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惩罚

作品:《请君入瓮

    这简直是一场噩耗。


    元衾水有些傻眼地看着谢浔,一时不知作何反应,谢浔本就没打算撵她,那岂不是说眼下算她弄巧成拙。


    憋屈感慢悠悠地涌上来。


    她皱着脸蛋,整个人都沮丧了起来:“殿下,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不要怪我。”


    谢浔冷冷道:“不能。”


    元衾水就知道会这样。


    谢浔总是不好惹的,尤其是对她这种多次冒犯他的色鬼,她总是得不到他的宽容。


    元衾水揪着裙摆,抬眸看一眼谢浔,又看一眼,她有点想给谢浔跪下,求求他能不能就当作今天的事不存在。


    反正她总是没出息,无所谓跪不跪,但她想起元青聿,又觉不能丢兄长的脸。


    “那我怎么办呢?”


    谢浔道:“不准再私见谢昀秋。”


    这还不简单。


    元衾水欣喜道:“只有这个吗?”


    谢浔看着她惊喜的脸庞,眼角掠过几分不明显的恶劣,他继续慢悠悠地道:“元衾水,你总说你知错,你哪里错了?”


    元衾水愣了一下,磕磕巴巴地道:“……我不应该对你父亲有不轨之心。”


    谢浔在听到“不轨之心”时,冷不丁出言纠正道:“错,是不该利用他。”


    元衾水没感觉有什么区别。


    但她很会逢迎:“……您说得对。”


    她又问:“然后呢?”


    谢浔沉默片刻,道:“过来。”


    元衾水本就坐在谢浔身侧不远处,闻言愣了一下,提着裙摆从椅子上坐起身,慢吞吞站去了谢浔面前。


    谢浔靠在椅背上,扬起下巴打量起他面前这个乖顺的女郎。


    很显然,在元衾水的成长过程中,根本没有人提醒过她,人心总是险恶的,无论是对谁,都不该予取予求。


    “再过来些。”


    元衾水心想,难道谢浔真要她跪?


    她是寄养姑娘,而谢浔是皇亲国戚,父亲还是当今最具权势的晋王。


    那她跪一下似乎也合情合理。


    希望谢浔不要跟元青聿告状。


    当然,就算谢浔说了,她也拿谢浔没办法的。


    元衾水又朝谢浔走近几步。


    外面雨声潺潺,紧闭的房间内略显昏暗,花窗透进明暗交错的微光,正好落在谢浔的眼睛,摄人心魄。


    其实这也算独处吧。


    元衾水不合时宜地出神。


    她走上前几步,但却并未在原先预计的位置停下,而是被诱引一般继续向前。


    谢浔让她走近,却没说近多少。


    于是暗藏私心又突然被他蛊惑的元衾水,便自作主张得走了很近,直至鞋尖踏进他双腿之间,膝盖似有若无碰到他的腿。


    这显然已经十分大胆,简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元衾水有点受不了自己。


    但她总是忍不住。


    想必谢浔也早已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对她此种行为大抵见怪不怪,无非最后就是一句训斥,或者让她滚远点儿,元衾水自认完全能够接受。


    一时间两人靠的极近。


    甚至气息交缠。


    谢浔一手撑着太阳穴,仰面看她。


    元衾水低下头,喉咙紧了紧,就停在这样一个近到暧昧的距离下,轻声发问:“要做什么吗?殿下。”


    谢浔兀自轻笑一声。


    声音钻入元衾水耳膜,她红了脸,也知道自己这个举动冒犯又奇怪。


    但是谢浔没直说,她就厚着脸皮不动。


    “你想做什么啊,元姑娘。”


    谢浔低声反问,平缓尾音落进元衾水心里。


    元衾水想做的,都是没法说的。


    说了会被谢浔赶走。


    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谢浔后仰靠在椅背上,这是个明显放松的姿势。


    大概是懒得再与她计较,他最终也没让元衾水退开,而是就着这个完全可以近距离观察她的姿势,动了一下腿,仿佛将她完全禁锢,继而低声道:


    “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元衾水:“嗯?”


    谢浔慢悠悠道:“给你一盏茶的时间,细述你这几年的‘冒犯之处’,以及今后,如若再有今日诸如引诱谢昀秋这类事,我又该如何惩罚你。”


    “……”


    元衾水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


    她原想后退,想远离他逃避他,可是清醒的大脑又在告诉她,她就算再后退也逃避不了。


    既然无法逃避,那现在走了她岂不是吃亏吗。


    于是她又硬生生僵在原地。


    “我……我不想……”


    谢浔打断道:“元衾水,你连承认都不愿意,又如何叫我相信你会改呢?”


    可是,不是这样的。


    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被父亲责罚的小孩子,自述错处再做保证,这与幼童闯祸后写悔过书有什么区别。


    可她已经不是小孩了。


    这种方式对她而言,未免太过羞耻。


    元衾水抿住唇瓣,略感屈辱。


    她小时候没人管教,也未曾真的认真与谁检讨过,眼下是第一次。


    而且这几年的冒犯之处……


    “可我有点记不清了。”她兀自挣扎。


    谢浔不语。


    元衾水便知晓是没得商量了。


    很快,她又想起只要说了就可以一笔勾销重新开始,再不用过这种寝食难安的煎熬日子。


    等哥哥回来,她也能更坦然地面对哥哥,心底便又生出几分决然来。


    反正,她在谢浔这里已无脸面可言了。


    深吸一口气,元衾水扬起脸,盯着房顶横梁道:“我总是偷你的东西——”


    “看着我说。”


    “……”元衾水声音顿住,只好略显委屈的低下头,望着男人平静脸庞,小声道:“对不起殿下,我喜欢偷你的东西陪自己睡觉。”


    “……”


    她说的很慢,一句一句地往外挤,且看起来毫无悔过之心。


    “我偷看你。”


    “喜欢你跟我说话”


    谢浔继续提醒:“不要让我发现有错漏之处,以及你的时间已经浪费很多了。”


    元衾水不可避免地开始回忆从前。


    怎么喜欢上谢浔的,她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估计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瞬间。


    但值得一提的是,她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在某一年的春日,发现世子每日隅中时分会来后院花园里练琴。


    那里离元衾水的住处很近。


    以至于她可以偷跑出去,独自坐在不远处一边荡秋千,一边听他的琴声。


    元青聿离家太早,而她太小,此时的她没有朋友,下人不爱与她交谈。


    寂静总是常态,她会沉默地观察蚂蚁,观察雨水落进土地,观察那个爱悄悄偷东西的嬷嬷以及偷懒的小丫鬟们。


    在无数的沉默里,每日辰时响起的琴声就显得特殊起来。


    她每日都听,虽然也听不出好赖。


    一开始她只是喜欢寂静之地的琴声,后来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她注意到了弹琴的人。


    于是,她像观察蚂蚁一样观察谢浔。


    后来观察得多了,她又开始仰望他。


    就像是寂静的童年,那琴声是她唯一的热闹一样,弹琴的人也慢慢成了她感情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不过这些,她自然是不会说于谢浔听的。


    “对不起殿下。我曾有诸多冒犯之处,比如我每天都会假装从你的书房路过,只为能偷看你几眼,家宴时靠你很近,祈祷你从我身边走过。我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所以收集了很多你用过的物什,想你了就拿出来舔舔。家宴时你看见的那张裸画的确是我画的,我喜欢画你的裸体,我画了很多。”


    “但我不是故意交上去的,我只是不小心拿错了。我还舔过你用过的茶杯,希望后来你没有继续使用。那天在逢月楼,我是去跟踪你的,可是我走错房间了。”


    谢浔脸上没什么情绪,但元衾水大致看出他应该并未生气。


    大概是因为对她的下流早有认知。


    “继续。”


    元衾水想起什么,脸庞红了。


    “田庄那晚给你送驱虫药草时,我不小心看见了你的腰。”


    谢浔忽然问:“就因为这个?”


    元衾水:“……什么?”


    谢浔只好补充完整:“就因为看见了我的腰,所以忍不住自己碰了自己。”


    元衾水想躲开他的目光,可是谢浔又要求她必须看着他,于是她憋得眼睛泛起水光,声若蚊吟嗯了一声。


    “舒服吗?”


    元衾水默默并拢双腿,“舒服。”


    谢浔没再问了。


    但羞耻的过程还在继续:“我想通过成为你的继母来达到永远跟你在一起的目的,但我不喜欢谢昀秋,我只喜欢你。”


    “对不起殿下,以上我都已经知错了,今后我会好好控制自己,跟王爷保持距离,也不会再画你的裸体画偷你的东西。如果再被你发现,就……任你处置。请你不要撵我出去,也不要告诉我哥哥。”


    “我说完了。”


    谢浔嗯了一声,似乎还算满意。


    “以上内容抄录下来,按上手印,明晚之前交给我。”


    “……”


    屈辱感在此刻达到巅峰。


    但胆小的元衾水甚至不敢瞪谢浔一眼。


    事已至此,元衾水自认已不能拒绝,遂而只能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殿下,你能原谅我了吗?”


    谢浔道:“不能。”


    元衾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杏眼写满控诉,“可是……可是……”


    “暂时不让你走,其余还要看你表现。”


    兴许这在谢浔眼里已是应允。


    但元衾水并不如此认为。


    毕竟她总觉得自己表现不好。


    她没有安全感,也讨厌这样脚踩虚空,猜来猜去的感觉,她希望谢浔肯定的告诉她——原谅你了,不会撵你走。


    但是她不能跟谢浔提要求。


    “你还不满意?”


    元衾水沮丧道:“满意了。”


    雨势相较于最开始已小了许多,谢浔碰了碰她的鞋尖:“还不走吗。”


    元衾水这才想起自己还站在他腿间,她连忙后退一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但是不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