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春日青(1)

作品:《中秋有雨冬至晴

    2009年9月2日多云


    “列车运行前方是公主坟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公主坟站是换乘车站,换乘地铁10号线的乘客请在这里下车......”


    林夏一路上一直很认真的听着广播,生怕自己坐过站,一听到关键词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门前等待。


    这里是北京。


    林夏已经来到北京集训两个多月了。


    虽然如此,但她几乎没怎么出过门,这只是她生平第二次坐地铁,对流程还不太熟悉,心里有点紧张。


    望春没有地铁,省城也没有地铁,林夏从小到大只在电视上见过地铁,虽然这可能只是许多人司空见惯的一种交通工具而已,但却是林夏心目中繁华都市的象征,干净、文明、高速、便捷,这是只属于大城市的标志。


    她随着人流下车,根据指示标牌换乘,又坐了一站地后,再次下了车,然后上楼,用借来同学的一卡通刷卡,出站,从C东南口出,坐了长长的扶手梯,终于来到了地面。


    感受着室外炎热的空气,林夏长松一口气,靠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站定,她拿出手机发了一个短信,然后等待着林学东的到来。


    马路好宽,汽车好多,楼房好高,北京的一切和望春都不一样。等待的间隙,林夏忍不住四处打量着,陌生的街道与景色,让她心中充满好奇、向往、胆怯与兴奋。


    北京的纬度比望春低得多,夏天比东北长得多,已经立秋了,但天气还是很热,幸好今天是阴天,没有太阳,要是像前段时间那样令人窒息的高温,在户外站上这么几分钟就能中暑。林夏第一次感受到夏天的恐怖,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怕热。


    林学东没有叫她多等,大约七八分钟后,他就前来和林夏汇合了。父女俩沿着街道一路往前走,一直来到脸肿瘤医院住院部。


    林海生上半年被查出罹患胃癌,不久前在这里进行了切除手术,目前正在休养恢复,等待下个阶段的化疗。林学东来北京陪护,现在林海生情况有所好转,林夏请了一天假,抽空来探望爷爷。


    进了病房,林海生半躺在床上,何萍正在小心的喂他吃鸡蛋羹,术后十多天,现在已经可以吃流食了。


    林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林海生了,这两年来他和何萍很频繁的外出,东南西北哪里都去,或是讲课,或是参展,忙的不得了。


    术后的林海生瘦了一大圈,气色不太好,但看起来精神尚可,毕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开腔破腹的一番手术,总是要折腾掉半条命。


    “爷爷,萍姨。”


    林夏规规矩矩的打招呼。


    林海生点了点头,一如既往不冷不热。


    “夏夏来了,快坐快坐!”


    何萍见到她倒还是很热情,自己脱不开身,于是吩咐房间里的另一个人:


    “小川,快去给夏夏洗水果吃!”


    是的,病房里除了林海生,林学东父女,何萍以外,还有第五个人,何川。


    林夏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毫无准备,突如其来,意料之外,倒也情理之中。


    他们有整整两年没见了,这两年他都没有回望春,自从那个初中毕业的暑假结束以后,他们就再没见过。两年时间,对于成年人来说不过只是弹指一挥间,重复且无聊的七百多个日夜而已,但对少年人来讲,却是足以翻天覆地,改头换面。


    两年时间,林夏从初中到高中,长高了6cm,胖了12斤,好久没看漫画了,因为课业太忙,被迫戒掉了看电视的爱好,今天早上出门匆忙,洗的头发还没有干,草草扎了一个马尾,穿了一件耐脏的黑T恤,一双帆布鞋,一条水洗牛仔裤,上面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颜料痕迹。


    而何川呢?林夏不知道这两年来他过得怎么样,但是从外表来看,他变了很多。他也长高了,晒黑了一点点,头发比之前长了一点点,时髦了一点点,他戴了一副无框眼镜,穿了一件带领子的米色polo衫,显得更加斯文书卷气,也更加成熟内敛了。从高中到大学,从望春到香港,他整个人的气质有这样大的变化并不奇怪。


    那么,他还记得她吗?还......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吗?


    林夏进门之时,何川并没有看向她,直到何萍开口,他的目光才转向她,好像这才看到她一样。


    他对她客气礼貌的笑了笑,然后起身去拿桌上的几袋水果,越过她出了门。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停顿。


    林夏在沙发上坐下来到时候,何萍还打趣说:


    “夏夏,之前你来家里不是还和小川玩得很好吗?几年不见,不认识了?”


    林夏腼腆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人有的时候开口说的话,也不是为了求一个答案的,只是没话找话而已,听着,笑一笑,就够了。


    这间病房是单人间,虽然面积不大,但是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沙发和茶几,住起来应该不会遭罪,陪护的家属也有地方睡。看起来这段时间来探病的人不少,茶几上摆了鲜花和好多营养品,不管病人现在能不能吃,左右心意是带到了。


    探病这种事情,其实就是这么回事,除了病人真心想见,需要的陪伴外,剩下都只是为了尽到人情往来上的礼数罢了,起不到什么帮助的作用,累人累己。林夏和林海生虽然是亲爷孙,但并不亲厚,林夏相信自己的到来也并不会给爷爷带来什么精神上的安慰和支持,只是尽一份形式上的孝心而已。于是林海生吃完饭后简单和她聊了几句,接下来就是何萍出面,和林学东东拉西扯林夏这几年的情况,撑场面罢了。


    林夏一边吃着何川洗回来的水果,一边在需要她回答的时候,乖巧回答一下。


    水果应当也是谁探病买来慰问家属的,有东北不常见到的芒果、杨桃、木瓜,还有看起来就很漂亮的蛇果和橙子。


    除了蛇果以外,剩下的何川都给她都洗了,其中芒果被剥了皮,切成块,插上牙签,装在碗里。


    她不爱吃蛇果,口感太绵软了,她喜欢脆苹果;她吃芒果不过敏,但是皮肤对芒果过敏,只能切成小块吃,不能用手剥皮用嘴啃,否则就会红肿,可偏偏她还爱吃,只能每次被别人切成小块,她再小心送进口中。


    这体质太奇怪了,两年前,她对他说过。


    林夏扎起一块芒果放进嘴里,偷偷看向旁边的何川。


    他洗完切完水果回来后,就搬了凳子坐在一旁,离林夏不近不远的地方,视线没有落在她身上,他沉默的听着大家的谈话,始终不发一言。


    突然间,他的手机响了,把盯着他看的林夏吓了一跳,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不小心把手里的芒果掉在了地上,她不敢用手捡,只能抽了桌上的一张面巾纸垫在手上,把地面的痕迹擦掉。


    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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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走出病房接了个电话,然后回来说:


    “林伯伯,妈,我该走了。”


    林海生点了点头,何萍也说:


    “去吧,别太晚了。”


    何川向二人告别,然后向林学东和林夏颔首示意,避免了称呼上的尴尬,然后就这么离开了。


    随着他的离去,林夏的心情不由变得低落了起来,接下来何萍和林学东的谈话她都没太听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们说到林海生的病情的时候,林夏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


    “爷爷什么时候能出院?”


    林学东说:“医生说如果各项检查正常,下周应该就能出院了。”


    “刀口这么快就能长好吗?”


    “差不多,但彻底长好还需要再休养一段时间,”何萍解释,然后她对林学东说:


    “学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等出院以后我一个人照顾老师就行,你那边还有工作,别耽误了。”


    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林学东闻言皱了皱眉:


    “你们不回望春?”


    “不回了,过段时间还要进行下一步治疗,来回折腾,老师身体吃不消。凯仁帮我们在这边找了间房子,出院后我们就搬去那边住。”


    林海生也开口说:“学东你不用担心,那是我师兄亲戚家的房子,有事他们那边有个照料。我知道你的假已经不能再请了,我这个病一时半刻好不了,你有心,我知道。”


    林学东对此似乎并不赞同,他冷下脸刚想开口,忽然意识到林夏还在这里,于是他克制住情绪,对林夏说:


    “夏夏,你先回学校吧,爸爸不送你了,自己能找到地铁站吧?”


    林夏愣了愣,但她还是听从了林学东的安排,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和众人道别。


    是她说错话了吗?好像因为她的一句话,他们产生了矛盾,但他们的矛盾,似乎和她这一句话也没什么关系。


    林夏走出医院大楼,心中几分疑惑几分茫然。


    林学东说下午探病不吉利,所以她今天请了一整天假,一大早就出发了,现在还不到中午,她要就这样回学校吗?


    正站在原地发呆的时候,余光看见不远处花坛背阴处坐着一个身影,有些眼熟。开始林夏还有不敢确定,等彻底看清以后,她的一颗心突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他不是早就走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直觉告诉她,他在等她。可理智告诉她,这只是巧合而已。


    感性与理性天人交战,然而它们分出胜负之前,她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一步一步向他走了过去。


    何川只是无声的望向她,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他眼睁睁看着那久违的小姑娘从远及近,一路走到了距离他三步之远的地方,矜持着站定,神色中隐隐带着期待与试探。


    于是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迈腿向前两步,填满了最后这段距离。


    一步之遥,他们彼此对视。


    “两年前的中秋香港下雨了吗?”她问。


    “下了,望春呢?”他答。


    “也下了。”


    “那冬至天晴了吗?”


    “到冬至的时候我就忘了......”


    “其实,我也忘了。”


    而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笑了。


    刹那间,两年时间与空间全都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