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广场上还有不少灵术士，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有人冲他喊：“程鹏！说什么呢？”


    长老也瞥眼看向那个突然跳出来的学生。


    他记得这学生说自己前夜在学宫广场等人一起进天地镜，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期间恰好注意到连山穆追着一名女子进了天地镜。


    围拢的人越来越多，程鹏两眼放光，突然感到莫大的兴奋，连长老也示意他继续。


    于是他拽过一个同是那段时间进天地镜的学子：“来！你说说看，你见过她吗？”


    那人迫于压力摇头后，他又连着拽了四五个学子，陆陆续续都是摇头的。


    程鹏见这么多人都和他一致，底气顿时更足了，如同昂首挺胸的斗鸡：“看到没有？这里根本没人见过你！你分明是在撒谎！”


    周围一圈都是窃窃私语。


    平常人失踪可不会这么大动干戈，只因为牵扯到了灵族世家。


    古老的灵族世家，神秘的传世神器，还有珍贵的血脉传承。


    尽管人族灵术士如今风头正盛，但灵族统治灵术士已久，地位还是不同的。


    更何况画像上失踪的男子还是经卦家的三公子连山穆，听说很得家中各位长辈的喜爱。


    高台上，连山渡也注意到了程鹏，他面色有些忧虑：“三哥已经失踪两日了，你说这人言之凿凿的，是真的发现了点什么吗？”


    没听到回答，连山渡扭头去看自己那难得出门的好友，好友一身玄衣，两臂环胸，姿态懒散地倚在石栏上，神色倒是少有的认真，让他不由纳闷：“你......这么关注我三哥？”


    白渊垂着眼眸，目光锁定在安静站立的少女身上，语调随意地回了句：“你三哥谁啊？”


    连山渡：“......”


    他狐疑地盯过去，想知道好友在天地镜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出来后就十分反常。


    但白渊偏偏一个字都不肯说。


    连山渡看不明白，只好继续观察起那个被刁难的少女，而少女也终于作出了反应。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各位师兄师姐不管是比我早一刻，还是晚一刻进去，都有可能没见过我。”阿轻并不慌乱，语调温和地回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就像我进去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师兄你，毕竟——”


    阿轻顿了顿，颇有些为难地看向程鹏，


    “师兄长得也没有那么让人过目不忘。”


    周围有人没憋住，笑出了声，程鹏气得黑脸：“怎么，你想说你长得让我过目不忘？！”


    “那倒没有。”


    阿轻眨了眨眼，脸色无辜，像是在惊讶他怎么会这么想，字句坦诚：“我知道自己长得平平无奇，所以师兄忘了见过我，才很正常。”


    “你倒是牙尖嘴利！”


    程鹏“哼”了一声，扭过头，不愿再被她牵着走，“你身上术法痕迹来自学宫分镜，这错不了！但前天晚上，我可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天地镜，每个进去的人我都记得，就是没有你！”


    “这说明什么？”


    程鹏伸长脖子，忽然抬手指着阿轻，语气激动，“你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变换了容貌！”


    这人竟然有点脑子。


    阿轻心中惊讶，但面上不显，只匪夷所思地问：“师兄真的每时每刻都盯着天地镜？”


    程鹏嗤笑一声：“那当然！”


    “我不信。”阿轻偏过头，轻飘飘道，“师兄说没见过我，我也说没见过师兄。没道理师兄说的就是真的，我说的就是假的。”


    “是我一面之词吗？”程鹏眼眸阴沉，语调拉高，“在场众人谁都没见过你！”


    “你不要一个问题来来回回地说。”


    阿轻眉心微蹙，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大家都很忙，也没空记得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师兄你却是眼睛不好，该去医药家治治了。”


    “我眼睛好得很！”


    程鹏咬牙，手指划过围观人群，“每个进去的和出来的，我都能指出来！那天晚上，经卦家的长老赶到后，我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进的天地镜。足够覆盖任何一个你进去的时间点了！”


    “嗯嗯！师兄是真的看了很久。”


    阿轻敷衍地点点头，话锋倏而一转，“可师兄也没看见画像上两位师兄师姐出来呀？”


    “什么？”程鹏不理解。


    阿轻话语缓慢，分析道：“按师兄所说，后来分镜便由经卦家的长老们守着，每个进出的弟子都需要检查，但现在所有弟子都从天地镜里出来了，却还是没有他们，那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程鹏下意识重复。


    阿轻正要回答时，忽有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人群外传了进来：“说明画像上的两人早就出去了，但你没看见啊，这都想不明白？”


    人群往两边分散，紫裙银袍的女子慢慢走到最前，容貌明艳，身材高挑。


    阿轻低垂着脸，唤道：“尊主。”


    是瑶华殿的明舒尊主到了。


    经卦家二长老虽出自灵族世家，但修为止步十二境多年，面对已到大宗师境的明舒，还是矮了一头，故而客气地拱手：“明尊。”


    “怎么了这是？”明舒慢慢瞥过一圈，不咸不淡地开腔，“就逮着我殿里的弟子不放？”


    “哎，明尊这是哪里的话。”


    二长老摆摆手，对程鹏使了个眼色，“只是学生们遇到了不解之处，又各持己见而已。”


    “长老！明尊！我怀疑这位师妹就是画像上的女子，她设法变换了容貌！”程鹏向明舒揖手后又转向经卦家，话音笃定，“连山师兄的失踪肯定和她有关！说不定是觉察到了她身上的可疑之处，独自追查过程中遭到了不测！”


    经卦家二长老脸色微变。


    原来那人还是连山氏子弟吗？


    阿轻不着痕迹地扫过画像，后知后觉出他的眉眼有些熟悉，也不知和那位死在圣舟的大少爷有什么关系。


    但此刻应当没自己的事了，阿轻不动声色地挪了步伐，乖巧地站到明舒身后。


    但仍有许多道探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低头摸了摸鼻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位小弟子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吗？”


    明舒笑了笑，柳叶眉微挑，讶异地问，“我怎么不知道瑶华殿里的杂役弟子竟有那么大能耐，不仅能变脸，还能大变活人。”


    经卦家长老刚要开口，又被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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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长老。”明舒笑眯眯地说，“连山穆失踪也有两日了，如今天地镜已碎，那小子却还不见人，定是觉得幻境无趣，早就出去了。”


    “我这小弟子可是刚刚才出来的，和她有什么关系？”说完，明舒又转过去瞧程鹏，神色古怪，阴阳怪气地说，“你口中的连山师兄也没你想得那么没用，人家二长老都只说可能失踪，你倒是操心得快，直接咒人不测了。”


    “这话可不兴说呢，是不是，二长老？”


    经卦家二长老眯了下眼，知道今日是不可能轻易将这小弟子带走了，他想了想，干脆卖明舒一个面子，也能换一个人情：“那确实是说不得的。只是小穆如今不知去了哪里，族里担心得厉害，还请明尊帮着占一占他的去向。”


    各世家中，达到大宗师境的灵族都屈指可数，明舒可是凭着占术一道破了大宗师境的灵术士，说不定能卜到些别的。


    “经卦家向来最擅长卜卦，我的占术拿出来岂不是班门弄斧？”


    明舒话是这么说，翻转的掌心上却忽然出现了日月星辰的幻象，“可二长老一问，我倒确实感知到了什么。”


    占卦一道，有谓不动不占、无事不占、无异常现象不占。


    明舒神色郑重，手中星辰正沿着旁人难以理解的轨迹转动，几息过后，一颗黯淡的星星倏地落入她的食指之间，挣扎着闪烁了一下后消失，让二长老直皱起眉，忙问：“如何？”


    经卦家的筮卜和明舒所用的星占式法并不相通，二长老看到这一幕时却直觉不妙。


    虽然闻名已久，在场众人却多是第一次见大宗师施展的星占，这会儿都紧紧盯着那颗消失的星星，耳朵也都竖了起来。


    这一幕让阿轻不由想起从前。


    在开灵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散落星辰的星线和瑰丽梦幻的星象都成了明舒逗她笑的玩具，明舒也成了阿轻除家人外，最亲近的人。


    阿娘曾说，占术师占卜得多了，便会知晓占感是好是坏，自然而然地趋吉避凶。


    而御灵师以灵为术，灵便代表了一个人的底色，对方是善是恶，御灵师都能一眼分辨。


    姑姑还是那个姑姑吗？


    看着依然瑰丽的星象，依然纯净清正的灵力波动，阿轻好像知道了答案。


    明舒覆手挥散星象，半垂着的黑眸中却仍有星光残留，她捻了捻食指，嗓音幽幽：“天蓬星值申时，连山穆许是落水了，但此刻性命无忧，不过二长老得速去西方海域寻找，一旦迟了......便是凶多吉少。”


    二长老心头一沉，连忙吩咐出海。


    在明舒身后的阿轻神色微妙，连山穆被天地镜弹出去后，竟是落海了？


    她瞥了眼分镜的位置，想不明白昏迷的连山穆是怎么掉进海里的。


    经卦家灵术士随二长老匆匆离去后，围观的众人也都散了。程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在明舒挑眉瞥过来前，还是悻悻地溜走了。


    阿轻自是跟着明舒回瑶华殿。


    连山渡回忆着方才令所有人都大开眼界的星占，正想跟好友深度探讨一下筮占和星占的区别，一扭头，发现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连山渡：“？”


    嗯？我那么大一个阿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