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的景象太过骇人，程昭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以防叫出声来被发现。


    舞台的顶上搭建了很多架子，射灯和音响设备架设在上面，此刻有一个身影攀附在架子上，它的躯干上伸出好几条肢节，由于隐藏在设备后面看不清楚，就像是一只黑漆漆的蜘蛛，但要说是蜘蛛的话，这个身形又实在太大了。


    程昭目测了一下，这玩意儿光是躯干本身就有一米长，如果那些肢节展开的话，或许能有整个舞台那么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在上面待了多久？


    未知生物的肢节末端是锋利的钩子，它慢慢往下伸，像是从屋顶垂下的黑发。舞台上争抢着鱼肉的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危险正在从头顶降下。


    利勾划破了客人白色的袍子，露出背部的皮肤，中央脊柱弯曲成弧形，骨节的形状依稀可见。漆黑的钩子如同搔痒般沿着脊柱轻刮，这动作应该是没有声音的，但依稀有刮骨的喀嚓声钻进程昭的耳朵里。


    客人们浑然未觉，没有一个人抬头。


    程昭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位白袍客人，她想去提醒对方快跑，但她很清楚，光凭自己无法叫醒这些被蛊惑的人。


    似乎是终于选定了一个好位置，黑钩在某两节脊椎的间隙中停下，然后抬起，再狠狠插入，连一点血都没流出来。客人啃鱼的动作只稍停顿了一刻，又立马埋头抢食起来。


    黑钩没入了脊椎大约三四公分，这个深度并没有贯穿脊椎，应该还在脊椎里面。露在外面的肢节膨大起来，像是一个球囊，这个球囊慢慢向上移，一直移动到躯干和肢节的连接处。


    然后连接着脊椎的位置又出现了一个膨大的球囊，周而复始。


    看了两三个循环后，程昭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行为就像是在用吸管喝饮料。脊柱里没有饮料，只有脑脊液。


    她想起了酒保给自己制作的那杯脑脊液特调，难道这船上都好这口？


    随着数根肢节同时向躯干输送着液体，隐藏在黑暗中的本体移动了一下，程昭得以借着灯罩边缘泛出的光去看上面到底是个玩意儿。


    程昭皱着眉头，努力去分辨，然后就瞪大了眼睛。


    这个怪物拥有一个人类的头颅和身躯，只是人类的四肢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身侧一圈都伸出了类似蜘蛛的长足，而且比蜘蛛的八足更多，起码有十多条。


    这张脸看上去是个中年男人，下半张脸还有一圈络腮胡，跟东方神话里妖冶的蜘蛛精有天壤之别，给人一种凶狠感。


    程昭觉得自己该赶紧离开，但多肢男的眼睛正扫视着舞台，最近的那根肢节距离程昭不过两米，只要他愿意，稍微换个角度，就能立刻将她捅个对穿。


    程昭朝大厅看去，其他的黑袍人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也觉得眼前的场景很危险，直接溜了。


    这跑得也太快了。


    程昭心中暗叹，正要转过去再看看那个怪物，突然感觉耳畔有一阵微风。


    这是很轻微的一点凉意，但她还是捕捉到了，甚至鼻尖能嗅到一丝腥味，她不敢回头。


    “嚓嚓——”是肢节移动的声音，都不用看，她就能意识到，那漆黑锋利的钩子正垂在她耳畔，不需要一秒，就能从耳道插进去，戳进她的脑子里，把白花花的脑浆给吸出来。


    程昭克制着自己不去发抖，但呼吸还是变得沉重起来。


    她实在没把握跑过这玩意儿，人家的腿比她多那老多呢！


    她手腕一翻，正要召出工具先发制人，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背后飞来，精准撞上了那根肢节。


    程昭朝着那方向一看，视野里撞上一张涂满夸张鲜艳油彩的脸。


    “你——”


    小丑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拉起她的手就跑。跑的方向并不是程昭来的大门方向，而是大厅的侧面，他手扶着墙上的壁画画框，顺时针转了180度，墙面上就出现了一扇暗门。


    背后有声音呼啸，是刚才被撞开的肢节此刻爆长，对准程昭的后心直冲而来，光从这“咻咻”的声音里，程昭就能听出对方的怒气。


    好在小丑动作快，推开门先把程昭甩进了暗道里，然后凭借自己矮小的身材优势，闪避开长足的攻击，滑进了暗道里。


    暗道里没有一丝光亮，像是一个斜坡，但好在并不很陡，程昭任由重力带她下滑，最后停在了平地上。


    她站起来没多久，小丑也到了。


    虽然黑得什么也看不清，但通过一些敲击声，程昭猜想小丑又在启动什么机关。


    果然，随着一些齿轮转动的声响，墙面出现了一道亮光。小丑拉开门，朝门外摆了摆手，示意程昭先出去。


    程昭走了出去，发现自己在一堆衣服里。她拨开层层衣物钻出去，看到了两排化妆桌，地上的大箱子里还放着各种表演道具。


    原来这里是表演者的化妆间，此刻这里除了程昭和小丑，没有其他人。


    小丑跟在她后面出来，对着程昭鞠了一躬，声音带着慌张：“好心的贵客小姐，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小丑有些不好意思地绞着手，他的手指就像他的身材一样，小小短短，跟小孩子似的。


    他嚅嗫道：“我、我们在船上，会知道一些，客人不知道的事情……”


    程昭赶紧追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没、没什么。”


    “刚才那个东西是什么？”


    小丑眼神躲闪：“贵客小姐，我带您回客房吧，您不该在这儿多待，这是、是我们这些下人待的地方，您该到上面去……”


    “我命令你回答我的问题，你要违抗svip的命令吗？”


    “那是，那是……”他吞吞吐吐了好几回，才终于说了出来，“那是我们的船长。”


    程昭惊讶：“船长？史密斯船长？”


    他不是“大难不死的男人”吗？虽然现在是没死，但这已经不能算“男人”了吧，只能叫“大难不死的多足怪”了。


    小丑艰难地点点头：“船长有时候、不、偶尔、会变成那样，那是船长……呃，永生的方法。”


    “永生？他年纪很大了吗？”程昭回忆看到的那张脸，看上去五十来岁，脸上皱纹不少，像是历经风霜的样子。


    小丑摇摇头：“我们都不知道船长多大了，但是我知道，在上个世纪初期，船长就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那就是起码一百多岁了？”


    如果百岁老人能保养得像五十，确实也能算驻颜有术了。


    程昭：“他刚才那种——行为，是他永生的办法？”


    “是的，船长需要摄取人的营养来维持自己的身体，而且越高级越好。”


    “怪不得要办只有贵客能参加的拍卖会呢……嘶，那这玩意儿不会是他自己的舌头吧？！”


    程昭摊开手掌，中央躺着一枚卵圆的玉琀。


    她突然恶心得想扔到海里去。


    小丑直勾勾地盯着玉琀：“在你手上？！”


    程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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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递给他：“我拿着怪膈应的，要么你帮我扔了吧。”


    小丑把她的手掌合上：“不是船长的，这是她的。”


    “他又是谁？”


    “你拿着吧，如果她认可你，会保护你的。”小丑走到化妆间的门前，“贵客小姐，其他的事情我不能说了，再说我就要被喂鲨鱼了，你赶紧跟着我回去吧。”


    程昭本还想再问，但看小丑滑稽的脸上表情格外认真，也不忍让他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自己。


    更何况他刚才已经救了自己一次。


    小丑领着她在员工通道七拐八绕，总算是来到了贵宾客梯前。


    “您进去吧，我不能进客梯的。”


    “这艘邮轮里有很多暗道吗？你可以带我去货舱吗？”


    小丑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船长的允许，谁都不可以去货舱的。”


    “好吧，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小丑湿润的眼里带上了企求，看起来非常为难：“求您，好心的贵客……”


    “你叫什么名字？”


    “……不要再问——啊？”


    小丑愣住了，表情傻乎乎的。


    “谢谢你来救我，我叫程昭，既然是恩人，应该要知道一下名字的吧？”


    “我、我、我不是、不是什么恩恩恩……”他结巴起来，连话都说不完整。


    “我总不能叫你小丑先生吧？”


    即使是脸上涂着厚厚的油彩，小丑的两颊还是透出红色来：“我不不不配……”


    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嘴角抽动，似乎是想笑，最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程昭的眼睛。


    “我叫诺亚。”


    “谢谢你，诺亚。”


    小丑又无措起来：“不、不用谢的……您、是您先帮了我，您太善良了……”


    程昭抬手，止住了他的絮叨：“可以了，再说就烦了。”她走进电梯里，“再见，诺亚，如果有机会，你还是离开这艘邮轮吧，这里不适合人生活。”


    电梯门缓缓合上，诺亚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吼吼地用手挡住了电梯门。


    “哎呀，这很危险！”程昭赶紧按下开门键，“你们船上都不做安全培训的吗？！”


    “我、我差点忘了！”他两只手背到身后，鼓捣了两下，掏出一只绿色气球小狗递给程昭，“这是你的。”


    程昭婉拒道：“不用送我东西。”


    小丑难得固执：“是你的，你拿了就是你的。而且你说过，这是、是艺术品！”


    这什么回旋镖啊。


    程昭心中暗叹。随着电梯门自动合上，小丑又要把手伸进来，她赶紧接过小狗。


    “谢谢你，我会好好保管的。”


    唉，她也不想每次进域都连吃带拿的，可是谁让她人好呢？程昭有种强烈的既视感，像是触发了医生被病人送土特产的被动效果。


    有点怪，但好像又能说得通。


    面对着电梯里满墙的镜子，程昭发现手中的气球小狗正在缩小。


    合着还送她一个漏气的？


    不过这样也好，不然那么大一个，她也不方便带下船。


    程昭看着手中的小狗，越看越不对劲，变小还能说是气球漏气，那材质变了是什么情况啊。


    胖乎乎的小狗越缩越小，最终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精致小狗，原本绿色的身体变成了银色，只剩眼睛位置的两点绿色。


    程昭捧起小狗细看。


    乖乖，这两只眼睛，怎么像是祖母绿宝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