾这些了，能用就行。此外，还另挑了两个水盆，各人两套换洗的衣裳，净布两条，简单的锅具菜刀碗筷，两个火折子，甚至还有女子用的几条月事带。


    李有德因着衙役提前打过招呼，也没多加限制他们拿，毕竟官府本就有规矩，要给流犯提供一定的生活物资，不能叫人活活给累死了。


    “那边是粮仓，咱们这有规定，若是完成了每日劳量才有粮吃，可不是白来的，念你们刚到此地，今日便先领了一日的粮食去，待明日上工了完成的好，才有粮给你们发。”


    跋涉千里路，堪堪能修整一日。


    临前，苏摇枝问了一嘴：“监头，这服刑年限，可否还有办法减量？”


    谁知李有德听后哈哈大笑起来，颇觉怪异：“你这问题从何想出的，我告诉你，还真有！往届还有当官的流犯减刑的，不过条件嘛……说出来也是白费口舌。”


    苏摇枝追问：“什么条件？监头你就当逗个乐，说与我们听听。”


    李有德忍笑道：“自是建功立业，立下重功，能得官府青睐的条件。”


    苏摇枝认真思虑，这遂溪县如今尚未被开发完整，许多方面都还急需人才，若她当真替官府解了燃眉之急，说不准还真能带家人减刑，早日恢复自由。


    李有德见她若有所思，忍不住心中发笑。


    没见过哪个流犯刚进来就问能不能减刑的，只是还未被这里的日子磋磨过罢了，待日子久了，便知道是痴人说梦。


    父女俩回来的时候已经记住了周边基本路线，李有德简单交代了明日上工的时间，便转身离开。


    一家人先是去了边上水井打了两盆水，将屋里里里外外擦拭干净，再是晾晒被子和新衣裳，去一去霉味。


    待屋里头终于有个住人的样，一家子才开始煮粮做粥。


    话未说几句，便都默契的催促沐浴睡觉。


    农活最是累人，他们已经在流芳路上花费了许多力气，若是第一日便完不成劳量，定会被克扣粮食。


    .


    忙完一切，已是月挂树梢。


    苏摇枝绞着湿发，对着水盆里不断滴落的水珠发呆。


    她无需再伪装成老妇，此刻洗净脸上的脏污，在月下，水面上露出一张清秀温婉的脸。


    平素她的表情便无太大变化，只在认真思考事情时会微微蹙紧眉头，嘴巴也抿得紧紧的。


    现在，她便在思考一件事。


    当下处境，如何破局，才能让家中光景好一些。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心声，眼前光影一闪，文字缓缓浮现在眼前。


    【海克斯科技食谱三号：淀粉肠】


    【添加剂：香辛料，烤肉精油，鲜香大力粉，食用色素，卡拉胶】


    【所需原材料：面筋粉】


    苏摇枝瞪着眼睛望着浮现的字，一时无言。


    这个淀粉肠的配料莫名让她想到一句话。


    有肉算我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