孚九没跟上师兄的步伐，他被魔气层层围剿，直到泫尘带着魔团远去才松了手腕掉到地上。腹部一阵阵绞痛，他咬了咬牙，拖着腿跟过去。


    天极殿其它人也纷纷上前，别宗弟子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落到几个领头的人身上。


    微生耘合齿咬住腕间的纱布，“休整片刻，等会与我同去。”


    温凌宇皱眉，“师姐，我们已经帮他们很多了。”他不住往治神山那看，姜辽陷入昏迷，现在看来能受的伤有限。他要是在这受了重伤，出去后打不过姜辽怎么办。


    “我宗弟子不也在里面么，”微生耘虽然对那道身影没印象，但对方穿了赤白宗弟子袍，身份还是挺好认的，她将手上一份文书递过去，“而且这是治神山给的报酬。”


    看见上面的东西，温凌宇不由瞪大眼，“这么多？！”


    “去帮一把，等会再与天极殿商量商量新的清单，”微生耘不客气地服下几颗聚灵气的丹药，“世道变了，只靠一把剑很难杀出一片天。”


    如寿谷那边，李长云盯着游木栖消失的方向发呆，轻念了句，“善恶终有报。”


    “师兄？”


    “啊，”李长云回神，“要做什么随便你们，我先走了。”


    上前询问的弟子面色不变，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哪怕寄星真人在场，李长云也能不管不顾地离开，他自由惯了，背靠李家，在哪几乎都是横着走。


    孟西元找到微生耘，“接下来便不同行了，若遇上游道友，道友可否帮我这些丹药转交给她？”


    微生耘没问为什么，接下说好。


    几波人分头行动，孚九追着黑气离去的方向，法器遁术轮换了个遍，硬是没追上。


    明士挠挠头，“这会不会是什么迷惑人的阵法？师兄受了伤，速度应该没那么快的。”


    孚九急得跳脚，“不一定是师兄自己走的，要是魔气反过来拍着他到处冲怎么办？”


    “别、别担心，”居和拍他，“师兄吉、吉人自有、有天相。”


    “那里好像有人。”


    孚九等人顺着浮物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和尚被困在岩缝间，露出的光脑袋干干净净，对方看见他们面上喜了喜，忙喊道，“师兄！救救我！”


    *


    在泫尘扭头的刹那游木栖就隐去了身形，她借着树影的遮挡从此处离开，只有剑柄摇晃下的金粉悬浮在半空中。


    泫尘定定地看了那抹流光一会，半晌低眉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些许亮色粉末飘飘荡荡地落下，在他眉心渡了抹浅淡的点。


    他并没有追上去。


    朔丹：“告诉我，你没有去让佛子领这恩情是因为你也意识到刚刚很丢人对吧？”


    “丢人吗？”游木栖一脚踩在树根，“我只是习惯做好事不留名。”


    “……锻龙面前还是要收着点，真魔本就有蛊惑人心的能力，尤其锻龙还长了脑子，你别掉以轻心。它目前只是被佛子暂时逼退，修养好后依旧会卷土重来。”


    “知道了。”


    朔丹骂了声：“你根本就没认真听！”


    游木栖急速前进，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佛骨对我并不重要，我也不需要那些外物。”


    “之前洗灵根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


    所有话都被轻飘飘地推了回来，朔丹一个剑灵被气得面红耳赤，“若以佛骨铸剑，天下无一人是你的对手。”


    “急什么，”游木栖将话挡回去，“没有足够的能力前任何机缘都是灾祸，只凭一把死剑，我真能挡住所有前来夺剑的人？你活了这么多年，不该不懂这个道理。”


    朔丹面色又开始一阵青一阵白：“……未雨绸缪懂不懂！我又没让你现在抢。”当初他到底是怎么选的寄生者！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游木栖后面没再理朔丹，她在山崖下与李长云汇合，对方目光晦暗地打量她一眼，“倒没想到你还是个有善心的。”


    那一围魔气说冲就冲，还真不是寻常修士能做到的。


    李长云也只敢调侃这一句，都没去看游木栖的反应就迅速移了话题，“姜辽那帮人也没发现神龙骨的位置，还有机会。神龙全名沧海神，来无影去无踪，连神龙骨都只在传闻里出现，但无数修士趋之若鹜，都想从沧海神脊背抽出那龙骨来。”


    他看眼游木栖的表情，愣了，“之前你没听过这些传闻？”


    游木栖只知道神龙骨能卖挺多钱，闻言问道，“这些很重要？”


    李长云眼皮一跳，忙改口，“一点都不重要。”


    他不着痕迹地压了压自己的喉咙，“只不过，要用旁门左道引出沧海神，秘境内必定大乱，可能要与你的善心相悖了。”


    说出这句话时李长云自己都短暂停顿了下，他转向游木栖，“你，确定要这么做？”


    神龙骨有一优点，贵。有了钱后，游木栖能做许多事。但身为修士，尤其是剑修，来钱的门路也不止这么一条。


    她问朔丹，“沧海神实力如何？”


    朔丹哼了哼，“简简单单碾压你吧。名字带个神的，能弱到哪里去。现在秘境压制修为，但在我那个时期，沧海神可是比肩化神，连我主人都没拿到龙骨，岂是筑基可招惹的。”


    不过片刻游木栖就下了论断，“那算了。”


    李长云阴恻恻一笑：“猜到你会这么说，我这还有一物，是方才从姜辽身上偷来的，龙宫图。秘境地势虽多变，却也有些规律，不知姜辽从哪得的这地图，如今倒是便宜了你我。去不去？”


    游木栖的视线在地图上某个符文处多停留了会，说道，“去。”


    体内剑灵一抖，语气又快又生硬：“我先休息了。”


    解图是每个药师的必备技能，他们总能在曲折复杂的地形中找出要采的药材，李长云不过片刻就抓住了图中几处关键点。


    他一一指给游木栖，“龙宫位于正中，四方盘踞奇兽，需得这四兽心头血方能开启龙宫阵法。”


    “走吧，带路。”


    “别急，四兽分别为东雀、南虎、西龟、北鳄，南雀北鳄实力上乘，最难对付，先去东西两地。”


    “行。”


    李长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是合作关系，却总觉得对方太过信任他了些。是剑修都这么单纯，还是有别的原因？


    东石窟外盘起高高的晶纹，无数雀兽在上面栖息，游木栖隐在树后，盯准了只落单的东雀。


    “咻”的一声，东雀倒地。李长云还没来得及去收材料，脚下便地动山摇起来。


    游木栖一脚将他踹到东雀尸体边，“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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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长云白着脸抓紧尸身，手指陷进逐渐凉下去的血肉里，下一秒游木栖拽着他的衣摆将人提起，飞速往后掠去。


    阴沉的啼叫自后方传来，李长云这才意识到所有东雀都出动了。要不是游木栖动作快，他已经被最前头的几只东雀踩在脚下撕了个稀巴烂。


    “怎么……这么穷追不舍？”李长云被拽着上下颠簸，直喘气，“你又没杀东雀王。”


    他费力地将手里的死雀举起，“这明明是普通的……等一下，蓝眸、赤睫、金眉，这怎么是东雀王！”


    游木栖：“它离雀群最远，杀起来最方便。”


    “……”东雀王那么好杀的吗？要不是手里的尸体真真切切地凉了，李长云都要怀疑对方是假死。


    他往后看了眼乌压压的雀群，狠狠闭上眼，“东雀为四大奇兽之末，你可知它奇在哪里？”


    “百只以上，可扰、扰人心智，引人自相残杀，我忍不住了……”李长云沾着血的一掌袭向游木栖，药修轻飘飘的攻击还没落过去，整个人就被丢进了东雀堆中。


    游木栖手持长剑，指尖轻抵，李长云反向带来的啸风将剑柄上的金粉吹落，她缓慢抬眼，“朔丹。”


    “……知道了。”


    数百剑气瞬发，所有东雀一击毙命。


    李长云被喷了满脸的血，眼睛也被赤色糊住，激荡的心神却在顷刻间平息，那扰动的波纹似沉入深海，再不见踪迹。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松了力气，狼狈跪到底。


    东雀实力一般，但胜在数量多，朔丹虽没到昏迷的地步，却还是累得够呛，连吐槽游木栖的力气都没了。


    等终于能看清了，李长云才慢慢转向游木栖，不可置信道，“……你把它们都杀了？”


    “刚才那个情况，要么它们死，要么你死，”游木栖抱着臂站在一旁，“把心头血取了，我们去下一处。”


    李长云咽了口唾沫，“好、好嘞。”


    他只取了东雀王的心头血，为节省时间空间，只挑了几个强壮的东雀整只塞进了储物镯，剩下的留在这风化。


    李长云将自己断了的手臂接回去，心有余悸道，“西龟就挑一只普通的杀吧，别再刺了西龟首领。它们防御强劲，没东雀好杀。”


    他望望天，心里想的却是，东雀也不好杀啊。


    百只东雀引起的蛊惑实在凶猛，方才他是真想对游木栖动手，甚至有自戕的念头。游木栖却能在短时间内瞬杀东雀，心智可见一斑。


    他不觉得姜辽能打过游木栖。


    *


    姜辽踩在遍地血迹的草面，目光在一众尸体上扫过。


    玢氰面色凝重，“都是一击毙命，没有一道剑气落空。看伤口新鲜程度就在不久前，只是我们这届何时出了这样厉害的人物？”


    他看眼面色阴沉的姜辽，忙改口，“要不是那李长云的药，师兄肯定也能做到这般。我们赶紧走吧，孟西元说不定已经发现师兄不见了。”


    姜辽冷冷撇开眼：“她不会过来。”


    他拔出剑，将后面追来的一只幼年东雀刺了个对穿，吱吱呀呀的声音戛然而止，新鲜的血液流淌出来，他垂眼接了半个瓷瓶。


    玢氰愣了愣，“师兄……”


    姜辽收起血瓶：“转道，去寻北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