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作品:《南瓜马车不停站》 一个鸡蛋吃不饱,江萌在早读之前,躲在教室后门的楼道里啃煎饼。
赵苑婷问她书模应聘的事情。
“超级酷好吗,我往那打光板底下一站,一帮摄影师冲我拍,然后我狂摆pose,鼓风机架在那里一吹,头发直接往一个方向飘出去,哇,我觉得我就是在拍oppo广告的宋慧乔!”
赵苑婷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江萌微笑,“当然是假的。”
“……”
“谁站那里谁傻眼我跟你说。”
才说到这儿,班主任林飞夹了本书从楼下上来了。
两人束手束脚地把煎饼一藏。
林飞没怪她们,但一脸被烦得不行的样子,“赶紧吃,吃完进去读书,大清老早的,磨磨蹭蹭叽叽喳喳,两个小丫头话那么多呢。”
两人连声:“好好好。”
等人走了。
江萌谨慎目送:“老林这嘴,怎么跟我爸的脸一样臭?”
赵苑婷哈哈一笑:“江医生还是那么高冷?”
江萌翻白眼:“别说了,看到他就烦,要不是为了要钱,我希望他永远别回家。当然,他肯定看到我也很烦。”
赵苑婷:“是他先不想看到你,你才不想看到他吧。”
江萌:“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没有人生下来就不喜欢自己的父母,但反过来成立啊。”
江萌咂摸了一下这话,又盯着她,提高音量:“赵苑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深了?”
林飞又背着手过来了,看着她俩,“嘶——”了好长一声。
两人脚底抹油地溜了。
回到位置上,江萌把收到的语文周记本一组一组夹好,一个女孩收齐了他们组的作业过来,却没急着走,等江萌数完一组,她才很轻地问了句:“江萌,你今天跟谢琢一起来学校的吗?”
“对啊。”江萌瞄了一眼对方斯文秀气的一张脸,是池雨恩,跟她交集不多。
虽然江萌和谢琢关系很好,但她并不想因为和风云人物做朋友就被别人多看一眼:“别误会,我包他家的车来着,一个月三千,坑死我了,不推荐啊不推荐。”
她话音刚落,一个装满折纸星星的精致玻璃罐就被放在了她的桌上。
池雨恩说:“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陈迹舟?”
……好一个声东击西。
江萌怔了下。
她又抬头,认真地看看她。
罐子下面压着一个浅蓝色信封,池雨恩见江萌挑出了那个信封,涨红脸说:“不是情书,是、是感谢信。”
感谢什么?
江萌没问,只是说:“你怎么不自己给?”
池雨恩扭捏了一下,看看前面发现老师进教室了,压低声音:“老师来了,我有空跟你说吧。”
江萌郁闷地看了看手里东西。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陈迹舟突然多了很多追随者。
但她很少遇到这种事情。
用赵苑婷的话说:“大概那些喜欢他的女孩子也都看过同样的动漫剧情,让一个美女代为给她的竹马送情书,情书的主人最后都成了炮灰配角,所以谁会傻到让你转交?”
江萌摸下巴:“等一下你先评评理,那个鬼话连篇,爱捉弄人,还超级自恋的幼稚鬼,能有那么迷人?”
赵苑婷仔细想来:“说真的,挺有魅力的,请你放下偏见。”
对陈迹舟的英俊有概念是初中起,在那个每个人歪瓜裂枣的青春初熟期,他就顶着那张俊逸得无以复加的脸,生动鲜活,游戏人间,露出一点笑就能把班里一半的女同学迷得死去活来,另一批女生纯属还没长出情丝,仍在迷恋二次元男神。
江萌就是迷恋二次元男神的那一个。
当时江萌和陈迹舟的教室挨着,两个班的英语老师是同一个人,每次两个班交换默写本批改,有人会在班里直截了当地大喊:给我陈迹舟的!
真的分到他作业本的人会吼道:“你以为你偷偷给他改满分他就能记住你?”
最后,英语老师严肃过来:“要吵出去!”
接着,手一伸:“本子给我。”
两个女孩争抢,倒霉的是陈迹舟。
对答案的环节,英语老师拿着他的本子,越批越是火冒三丈,一下课就把他拎到办公室去重默了。事后导致他的线人好友也被株连:不是说让你给我改及格就行吗,怎么这都能被逮住?
男同学弱弱:不知道啊我抢不过她们啊……
从小到大看着那张脸,江萌对于长相的评判已经不能够十分客观了。她知道他长得不赖,但没料到一张帅气的长相会引起那些连锁反应。
江萌断定,此人有祸水的潜质。
江萌本人的在外条件足够出色,但男孩子不喜欢写情书,她收到花的概率高一些。
况且虽然长得好看,但实际上追求她的异性数量没有旁人想象得多,可能顶级的容貌和她的身量让男孩子觉得难以驾驭,只能远远欣赏。毕竟在南方的校园里,比她个子高的男生大概凑不齐两个教室。
当然,也有刚过一米六的勇敢男孩追过她,搞得江萌很郁闷:真是不懂喜欢我什么,喜欢难过委屈的时候正好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哭吗?
这事被赵苑婷他们笑到现在。
一下课,江萌摸出手机,点开了友人A的对话框。
江萌:「在吗?」
A:「1」
居然秒回。
江萌:「你起得好早啊,上班吗?」
A:「上学」
江萌:「哦,那你还蛮年轻的?」
A:「你想象里我很老吗?」
她想象里?
对方应该是个事业有成的男性,工作可能是漫展策划人之类的吧。
江萌:「不重要,跟你说个事」
江萌:「我上次那个发小,还记得吗?长得巨帅,异性缘好到爆棚」
A:「多帅」
江萌想了想:「校草之一」
A:「之一?」
江萌又想了想:「我们学校是有几个姿色不相上下的,不过在我的审美里,他算是最帅的」
A:「对」
江萌:「对什么?」
A:「……打错了」
A:「怎么了?长得帅所以你喜欢他?」
江萌:「?笑话」
江萌:「山无棱天地合也不可能喜欢他,断子绝孙也不可能喜欢他,下辈子也不可能喜欢他,唯一喜欢他的时候应该是在他梦里吧」
A:「。」
屏幕上就这么空白了一段。
江萌组织了一下语言,告诉他:「是我有个同学喜欢他,让我给他送礼物,但是以我对我发小的了解,他不会喜欢弯弯绕绕的方式,胜算反而更低了,可是我又怕同学觉得我不近人情」
A:「拒绝别人对你来说很难吗?」
A:「说不愿意。」
十分严肃的四个字,切断她一切徘徊纠结的可能。
江萌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收起手机,心不在焉地拿出了下节课要用的书本。
-
池雨恩在放学的时候再次找到了江萌。
她过来的时候,江萌独自坐在站台的座位上等车。刚走了一批人,位置空出来一个。
池雨恩问:“我能坐下吗?”
江萌忙点头,“当然啦。”
池雨恩低下脸,良久,开口说:“我就是太胆小了,本来做好准备了,但是事到临头又退缩。”
江萌:“害怕被拒绝吗?”
池雨恩:“对,怕他连我的礼物也不收,当我面退给我的话,我可能会哭。他要是说什么难听的话你也不要告诉我,我有点脆弱。”
江萌哄她说不会的。
轻风扫过,彼此沉默很久。
江萌说:“你为什么喜欢他?”
她是没话找话,也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池雨恩说:“高一的时候我跟他一个班,他帮我解围。”
“钱老师的事?”
“……嗯。”
江萌跟陈迹舟没在一个班待过,但是她听说了那件事。
他们班被分到一个刚毕业的英语老师,叫钱明远,此人极为严肃,月考成绩出来,班级排名不够高,钱明远握着戒尺进教室,把一沓试卷铺开在讲台。
“我看居然还有几个同学不及格,不知道怎么考出来这种分数的,以后我这边的规矩,离及格线差几分就挨几下。不要说棍棒教育过时了,我看有些同学一点不知羞耻,我来帮你们长长记性。”
他说着,就把第一张卷子甩了出去,“池雨恩。”
拿到卷子的女生红着脸领了卷子,要下去时,又被身后的男人叫住:“我让你走了吗?”
池雨恩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钱明远:“差几分自己说。”
尴尬了有半分钟左右,池雨恩极轻地蹦出两个音节,三分。
钱明远冷冷:“大点声。”
严肃到极点的氛围里,与他的声音叠在一起的,是后座传来的少年清朗沉静的声线——“班里都是女生,不用这么凶残了吧?”
钱明远看下去,找是谁说的话,很快视线定格在后排的男生身上:“这就凶残了?那你替他们挨着。”
陈迹舟毫不犹豫:“行啊。”
钱明远挑眼看他:“你确定?”
他坐在那片光里,十分潇洒:“来吧,我皮实。”
前面有男生高喊:“帅啊陈迹舟,英雄救美的风头让你抢了!”
陈迹舟笑容淡淡:“过奖。”
本来钱明远没打算把他怎么着,但这嬉皮笑脸的态度惹得他更生气了。
他拎着那把戒尺下来,于是,陈迹舟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三下。
“要不右边再来几下?”
陈迹舟从容不迫,不疾不徐地把右边袖管推上去:“正愁语文课怎么才能不写作文呢,光荣负伤这借口可以。”
他靠在后座桌沿,面露毫不在意地笑:“不过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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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打完我就不能打他们了啊,我这风头可不能白出。”
有人在旁边哈哈大笑。
钱明远气得把尺子一扔。
下课办公室闲聊,钱明远提起这事,老师之间互相递眼色,他这才知道,陈迹舟的妈妈在教育局上层,惹了个货真价实的公子哥,他吓得不轻,放学立刻把人请到办公室,开口就说:“坐。”
陈迹舟没那么叛逆,规矩还是懂的,这里全是老师的座椅,哪儿有他能坐的位置啊?
他就站着没动,不卑不亢的:“有什么事您直说。”
然后钱明远就站起来了,他说:“刚刚课上的事情,如果你还记恨,我给你道个歉吧,在班里也行,不过呢,咱们有些话,关起门来说就好。”
陈迹舟眼波平静,等他讲完,也听懂他的弦外音:“这点小事还不值得我告状,您是老师,爱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您做您认为正确的事,我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就这样而已。”
他看起来并不打算深入交流。
钱明远有点腿软地坐了回去:“好,你没放心上就好。”
池雨恩准备敲门进去交作业来着,听见陈迹舟和老师的话,就站门口等了会儿,她酝酿着台词,等陈迹舟刚出来,她连忙跟上去:“今天……谢谢你啊,你疼不疼?”
“没什么事,”陈迹舟压根没当回事,只赶着去球场,从办公室出来就下楼了,语气轻描淡写的,“我从小挨揍,我妈看我不顺眼,家里衣架都抽坏好一批,长一身茧,早就金刚不坏了。”
他的眼里有着置身事外的坦然,从头到尾就觉得没必要,哪个环节被放大都特别没必要。
道歉道谢什么的,他都不需要。
池雨恩不打算下楼来着,但有些混乱,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安慰她还是真的,欲言又止地跟上去两步,“真的吗?”
陈迹舟不置可否,他走过楼梯转角,声音就远了些,但楼道空荡,还是清清楚楚传上来:“新官上任三把火,都觉得有招能治好学生,他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没存心要谁难堪,你也别往心里去。”
他可能看到她被钱明远吓得在位置上哭。
挨不挨揍是其次了,大庭广众的责罚是最伤自尊的。
上天给他体恤人心的能力,他总能看到旁人幽微之处的敏感,疾苦,或是捉襟见肘的种种辛酸。
江萌听完,沉默了会儿,告诉她:“他确实是被揍大的,还不至于被老师那两下唬住。所以你不用为他担心啦,他自愈能力超强的。”
严谨一点说,他根本不会因此而受伤。
陈迹舟太皮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尤其他八九岁的时候练琴,王琦巴不得把他钉在琴凳上,小朋友抬着脑袋铁骨铮铮地吼:“我就是不喜欢弹钢琴啊!”搞得差点被拍扁在地上。不过知道“家法处置”也治不好他那一身纨绔的习气之后,他妈也懒得抽他了。
他小时候练跆拳道,货真价实地升到了黑带。有低年级的小弟弟问:“黑带实战怎么样?”
陈迹舟闭着眼就说:“实战没试过,不过我有个优势,腿长。”
对方直言:“我懂我懂,身高碾压!”
他笑一笑:“真懂假懂啊?腿长挨揍了比别人跑得快啊。”
说着,又点了点对方的额头,语重心长:“好好长个儿吧你。”
说真的,挨揍了知道跑的人,比挨揍了捂嘴哭的人,心理素质还是要强一点的,所以他从不会伤心地控诉这样的对待给他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他很少说这些事,唯有一回,偷偷溜出去跟别人玩斯诺克的时候被问起,他挥杆碰球时漫不经心地笑:“我妈以为自己能培养出好苗子,生了个陈迹舟出来算是她马失前蹄了。”
他会自然而然顺应很多东西,比如人各迥异的脾气与行为方式,于是也能够从善如流地在这个世道之间行走灵活。
比起喜欢他,江萌是羡慕的情绪更多一些,也有些学习心态。
比如,怎么样可以得到许多的好感值,而毫不费力。
怎么在圆润的外观里,保留四四方方的原则。
处世很难,她还在笨拙地采取“不拒绝”的方式,来换取别人的信任。
江萌握着手里的礼物,脚尖在地上点一点,神思不自觉地飘到很远的地方。
直到旁边人喊了声:“江萌?”
她看向池雨恩,还是好奇:“你为什么让我给他?”
池雨恩抿抿嘴巴,像是纠结了会儿要不要说,开口的声音也轻轻的:“因为我观察了蛮久的,他从来不收女生的东西,但是我发现——”
“嗯?”
“他好像很听你的话,而且只听你的话。”
“……”
江萌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这是个很微妙的事。
如果不解释,她生怕自己被牵扯进感情纠纷,于是笑起来,眼睛弯到绝对容易被谅解的漂亮弧度:“他不是喜欢我哦,他是从小受到我的压迫,不敢反抗而已。”
池雨恩点点头,然后笑了:“好。”