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跑向前，钟心柔也慌慌张张地尽力跟着，很快，她就明白了为什么小叶如此慌忙。


    身边的土堆里密密麻麻冒出许多蛇头，一个缠着一个，像狗尾巴草一样在脚边摇晃。


    “早知道就该一刀砍断那个通风报信的。”小叶语气略带后悔，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对于被咬的恐惧深深击中了钟心柔，她眼睛一闭，抱着豁出去了的心态紧紧跟着小叶，然而蛇群穷追不舍，眼看火就要烧到后脚跟，她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当然，即使这样，依旧和小叶有差距，慢慢的，她逐渐追不上她的背影。


    “等一下，等、等等我——”


    直到又一个分叉口，她彻底乱了方向。


    完了，跟丢了。


    情急之下，她只能随便选一个方向。


    不知跑了多久，钟心柔体力还没用尽，氧气就已经不足了，如果忍着难受继续也不是不行，可她来到一个死胡同。


    这里差不多是一间普通卧室的大小，四周密不透风却阴冷无比，再加上安水是个潮气重的地方，偶尔能感受到堆叠在身上久不散去的水雾，笼得她喘不上气。


    再回头看，她惊奇地发现那些蛇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追逐。


    她要感谢那段害她神经衰弱的日子，以至于纸掉在地上都听得清，也让她更加害怕过于安静的环境，比如现在，喘息声在这个空间里显得过于明显，敌暗我明，她连转动一下身体都不敢，可是僵硬着动作比狂奔还要累，她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体力正在流失。


    不行，再这样等下去除了变成一堆白骨以外没有别的可能，虽说回去的路上有可能和婆婆打个照面，但哪怕是跟她大眼瞪小眼，她也必须把前因后果问出来，好歹算是死得其所了。


    咬了咬牙，她马上折返，害怕自己走错，每遇到一个分叉口就放上一小块纸巾，全程注意着脚下，但奇怪的是，刚刚的那些蛇就像忽然消失了一样，连那些小土包也不见了。


    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过去太久了，虽说手机在这里没信号，但看个时间还是可以的，她知道自己一定走错了，但刚刚做的标记一个都没看见，估计不是在原地打转，而是因为这下面太大，大到难以想象，所以才一直绕不出去。


    只能打开指南针一直往一个方向去了。


    水声不时嘀嗒，钟心柔抹了抹下巴。


    越走越累，小腹还因体力的丧失而隐隐作痛，明明是跟着指南针走的，但半天过去还是不见出口。


    到底怎么回事。


    焦急中，她摸掉下巴上的水珠，却忽然愣住。


    水从高处落下，没滴在发间、额头、鼻梁，却落在下巴上？


    她低头环视，发现那些土包一个也看不见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钟心柔缓缓抬头，颈椎一顿一顿，目光一寸寸上移，触碰到头顶无数盘错的蛇团。


    原来它们没有消失，而是一直在她头顶伺机而动。


    再一转头，她发现了自己刚刚丢下的纸巾，现在正随意洒落在头顶。


    可是重力怎么可能被违背，纸在地上，蛇也在地上——难不成是她反了？


    蛇群直起身体，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钟心柔不敢妄动，紧张地动了动喉结。


    蛇怕火，攥着口袋里的那支防风打火机，她暗暗希望到可千万要好使，然后出其不意，立刻转身狂奔。


    钟心柔真佩服自己，这运动天赋不学体育可惜了，在这样狭窄的洞穴里用不上蛇形走位，只能不顾一切向前。


    她跑到呲牙咧嘴，内脏在身体里悬浮，却忽然一个急刹，停下了脚步。


    前面出现了一个黑影。


    下面黑咕隆咚，手机手电发出的亮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显得太微不足道，所以她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感觉它在慢慢蠕动。


    回头，身后是追赶不停的蛇，前面却又来了个不知是什么的怪物，两头夹击左右为难，这下怎么办？


    看看前面，又看看后面，正在她犹豫的时候，那个庞然大物显现出了真容。


    足足四米长、比腰身还粗的一条大蛇，倒爬在头顶，缓缓朝着她移动。


    钟心柔呆住了，她用眼神丈量，它就是想生吞了自己也是做得到的，别说她了，连后面那些小蛇都逐渐没了声响，缓慢后退着。


    一寸，两寸，直到它的信子距她的眼球只有两毫米时，她滞住了呼吸。


    “嘶嘶嘶……”


    3D环绕声在耳边盘旋，就像一手长指甲恶意刮着黑板，挠得人心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钟心柔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诡异的梦境，导员张嘴吐信子她接受不了，但如果现在这条蛇忽然变成了身边人，哪怕是辅导员，她都会抱着他嚎啕大哭。


    但那是不可能的，那股腥臊的气味迟迟没有散去，钟心柔垂着眼，只知道但凡它想，现在张开嘴就能把她的头颅一口吞下，尖锐的长牙瞬间贯穿头盖骨，她会成为它的食物。


    “嘶嘶嘶——”


    想象中血腥的画面没有出现，她微微抬眼，竟然发现它后退了一点。


    钟心柔依旧不敢动作，全程心脏缩紧看着大蛇缓缓后退出一人距离，然后转头瞧着她。


    难不成它是在让她跟上？


    万一自己自作多情，那就命丧蛇口了，可若是猜对了呢？她小心翼翼前进一步，发现大蛇没反应，继续前进着。


    几次试探后，钟心柔逐渐确认了猜想，它是来给她指路的，只是想不通为什么


    它可是被她中伤了的，竟然还会帮自己。


    跟着大蛇一点点往回走，钟心柔心中也越来越充满希望。


    她推测自己是在刚才那个没有路的洞里面颠倒的，虽然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小叶一定会有办法。


    空气的味道慢慢清晰，直到回到了一开始那个大的洞穴，她听见了人类的脚步声。


    “人呢？”


    是小叶，她当然也是倒着的，一手摸着蛇头，一手在身后掐诀。


    大蛇缠绕在她身旁，动作不明显地向后看。


    怎么回事，小叶没看到自己吗？


    动物败在了不会说话上，钟心柔便开口叫到：“我在这儿！”层层叠叠的回声在洞穴里荡来荡去，却触动不了小叶分毫。


    她仍然紧皱眉头，焦虑地左右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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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钟心柔急了，她跑到她身边，把头垂到她面前，眼睛对着她的，大声说到：“我就在这儿啊，为什么你看不见我？我就在这里啊！”


    这时，韩洋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蜡烛灭了——”


    只见小叶表情瞬间凝固，然后拍了拍蛇脑袋，迅速转身上楼。


    “小叶！等等我！”钟心柔跟着她倒置的身影跑去，她不想被丢下，更不想被丢在这么一个恐怖的地方，这里面还有蛇，她一个人可怎么办。


    “等一下，我还没出去……”


    然而到达洞口的时候，她却愣住了。


    她走不出去。


    不管怎么努力，不管用多大力气，她始终无法迈出一步，就这样被空气困住了。


    恰巧这时，一阵鸡皮疙瘩爬上了后背。


    “啊，是你啊，你回来了。”


    那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时，她浑身汗毛竖起。


    小叶没有解决她，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找到她，她那两片死树皮相互摩擦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婆婆。


    慢慢转过身，钟心柔看见了和自己一样站在——不，是趴在顶上的老太太。


    她比第一次见的时候更加干枯，皮肉完全丧失水分，一张人皮紧紧箍在骨头上，纤细而扁平。手电光小心翼翼地闪在婆婆脸上，她终于看清了那双眸子，混沌而扩散，与杨驰账号上发的那些孩子一模一样。


    “哈……”她轻轻叹了口气的瞬间，便不着痕迹地来到钟心柔面前，她甚至连她的动作都没看清。


    她形态像青蛙，动作却如蜘蛛一样轻便。


    “你！”钟心柔猛地转头，刚好和她的脸撞上，连她那枯萎的眼皮都看得一清二楚。


    婆婆咧开嘴，她推测她是在笑，可她嘴周松垮的皮肤不用扯就能张开，嘴角几乎咧到耳朵，一口暗红色的牙床就露出来，幽深的口腔比洞穴还黑，直直对着钟心柔。


    “我答应过他们的。”她不声不响绕到另一侧，在钟心柔耳边轻声说：“既然我答应了，就没有失败的可能。”


    她拽着她的头发，猛地用力，强迫她的眼睛直视着自己，全黑的眼中逐渐填满疯狂：“因为度阴生同意了。”


    头皮痛得生理泪水从眼角渗出，钟心柔抓着头发，盯着她说：“……关我屁事？”然后猛然把打火机掏出，对着她手掌烧去。


    虽然她精心呵护的头发被燎到一截，但也成功让她松开了手。


    看准机会，钟心柔猛地一踹，幸亏婆婆没什么重量，很轻松就被她蹬出几米远，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她拔腿就跑。


    向里面跑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可是现在的钟心柔别无选择，出又出不去，难道还要待在原地等死吗？


    眼看手机电量告急，她关了手电筒，彻底陷入黑暗，只靠本能一直向前。


    “你逃不掉的！”婆婆四脚并用，在身后猛追不舍，钟心柔跑得七扭八歪，无意间瞥见墙壁上婆婆的影子，她张牙舞爪，一头疯癫的白发在空气中蛇舞，爬行的影子几乎快要碰到钟心柔的身影。


    “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婆婆将她逼到无路可退的死胡同，钟心柔脚下一崴，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