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作品:《忆君王》 他毕生最爱的是她,却也时常会恨她。
恨她从未真正和他站在一起、从未坚定地选择过他。
在他和张道恭之间,她想要选择的丈夫不是他。
在他和她的那些庶出兄长们之间,她最终选择的兄长不是他。
在他和她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叔父堂兄弟们之间,她更坚定的选择的亲人也不是他。
所以她疯了一样非要想嫁给张道恭;所以在他杀了她的那些叔父堂兄们之后,她对他恨如入骨,百般怨怼,说他毁了她的家。
可她从来也不懂他的苦衷,从来不懂他也是为了她和她母亲好。
诚然他也有自己的野心私欲,可他所做的一切,从未悖逆过她和她母亲的利益;他杀再多的人、做再多所谓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从未伤害过她。
为什么她就是不懂呢?
*
“陛下,陛下从前都不喜别人在妾面前提起兖国公主,为何今夜陛下自己却同妾说起公主了呢?”
周奉疆面上还未消散的笑意随着媜珠问出的问题瞬间隐去。
周媜珠并没有那么笨。即便失忆,可她并不迟钝。
她看向皇帝,说话时的姿态和语气都是那样无害,好像只是家常闲聊一般,
“陛下陡然对妾问起兖国公主的事情,是因为当年的兖国公主没有选择陛下、更没有理解陛下,是吗?兖国公主是不是伤了陛下的心,所以陛下多年后仍然耿耿于怀,不能释然?”
媜珠的眸子里浮上一层雪雪的光亮,“陛下,妾说的对不对?”
周奉疆神色里起先的那点从容,在她的朱唇一张一合缓缓吐出的一字一句里寸寸崩塌。
什么是心魔?
不过如此而已!
到底隔了这么多年,她却还是能这样轻轻松松地刺痛到他心里去。
他不答她,媜珠上前牵住他的衣袖,语气中多了些固执,
“陛下不肯回答妾,所以妾猜的原来都是真的了?那妾还想多问陛下几句,公主当年之所以能伤陛下的心,是因为陛下曾经待公主也格外宠爱吧?以陛下为人,若非真的在意、宠爱公主,仅仅公主的三言两语,如何能让陛下如此伤心、难以释怀?若非曾经和公主兄妹情深、情谊深厚,陛下何故追封公主为国公主,又赐公主谥号?”
她不仅不笨,其实还很聪明。
周奉疆的气息乱了,媜珠瞥见他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下颌紧绷,像是被她给逼急了的样子。
他不说话,不回答她,但是也没有对她发难、斥责她多言。
所以媜珠已经从他的反应里看到了答案。
不知是如何鼓起的勇气,媜珠仍然在“乘胜追击”,她顿了顿,抓紧了皇帝的衣袖,继续问道,
“陛下,妾还在猜测,您几个月前和妾说兖国公主生性娇纵无礼,待家中姊妹亲人皆傲慢非常,时常欺辱旁人。妾虽不记得过去兖国公主是如何待妾的了,可是妾敢断定,至少公主生前待陛下一定是极好的。若不是公主真心待陛下好,陛下后来便不会宠爱公主,更不会因公主而伤心,对不对?”
周奉疆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狼狈至此,在已经失忆的她面前都会被她轻轻松松打得这样溃不成军。
他今夜的情绪已经跌至谷底,疲倦到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到这个时候,他才忽然发现自己从前有多明智,今夜又有多愚蠢。
从前他管她管得那么严,不准旁人在她面前随便乱提一个字、乱说一句话,实在是明智之举,以她的心思细腻聪敏,若是她之前就从旁人口中听过这些故事,只怕假以时日,她早就能推算出所有的一切本来的真相。
也笑自己的疏忽和错漏,为了逞一时之气,对她多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
他问了她两三句,却招来了她喋喋不休的一串问题,让自己在她面前如此狼狈。
只有她,从来也只有她,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只靠着朱唇里轻轻吐出的只言片语就能让他一溃千里。
昔年张道恭命朝廷中书省官员做《讨周贼檄》,传檄天下征讨他,那檄文中对他极尽攻讦谩骂侮辱,骂他克父克母,所以他生父早逝、生母为娼、血脉低贱;骂他杀他养父的亲子亲弟亲侄,是逆道乱常、怀恶不悛、天地不容、恶积祸盈、天地共谴。
包括其他各地节度使、藩王对他所做的各种檄文林林总总不下十余篇,却从未有一字半句能激他怒火。
天下文人幕僚极尽笔墨心血,比不过周媜珠只是望着他低声问一句,“陛下,妾说的对么?”。
这才是真能戳到他五脏六腑里的伤人之言。
*
周奉疆越是不理她,媜珠越是心潮澎湃,似乎有问不完的话,她还想问问他,陛下,当年兖国公主之所以和您决裂,恐怕不只是因为她恨您杀了她的兄长叔父们吧?
是不是还因为张道恭?
因为兖国公主想要嫁给张道恭,而您不准她嫁,所以公主更加怨恨您。
但媜珠没有机会再多问了。
皇帝蓦然拂袖而去,深夜离开了他们的寝殿,只留下媜珠一个人待在原地。
她手中攥着的他的衣袖被扯开时,媜珠一时身形不稳,踉跄了下,皇帝却头也不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如果是往常,他是不会这样对她的。
皇帝似乎生气了。
他走远后,外间侍奉的佩芝有些不明所以地步入内殿,脸色焦急地问媜珠:“娘娘,陛下这是……?这夜已深了,您和陛下这是怎么了?”
皇帝走的时候脸色不好,而且深夜负气乍然离开,更是从未有过的。
哪怕是媜珠身上正行经时不能侍寝,他都照旧宿在椒房殿里陪她,今晚这样,不知又是闹了什么不痛快……
佩芝小心地觑了觑媜珠,见媜珠神容十分坦然,没有半点触怒了皇帝的悔意和不安,甚至唇畔还凝着一点微微的笑意。
媜珠拂开了佩芝的手,转身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坐下,神色自若:“无事,伺候我梳洗就寝吧。”
佩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皇帝这天夜里是一个人在宣室殿的书房里将就歇下的。
实际上,他的离开并不是生了媜珠的气,他也没有恼怒媜珠的理由。
无非是不敢面对而已。
他知道,自己再跟她待下去,他只会在她面前暴露更多的破绽和弱点。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颖许多。
——他今晚应该一个字都不对她多说的。
*
翌日便是除夕了。
皇帝在除夕前夜忽地无故从椒房殿内离开,在外人看来,这是很下皇后脸面的举动。
故而这事少不得第二天一早就飘进了承圣殿的赵太后耳中。
赵太后深深叹气许久,在清晨时派人去请皇帝至承圣殿内说话。
皇帝对赵太后这位养母平素多是礼数周到,敬重有加,赵太后寻见皇帝,皇帝无不去之理。
直到坐到了承圣殿里,皇帝和赵太后母子二人相对而坐时,皇帝的脸色仍然不怎么好看。
赵太后缓缓地开口试探道:“媜媜那孩子,自小是被咱们一起惯坏了,你也是亲手带着她长大的,皇帝你有胸吞六合之量,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皇帝摇了摇头,“太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很少再唤她“母亲”了,都只叫她“太后”。
他说,“朕并非是生了媜珠的气,媜珠也没有触怒朕,只是……”
他将昨夜的事轻描淡写地说给了赵太后听,说来说去,不过还是他在害怕,害怕媜珠在没有爱上他的时候就想起那些过往不该想起的记忆罢了。
到时候,就连他和她之间这点虚假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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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的温存和欢愉都将不复存在。
赵太后听罢并无异色,同样一副淡然之态,然而她向皇帝给出的建议却有些语出惊人。
“你若是怕,就叫她先给你生一胎吧。你们有个孩子了,以后还怕什么?总归看在孩子的面上,即便媜媜想起了些什么,她也不会再如何了。”
皇帝今年已经二十七八,眼看着快要到了而立之年,膝下竟没有丁点血脉子嗣,后宫也唯有皇后一人。
一个崭新的帝国,若是还没有后嗣,总归看起来有些风雨飘零的不稳妥,不仅叫朝臣们不能心安,就是天下大魏臣民也有些惶惶。
旁人不敢说皇帝什么,那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剑锋也迟早要指向中宫皇后的脑袋上的。
事实上,光是现在,就已经有不少人在隐隐不满皇后的肚子失职了,只是碍于她的盛宠和皇帝的溺爱,所以才无人敢提而已。
周奉疆抬头看了赵太后一眼,声线有些不悦:“太后,媜珠是您的亲生女儿。”
她是觉得他真的不懂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么?
旁人担心他无嗣,姑且他还能说这些人在“忧国本”,但赵太后在这乱出馊主意,则单纯只是这女人在愁着自己的皇太后地位不稳。
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哪怕如今相安无事,面上是一派母子情深,可谁也拿捏不准这母子情能深到什么时候。
身为皇太后,她现在最想做的当然就是手头有个自己的小皇子,最好还是她身为皇后的亲生女儿所生的皇子。
那孩子若是能快点生下来,既是嫡子又是长子,理所应当都该被立为太子,而且还是她的亲孙子,怎么说以后也要认真孝敬她这个亲祖母,可比没有血亲的养子要更有用多了。
届时她才能真的心安,继续宽心享受起自己的荣华富贵,还能高高兴兴盼着当太皇太后那一天。
——至于她女儿怎么样,她还管得了多少?
周奉疆不想再听她啰嗦,起身就要离开。
“皇帝当我只是为了我自己吗!”
赵太后语气急促地唤住了他,周奉疆离去的脚步顿住。
赵太后的声音低缓了下去,说话时有了些哀沉的无奈,
“我不算什么有用的母亲,我的媜珠……更算不上是什么聪明绝顶的孩子,她也逃不出你的手心。她这辈子能怎么样,不过最后全凭你的良心了。你多爱她一日,她就能多好过一日。史书里那么多工于心计、精明能干、母族强盛的皇后宠妃们,最后也没见她们能在男人手下保全余生。媜珠尚且还没有她们一半的心计城府,以后更不知下场如何。我只是想你给她一个孩子,让这孩子以后能成为她的依仗……”
周奉疆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热热闹闹的年节里,他还专程跑来听赵太后啰嗦一通丧经,简直是闲得发慌。
他回首望向赵太后:“有子又如何?无子又如何?史书里有子却被废被杀的皇后难道少了么?太后,您不是说了么,媜珠这辈子依仗的是我对她的爱,只要我爱她,她就会永远尊贵无忧。与其替她求子,您不如多请神仙佛祖保佑保佑我们夫妻白首偕老,一生恩爱。”
皇帝走后,赵太后气得快要捶胸顿足,一手扶着一旁嬷嬷福蓉的手,一手私下里指着皇帝离去的背影骂道:“我说什么……我说什么……”
“你瞧啊,不是自己亲生的,总归没有半分用处,如今占着我的女儿,连对我一声母亲都不喊了。养子养子,不过是做做样子,竟没有半分真心!”
她对福蓉道:“所以我说,女人这辈子还是要有个亲生的孩子做依仗,再不成器,也比这半路来的养子中用些!”
福蓉也只能哀叹着劝她:“太后别多想了,陛下再怎么样,不是也比前头的河间王张道恭强了百倍不止么?您想想,不是这个道理?除了这个女婿、这个养子,谁还能捧您做皇太后呢。您是有大福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