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轻叹了一声。


    对于人类世界来说，这恰是最难的。


    物化社会是基于所有的欲望之上形成的陈年老垢，想要铲除，只能来一次彻底的大清洗。


    随着时间的推移，必然会有更多的人陷入迷茫，也会有更多的人去直面生命的本相。


    可这一切，在末法之世都成了被禁锢的火苗。


    有的人还没有入夜就倒在了黄昏。


    有的人倒在黎明到来前的深夜。


    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能够穿越迷障，抵达幸福的彼岸。


    季云霆温声道：“虽是末法之世，可也代表着黑暗的结束，希望的开始。”


    他看起来更加苍白了一些，轻握住她的手，很认真道：“我只希望你能在日出的那一天，看到最美的风景。”


    白笙眼睫微一颤，抬起眼睫，迎着他的目光。


    他的手微有些凉。


    这山间雾气很重，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要氤氲到雾里一样。


    又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他也是一场梦。


    在她梦里鲜活，而她却马上就要醒来。


    白笙轻抿起了唇，“我会等待那一天的。”


    ……


    从结界裂缝回来后，季云霆就又陷入了沉睡。


    她没带他回暴富。


    既然他很喜欢他这一间陋室，那便让他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沉睡。


    这是一个有些伤感的词汇。


    白笙才发现，做一个有情感的人，其实挺痛苦的。


    如她以前那般的冷血冷肺，日子反而轻松。


    可情感赋予世界的最好价值，不是痛苦，而是让世界有了颜色和温度。


    那才是生命最宝贵的东西。


    翌日，下起了大雨。


    云层厚的就像是压在屋顶。


    滚滚的闷雷又远及近，像是逐渐苏醒的凶兽。


    白笙点了根安神香，然后才走出房间看了眼天色。


    要变天了吗？


    白笙重又回到房间，给季云霆准备了些补元灵的药丸。


    一声闷雷就这么猝不其然的砸了下来。


    巨大的声响，将沉睡中的季云霆都给惊醒了。


    白笙听到动静，连忙走到床前，温声道：“吵醒你了？”


    季云霆点点头，“变天了。”


    白笙道：“可能等会有暴风雨。”


    她话音刚落，手腕就猛地痛了一下。


    她脸色瞬间变了。


    之前给暴富设置了防御阵，如果有危机来临，她就会有所察觉。


    现在手腕莫名急痛，显然暴富遭到袭击了。


    季云霆也是察觉了她的情绪变化，微微挣扎靠坐起身来，轻声道：“如果有急事的话，就快去吧，我这里没事。”


    白笙看着他无比苍白的脸色和越发显得年轻的眉眼，心也跟着下沉。


    之前他说他这个状态可以维持一周，现在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了。


    这一次，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


    白笙拿起看了一眼，却是江妄。


    一向自信不羁的江少，此刻声音却都在颤抖，“奶奶，你在哪？打起来了！我看到了僵尸军团！”


    白笙道：“你在那待着别乱买，我这就来。”


    说完，她挂了电话，视线看向季云霆，“那我去一趟。”


    季云霆微微点头，“那些禁术虽然强大，可也自带着天绝漏洞，凡是修炼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我是这样，温道尘也是这样。”


    他目光亮了一些，“不过，虽然他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在奔死的过程却会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玄门倾覆，信仰坍塌，黑暗笼罩大地，无数生灵涂炭，阻止他，甚至杀了他，再给人们一点时间。”


    白笙轻抿起嘴角。


    他说。


    再给人们一点时间。


    他是她的师父。


    他的话，她听。


    外面又一声响雷，大雨倾盆倒了下来。


    雨点砸落的声音成了巨大的噪音，将所有的静谧假象都斩碎。


    白笙道：“那你好好休息。”


    她在周围多布了几道防御阵，又将药丸放在他手边，叮嘱，“不舒服就多吃几颗，虽然可能无法逆转，但总归能让你再舒服一些。”


    季云霆很听话的点头。


    手机又开始没命的叫唤。


    白笙这才起身，只是刚要走开，手腕又被他抓住。


    白笙问道：“想说什么？”


    季云霆将她拉低些，亲了她一下，“爱你。”


    白笙微一顿。


    以前他说情啊爱啊的，她都当笑话听。


    可现在才发现，这两个字，千言万语难以说清。


    白笙发现，内心的酸楚变得越发清晰。


    她忽然反客为主，重新吻上他的唇。


    季云霆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身子被她突然一推，往后仰了仰。


    等再回神，瞳孔也轻颤了一下，旋即揽住她的腰，更深的回应。


    直到手机又一次响起，白笙才出声：“等我。”


    说完，她转身匆匆离开。


    房门重新被关闭。


    屋檐下雨帘成幕。


    季云霆靠坐在床上，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手也缓缓的垂落。


    ……


    白笙没有先去墓地广场，而是改道去了另一个地方。


    因为大雨来的急而凶，城市似乎也陷入了短暂的瘫痪。


    沉厚的乌云遮天蔽日，明明是白天，可目及之处都是阴黑的。


    “这暴风雨来的也太邪门，刚还是大太阳的，说变就变了。”


    白笙听到躲雨的人扯着嗓子在跟另一个吐槽。


    “不知道你最近听说过僵尸军团没有。”


    另一人闲聊。


    “你小说看多了吧，哪来的僵尸军团？这种东西，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


    “有人是亲眼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全都穿着黑袍，树桩子似的静默在一起，你不信你去网上搜搜照片。”


    “我也听说了，那僵尸军团十分恐怖，只要被他们盯上几秒，就也会变成僵尸。”


    “你们俩也太搞笑了，这种边角料的八卦你们也信，如果这世界真的有僵尸军团，我倒立吃屎！”


    那男人满不在乎的出声，视线也不经意的看向雨幕。


    接着他微微一怔。


    在这种狂风暴雨人人避之不及的天气里，他竟然看到雨幕里出现一个少女。


    最诡异的是少女在雨里，可衣裳却没有湿一点点。


    他以为自己花了眼，连忙用力揉了揉。


    可现实是，少女并没有消失，反而抬起黑墨般的眼瞳看了他一眼，而后就消失在了原地。


    “卧槽卧槽卧槽！”


    男人突然尖鸣出声，把另外两个躲雨的男人吓了一跳。


    “兄弟你突然叫什么，老子被你吓一跳！”


    男人失控的指着雨幕，“神仙！我看到了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