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08

作品:《道长,你好香啊

    “你是妖!”


    萧晏缙对着眼前这清丽的女子,肯定道。


    “我……”


    虞怜心都提到嗓子眼,思绪飞速运转编借口。


    “她不是。”


    楼渊一条手臂搭在肩上,轻巧将小妖揽进怀里,眸中噙着懒散的笑意,语调平缓却不容置疑道。


    萧晏缙沉默不发话,身侧天师仍举着剑对准两人,神情戒备。


    双方隐隐有对峙之势。


    楼渊周身涌动的灵气覆住虞怜的气息,萧晏缙望向面前举止亲昵的两人,眉心紧锁。


    山林空气清新心旷神怡,秋虫聒噪,萧瑟落叶间浮着令人安心的土腥气。


    恍若方才感知到的一丝妖力是他的错觉般,可捉妖罗盘指针分明有刹那的震动。


    虽微弱,但他绝不可能看错,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虽然很冒犯,但我的罗盘确确实实指向了你,恐怕暂时不能放你走。”


    萧晏缙淡声道,忽视楼渊的话,转头对虞怜道。


    虞怜额间抽抽,默不作声扯住楼渊垂落的衣袖挡在胸前,试图以此掩盖身上的妖气。


    清冽的冷木香和醉人的青果香混在一起,和她鼻间的呼吸交融,密不可分,勾得她馋虫大发,她咽了咽口水。好在最近吸入香气不少,勉强能够遏制进食的欲望。


    “额……道长,也许是方才捉妖时,我身上沾染了妖物的气息?”


    她绞尽脑汁,憋出一通说辞。


    “人和妖种族都不同,两者气息相差甚大,除非……”萧晏缙温润的声音顿了顿,接着道,“除非□□,人绝不可能沾上妖的气息。”


    他目光怀疑盯着虞怜,“我观两位穿着应当是天师,竟连这都不知?”


    “……我不是天师,他才是。”虞怜小声辩解。


    萧晏缙视线移向楼渊,清朗温和的眼底探究打量意味明显。


    直觉告述他,这女子极有可能是妖,旁边男子既然是天师,那么近的距离不可能没察觉到她的妖气,要么是他法力太低微,要么是明知真相刻意隐瞒。


    萧晏缙倾向后一种猜测,但他的姿态太从容了,幽邃淡定的眸光让他又生出点不自信来,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山上妖物多,捉妖罗盘偶尔失灵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指针所指的方向能藏匿的妖物不知凡几,仅凭这一点断定她是妖,不免有失偏颇。”


    楼渊状似没看见他眼里的戒备,不紧不慢道。


    “就是就是,道长你可不能冤枉我,我是好人啊!”


    虞怜小鸡啄米似点头。


    萧晏缙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是否冤枉,一试便知。”


    他说着,快速唤出一张黄符,出其不意扔向虞怜。


    楼渊没来得及阻止,符纸已然贴上虞怜额头。


    然后——


    无事发生。


    虞怜和萧晏缙大眼瞪小眼,楼渊轻笑了声,抬手揭下符纸,随意瞟了眼符文,然后顺手折了两下扔在地上。


    “……这下总没问题了吧?”虞怜松口气,开口说道。


    吓死她了,幸好是噬妖符,对她不起作用,但凡换张符她就露馅了。


    她的表情藏不住事,逃过一劫的庆幸感写在脸上,萧晏缙想装作看不出都难,他拧着眉头,想不通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怎么?青水宗今日难不成是想强行把妖物的名声扣在我们头上?”


    见萧晏缙不说话,楼渊狭长眼眸微眯,幽幽道。


    虞怜悄悄给他竖了大拇指,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赖啊!


    接着看向萧晏缙,恰好和他对视上,他一身青衣素净雅淡,举手投足间端的是温润君子模样,可惜天天对着楼渊那张脸,虞怜自认为对绝大多数美色已经免疫,她哼了声,微抬下巴对他。


    为难她一个小妖,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忒坏了!


    萧晏缙无话可说,双手抱拳欠身,语气歉意道:“道友误会了,青水宗绝做不出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来。今日是我捉妖心切,冒犯了姑娘,实在抱歉。这样吧,可否告知你们的住处,改日我必定登门道歉。”


    他言语真诚,身后的弟子们收了剑也纷纷致歉,虞怜更加心虚了,低头咳嗽两声,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们天师捉妖态度认真严谨是好事,反正我也没受伤,那就原谅你们啦,登门道歉就不必了。”


    说罢,她拉着他离开,紧紧抓住他衣袖,生怕妖气再次泄露。


    萧晏缙凝着两人的背影,陷入沉思。


    “那两人好生奇怪,走路都要拉拉扯扯的。”有弟子嘀咕道。


    “你懂什么,人家是道侣,道侣行为亲密点多正常。”


    “不对吧,那女子不是妖,也不是修行之人,两人不可能是道侣……”


    八卦是人的天性,几个面庞稍显稚嫩青涩的弟子围拢讨论道,关于两人是不是道侣争得不可开交。


    “诶,你们看那人腰侧的塔,好像在哪里见过。”


    有眼尖的弟子瞅见,对其他人道。


    “……是有些熟悉,我想起来了,那是九枢炼妖塔!”有人一拍脑袋道,“原来那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楼渊天师啊,传言不是说他有断袖之癖嘛,看来传言果真不可信……”


    **


    回到客栈后,楼渊画符折成小三角塞进锦囊里,抛掷给虞怜。


    虞怜稳稳接住。


    “这是?”


    “能隐去你妖气的东西,”楼渊懒洋洋道,“带在脖子上不准摘下来,免得又被人认出你是妖,给我惹麻烦。”


    虞怜一听这话不高兴,“你这人好不讲理,什么叫我给你惹麻烦,我是妖这事你一开始就知道,就算有麻烦那也是你自己自讨苦吃好不好!”


    有本事就放了她啊。


    她摩挲着锦囊,本能地排斥里面符纸的气息,“一定要带这玩意儿吗,还有没有其他法子能掩盖妖气?”


    “有啊,”楼渊凤眸笑意闪烁,轻飘飘道:“把妖丹挖了自然就没有妖气了。”


    虞怜:“……”


    她只是想隐藏身份,又不是不活了!


    “我劝你时时刻刻把锦囊带着,如今苍梧郡天师日渐增多,哪天你身份暴露,他们要收你的话,别指望我再救你。”


    楼渊一手支着额间,一手拿着书卷翻阅,头也不抬道。


    虞怜很想反驳,可转念一想,他的话虽很欠揍,可又并无差错,他肯给她锦囊已是仁至义尽,没有义务救她保护她的安危。


    她窝闷地“哦”了声,垂头躺回藤蔓秋千上看话本。


    等晚间,虞怜下楼去堂厅吃饭时,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再次和萧晏缙一行人碰上了,对方也在同一家客栈落了脚。


    面对差点揭穿自己身份的一群天师,虞怜有些尴尬,正好楼渊也不是会主动和同行交谈的性子,两人默契地忽视他们一行人。


    一副井水不犯河水姿态。


    奈何青水宗的弟子们实在热情,看见楼渊后,主动上前攀谈,围拢探讨除妖心得。


    楼渊觉得他们很吵,但到底同为除妖天师,他做不出冷言冷语打发他们的行为来,耐着性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被一群捉妖师围住,虞怜捧着土瓷碗扒米饭,弱小又无助。


    天知道这些捉妖师手上背着多少妖命!


    餐桌中间摆着一只烧鸡,香气四溢,虞怜眼巴巴望着,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


    从夏末入秋,天气终于转凉,正是秋收时节,大大小小的妖物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苍梧郡夜间又出现好几起妖物伤人案,这将近一个月以来,各种流言渐起,愈演愈烈。


    不知从哪儿传出祸星已至苍梧郡,才引得毗邻山林里的妖物们倾巢出动,若祸星不出,苍梧郡不再有安宁日子的说辞,此言传得满城风雨。


    百姓们再看平日里和睦熟悉街坊邻居,互相猜忌,看谁都想传言中的祸星,各种摩擦冲突不断,但在官兵武力镇压下,社会秩序勉强正常运行。


    郡守夫人多次告知众人,几大宗门的道长天师已经赶往郡中,不必惊慌。


    然而效果微乎其微,苍梧郡众人依然人心惶惶,不安的情绪弥漫整座城镇。


    虞怜没太大的感觉,她无论是被楼渊捉住前还是捉住后,与普通人都没有太多的接触,因此不太能感知其中情绪的不同变化。


    她只隐隐约约察觉天师更多了,随便去哪儿除妖,都能遇到两三波其他派系天师。


    青水宗的人主动邀请楼渊一起除妖,楼渊对此无所谓,有没有他们除妖都无甚区别,便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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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虞怜则扮演一个被妖物重伤,从此留下心里阴影不敢离开楼渊半米远的柔弱女子,小心翼翼混在天师队伍里。


    老实说,她很难形容这种感受,身为妖族但成天和一堆天师待在一起,莫名有种背|德又禁忌的刺激感。


    捉妖任务比前些时日更繁重,连虞怜这个心大的都感觉到了。


    妖族就跟韭菜似的,怎么也杀不完,收了一茬又飞快冒出另一茬。


    虞怜不合时宜的有些欣慰,妖族也没完全没落嘛,按照她同族们的繁衍速度,崛起有望啊!


    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


    脾气好如萧晏缙,遇到这般难缠的妖族群,也不免烦躁。


    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该看出苍梧郡的不对劲来,可偏偏又抓不住蛛丝马迹来,只能机械地重复杀妖行为。


    虞怜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奉行及时行乐主义,每次该吃吃该睡睡,还和青水宗的小弟子随屿生熟络起来。


    随屿生性子大大咧咧,嘴总是闲不下来,在青水宗其他人看来就是有点话唠啰嗦,多数时间受不了他的聒噪,一旦他有大谈特谈的念头,立马找借口溜身。而虞怜对人族的世界所知甚少,又好奇得很,因此十分喜欢听他讲各种故事。


    每每对上她求知若渴的眼神,随屿生仿佛找到了知音般,讲得更起劲儿了。


    除此之外,两人在聊其他方面也意外的合拍,比如,随屿生抱怨师父的严厉苛刻,虞怜指控楼渊对她压榨,总而言之,两人颇有相逢恨晚之感。


    每次回到客栈,虞怜也不缠着楼渊了,和随屿生并排蹲坐在房门外聊天。


    如此三四天,楼渊给虞怜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她仍没看见般我行我素,他实在忍不了,在她又一次往屋外跑时,叫住她,“这么晚了,你是要去哪儿?”


    “找随屿生啊,他答应今晚给我讲青水镇的花灯会表演呢!你放心,就在门外,我不会乱跑的。”


    虞怜保证道。


    “你跟青水宗的天师倒是相熟。”


    虞怜心里装着事,没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想了想,认真道:“也不是,随屿生和其他天师不一样,他人又好又热情,我觉得交个朋友也不错。我妖生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结识人族朋友呢!”


    楼渊嗤笑声,“知道你蠢笨,竟不知你天真至此,天师与妖族势不两立,你觉得你们能做朋友?”


    “怎么不能!”虞怜挺直背脊,不服气道:“妖分好妖和恶妖的,又不是所有人都对妖族有偏见。”


    “哦?他若是没有偏见,为何第一次时,仅凭一丝微弱的妖力就对你刀剑相向?”


    楼渊笑着反问,坐在桌案前,长腿交叠,好整以暇等着她的答案。


    “……天师遇上妖不都那反应吗?”虞怜气焰消了些。


    “人族与妖族间积怨已久,大多数天师遇见妖物第一反应便是击杀,”楼渊不觉得这有何不对,“随屿生也不可能是例外。说你愚笨你还不服气,区区相识几天,你就自以为是将他看出做朋友。信不信哪日你身份暴露,他能毫不犹豫把你捅成塞子。”


    “不、不能吧?”虞怜弱弱道。


    “那日萧晏缙没能证明你是妖,你当真以为你摆脱了嫌疑?”楼渊慢条斯理道,“萧晏缙城府远比你想象得要深,他怀疑你,就不可能轻易放弃,你不妨猜猜随屿生接近你是偶然,还是别有目的?”


    虞怜说不出话来,紧张地吞咽口水。


    妈呀,人族好可怕!


    见她听进去了,楼渊眸中笑意加深,继续道:“我能给你符纸掩盖妖气,当然也有人能破除我的法术,你说青水宗的人会不会偷偷在你身上下了符咒?”


    虞怜毛骨悚然,只觉浑身麻麻痒痒的,她挠挠肩背,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衣袖摇晃,扬起抹讨喜的笑意,眨眨眼,“道长,你帮我看看呗。我身份暴露无所谓的,但是我担心对您名声不好呐!”


    楼渊扯回衣袖,“暂时没有别的符咒。”


    “行了,你现在可以去找随屿生了。”他道。


    虞怜叹口气,“不去了不去了。”


    楼渊:“当真不去?”


    “真的,万一今晚给我下咒怎么办!”虞怜捂着胸口一阵后怕。


    呜呜又是想回灵山的一天,人族的世界好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