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灵陷入了短暂的呆滞，直到一阵轻柔的女声传来——“是不是，该我们算算账了？”


    几个蒙面人竖立一旁，如同安静守卫的士兵，却让镜灵感觉到莫大的威胁，可它们又清楚地知道，面前的少女灵力有多低。


    不可能，这是天地镜啊，它们才是镜灵！


    天镜不信邪一般地去控制蒙面人，然后便看到地面上一张张抬起的“脸”，它诡异地从他们蒙住的面容上感觉到了蔑视与嘲讽。


    “你、你做了什么！”天镜头皮发麻。


    阿轻弯了弯唇角，不紧不慢地抬起染血的长刀，只见锋利刃口一寸寸划过掌心，带出鲜血。她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完全不像先前哭哭啼啼的柔弱少女。


    天镜仍一无所觉，地镜却隐隐感知到什么，默然的注视中逐渐浮现几分莫名的期待。


    在少女双手合拢的一瞬间，无形的灵流从掌心奔涌而出，顷刻便荡开她浅色的衣裙，犹如旋风凝结成环，又像凭空展开的巨大漩涡。


    一圈，两圈......三圈！竟是三圈！


    极度鲜艳的红色灵盘环绕在少女周身的刹那，两个镜灵已经傻了，璀璨滚烫的光芒在它们身上一闪而过，前后时间其实不过一息。


    它们被扼住、无法逃脱，也不过一息。


    “那、那是御灵师的本命灵盘吗......”


    尽管只极短暂地出现了一下，可已经足够让天镜看清，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不是所有的灵术士都能御灵，光天赋这一块，就能筛掉一大群人，可以说是万里挑一。


    而本命灵盘，这种能直接掌控生灵存亡的东西，更是要七境以上的御灵师才能化出。


    并且圈数越多，代表御灵师的灵元越强。


    可她，她境界明明那么低......


    “不对。”地镜看上去要冷静得多，尽管话音颤抖，“那是，公仪一族的血脉灵盘。”


    对一般的御灵师来说，本命灵盘作为自身灵力、灵元的具象，确实要七境才能化出，但这世间还存在着一个血脉顶级的御灵世家。


    血脉灵盘转瞬消失，只留下两根细细的红线，犹如血色旋风残留的风丝。


    早在十年前，阿轻便能御使镜灵了，更何况天地镜本就是公仪一族世代传下来的法器，她的血脉天然带着对家族法器的控制之力。


    两个镜灵被拽到地上，现了形。


    事已至此，地镜哪能不明白过来，这会儿仿佛狗腿子上身，跪得飞快：“见过少主。”


    天镜震惊地瞪着旁边的二五仔，在阿轻转过头前，嘴已经跟着上了道：“少主息怒啊！都怪我们有眼无珠，没在一开始就认出您来！”


    “是么？”阿轻似笑非笑地看着它们，“十年不见，我还以为天地镜改投去神巫家了。”


    “没！没！我们哪敢啊！”


    天镜连忙摇头，地镜则飞快地解释起前因后果，“十年前家主遇袭，天地镜碎，是神巫家命人修缮才得以复原。所以这次几位世家家主提议让仙洲学子探镜寻宝，我们便答应了。”


    “包括白渊这事，也是世家提的幺蛾子！”


    天镜生怕落后，争着开口：“这些世家八成是想跟仙首拉近关系，才抢着把姑娘送进来和白渊成亲，还让我们封了白渊的记忆！”


    “但少主放心！我保证！除您以外，白渊绝对没有正眼看过任何一位世家小姐！”


    天镜自然而然地以为它家少主是看上白渊了，否则也不会跟他成亲洞房。它们这样棒打鸳鸯，难怪少主这么生气呢！


    一旁地镜觑着少女越来越冷的脸色，立刻转了话头：“是我们行事不当，请少主责罚。”


    虽然地镜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封了少主的记忆，更想不明白少主一些反常的举动，但这个时候，还是乖乖认错比较好。


    阿轻过了许久才问：“镜灵婆婆呢？”


    两团灵体一瞬呆住，地镜嗓音变低：“天地镜碎后不久，婆婆就慢慢消亡了。我和天镜都是在天地镜复原后才化生出来的。”


    数百年前，天地镜现世后便开始记录天地万象，后来，世间溢散的灵气又逐渐在其中生出幻影，凝出幻境。


    镜灵也在里面不断消亡又再生，传承记忆又相互独立。


    十年前，婆婆就快到消亡的时候了。


    阿轻垂了垂眼，试图在面前两个新生小镜灵的身上找到婆婆的影子，但想到它们干的一件件“好事”，又一言难尽地挪开了目光，思索着问：“方才那白光是世家设下的限制？”


    “这个我知道！是经卦家的护体术法，镜中弟子若受伤过重，便会被自动弹到镜外。”


    天镜再次抢答，并自以为善解人意地添了句，“少主别担心，您的白渊师兄一定没事！”


    然后它就被阿轻扔到了海里。


    地镜装作没听见它的尖叫，抬头望天。


    “世家不是投放了灵玉灵宝？你去帮我都拿过来。”阿轻毫不客气地使唤地镜，同时脱下外袍，“对了，再帮我拿一身衣服。”


    天地镜中，不会有谁比镜灵来去更快。


    阿轻抬手抹了把脸，将美人面调回颜卿的样子时，又突然想到白渊。


    他看见了她的容貌，但他这个年纪，应该不认识她，也不认识她阿娘。


    他最好是不认识，也没有任何联想。


    更让阿轻在意的是那个经卦家灵术士。


    他究竟是怎么找出她的？难道是卦术？


    阿轻一边腹诽，一边掐指给自己做了个避占，这还是在圣舟时，那些灵术士教的。


    为了更好地实验一些术法，教避占，再下死卦，奴隶要是死了就是他们运气不好。


    她刚做完就看到两个镜灵急匆匆回来，同时天空传来巨响，几道裂痕砰然出现！


    “少主！天地镜碎了！”地镜赶忙将一兜灵玉递给阿轻，连同一只可以储物的灵镯，里面放着衣袍，它语速飞快地解释，“白渊在外界强行劈开了天地镜，镜中弟子都在被弹出去！”


    阿轻穿外袍的间隙又捏碎了两块灵玉。


    在被弹出天地镜前，她目光一顿，然后伸手把两个镜灵都抓进自己的灵盘里。


    随着镜灵的消失，天地镜中所有的幻境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幻象凝滞下来，被无边的暗色笼罩。紧接着是剧烈的震动，阿轻抬手遮了遮脸，下一瞬就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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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学宫广场。


    广场上的人非常多，周围都是一脸懵的仙洲学子，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轻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附近来了不少经卦家的灵术士，一个个面色凝重，阴沉的视线扫来扫去，像是在找人。


    经卦家教习正在组织分散着人群，一批批查看询问过后，才能放行。


    很快，阿轻就看到了被他们拿在手上的两张画像，一张是那个追踪的灵术士，另一张则是变换过容貌的她。


    想来是前夜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可那人不是早就被弹出去了吗？


    阿轻正在疑惑，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带着冷意的嗓音——


    “天地镜封我记忆，对我用了那么多下三滥的手段，还恶意伤我，我不该劈它？”


    一旁的连山渡笑了笑，陪满脸漠然的白渊上了高台，声线温润：“再怎么说也是御灵家的法器，而且才修好不久，费了诸多精力，你就这么劈了，不怕几位长老找你？”


    白渊倚在石栏边，垂眸看着底下拥挤的人群，漫不经心道：“找就找。”


    阿轻没回头，随着人流走远了些。她看到排在前面的弟子身上显出了护体术法，而经卦家正在查看术法的归属和损耗情况，以确定每个弟子是在什么时间和地点进的天地镜。


    若是前夜从学宫进的，就会被特别盘问。


    那护体术法看起来很复杂，天地镜主镜不知在哪里，作为入口的分镜却放在好几处，各有长老每日维护法阵，确保探镜学子的安全。


    来不及做改动，而且还容易弄巧成拙。


    阿轻面不改色地往前走，在她身上术法显形的时候，一旁的教习神情变了变。


    她很快被带到另一边，那里全是前夜从学宫广场进天地镜的学子，三三两两结伴，倒是她孤身一人十分显眼，浑身上下都写着可疑。


    “你一个人进的天地镜？”经卦家二长老盯着她身上暗淡的术法，皱着眉问，“境界这么低，不是学宫的学子吧，你是哪个殿的弟子？”


    除灵族外，来仙洲修学的灵术士，至少也要六境，若在两年内无法突破到七境的话就会被劝退。因为许多高阶灵术，只有七境以上才能施展，那才是真正的灵术世界，所以能否突破七境几乎决定了一个灵术士的一生。


    但仙洲也有低阶的杂役弟子，比如专管杂事的瑶华殿，那位明尊收弟子就全靠眼缘。


    在得知阿轻确实是瑶华殿的杂役弟子后，经卦家二长老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随后就是例行盘问，这两天他们已经问了一遍又一遍：“你可有见过这二人？”


    阿轻认真地看了眼递过来的画像，然后摇头，一脸老实：“没见过。”


    二长老也不觉得奇怪。


    自从收到连山穆进天地镜的消息后，他们已经守在各分镜处两日了，除了知道他是追着一个女子进去的之外，没有一点收获。


    所有相关的学子都询问过了，也不可能有人还滞留在天地镜中，二长老正要挥手让他们离去，却突然听到语调高扬的一声——


    “她撒谎！那一个多时辰我都在学宫广场，就没看见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