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撞破其三
作品:《上阳遗策》 天色暗得很快。
夜色如墨,黑沉沉地压下来,笼罩着整座上阳城。
柳时客独自穿梭在拥挤热闹的人群中,一路上都阴沉着一张脸,与充满欢声笑语的闹市显得格格不入。
柳逐远,她那个惯会伪装的好父亲,在迈出皇宫门口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丝毫不管身后柳时客的呼唤,大步流星地奔向宫门口等候的马车。
柳逐远一声令下,马车扬长而去,独留柳时客一人呆愣站在原地。
车轮掀起的尘烟蒙了柳时客满身。
她淡漠抬眼,抬手神色如常地拍去身上的灰尘。
好得很呐,好得很。
——他果真是,多一刻都装不下去。
——
柳时客知道他们来时落脚的客栈在哪儿。
皇宫在上阳城中偏北的位置,客栈在城南处的城门口边,从皇宫到客栈,光是坐马车都花了接近一个时辰。
出门在外,柳时客身无分文,只得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原路返还。
好在她记性一向不错,加上白日里她一直探头观察着街边的建筑,这才让她不至于毫无头绪。
只是,走着走着,步子便愈发沉重,连同嘴角都不自觉地下压。
直到穿过了热闹的人群,柳时客步伐愈发沉重,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路过一条条漆黑的小巷,除了头顶那一盏盏微弱的灯光,柳时客什么也看不见。
——她的眼睛,从来都不适应黑暗。
身旁的巷子里似乎传来些许动静,但天色过于黑暗,柳时客循声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正当她准备若无其事地离开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巷子里传来。
很快便变得格外浓烈,熏得柳时客几欲干呕。
这么浓的味道……是流了多少血?
不对!
浓重的血腥气无不昭示着危险的降临,柳时客猛然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
她几乎是瞬间回过神来,放轻了步子的同时加快了速度,就要迅速逃离现场。
身后骤然传来一道语气森寒的呵斥:“何人在此?”
柳时客脚步一滞,随即迈开了步子毫不犹豫地向前跑去。
“站住!”
柳时客哪敢停下,正撒腿狂奔间,一道白光从脸侧掠过。
只听“唰”的一声,一个小巧的飞镖嵌入面前的墙壁,柳时客这才发现,人生地不熟的她居然在逃命间来到了一条死胡同。
柳时客绝望地闭上这双没用的眼睛。
……该死。
身后的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柳时客悬着的心上。
“是个女人?”
那人裹挟着一身寒气俯下身,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耳边,语气轻佻。
“跑啊,怎么不跑了?”
柳时客猛地缩了缩脖子,额头抵在墙上屏住了呼吸。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一边不动声色地反手伸向腰间,摸向她随身携带的匕首。
那是她最最珍视的东西,匕首刀口微弯,呈月牙状,刀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她屏息凝神,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
此时此刻,她对柳逐远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如果不是他丢下她一人离去,她也不会落得个徒步回客栈的下场,也就不会在这乌漆嘛黑的巷子里遇见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可柳时客清楚,别说是怪他,现在就算是杀了柳逐远也无济于事。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这样想着,柳时客深吸一口气,手上动作不停,已经顺利将匕首卷入右手手心中紧紧握住。
余光瞥过身后那道漆黑的人影,那人似乎比她高了一个头,柳时客看不真切——
——若是现在转过身挥刀,她能有几成刺中的把握?
不等她思考清楚,身后之人抬起冰冷的指尖握住她的下巴,强硬地掰过她的头。
力道很大,没有留情。柳时客被迫扭头,对上一双目光冷凛的眼睛。
呼吸陡然一滞。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分明是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为何偏生这般阴翳?
几乎是在对视的一刹那,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是你……”
下巴的禁锢放松一瞬,柳时客趁机猛然转身,紧握着匕首飞快朝身后那人刺去——
尖锐的匕首堪堪停在那人眼前,柳时客的手腕骤然被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掌包裹,半分动弹不得。
“哐当——”匕首落地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她听见那人嗤笑一声:“身手不错,就是差点儿力道。”
柳时客愣神一瞬,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可那人却死死握着她的右手,丝毫不肯放松。
微启的朱唇此刻俨然失了血色,柳时客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迅速思索着该如何做出反应。
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用最冷静的语气说:“我本无意冒犯,还请好汉留条生路。”
面前之人动作一顿,随即迟疑片刻,霍然松开了手。
柳时客如释重负,抬手握着那只纤细皓白的手腕。
白嫩的皮肤被那人手心粗糙的老茧摩擦,微微泛着圈红。
那人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到她的手腕上,眸色晦暗一瞬。
“深更半夜,你一个及笄之年的女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柳时客低垂着头,一片鸦青色衣袂映入眼帘。
借着皎洁的月光,柳时客看见他腰间别着一柄长剑,剑鞘在如练月色下泛着微弱的寒光。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那人没听见,欺身过来:“什么?”
“我说,我出现在此处……”
“……与你何干!”
不等那人反应过来,柳时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抽出他腰间的长剑,抬手便朝那人刺过去。
那人反应迅速,猛地侧身躲过袭击。柳时客还想继续进攻,却被那人抬手死死握住剑刃。
霎时间,鲜红的血液沿着那人指缝流出,染红了寒冷的白刃。
柳时客只觉眼眸刺痛,她猛地抬腿,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向那人的小腹。
这一脚柳时客卯足了劲儿,可谓是不遗余力。
那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被她一脚踹到最柔软的腹部,忙捂着肚子连连后退几步。
柳时客趁机挣开束缚,踩上一旁墙角处堆积的杂物,攀着不高的墙壁爬了上去。
脚踝骤然被一只手握住,柳时客回过头,猛然对上一双杀气腾腾的挑花眼。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脚狠狠踹在他的肩膀上,随即借着那人肩膀的力量纵身一跃翻了过去,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可惜动作过于仓促,落地时一个不稳不小心崴到了脚。柳时客闷哼一声,垂首捂着脚踝艰难起身。
身后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味道中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柳时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一墙之隔的地方,她听见那人愤恨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你会后悔的……”
柳时客拖着崴伤的脚向前跑去,没有回头。
——
跌跌撞撞回到客栈时,已经是夜里二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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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时客几乎是在看见客栈的瞬间脱力,她重重地撞入门中,一手死死撑在门框上:“小二……”
本来还在位置上打盹儿的店小二见状猛地惊站起,慌忙上前去准备搀扶,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
柳时客挥挥手:“不用,我自己回去。我父亲……”
她略一停顿,随即抬头看向楼上柳逐远住的那间屋子:“我父亲他可歇下了?”
店小二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左看看有看看,最后还是老实交代:“呃,是的,令尊早在一个时辰前就熄灯休息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话时柳时客还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嗤笑一声。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上楼,给小二留下一句:“劳烦替我打盆热水来,放在我的房间门口即可。”
店小二忙不迭应下:“好嘞。”
回到房间后,柳时客这才发觉自己的青衫袖袍上沾染了斑斑血迹。她忙褪去外衣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余光在瞥到一旁的铜镜时蓦地顿住了。
她缓缓转过身,微微眯起眼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少女肩披一件单薄的长袍,清秀昳丽的脸上灰扑扑的,连那双张扬明澈的眸子此刻都写满了憔悴。
受伤的脚踝此刻传来阵阵剧痛,柳时客疼得面色煞白,一张连萼般的小脸微微皱起。
染血的袖袍、凌乱的衣衫、憔悴的脸庞,任谁看了都会被吓一跳。
——怪不得方才那小二一副见鬼的模样。
柳时客深吸一口气,拖着受伤的右脚挪到榻边,坐下身来挽起衣摆查看脚踝的伤势。
刚一撩开裤脚,房门便被人狠狠地敲响。柳时客愕然抬头,只听柳逐远的声音在门外毫不留情地炸开。
“柳时客!开门!”
柳时客额上青筋凸起,她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轻声应道:“父亲,我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她说完就要翻身上榻,可下一瞬,房门便被人从外边一脚踹开。柳时客大惊坐起,不等她反应过来,柳逐远便拧着一双眉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柳时客震惊制止:“父亲!”
柳逐远恍若未闻,径直走到柳时客身边来,一低头便看见了柳时客手上红肿的脚踝。
他眉头紧皱,几度吸气,才讥讽地吐出一句:“柳时客,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不过是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崴了脚,父亲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只是崴了脚?”
柳逐远明显不信,他一把抓住柳时客的衣襟:“店小二说你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气喘吁吁,袖子上还染了点点血迹——你跟我说,你只是崴了脚?你把我当傻子吗?!”
他说着一把甩开她的衣领:“说!你方才去见了什么人?你们做了什么?”
“父亲!”
“父亲这是做什么?不是您把我丢下独自回客栈的吗?就算我在路上真的遇到了什么,又与父亲何干?”
柳时客说着,轻笑一声:“毕竟,在这里没有圣上,没有旁人,父亲也不必和我假装父女情深。”
“……”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柳逐远嗤笑着开口:“柳时客,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柳时客眸色平静。
“你无论怎么作死,我都懒得管你,但是——若是你的所作所为影响到了我们柳家,你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话音落,柳逐远猛地转身离去,用力砸上了房门。
“父亲慢走。”
柳时客站在榻前,拱手朝着柳逐远离去的方向行礼。
她抬起眼,幽深的眼神在暗夜中显得格外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