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秦淮霜落故园秋

作品:《白姑娘今日卜卦了吗

    红日西坠,霞光万道,身姿挺拔如松的中年男人蓦然回首。


    分明人至中年,却不见丝毫疲态,只有鬓角微染霜白,面容端正眉目清朗,双眼含笑如春风化雨,端的是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是少盟主啊,”范鸠停在原地,笑问,“许久未见,不知少盟主近来可有认真练功?”


    萧云策挠了挠头,右手按在逐风剑上,拍着胸脯,朗声开口,自信满满,“自然有,今年我定能赢过沧浪阁!”


    范鸠摇头,嘴角一扬,好似无尽宠溺,十分期待,“好啊,我等着看少盟主夺魁,赢得今年名剑。”


    “嗯!”


    萧云策咧嘴大笑,忽而想起自己身后不远处的白宜之对万阐宗很是向往,既想着给久未相见的叔叔介绍自己新认识的朋友,又想给白宜之介绍万阐宗的长老。


    忙转过头,兴高采烈地对白宜之招手,“白姑娘,快过来!”


    白宜之眼神有些僵硬和疑惑,脚底好似黏在李不言身侧一般,即便听见萧云策的呼喊,也未曾没有挪动一分。


    萧云策虽然是她心目中的少侠模样,可到底只认识了一日,虽然她对李不言也并非知根知底,虽然昨天大吵一架,但至少,她的卦说他值得相信。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待在李不言身边,是最安全的。


    白宜之余光总是不自觉下瞥,瞥见李不言的手紧攥剑柄,用力到青筋暴起,指尖泛白,似乎还能听见骨骼响动的声音。


    范……


    白宜之抬头,隔着萧云策灿烂的笑容望向一脸温和凝视着她的中年男人,触及他的目光,心底却没由来的一个激灵。


    范……范鸠?


    顿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垂在衣侧的手攥紧又松开,裹着手帕的左手抬起,也朝萧云策挥手,扭头看了一眼看似一脸平静的李不言,抬脚缓慢走向萧云策。


    李不言松开手,压下眼底的杀意和怒气,敛起周身低气压,恢复平静,抱剑而立,就这样站在原地靠着马车看着他们。


    萧云策注意到白宜之的左手好像受伤了,视线停在她手上片刻,等她走近才转移视线,忙给她介绍范鸠,“白姑娘,这位就是万阐宗的血刀长老,范鸠范叔叔!他的罗刹七刀如今可是天下第一,真正的用刀第一人!”


    果然是他!李不言口中的范鸠,就是他。


    李不言要杀他吗?为什么要杀他?


    白宜之鼓起勇气直视范鸠的眼睛,看他眉目温润,眼神柔和,若非腰间那把古朴的乌木鞘刀,她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江湖的影子,更看不出他是万阐宗的长老。


    他看起来,太温柔,太和蔼了。


    可为什么,明明看起来这么温柔的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与她对视时,她却意外地觉得有些被看透的不适。


    “范长老,长老好。”


    白宜之总觉得李不言在后面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想起卦里指向的万阐宗,脑中思绪纷乱万千,神情有些复杂,没有初见江湖高手的兴奋,只有些僵硬,有些干巴巴的说出这句话。


    范鸠顺着萧云策的手势,好似没有注意到白宜之紧张又怪异的神情,目光温和地落在白宜之身上,带着长辈般的慈祥,微微一笑。


    很快,又扭头看向萧云策,温声问道:“哦?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新认识的朋友,白兆安白姑娘。她也是来参加试剑大会的。”


    萧云策露出两个梨涡,神情似乎有些骄傲和腼腆,看向白宜之的眼神比看旁人更亮。


    范鸠点了点头,白宜之身体娇柔软绵,不用仔细探究都知道少女没有任何武力,可却没有多问,目光自然移到白宜之身后,那个存在感极强却沉默如影的年轻男人。


    衣着朴素,佩剑普通,面容冷峻,低眉垂目,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护卫。


    可范鸠却在这个男人身上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完美收敛的杀气。


    眼睛微不可察的眯了眯,心中微凛,面上笑容不变,温和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探究审视。


    范鸠看向白宜之,仍温声问道:“不知姑娘身后那位是?”


    白宜之身形一僵,头偏向李不言,紧张又忐忑,语速因为紧张,因为想要快速掠过李不言的存在而加快,“他是我的护卫,性格比较孤僻古怪,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范长老勿怪。”


    李不言听到了范鸠和白宜之的对话,终于掀起眼皮,目光与范鸠相接的刹那,就像是淬了冰的刀锋,毫无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仅仅一瞬,他便再次垂下眼帘,跳上马车,驾着马车往栖凤山庄侍从指引的马厩而去。


    “喂!”


    萧云策原以为李不言见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范鸠,至少会稍微有些礼貌,怎料还是如此地痞作派,一时气极,忍不住朝李不言驾车远去的背影小声地咬牙切齿,“你今晚就睡马厩吧你!”


    白宜之却暗自愣神,她看见了李不言投到范鸠身上的眼神,就像青石巷里,他看那群死人一样的眼神。


    回忆起那一幕,不免心惊肉跳,却还是替李不言解释了一句,声音有些颤抖,“他就这样,范长老勿怪。”


    范鸠仿佛没察觉到异样,仍旧笑得如沐春风,“姑娘这个护卫武功不低,能有此等人才做护卫,又有汗血宝马作马车,想必家世不凡。”


    白宜之心头一紧,下意识攥紧袖箭。


    范鸠余光好似轻飘飘掠过白宜之,没等她说话,又转向萧云策,抬手,动作优雅地轻拍了拍萧云策的肩膀,亲近自然地转换话题,“少盟主,先带你的朋友们去安顿吧,别让远道而来的客人睡马厩。试剑大会在即,庄内事务繁忙,我还要与你父亲商议一些细节,就先走了。”


    说完,最后朝白宜之笑了笑,优雅转身。雪白衣袖随风轻拂,身影融入山庄大门内等待他一同入内的万阐宗弟子人群中。


    萧云策笑着挥手,范鸠回头望了一眼萧云策,眼神中似乎有些模糊的愣怔,他垂眸又抬眼,模糊的情绪化作温柔,朝萧云策点了下头。


    待范鸠彻底消失不见,萧云策这才扭头,忽而察觉白宜之身体似乎有些僵硬,指尖都在颤抖,瞥见她手上的伤,以为她是因为伤口疼痛难忍,想要小心翼翼触碰她手上的伤口,又急忙忙开口:“白姑娘,你手上的伤很痛吗?走走走,我带你去上药!”


    白宜之有些愣神,没有听见萧云策的话。


    手不自觉的摸向锦绣袋里的龟壳,却惊觉它烫得惊人,本能的抬头,看向范鸠消失的地方,心头巨震,涟漪一点一点放大,堵住她的心口,想要迫不及待拉住范鸠的衣袖,问个清楚。


    深吸一口气,缓缓冷静下来,还没有想明白该如何接近范鸠、如何确实他与母亲的联系、又如何让李不言先别动手,萧云策好几句担忧的话忽然传入耳中。


    闻言,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连忙反驳,“不是,不疼。”


    萧云策却不听她言,小心靠近她,又害怕弄痛她,却忍不住着急地拉着她的胳膊往庄内跑去。


    白宜之踉跄跟上,萧云策忽然反应过来白宜之是个没有武功的人,忙停下脚步,松开手,带她缓缓而行,可仍旧因为她的伤而焦急。


    白宜之手伤其实并不严重,只微微有些疼。


    但她说了不必,萧云策仍要坚持。


    只好跟着他,顺便欣赏一下栖凤山庄。


    栖凤山庄很大,整个山庄建筑鳞次栉比,街巷纵横交错,其间商铺、厢房、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宛若一个小型的村镇。


    沿着宽阔的青石板路前行,随处可见错落有致的练武场,地面平整坚实,四周摆放着各类训练兵器,实在豪气十足。


    练武场上,有独自练功的,又互相切磋的,还有一起谈笑风生的,好不热闹。


    怪不得那些江湖人都愿意提前来栖凤山庄租一个练武场,若换作是白宜之,她也愿意来。


    走过这片练武场,绕过月廊,就到了供客人居住的厢房,萧云策带着白宜之停在一间精致雅致,推门宽敞明亮的客房前。


    “白姑娘,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叫大夫。”萧云策用袖子擦了擦凳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给白宜之倒了一杯温水。


    白宜之接过杯子,并不想麻烦萧云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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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她更想立马找到李不言。


    “不必……”可她刚说完两个字,萧云策便如一股风似的,飞出了厢房。


    看着被萧云策的动作卷起一阵飞絮的半空,哑口一瞬,缓缓吐出两个没说完的字:“麻烦……”


    不到片刻,白宜之手中杯子的温水还没变凉,萧云策便跑着回到房内。


    只是却不见大夫,只看见他手里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一股脑的全都摊在桌子上,叮铃咣啷的洒满整个木桌。


    白宜之看着桌子上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药瓶子,眼睛都惊讶的睁大不少,满脸震惊的看向萧云策,却见萧云策手里拿着纱布,抬着凳子坐在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白姑娘,离这里最近的大夫已经下诊了,我也不知道哪些伤药对你手上的伤口有用,索性把所有治皮外伤的药都拿了过来。


    白姑娘,你快把手帕解开,我来替你上药。”


    门外微风渐起,庭院里的花草被风吹得左右摇摆,春日花香随着微风飘入房内。


    白宜之抬起头,看见萧云策耳尖上似有似无的薄红,看见他因为跑得太急有些急促起伏的胸脯,看见他小心翼翼拿着纱布,一点一点认真寻找伤药的侧脸。


    听见他嘟囔着:“哪个更好一点呢?”


    房内烛火很亮,暖黄色的光照着萧云策的侧脸,白宜之盯着盯着,有些出了神。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左手,任由萧云策小心翼翼地替她上药。


    “哎呀,怎么这么大一个口子!白姑娘,你忍着点,上完药过一会儿就不会疼了。”萧云策皱着眉,眼中有惊讶,有心疼,指尖浅浅触碰到她的手,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白宜之没有说话,盯着萧云策埋头替她上药的模样,脑海中回忆起一件小事。


    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掌擦破了皮,痛得她哇哇大哭。母亲也是这样,坐在暖黄色的烛火下,小心翼翼的拉过她的手,一面说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一面轻柔的替她上药。


    白宜之从来都没有受过很严重的伤,父亲和哥哥将她保护得很好,甚至于母亲失踪这件事与自己有关,他们也都没有对她发过脾气,说过一句重话。十二岁那年冲父亲发脾气,父亲也只是紧紧抱着她,没有怪过她。


    萧云策是除了家人以外,第一个对她温柔又体贴的人。


    想到此处,心中忽而漫出一股暖流,鼻尖涌起一阵酸涩。


    也许是因为母亲的消息终于窥见一丝线索,也许是久处在李不言的冷嘲热讽无视之下,萧云策突然出现,轻声问她疼不疼。


    “好啦!”


    萧云策包好伤口,笑着抬头,却看见白宜之眼中的泪花,顿时惊慌失措,从怀里掏出一包蜜饯递给白宜之,“是太疼了吗?你别哭,别哭,吃颗蜜饯,吃一颗就不疼了。”


    白宜之抬手抹了抹眼角泪花,对萧云策粲然一笑,一双杏眼里闪着亮光,格外动人。


    “谢谢你啊,萧大侠。”


    明媚的笑容让萧云策慌了神,手指不自觉用力互相搓着,耳尖更红,甚至慢慢蔓延至脖颈脸颊,他有些磕磕绊绊,还带着些紧张地大声说着,“不,不用谢!那个,白姑娘,你以后就叫我萧云策,或者云策就好了,不必,不必如此见外。”


    白宜之愣了下,顿了顿,笑着回答:“好。你以后也叫我的名字吧,我叫白宜之,兆安是我的字。”


    “白宜之……白兆安……”


    萧云策喃喃重复,“好名字!”


    说着,他又叮铃桄榔的收起药瓶,抱在自己怀中,“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再来找你玩!”


    “等等!”


    白宜之忽然起身,拉住萧云策袖子,犹豫几秒,还是问了句,“可以跟我说说,范长老是个怎样的人吗?我,我只是有些好奇。”


    萧云策怔了怔,正欲开口,忽而听见背后传来一道令人讨厌的声音。


    “我也想听听范鸠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不言语气轻佻,靠着门框,抱剑而立,眼神轻蔑不屑地扫过屋内二人,最终定在白宜之被包扎好的左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