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像是一只高洁的白鹤，静静立在水边。


    他以一种极其包容的目光看着几步外，正朝着自己渐行渐近的云渺。


    随着二人之间距离的缩短，青年的面容一点点也在云渺的视线之中铺展开来。


    青年白衣鹤发，仙风道骨，面若观音。


    云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对方摄了去。


    但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容貌。


    而是看到面前之人的瞬间，她的心中便莫名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归属感。


    像是离巢依旧的鸟儿，看到了她的巢穴一般。


    甚至在她踏上河岸的同时，她愣愣看着那青年。


    她的记忆中并没有对方的存在。


    但她却像是肌肉记忆一般张了嘴，随之一声“父君”脱口而出。


    “嗯。”


    闻声，男人微微颔首，丝毫没有半点惊诧的神情。


    他的面上也挂着温和得像是可以润养万物一般的浅笑。


    气质淡然、又厚重。


    倒是云渺见其反应，不由得又愣了一下。


    甚至那声陌生的称呼，险些让云渺对自己的声音也生出了点陌生感。


    不过，云渺依旧没有想起什么。


    是以那一句“父君”之后，她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或许是对自己脱口而出的称谓感到讶然，又或许是对眼下的一切都太过未知。


    男人淡淡的声音却将这沉默打破：“连音，看来你还未想起来。”


    显然眼下的结果，同青年的设想有所出入，但他似乎并未被这结果所影响任何情绪。


    云渺看着同自己看起来年岁相近的青年，觉得自己方才的那声“父君”也奇怪得厉害。


    好在，下一秒便见男人的唇起起阖阖。


    这一次，他颇为耐心地同云渺解释起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这里已是水云天，但于你而言并不算飞升为仙，因为你本就是水云天的连音上仙。


    鸿蒙初开时，母神创造了水云天，以及水云天的第一批上神，当然这几位上神后来在漫长的岁月中，因各种原因相继陨落。


    而我则是他们之中最后一位陨落的。


    我在千年前便已陨落。


    你现在看到的，也不过只是我留下的一缕神识而已。


    但千年前，我在陨落之日将近时，意外预知到人、妖、魔、鬼、仙五届将会有一场浩劫的产生。


    是以，我将我的一根肋骨幻化成了一株鸳鸯羽，栽植在水云天的天池之中。


    你，便是我在天池中栽植的那株鸳鸯羽。”


    男人的言语一点点淌进云渺的脑中，云渺觉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她记忆中的那个黑洞进行填补。


    但结果似乎并不尽如人意。


    她依旧没有丝毫要记起对方言语陈述之中的那段记忆的迹象。


    险些让她怀疑起来对方所言之虚实。


    此刻，周围浓厚不散的雾气包裹着她，亦像是一并包裹着她的那大段缺失的记忆。


    让她难以窥探。


    云渺抬眼看向对方，心中半信半疑：“可是我为何对这些一点记忆也没有呢？”


    “情劫。”


    男人言简意赅地给出了答案。


    他甚至先一步在云渺的下一个问题问出口前，给出了她想要的，关于其他的答案：


    “那场浩劫的源头便在不周山，而百年前不周山异动，你前去查看，不知发生了什么，水云天的人找到你的时候，你已身受重伤躺在不周山外。


    当时你的伤很重，重到你的神骨、魂魄都有所残缺，而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让你去人间历一场情劫。”


    “不过按理说你的情劫本不该在此时结束，但不周山的异动近来愈发厉害，所以我才会在此时介入提前结束了你的这场情劫。


    而你眼下的情况，或许也是因为我提前结束了这场情劫所导致。


    但不用太忧心，我能感受到你的魂魄、神骨、灵力都在恢复，想来那段记忆也会很快会回到你的识海之中。”


    云渺感觉自己似乎仍处在出神的状态之中。


    不过好在对方给予的过大信息量都已被她下意识地思绪在脑中一点点梳理了清楚。


    “那我现在要做些什么？去不周山么？”


    云渺抬眼看向对方。


    如果按照对方所言，自己的存在，以及眼下的情况，这一切都与不周山的那场浩劫有关，那么他提前结束自己的情劫，是否也是希望自己立刻前往不周山，处理此事呢？


    云渺暗暗思忖着。


    可她话音刚落，男人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男人温润的声音响起，给予了她否定的答案。


    “不，眼下你什么也不要做，再等上十日，届时你的魂魄、神骨、灵力，甚至记忆应当会完全恢复。”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云渺：“等一切都恢复了，再动身。百年前不周山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四界之中，唯有你自己知晓，待想起一切再去也不迟。”


    话刚说完，只见青年抿了唇，其身形也轻顿了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我要走了，连音你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云渺闻声愣了一下，但在这短短一息中，她再看向面前的男人时，他的身影已经趋向透明，几乎要同周围的厚雾交融在一起。


    但男人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淡然、而厚重。


    像是滋养万物的水，又像是屹立不倒的山。


    或者说，像是自然界中的万物。


    而从他的眸中，云渺看到了肯定与信任。


    云渺看着眼前的一幕，双脚却像长在了远处一般，垂在身侧的手也蜷了起来。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不过就在青年近乎消失的时候，云渺猛得想起了先前在自己怀中消失的小黑犬。


    “等等！”


    “你往前走，它在桥边等你。”


    男人依旧像是有着未卜先知的能力。


    但说完这一句话后，他便彻底融进了那场大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甚至还不等云渺从刚才的一切中反应过来，连带着那场大雾都已然消散了大半。


    而她也不过才往前走了两步，那场几乎让人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却神奇地尽数消散了。


    那个男人，和那边大雾似乎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云渺看着周遭的一切，有些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


    一切发生的都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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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了。


    快到她其实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地那些雷电，应当是飞升时落下的天雷。


    所以，更不要说她方才听到的其他。


    譬如自己的身世，譬如不周山，又譬如情劫……


    这一切，对于缺失了大半记忆的她来说，都无比陌生，又令人意外。


    甚至因着大雾她连对方刚刚说的往前，也不知具体是该往哪里。


    她只得下意识往她所认为的方向走去。


    云渺有些茫然、又有些机械地往前走去。


    好在她的身体似乎比她还要熟悉这周遭的一切，先于她的理智先一步决定着她的每一步。


    此刻云渺像是无意间再一次得到了很好的确证，尽管她刚才并没有怀疑自己听到的那一切的可信度。


    她相信身体的感受和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云渺下意识凭着身体的记忆走着，不多时眼前竟真的出现了一座桥。


    她走上那座桥，方才走到正中位置便看到了桥尾处伏卧着的那个小黑团子。


    小黑团子这会儿格外安静，一动不动的。


    见状，不好的念头在云渺脑中浮现而出，她不由得提起了一口气了，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些。


    不过她刚走出几步，就见那小黑团子腹部正极富规律地一下一下呼吸着，瞧着睡得正熟的模样。


    云渺原先提着的一口气也松了下来。


    她弯了弯唇，走过去将那小黑犬抱了起来。


    小黑犬像是感知道了变动，嗫嚅着小声“汪汪”叫了两声，睁开眼看向来人。


    不过看到是云渺后，它很是安心地再次睡了过去。


    云渺看着怀中的小黑犬，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接下来，她又该去哪呢？


    毕竟这里的一切对于尚未恢复记忆的她来说，都显得有些陌生。


    但同方才一样，她的身体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带着她熟练地拐过一处又一处。


    从无人处渐渐行到了有人处，甚至一张张陌生中又带了些许熟悉的面孔，颇为熟稔的同她问好。


    她们都唤她“连音上仙”，同先前那个被她唤作“父君”的人唤她的一样。


    这些人里似乎并无同她十分相熟的，大多只是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便擦肩而过。


    不过这般也好，因为她眼下真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若是对方停下来同她寒暄，才会叫她更觉棘手。


    云渺抱着小黑犬，依凭着身体的记忆走在一处九曲桥上。


    猛的，她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她忙不迭朝着那处看去。


    但并未看见人影。


    倒是另一侧穿了一道声音。


    “连音，竟然真的是你，你这情劫竟历得这般利索，感觉如何？”


    落入云渺眼中的，带着点熟悉感的少年的脸。


    但她依旧没什么印象。


    她盯着面前的少年，思索时不由得皱起了眉。


    少年面上的笑也因着云渺长久的沉默落了下来。


    他似乎看出了云渺的不对劲：“连音，你怎么了？”


    云渺索性放弃了回忆，舒了口气刻：“抱歉，我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